本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同心词 > 第 61 章 冬至(八)
比起
家中没多少仆从,管家陈平只得从外面找了些人来清理狼藉,他掀开毡帘钻入陈宗贤的卧房里,正见陈宗贤穿上一件袍子,
“老爷,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平连忙往外头招人送茶进来,随即走到陈宗贤身边小心翼翼地帮着整理衣袖,“那屋子小的已经让人去拾了,断了几根脊梁,都补上,重新铺瓦就好了。”
陈宗贤有些深陷的泪沟铺着一片暗青,昨夜里东北角房梁塌陷的那一阵动静极大,他一夜没合眼,到天亮时方才小憩了片刻,但梦中又是雪压房梁的那阵动静,他没多会儿又惊醒过来,此时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陈平,去拾东西。”
他抚平衣袖最后一丝褶皱。
陈平闻言,一下抬起头来,只见陈宗贤眉宇之间拧着一个川字,那双眼睛沉沉的,也许是见陈平没动,他道“还不快去”
“是。”
陈平连忙转身去拾起来。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但陈宗贤对面半开着一扇窗,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他胡须轻动,他
大约六七年了,他没回过江州。
女儿苓娘今年嫁给翰林学士孙成礼的二儿子,他也没能回去一趟,昨夜的冰雪压断的仿佛不只是他的房梁,自审讯王进之始,他心中深埋的那根刺便有了再度冒头的迹象,而今那串菩提子的失踪,更触碰了他敏感的神经。
“老爷,您不是已经让紫鳞山的左护法去了吗何必您亲自再回一趟江州呢”陈平一边拾着东西,一边小心地开口。
“你懂什么”
窗外明亮的晨光映照陈宗贤一张疲惫的脸,“我父母俱去,江州老家就只剩她们母女两个,如今苓娘嫁了,便只剩若秋一个人操持家事,趁着如今我还告病
陈平听了,自是不敢再多言什么,匆忙拾了几件老爷的行装,才掀开毡帘唤人备马,外头的门子却来报“管家曹小荣曹公公带着圣旨来请咱们老爷了”
乍听此言,陈平心中一骇,回头果见陈宗贤一下掀帘出来。
鹅毛大的雪还
院中青松覆雪,曹小荣朝陈宗贤俯身作揖,随即抬起脸来笑吟吟道“陈阁老,奴婢奉陛下旨意,前来请陈阁老入宫议事。”
也许是见陈
宗贤眼睑底下一片青黑,看着的确有几分病气,他便道“知道陈阁老您近来身体有恙,但内阁实
陈宗贤的目光凝
直起身,陈宗贤从曹小荣手中接过圣旨。
这趟江州之行是回不去了。
陈宗贤换上好些天不曾穿过的官服,戴上官帽迎着风雪入了宫,曹小荣说是陛下体恤,特地赐了肩舆给还
殿中被炭火烘得温暖如春,陈宗贤入了内殿才见陆证坐
帘子遮掩了龙榻上建弘皇帝的身影,陈宗贤隐约看见曹凤声就守
“陈卿快起来,”
帘子后建弘皇帝的声音听着还算神,“大伴,让陈卿坐吧,他还病着。”
曹凤声应了一声,当即唤来一名宦官摆了一把椅子
陈宗贤却没立即坐,对另一边的陆证作了个揖,唤了声“陆阁老。”
陆证朝他点点头,关切道“焘明,你身体如何还成吗”
“日日吃药,总归是老了就爱生病,焘明有罪,近来让陆阁老受累了,”陈宗贤坐
“陈卿何必如此。”
建弘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朕知道,无论是老师,还是陈卿你,都是国之肱骨,奈何人就是只有这样一副血肉做的身躯,生长二十年,搓磨二十年,老病二十年,再强撑残喘,也说不一定还有多少年,到了,都是一抔黃土。”
“人皆如此,何怪于你”
建弘皇帝说着略叹了口气,“朕本该再多许你些日子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陈宗贤不知为何,眉心忽然跳了一下。
建弘皇帝没说话,曹凤声出来递了厚厚一个折子来,陈宗贤一看是陆证的落款,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端坐
陈宗贤定睛看去,这原是一份补充修内令中政令的奏疏,相较于从前的修内令,陆证又增补了清吏地方之策,针对旧的法令制定了新的关于地方官吏的政绩考核之法,冗官庸官一律裁撤,他逐条分析,引经据典,一字一言辛辣深刻,几乎狠狠钉
但猛
然间,他
再之后则是关于庆元盐政,王进留下的烂摊子要拾,要改变这个私盐泛滥的破烂局势,陆证所列的每一条法令几乎如刀锋般尖刻,这把刀落下去,势要一举整顿庆元盐政,使盐商对官盐,对朝廷重拾信心,好继续替大燕朝廷输送粮食往西北边关,解决西北边境几十万军队缺粮的困境,更好地抵御达塔人的进犯。
殿外的风雪多大,陈宗贤此时一点也听不真切,他看完了这道奏疏,酣畅的热汗几乎都
可圣旨宣他入宫是为了什么呢难道陛下真的是让他来议这道奏疏吗
“陈卿看完了吗”
帘内,建弘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宗贤立即低首“陛下,臣看完了。”
建弘皇帝徐徐说道“那陈卿说说,你以为如何”
这瞬息之间,陈宗贤心中想到这道奏疏若真需要议,那么他此时是否不应该
“实非我一人之力,”
陆证开口道,“焘明,这奏疏,算是我与郑凫渊议出来的。”
“凫渊”即是郑鹜的表字,陈宗贤抬起头来,一旁的郑鹜没有穿官服,他回京快一月,却仍是一个白身。
“实为郑某之幸。”
郑鹜低眉道。
这时,帘子里再度传来建弘皇帝的声音,似乎隐含了一分笑意“老师,修内令是你的心血,也算是朕的,这道奏疏朕准了。”
他转而又唤了声“陈卿。”
“你可要好好帮衬老师。”
陈宗贤立即起身,跪了下去“是。”
他总觉得心中突突地跳,这种感觉一直到退出殿外都没有消退,外面仍是鹅毛大雪,寒风将他脸颊吹得刺疼,陆证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陆证双眼看着长阶之下,大雪之间“雪未,春难至。”
这么冷不丁的一句,陈宗贤侧身看向他,老年斑并未遮盖去这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那副肃正眉目之间好似无穷无的气神。
陆证似乎眼底浮出一分笑意
“焘明,一道走吧。”
陈宗贤总觉得他这副字面之下的意味深邃而寒冷,却没立即品出个所以然来,便也点头与陆证一道往内阁去。
但只过了个十来日,陈宗贤便
,清地方吏治,陆证没用一个莲湖党的,竟然就那么巧就偏偏任用了他手底下才贬谪下去的人,从这里开始,许多事都变了味道。
清查田亩的任命也到了陈宗贤的人手里,负责此事的官员先是升官,再又被陆证架
左右不是人。
这是近来白苹党人的真实写照,陆证提了他们的官职,并表明对他们寄予厚望,眼看他们被其他朝臣的眼刀子削成了一个个没皮的小苦瓜,蒋牧这个礼部尚书便又开始从中调和矛盾,给白苹党人松一松脖子上的绳,弄得一个个感激涕零的。
更不提庆元盐政,补了庆元巡盐御史这个肥缺的便是一个才被清查田亩的差事逼得里外不是人就差找根绳子上吊的白苹党人,他一补上去,可馋坏了其他人。
哪个
可如此一来,次辅陈宗贤便是浑身的寒毛直竖起来,他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那些手底下的人,逐渐有要被陆证一一挖出的趋势。
陈宗贤不得不忙于稳定人心,应对陆证

那女子一身灰蓝衫裙,长
素白的披帛挽
“江州
“什么”
陈宗贤一怔,一旁的管家陈平此时方才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信件递到他面前,低头说“老爷,这是才从江州送过来的,小的正要跟您说呢。”
陈宗贤立即接过信来,这信是他夫人孟氏亲自写的,她字写得不好,也谈不上什么文采,上面絮絮叨叨一大堆,陈宗贤抓住了其中关键的东西,他当即头皮一麻,一把攥住信纸,怒道“无知妇人”
菩提串子失踪又出现,陈宗贤心中却并不像他夫人那般松一口气,反而敏锐地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意味。
玉海棠
陈宗贤却是一震“
你说什么江州城的蝗灾何时到了那样的地步”
“您竟然不知”玉海棠好似惊讶,“您的小舅子
陈宗贤浑身上下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猛然间
里外的人,竟然都将他瞒了个严实
“您既不知此事,那么我想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知于您,”玉海棠看着陈宗贤那张神情凝重的脸,“您小舅子与那江州知州其实将实情瞒得还算严实,哪怕是有些跑上京来的百姓也没什么所谓,有谁会仔细去听流民乞丐说了些什么呢可事情却
“你什么意思”
陈宗贤敏锐地觉察出一分异样,他双眼微眯。
玉海棠对上他的目光,面上露出一分诡异的笑意“如今陆证
陈宗贤眼皮一颤,他胸口仿佛被寒刺一扎“陆雨梧去了江州”
他立即想到那陆雨梧的确已有好些天没有露面,都说他病了,护龙寺的差事也暂时搁下了。
“陈阁老您
玉海棠一双眼四下睃巡了一番,视线再落到陈宗贤身上,却多了一分的讥讽,“但您却有个不那么懂事的夫人,留着周昀的东西,招来陆雨梧这么个祸端。”
“陆证。”
陈宗贤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二字,“他一定知道什么,所以近来他诸般作为皆
“这未必是您的危机,也许反倒是个机会,”
重重灯影下,玉海棠衣摆猎猎,“修内令增补的那几条政令施行起来,百官托他的福,多少都要掉一层皮,他手段强硬,将您的人一个个揪出去做事,顶事,为的是什么”
“为的什么”
陈宗贤冷哼一声,“他想让我白苹自乱,让我自顾不暇我看这满朝文武,他陆证恨不得全是他的党羽我
“可他这么做,难道他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吗”玉海棠神情冰冷,“陈阁老,凡事过犹不及,陆证如今浑然不知,仍行事跋扈,将内阁化为他的一言堂,但那些被他扒皮抽筋过的官员们也积攒起了他们的怨恨,陆证如今所为,难道不是正将他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吗即便他是皇上的老师,也总有个深恩磨的时候。”
陈宗贤眉头一动,倒也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如今陆证虽然大肆

“而今当务之急还是江州之事,陆雨梧绝不会善罢甘休。”
玉海棠的声音再度落来,陈宗贤抬眼,沉沉地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玉海棠眉眼之间仿佛有一种附骨的阴冷
“杀了陆雨梧,让他回不了燕京。”
陈宗贤闻言,眼底光影明灭不定,半晌,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让谁杀细柳吗我却听说,她似乎与那陆雨梧关系不错。”
玉海棠听出陈宗贤字面之下的那点子疑心作祟,她唇角微勾“怎么难道陈阁老以为此事是细柳透露给陆雨梧的您可别忘了,她去江州之前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陈宗贤这才想起来这一点,但他语气却没有缓和“玉海棠,若我的人去杀陆雨梧,你猜她会不会保他”
玉海棠神情一滞,她顷刻抬眸,只见陈宗贤那双看似和善的眼中却凝着一股子杀意,她立即道“无论她是怎么想的,这回她都保不住他。”
紧接着她又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陈宗贤眼角狠狠一抽“你”
他才张口,却见玉海棠施展轻功飞身跃上房檐,很快掠入夜幕之间消失不见。
陈宗贤不由暗骂一声疯女人。
但她似乎除了那个秘密之外,还有一个不能触碰的死穴,陈宗贤心头暗忖,他仍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死穴是细柳
“老爷”
陈平
陈宗贤一霎回神,他神情晦暗,对陈平道
“去,找费愚,令他迅速赶去江州截杀陆雨梧。”
江州已经不再下雪了,但天仍然是湿冷的,烟雨蒙蒙,天色青灰暗淡,细柳戴着斗笠立
“造反了造反了”
姓刘的乡绅是又怕又怒“你们这些贱民,光天化日是不要王法了吗”
“我们要公道”
百姓当中有人喊道“官府不给我们公道,我们就自己来讨”
“对我们自己讨”
那乡绅几乎被他们的吼声吓得腿软,他勉强被家仆扶住,扬声道“蝗灾那是天灾是老天爷不放过咱这儿,你们跑到我这儿来要什么公道”
“老天爷不放过咱们,咱们就不活了吗若不是你们这些老爷不让捕蝗,我老母岂会饿死”一个赤膊的汉子手中是一根木棍,他指着那乡绅“要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一口粮食都剩不下”
“供奉蝗神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只有蝗神不再降罪于江州,咱们这儿才不至于再闹蝗灾”
那乡绅苦口婆心“但你们若再这样胡闹下去,往后当心蝗神再降罪你们”
“往后”
一个老汉动了动松弛的眼皮,他张了张嘴,露
出来光秃秃的牙床“人都饿死了,哪里来的往后只有你们这些老爷还有往后,我们这些人,眼看着一家一户的,都要死绝了”
他抬起头望向阴雨连绵的天幕,雨滴砸
他的声音不算大,也并不嘶声力竭,就那么呢喃似的“它不肯,不肯哪饿死我的老太婆,饿死我的儿子儿媳,连孙儿都死了,神不佑人,那还叫什么神它是害人的妖怪,是你们供养它来吸我们的血脉”
“打蝗神”
“打蝗神”
百姓们一个个哭喊起来,他们双目赤红,冲向乡绅的大门,那些护院的家仆根本拦不住,姓刘的乡绅更是被绊倒,也不知道谁踩了好几脚他的屁股,他抬起头来只见众人冲入他的宅门,他大惊失色“不许进去不许进去”
但没人搭理他,他们冲进富丽堂皇的宅院,找到那尊蝗神像,推倒它,砸碎它,抢了粮米,拿金银。
“他们这么做,若燕京追究起来,岂非是砍头的罪过”
陆骧看着远处的乱象,不由担心道。
“他们这些人将百姓敲骨吸髓不算罪过,百姓求一条生路就是罪过了”细柳注视着那些被逼上绝路,拿起来棍棒的百姓,“何况燕京若真要追究,也该先看看这些乡绅做了什么,是他们把百姓逼成这样。”

如方继勇,陈夫人的亲弟弟孟桐之流,他们与江州一干乡绅合谋,所谓蝗神看似是他们为化解天灾而供奉,但实则只不过是一个蒙蔽视听的幌子。
他们不让人到自家的庄田捕蝗,本就是存了心要这场蝗灾加剧,使百姓无粮,如此一来百姓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变卖田地,而孟桐之流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变天灾为人祸,活生生饿死乡民,使江州沦为炼狱。
“他们将百姓玩弄于鼓掌之中,”
雨水
“神不佑人,则人必杀神。”
陆雨梧看着不远处的那些人,他们
“公子,我们既已掌握了孟桐那些人的罪证,应该快回京才是。”
陆青山
正是此时,一个帆子悄无声息地来到细柳身边,道“左护法,陈府传信,命您今夜启程。”
乍听此言,细柳不由与陆雨梧相视一眼。
“青山,你带着证据先回京,找祖父。”
陆雨梧下令道。
江州城大乱,那位陈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百姓们虽闯入好些个乡绅家里推倒了蝗神,却没一个去强闯陈府的,只是有不少聚
他们坚信一生清名的陈宗贤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谁也不知道夺他们田地,断他们生路的蝗虫里,有个姓孟的就
孟氏骂了自己的弟弟孟桐好半天,嗓子都哑了“你做的那些事,我到如今都没有告诉老爷,他还不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跟方知州他们
“姐”
孟桐此时也是一身的冷汗“这些刁民是
孟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
此时庭外烟雨之中,一个戴着斗笠的紫衣女子行来,她腰间银饰被雨水冲刷得雪亮,两柄短刀
“夫人。”
细柳上了阶,
孟氏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一见她便连忙道“细柳姑娘,你有多少人他们都可靠吗”
“夫人放心,我手下两百余人,皆听夫人号令。”
细柳微微垂首。
孟氏点点头,此时全然没了往常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女儿苓娘还
说罢,她一把抓住弟弟孟桐的手“我不管你使什么手段,这里的烂摊子你去拾”
天边雷声轰隆一阵响,孟桐浑身的肥肉都颤了一下,他勉强定神,对姐姐道“姐,你放心吧,你们先走,江州城这点事,天高皇帝远的,还不至于马上就能传到京城去,只要我找来人拾了他们,倒时怎么说,都是咱们的理”
细柳恍若未闻,负手立
这样一个大户人家避祸也是拖拖拉拉的,细柳将柏怜青支去孙家接那陈苓娘,自己则带着一行人赶去陈家的庄田。
陆雨梧一身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细柳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两三百应该是有的。
孟氏被人扶着走
“夫人”
管家陈添德迎上来。
孟氏心里急得很“他们还要多久”
“快了,如今要紧的,还是”陈添德说着,忽然瞥了一眼后面不远处的细柳,声音放低许多,“还是庙里的东西,好些不能受潮,用油纸小心裹着,如今搬挪也十分不便您还是先去庙里避避雨吧”
说罢,他抬头再度看向细柳等人“你们就
细柳看着孟氏夹
这时一只手及时扶住她,孟氏抬起脸来,只见斗笠之下,那女子眉目脱尘。
“夫人您怎么了”
陈添德着急忙慌的。
“夫人还能站得住吗”细柳问她。
孟氏脚踝疼得钻心,她摇了摇头,只见细柳皱了一下眉,说“可能伤了筋骨,我给您复位就是。”
这里哪有什么大夫,又是这么着急的当口,孟氏想也不想“好,千万别误了咱们的事。”
“舍弟随身带药,我请他过来。”
细柳将孟氏交给两个随行的婢女,随即转身走了回去,避开造船堂中人,她低声对陆雨梧道“身上有药吗”
陆雨梧看了陆骧一眼,陆骧立即从身上掏出来好多个瓶瓶罐罐。
陆雨梧接过来,对她道“没有治跌打的。”
“糊弄她够了。”
细柳说着,与陆雨梧一道往前面的那座小庙去。
那庙门不大,此时进进出出不少人,细柳一边走近,一边观察着他们,那身粗布麻衣底下,似乎都
他们从庙门中搬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箱笼,外面都用油纸裹得很严实,似乎是怕被雨沾湿。
这庙并不大,进了门,当中一座漆的蝗虫塑像十分硕大,更衬得庙里一点也不宽敞,那些人都从蝗神像背后抬着东西出来,正好搬得差不多了,陈添德便将他们都打
陈添德他们就
孟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细柳当即将那东西吃下去,甜甜的味道
她这才又倒了一粒给孟氏。
孟氏吃下去,面露迷茫“怎么这么甜呢”
细柳面不改色“舍弟怕苦,带的药都有个甜味。”
陆雨梧就背身站
雷声轰隆不断,细柳瞥了一眼孟氏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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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俯身之际,飞快点了孟氏的穴,孟氏根本来不及惊叫便昏了过去,电闪雷鸣,两个婢女也倒了下去。
细柳立即将孟氏手中的匣子拿起来,竟然沉甸甸的,她摸着宝珠搭扣打开匣子,一盒如冰剔透的翡翠玉石满满当当。
陆雨梧趁陈添德没往里看,几步绕过神像走到细柳身边,他目光
细柳察觉他的一丝异样,她本以为这匣子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却不想只是一匣子的玉石,但她看着匣子里金丝织锦的衬布,也不知为何,忽然间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袭向她,她几乎是本能地摸向匣子底下边角最不起眼的一处用力一按,匣子当中裹着衬布的木板忽然一翻,玉石轻微碰撞陷下去一半。
昏黄灯影之下,细柳从夹层底下摸出来一个册子,缎面的封皮上只见一行陈旧字痕茏园手记。
陈添德正
那一行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为首之人手握一柄长刀,他身形魁梧,踩着马镫飞身而来。
“来者何人”
陈添德心里一咯噔,大声一喊。
陈家所有的人持刀过来,那人却轻松掠雨上阶“细柳
“细柳”
陆雨梧回头一望,唤她。
细柳当即将册子随手塞入衣襟,一吹竹哨,随后一把拉住陆雨梧的手
“先从后面出去。”
京郊紫鳞山上冬雪未化,明月朗照,满山皑皑。
洞府中衣衫青白的男女弟子来来去去,静无一声,中天殿后的龙像洞中,素白的长幔遮掩了石阶上那一张长榻。
榻上是久未露面的老山主,他身披漆黑的斗篷,嘶哑的声音虚浮,几乎没多少力气“你许多年没有擅自作主什么事了,这回,又是因为细柳”
玉海棠一瞬跪下去“陆雨梧不能留,他已经查到了陈宗贤的头上,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斗篷之下,那老山主扯了扯嘴角,好一会儿,玉海棠方才听见他慢慢地道“这是你自找的麻烦。”
玉海棠脸色一白,她当即俯身重重叩首“海棠知罪。”
老山主的声音从长幔后落来,明明很平淡,却有一种刺骨的威压“我警告过你,她的反骨你捏不碎。”
“不”
玉海棠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脱口,随即她望向长幔后的那道身影“无论什么,她都会忘的,她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是谁。”
“陈宗贤没让你的人去杀陆雨梧”
老山主问道。
“是,没有,”
玉海棠抬起来一张脸,眼底神情冷戾,“但我已经下令,让江州的柏怜青避开细柳,与陈宗贤的人一道杀了陆雨梧。”
两方势力合围之下,一个针对陆雨梧的死局,可称天衣无缝。
老山主许久不言,他佝偻着身子坐
“若他此番能活着回到燕京,那便罢了。”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