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放一个人质”苏小培不得不承认,要把她放棺材里埋地下她是怕的,但她必须克服,如今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害怕。
“没错。”那大汉恶声恶气,“当然了,你若
“可你们的命呢”苏小培问。
汉子一愣。
“我若坚持不住,你们便不放姑子,不要钱财,不要命了吗”
那汉子迅速反应过来“你莫费这心思替我等操心。想想自己能撑多久吧,那些姑子姑娘们的命可都捏
苏小培看了一眼府尹大人“若我撑住了一直不出来,直到所有人质安全放出,可若那时官府的钱财
还未到呢如何办”
“那便是官府害死了你,若你变成厉鬼索魂,莫忘了找这府尹大人算账。”那汉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斜睨了府尹一眼。
苏小培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说你们要把我装棺材埋
“又未曾填土,怎会是埋只是为防尔等作怪,放进地下坑里,那坑里装了浸了油的干草棉布,所以尔等莫要轻举妄动,莫要走近,莫要试图攻进来。只要大家都安安分分的,这事便能皆大欢喜。”
“你说话是哪位夫子教的安安分分皆大欢喜这般用会被夫子打手板心的吧再有,你算数也不太好,里头姑子有多少人,二十个香客姑娘媳妇这些的,又有多少人我少算一些,当有十个吧。那里头至少有人质三十人。你让我
“官府速把钱银交来,你便无需困这许久,拿到了钱银,我们自然就放人。”
“这位大哥,你倒是说得轻巧,被埋的人是我,被大刀架着脖子的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的姑子和姑娘们
。官府办事的速度你是知道的,你要的钱银那许多,全都是
大汉皱了眉头,被苏小培说得有些绕。
这事之前明明商议得好好的,分析得很清楚,用人质性命牵制住苏小培,牵制住官府,同时反过来,官府的办事行动也牵制住苏小培和人质的生死,没人能置身事外,每一方都被另两方牢牢压制。没人能撑住30个时辰,所以人质不可能全放走,而官府背负这般压力,定会速速将钱银送过来,到那个时候,他们手上有人质、有钱、有马,还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但如今被苏小培绕了一圈,怎地忽然觉得,这时间安排上确是不对,要
没错。时间不对,不该这般。
“依我说,这位大哥,要不我们这么办吧。这庵庙我这段日子也来了几回,也颇有些感情,我愿为这里的姑子和香客性命冒一次险,但也不能太超过,我若做不到的事,或者说人人都做不到的事,那大哥你提出来也是白搭,对吧。所以,我们各退一步,我进棺材,而你们一个时辰放六个人,我若能撑住五个时辰,你们便把人质全放了。府尹大人爱民如子,定会全力筹措金钱,五个时辰内,他也定会交出你们要求的银两的,如何”
蒙面汉子没说话,苏小培又道“算一算时候,界时正
蒙面汉子觉得很犹豫,这并不是他们预先说好的安排,但苏小培说的颇有道理。与其
“其实,我可以不去的。”苏小培又说。“我进了那棺材,生死便是拿
我撑得住便放人,但怎知你们是否会守诺若是我入了棺材,你们不放人,又生生把我活埋了,我找谁说理去”
蒙面汉子被这么一激,顿时神气起来“你莫扯这些个,老子可不是
苏小培迅速接话“那我入了棺材,每过一个时辰便放六人”
蒙面汉子飞快点头“成你命
“我答应了吗”
两边似达成共识,旁边却有相当不悦的声音。苏小培不必转头看便知道,那是冉非泽。冉非泽又说了一遍“我没答应。”
苏小培忍着没看他,只对那蒙面大汉道“你瞧,事情总是诸多波折。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以免节外生枝,对吧”
大汉皱了眉头,对什么对但他有些紧张了,事情与他想像的不一般,这苏小培忒是古怪,似乎不会
怕。若是她不进棺材,那这计划便成不了,他们的退路难保。
“我这般进了棺材,确是什么保障都没了,为显你们信守诺言的诚意,不如这样,我进去,你们押着我便好,把这两位姑子放了,如何”
“不行。”大汉还待想想,冉非泽却迅速喝了。
他这般一喝,大汉忙道“只许你一人过来。以一换二,你们占便宜了。”
“我说不行。”冉非泽再一次道。他可不是说着玩的,可不是陪着演戏,他是认真地,不行,他不同意。要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姑娘活埋,除非他死了。
“壮士。”苏小培终于转头看他,他也看向她,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显示了他的不妥协。
“阿泽。”他的眼神让她心里一热,差点没撑住表情。“阿泽。”她又唤了一声,她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害怕,这一关必须撑过去。
“我不答应。”冉非泽再说一次,但这回声音小了,态度也没这般强硬。她的眼神,让他心里堵得一塌糊涂。
“我们说好的。”她小声道。
是说好的,可说的时候没料到会是要将她活埋,他无法接受。
“我们说好的。”她伸了手,握住了他的。“阿泽,要不你先别看。”她捏捏他的手,“你信我,我会没事的。”
“怎地”劫匪那边大声喝着。“速速过来,否则我便教这姑子血溅三尺。”
“苏姑娘。”一旁众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苏小培过去能将事情缓一缓,可被活埋却又是太过残酷。府尹皱紧眉头,很是焦虑。
苏小培没理别人,她挨近冉非泽,当着众人的面,拥抱了他。“你别看,听话。”她说。
她知道这段日子里,他受到的压力远比她要大,她已经知道结果,而他还抱着希望,有希望的人总是会辛苦些。她受杜成明挑衅,受到神折磨,他要安慰她支撑她,却还得担忧她的离去。她知道,她明白,她受到多大的压力,他必是不会比她少,甚至得忍受更多。可他从不
是支持她,她是靠着他撑到现
“别看,我会没事的。让我最少撑一个时辰,我撑得住。”她也希望,她能支撑他。她的声音很小很软,她抱着他,抱得他心里软绵绵的。他强硬不起来,而她趁机转身走了,走向庙庵的大门。
“大人,万事拜托了。”苏小培大声地对着府尹说,然后慢慢朝那两个劫匪走去。双方顿时都紧张起来,官差们握住了刀柄,有些刀已出鞘。两个蒙面大汉也绷紧了身体,手上的刀并没有放松,将人质压得紧紧的。
“你们放开那两位姑子,她们慢慢走过来,我慢慢走过去。大家都别着急。”苏小培对劫匪道“庙里还有那许多姑子姑娘
两名大汉互视一眼,缓缓放了手。一姑子立时哭了出来,急得想跑。“莫慌,莫慌,慢走过来。”苏小培忙叫着。姑子一激动一跑,劫匪也会跟着慌,万一一个没控制住动了刀砍了人场面就不好拾了。一
旦混乱,事情就糟。
另一个姑子忙揽着那姑子,两人一起走了过来。苏小培与她们二人擦身而过,看了她们一眼,那揽人的姑子也正看她,二人目光一碰。
苏小培刚走近劫匪,大刀就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她似没看到,只转身确认了那两名姑子平安。官差们已将两位姑子接过,其中一人已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冉非泽就站
冉非泽也
苏小培顿时觉得眼眶有些热。她告诉过他那是她的家乡鼓励人的话,他记住了,他用她的家乡话鼓励她。有他
苏小培冲冉非泽笑了笑,劫匪用力拉着她,将她往后拽。苏小培大声喊“我能撑住的,要救人。”
四下里无人应声,大家看着她被拉到棺材前,白玉郎握着刀冲上几步,被冉非泽拉住了。
棺材盖子被揭开,府尹扭过头去,竟不忍看。一姑子放声大哭,另一人抱着她安慰。苏小培扭头看着冉非泽,远远地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再扭头看了看那棺材,狭窄、封闭的空间,像吃人的黑洞。
她很怕,她再转头看向冉非泽。她矛盾地希望他不要看到她被封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盯着她的方向。
劫匪呼喝着,粗鲁地拉扯她,要将她拽进棺材。苏小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自己爬了进去。里面的空间比她想像地更小些,她的心呯呯跳着,血往头上涌,觉得很慌。劫匪拿过棺材盖要盖上,苏小培忙躺下来以免被打到头。
盖子盖上了。黑暗,那是苏小培眼前仅有的。她甚至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似乎空气一下就没了。她摸着腕上冉非泽送她的红线手链,调整呼吸,
她空气。
苏小培继续呼吸着,手指摩挲着红线手链上的小石头,回想冉非泽对她说加油的样子。她呼吸,再呼吸,感觉被抬了起来,然后身下一沉一震,她知道,她被丢进了地里。
心跳停了半拍,又恢复了。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苏小培弯起嘴角咧开嘴,刻意做出笑容的表情,激活相应的肌肉,能带动起相应的神状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她努力着,她不能害怕,虽然她确实怕,但她能克服的,她知道该怎么克服。她能做到,她可以
苏小培摸着红线,告诉自己绝不能输,这一仗她绝不能输。
府尹给两位姑子都问了话,问了里头的情形,匪类共有多少人等等,姑子们一一做答。但知道这些对府尹的帮助不大,因为他更加确定正如匪类所说,火油稻草布满各院,人质分散,他们强攻难以取胜。府尹想了又想,与几位师父和秦捕头他们商量,速撰写公函上报,从库里拿银两,向宁安城城各富商筹措
些金银,先把匪类稳住。
两位姑子退到一旁,其中一位还
那姑子左右看看,退得稍远些,见得左右无人了,小声道“我是明秀派苏琴。”她抿抿嘴,“我也姓苏。”这话说得似乎姓苏是件甚值得骄傲的事。
“姑娘辛苦了。”冉非泽点点头,客气了一番。这苏琴脖上被刀压的血痕仍
苏琴再左右看看,小声道“冉大侠放心,里头暂无伤亡,三处押人的地方,我们姐妹都布好人手,那些匪类万没想到姑子里大多是我们的人,等时机一到,我们便动手。苏姑娘早先交代了,一切听冉大侠安排。适才
何时动手冉非泽恨不得此时便冲进去将这些折磨他家姑娘的鼠辈们杀个光,但苏小培刚才交代了。“至少等一个时辰。”他说。“这是苏姑娘的意思。”
“一个时辰”苏琴皱眉“那苏姑娘
“她说她撑得住。”冉非泽也恨不得把苏小培抓出来揍她一顿屁股。
“杜成明一定会来的,已经第四案了,如果他挑中了我挑的地方,他就一定
司马宛如走
杜成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微笑着,闻了闻茶香,一旁的沙漏
他喝了那杯茶,放下杯子。他会知道的,他想。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