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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登基为帝

    心里虽然稳妥了,但是不亲眼看到,终究存着忐忑。

    好在这个时候,便有华服宫人并内侍过来了,说是奉命恭迎娘娘的,还说前殿暂时不方便,让娘娘先过去莫妃娘娘宫中稍作休息。

    希锦听着这话,越发松了口气,其实阿畴作为皇太孙,在宫中是有寝宫的,不过并不经常过来,现在显然不合适,于是她便先去了莫妃娘娘那里。

    一路过去了,她可以看得出,那内侍们看到她,一个个都小心起来,那是努力控制却依然无法压下去的恭敬小心,生怕得罪了。

    这时候,莫妃已经迎过来了。

    她的表情中明显有着比往常更浓烈的热情,以及一些不太自然的恭维。

    她上前一把拉住希锦的手:“希锦,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她重复了两遍这句话,便看到了芒儿,之后便蹲下来,热切地道:“咱们的小殿下,可真好,真好啊!”

    这些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不过希锦并没奇怪,她可以感觉到这是莫妃娘娘在饱受惊吓后的语无伦次。

    她在试着用一些言语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于是希锦反而冷静下来,道:“还好,我们刚进宫,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在娘娘府中歇息片刻。”

    她抿了抿唇,道:“殿下应该后续有些安排?”

    这话其实是试探的意思,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莫妃娘娘知道。

    但她不想直接问,也不想让莫妃娘娘知道自己知道多少,所以她说这话,就看莫妃怎么说。

    那莫妃却连忙点头,道:“是,殿下自然有安排的,既如此,你们赶紧进来,进来歇息——”

    说着间,莫妃忙把希锦和阿畴请进了宫中,进来后,便开始招呼宫娥准备吃食,准备面汤等。

    沐浴更衣后,很明显大家都冷静下来。

    莫妃私底下拉着希锦的手:“希锦,你,你如今知道多少?”

    希锦听着她紧绷的声音,摇头:“我才进宫,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也没和我提过。”

    莫妃:“这样也好,不知道也没什么,你,你这下子你可把心放到肚里了吧。”

    希锦这才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莫妃道:“以后天大的福气等着你,你不要急,先安稳住在我这里,等着殿下那边的消息。”

    希锦此时听莫妃说,那心才真正放下,放下后就是全然的欢心,没有任何杂质,喜欢得恨不得马上见到阿畴。

    不过这到底是皇宫里,可不是自己家府邸,是说见就见的。

    莫妃如今自然是可着劲儿地巴结希锦,命人拿来了各样精致吃食,处处周到。

    对此希锦安然受了。

    只是她终究小心着,不肯让芒儿离自己左右,生怕万一有个什么。

    这深宫之中,眼看着是花团锦簇,细看下面却是危机重重,若真有个什么,母

    子死到一处,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呢。

    莫妃不敢怠慢,还特意让人收拾了住处,把自己昔年官家御赐的各样摆设陈列都拿出来,好给希锦布置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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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么布置着,就听外面侍卫来报,说是有内侍过来,请太孙妃娘娘过去。

    希锦感觉到,莫妃明显一愣,她看了看希锦。

    希锦便笑了笑。

    人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事,她是寻常商贾出身,但到了这一步,站在高处,俯瞰这世人,各样人心,似乎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下她也就上前,很淡定地问起那宫娥外面情况。

    宫娥恭敬地提起:“并不知究竟,不过看上去是带御器械陪着那位公公过来的,说是要请娘娘前往。”

    希锦:“那世子呢?”

    宫娥:“请世子殿下留在莫妃娘娘宫中。”

    希锦便了然。

    宫中各路侍卫巡视分门别类,各有所属,比如殿前司统领了殿前诸班以及御龙诸直,这些都是护卫禁中殿宇的,除此之外大内还有侍卫数万,这数万侍卫中又挑选出顶尖侍卫,为大内高手。

    这些大内高手中又有六人,为带御器械。

    这都是专门守在帝王身边守护的。

    若是出什么事,那自然应该是御龙诸直来抓人,现在带御器械过来,这是行保护之职。

    当然了,关键是,若出事,那芒儿是阿畴亲子,是嫡亲皇玄孙,这才是斩草除根的要紧之人,那应该是把芒儿带走。

    她想通这个,也就越发笃定,笑着对那莫妃娘娘道:“娘娘,既如此,那我先遵旨前往,还烦请娘娘照顾好芒儿。”

    莫妃娘娘恭敬地低首:“好,你放心便是。”

    一时希锦随着那内侍过去,一路上,却见宫中戒备森严,那深阔殿宇前侍卫林立,全都是一色的黄绣抹额、黄绣宽衫和青窄衬衫,一个个肃穆安静。

    往日总是能看到的洒扫小内侍和宫娥,全都不见。

    她视线扫过那巍峨宫宇。

    天阴沉沉的,这殿宇之上连个雀儿都没有的,一片死寂。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这深宫禁内各样侍卫宫娥内侍不计其数,但所有的人都可以屏住呼吸,仿佛不存在一般,就这么安静地隐在其中。

    就连为她赶了辇车的那内侍都是严肃的,没什么表情的。

    这让人感觉,仿佛这宫墙重仞间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深宫之中,风谲云诡,杀机四伏呢。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越发平静下来。

    这辇车继续往前,走到一处殿宇前,突然停下来。

    她看了一眼两旁,天武、金吾、武勋和羽林兵士并列护卫,肃穆安静。

    她在内侍的服侍下,下了辇车,这时候就有诸多宫娥过来了,那些宫娥手中执着黄盖掌扇,恭敬地迎她。

    入眼所见,那些内侍,侍卫,宫娥,全都

    是锦衣华服,这些人簇拥在希锦身边,灯火华耀间,那黄盖掌扇上的雉尾在希锦眼前散发出缤纷华丽的光。

    希锦微眯了下眼睛,昂起头,在那宝灯华彩中,随着引领宫娥踏过一道宫门,上了正殿,之后,便入了那深阔肃穆的殿堂。

    殿堂一旁羽林军林立,还有朝臣俯伏在旁。

    希锦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些朝臣穿戴冠服,执笏侍立,神情庄重沉肃,显然摊上了天大的事。

    希锦拾阶而上,裙摆几乎拖地,有宫娥俯首在旁,为她撩起裙摆。

    她一步步走上那大殿,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那是阿畴。

    阿畴着犀金玉带紫公服,头戴七梁额花冠,一袭金涂银革带束住窄瘦的腰肢,他看上去雍容浓艳,华贵沉肃。

    希锦看到他的时候,便觉,这霭霭暮色亮了起来,这重重殿宇终于添了几分活气。

    没有人告诉她,但她知道,数万御侍三千宫娥,全都仰他鼻息。

    阿畴看到希锦的时候,神情间并没太多波澜,他只是伸出手来,挽住她的。

    此时并不需要太多言语,她懂。

    阿畴便领着她,径自往前,登上最后的金阶。

    两个人一起跪下来。

    在那御座之旁,有内侍,有史官,也有各样人等,他们全都端立守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于是在百官的见证下,在内侍的簇拥中,一位年迈的老臣拿出了黄绫绢的卷轴,开始一字一句地宣读那圣旨。

    年迈的声音拉长了调,在森严的大殿上回响。

    这竟是官家的遗诏。

    原来他已经死了。

    那遗诏是冗长晦涩的,对于希锦来说有些难懂,不过她还是抓住了最关键的字眼。

    官家死了,要把皇位传给阿畴,阿畴就要登基为帝了。

    其实希锦并不懂,这个时候为什么她也在,按照她所学的宫廷规矩,她并不需要在这里。

    她跪在那里,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一旁。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阿畴跪下时的袍角,那袍子宽大,流溢出好看的褶皱,上面的金银钑花华美精致。

    她心里满满胀胀的,有兴奋激动正在迅速生根发芽。

    圣旨宣读完毕,阿畴握着希锦的手,起身。

    随从侍候的内侍,恭敬地弯着身子,以红丝绦系起来那黄绢卷轴,之后膝行至阿畴面前,高高举起,将那圣旨奉给了阿畴。

    阿畴接过来后,便再次握着希锦的手,走上了那金阶。

    希锦其实不太懂,她觉得这个仪式似乎不对,她不该走上去,应该跪在下面,因为她以后按理是皇后,皇后也是臣,应该跪在下面。

    可阿畴领着她的手,她也没挣扎,反正就顺势上去了。

    金阶下的百官似乎感觉到了,大家低着头,暗地里眼神快速交流,面上也出现异样。

    不过这些只是风平浪静湖面下隐藏着的暗流,

    并没激起任何波澜。

    毕竟,这殿堂之上是林立的羽林军,大内高手六大带御器械中的四位全都侍在一旁。

    文官们口中的家法礼法在权利的交替和倾轧中,是如此孱弱单薄。

    即将执掌天下的年轻储君显然也并不在意他们心中所想。

    他生得足够俊美绝艳,着了那象征着尊贵的袍服,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往前走,迈过那黄色帘幕,径自登上了那无人能及的宝座。

    希锦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看下去,才知她已经站在了金銮之巅。

    下面百官都已经齐刷刷地跪下,两排持剑羽林军也都单膝跪地,训练有素,威武肃穆,却足够恭敛。

    再之后,便听到众人一起高呼千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那呼声排山倒海一般,自壮美华丽的宫殿飞出,响彻宫廷,直入云霄。

    这一刻,指尖便有种难言的酥麻和激动,如电一般蹿过全身,让她心尖都在颤抖。

    她要当皇后了啊……

    希锦以为一切就此结束,接下来可以松口气。

    不过她到底是对这皇家的繁琐礼仪不够了解,在那殿上享受了文武百官的恭拜后,希锦作为“储君妇”,被引领着离开那大殿。

    她迈步离开时,侧首看了眼阿畴。

    这段日子他不在,她其实是惶恐的,忐忑的,就那么牵肠挂肚,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怕他出了意外自己母子无依无靠,也怕他出了意外这件事本身。

    她心疼他。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平安归来。

    此时的他,金涂银的簪笔微往前倾斜,光华柔润内敛的水晶珠衬得那如玉面庞矜贵雍容,幽深的眉眼有几分莫测的深沉。

    此时的他熟悉又陌生。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不合时宜。

    他却抬起手,在那宽袍大袖下的手轻拢住她的,之后薄唇轻动,低声道:“放心。”

    只是两个字而已,清沉地滑入她的耳中,也让她的心安稳下来。

    他说安心,那她安心便是。

    于是她便在礼直官的导引下,一步步走下台阶。

    出了金殿后,希锦被服侍着上了平头辇,在羽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绕过崇政殿,路经殿中省、宣徽院和国史殿,径自抵达了位于内香药库西侧阿畴的寝宫。

    那里已经布置妥当,警卫森严。

    不过显然这里也已经被收拾妥当了,有宫娥簇拥着希锦,伺候希锦沐浴更衣,之后便有内侍领了芒儿过来。

    看到芒儿那一刻,希锦心底的激动几乎瞬间迸出,她一下子抱住了芒儿,抱得特别紧。

    当皇上了,当皇后了,当皇太孙了。

    不过她只是在心里这么疯狂尖叫,这些话被她死死压在心里。

    她抱紧了芒儿,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间,绽开一个无法控制的笑,之后深吸口

    气,恢复了勉强维持的平静,放开了芒儿。

    她捧着芒儿的脸,和幼小的他对视。

    芒儿的眼睛清澈稚气,有些纳闷地看着希锦。

    希锦:“芒儿,今天发生了许多事,等回头你爹爹会给你讲,现在你不要多想。”

    芒儿:“娘,我没多想啊。”

    哦……

    希锦点头:“那就好,我们安分在这寝宫中,等等,我们等着好消息。”

    芒儿猛点头:“嗯嗯,我明白!”

    希锦便觉有些没意思,这小人儿怎么也不害怕,也不振奋,她需要以一种含蓄的方式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疯狂的欢喜发泄出来。

    他这么平静,倒是仿佛她这做娘的不淡定。

    芒儿仰着脸,他看出自己娘亲的失望,想了想,道:“娘,你不高兴吗?”

    希锦压平了唇角,严肃地道:“一般般吧。”

    芒儿有些意外,他歪着脑袋打量她,就困惑的样子。

    希锦便领着他的手:“好了好了,不说了,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

    真没意思,这什么孩子,连激动一下都不会吗?

    看样子,阿畴不会过来睡了。

    老皇帝死了,皇帝的死叫驾崩,这驾崩自然和寻常人家不同。

    他死了,涉及到各种礼仪,还有新皇登基等,估计有很多事要办,阿畴怕不是整夜不睡觉地忙。

    芒儿道:“那我的书呢,我今天不读书了吗?”

    希锦无奈地看他:“这会儿还读什么书?”

    芒儿:“娘之前不是说,要日日苦读不可懈怠吗?”

    希锦:“……”

    她真是不想搭理这无趣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一个孩子,真怀疑将来他的妻子得多无奈啊!

    不过很快她又觉得,阿畴也很无趣,父子二人真是仿佛不同,但异曲同工。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略用了些膳食,便让芒儿跟随内侍去一旁侧殿歇息,她自己则由宫娥服侍着先歇了。

    说是歇下,可躺在那里,哪睡得着呢。

    住在皇太孙府,因那里距离闹市不远,街市上叫卖之声都能隐隐听到,便是夜间时候,也能听到笙箫之声。

    不过现在在这深宫中,竟是鸦雀无声,万籁俱寂,只有那漏壶发出很轻微的声响,规律而无趣。

    她难免多想了,想阿畴,想皇位,想她今日登上那宝座,和阿畴并肩而立俯瞰群臣的感觉。

    那群臣可都是执了玉笏,着了冠服的,这不是寻常时候,这是皇家礼仪,是百官在她面前俯首。

    她深吸口气,压抑下那无法抑制的激动。

    之后,她便突然想起来那老官家。

    老官家竟然死了。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便难过起来。

    其实她明白,阿畴的父母因为官家死的,阿畴之所以流落在外遭遇困苦也是因为官家的昏庸,阿畴心里是怨怪官家的。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官家至少在她认识他的这段日子扮演了一个还算慈爱的翁翁。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一个对自己表现出慈爱的老人没了,再也见不着了,总归难过。

    不过很快,她想起阿畴,便心疼起来,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滋味,难过还是痛快了?

    估计终究心绪复杂吧。

    这让她想抱抱他。

    这时候,外面却突然响起云板之声,那声音尖锐刺耳,连响四声。

    希锦心中不免生疑。

    她知道报丧时,是要敲那云板的,四声,这是有人去世了。

    当年她爹她娘去世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但是那老官家明显已经没了,不是现在没的,结果现在才报丧,这里面必然有些缘由的。

    可……

    她暗下惊疑,让自己不要去想了,想多了也没用。

    历代帝位之争,都是凶险至极,反正她家阿畴赢了就是赢了,至于具体怎么回事,管他呢!

    这云板响过之后,外面动静便打起来,外面响起了哭丧声,一时之间,原本万籁俱寂的宫廷瞬间被许多的哭嚎淹没,就好像那些人突然从地缝里钻出来了,一下子会发出声响了。

    她的寝宫外也响起来声音,好像是女官来了?

    她当即掩面,也作势发出哭声,呜呜咽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