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成煜和秦先生一起从书房出来,正好撞上了从给老爷子房里跑出来的秦宝,迎面看见丰成煜,秦宝本来就像个番茄的脸涨得更红,瞪了他一眼,也不和他们打招呼,掉头就走了。
秦先生无奈:“这孩子……总是像个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着。”
整个下午秦宝都没出现,大家都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实则他待在陶妈妈身边,一边看她忙里忙外给他装东西,一边发呆。
爷爷说的那些话让他有点难受,虽然心里清楚并不是那么回事,但他还是有种背叛了自己的感觉。
选都选了,承受众人“看吧我就知道”那种目光是应该的,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不能“又当又立”,人要学会承担后果。
而且面子哪有整个人生重要。
五年而已。
陶妈妈整理的都是秦宝的吃穿用度,日用品是荣女士已经买好的,放在这里一起打包。吃的是陶妈妈准备的,例如秦宝喜欢吃的饺子、榨菜和卤料等,一些能储存很久的东西。
秦宝结婚后不在秦家住了,陶妈妈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整理完要回去享清福了。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快吃完了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好提前给你做好,你和丰先生都那么忙,到时候我直接给你送过去……”
秦宝回过神:“知道了,你快歇着吧,我自己来弄。”
陶妈妈就放下东西站一边,让秦宝自己动手。
看着长大的孩子结婚了,似乎也成熟了。
“我们宝儿以后是要做大明星的,对吗?”陶妈妈擦擦手,笑着问,“长得这么好看只做模特可惜了,还应该要做大明星,咱们不比谁差,做了大明星也不怕被人管。”
秦宝心里微微一动,陶妈妈的话正好说到了他最近思考的点上。
经过最近单打独斗的几次工作,他有在重新思考自己的职业规划,要不要把路走得宽一点。
却听陶妈妈又说:“当大明星经纪人管不着你,你也不用总是饿着自己了,就算明星也要节食保持身材,总还是能比做模特胖一点吧?”
秦宝:“……”
重点错,但出发点很好。
他把东西都装进口袋,随意道:“我努把力试试,争取做个谁也管不着的大明星。”
陶妈妈骄傲道:“那必须能行,我和你妈妈都看好你。”
晚餐时的人减少了,相较午餐也安静了许多。
食不言寝不语,在秦家适用于每一个家常餐,丰成煜自然融入这种氛围里,秦宝则闷头吃饭,吃完就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丰成煜也回房了。
作为结婚的夫夫,这里将会是他们每次回到秦家一起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房间住了十几年,秦宝所有的成长痕迹都留在了这里。小学的毕业照,一些模型,翻得旧旧的书,模特比赛得的奖杯……无论新旧,不论价值,都被他好好地保存着。
除了秦宝被禁足闹绝食的那一次,这是丰成煜第二次进到秦宝的房间。
这一次不再是黑暗的、压抑的,明亮的灯光下,属于秦宝的私人领域完全朝丰成煜打开。
“这是你画的?”
丰成煜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前驻足。
那是一副风景画,水乡小镇,看得出笔触稚嫩,却别有一番意境。
“小时候画的,十多年了。”秦宝坐在摇椅上,仿佛惬意地轻摇着,目光却一直跟随着丰成煜,“应该是七岁生日吧,外公带我去写生画的。”
记忆中最无聊的一次生日。
经过那次以后,他的外公知名画家荣云先生再也没提过要培养他的美术天赋。
丰成煜手插在口袋里,一副轻松自在模样,转身走过书架,巡视一番后又来到一排奖杯面前,一一看过。
秦宝心想,搞什么,逛博物馆吗看这么仔细。
看完那些奖杯,丰成煜伸手拿起放在台面的一只棕色毛绒小熊,回头道:“你还玩这个?”
“朋友送的……”秦宝起身,把小熊从丰成煜手里拿回来,“怎么,我喜欢玩小熊不可以吗?这个很贵的。”
“当然可以。”丰成煜微微挑眉,“又是单一鸣送的?”
怎么会是单一鸣。
秦宝说:“是你没见过的朋友,叫涂逸森,他现在在部队。我的发小又不是只有单一鸣一个。”
想了想又道:“不对,单一鸣你应该也没见过吧。”
丰成煜:“新闻上见过。”
秦宝疑惑:“什么新闻?”
难道单一鸣作为赛车手出名了?
丰成煜却不说了,只道:“涂逸森……我听说过他,他和丰楚的关系不错。”
秦宝“嗯”了一声,不想丰成煜继续参观,便把小熊放回原位,他有把每一样东西固定位置的习惯。
接着他翻出烟盒,说:“别看了。”
丰成煜这种参观法让秦宝浑身不自在,虽然丰成煜写过的那些卡片、送的门票什么的都被他收藏在抽屉的一个小盒子里,没来得及扔,但任由丰成煜这么看下去,不知道还会翻出些什么。
先一步来到卧室的阳台,秦宝刚咬破爆珠点燃烟,丰成煜便也来了。
秦宝递给他一支烟,熟练地帮他点燃。
拨动打火机时,秦宝浅金发垂落,白皙的脸庞与清澈的眸子都短暂地被火光照亮。
他们站在栏杆旁。
秦宝指着房屋侧面的一片屋:“看到房子那边的围墙了吗?”
丰成煜顺着看过去:“嗯。”
那里是老爷子的茶室。
“那里本来有一棵树的,但是因为我经常顺着那棵树溜走,爷爷就叫人把树给砍了。”秦宝说,“不过砍了也没用,后来我都叫涂逸森和单一鸣他们拿梯子来,实在没有梯子,我就直接跳。”
“不怕么?”丰成煜道,“偷溜出去。”
“怕什么,爷爷又不会真的打我——”
说到一半秦宝收了声。
老爷子唯一真下手打过的那一次,可真够让人刻骨铭心的。
想到那件事丰成煜也知情,秦宝有些拉不开面子,吐出一口烟雾,轻轻笑了一声,像根本不在意:“哼,打也没什么好怕,又不是打不过,只是不能还手而已。”
又看向丰成煜。
“我也不亏。”
现在秦宝都能拿这件事来调侃了,丰成煜忽然捏住他的下巴,说:“当然不会让你吃亏。”
秦宝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自从打老爷子书房里出来之后,秦宝就试图和丰成煜保持距离。
丰成煜看出来了:“下午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秦宝面无表情:“说我头发颜色不正经,叫我染回来。”
丰成煜转身,腰靠着栏杆:“我觉得很好看。”
说完,捻起秦宝的发梢,很快就松手。
“这个颜色很衬你。”
刚染发头发就被摁着做了一顿,之后不管从前面还是后面来都总爱抓揉他的头发,秦宝早看出来了。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特殊的癖好!
白了丰成煜一眼,他决定明天就染回黑色。
丰成煜不定,我也会来给你搬梯子。”
秦宝震惊:“敢给我搬梯子,你不要命了。”
丰成煜:“怎么说?”
秦宝吐槽:“像你这种动不动就要遵从遗愿、信守承诺的人,肯定从小就是长辈的走狗,发小里的叛徒。长辈放个屁,你就跑断气……搬梯子,我看你给我撤梯子还差不多。”
丰成煜弯了下唇,接受了这种没来由的诽谤:“有道理。”
一支烟抽完,秦宝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丰成煜。”
“嗯。”
每次被叫全名,丰成煜都会答应,让人心脏发紧。
秦宝问:“那个……我们的合约里面能不能再加一条?”
丰成煜这天特别好说话:“加什么?”
反倒是秦宝吞吞吐吐了:“就是……能不能少做点,每次都讲不了几句话。”他有点卡壳,“当然我不是说想和你多聊天的意思,我意思是每回做一次就够了,你那个比较久,但是你尽量找找感觉爽一下,我不想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在床上。”
丰成煜的烟也抽完了最后一口,他按灭了,不紧不慢地转回头:“做吧。我们又没有什么好聊的,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
这话有点耳熟,秦宝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丰成煜怎么这样?
不过秦宝也没法反驳,因为丰成煜讲的似乎都是事实,只好臭着脸说:“我不喜欢做太多。”
丰成煜意有所指:“我以为你挺喜欢。”
他的肩膀和背都被抓出痕迹了。
秦宝:“…………”
他看着丰成煜道:“我再强调一次,我愿意做,只是正常生理需求,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你不要听爷爷他们说几句话就胡思乱想,这种契合度换了别人我也一样。”
“嗯。”丰成煜说,“不会。”
随后,他坦然对着秦宝说道:“但是我喜欢和你做。”
秦宝:“……”
不要脸。
赢荡!
谈崩了,晚上两个人没说话,也没有做。
看到丰成煜从秦先生书房里拿出来的签过字的公务文件,秦宝更是翻过身去,背对着丰成煜入睡。
半夜秦宝醒过一次。
发现自己八爪鱼似的把人家抱得死紧,就悄悄地抬起那条回抱着自己的手臂,离得远了一些。
好久没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了,秦宝越睡越困。
早上丰成煜先醒,他迷迷糊糊中听见对方打开了床头柜,只以为对方是在收拾手机充电器,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发现那样东西。
“宝宝。”
他感觉自己的头被摸了下。
丰成煜在问话。
“这是什么?”
“什么啊……”
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只深蓝色的腕表,登时清醒过来,睁大了双眼。
千算万算,不让丰成煜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更多东西,却完全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样——那只宝芬尼定制的手表。
刚拿到手的时候,秦宝玩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风格实在和自己不怎么搭配,新奇感也过去了,它就被遗忘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干嘛?”
秦宝一把抢走藏进被窝,人坐起来,脸冰冰的。
“觉得这块表好看就去定制了同款,不可以吗?”
要抵赖都不行。
因为丰成煜自己的那只手表此刻就放在柜面上,和他手里的这只一模一样。
“可以。”
他没看丰成煜的脸,只听丰成煜继续说道:“几年前丰楚来找我问过,说你想买情侣款,但是我不知道你真的去定制了。”
秦宝脸上冒烟,悔不当初:“什么情侣款?丰楚他脑子是不是有病?我是那么说的吗我?”
丰成煜还没说话,他便转过去凶巴巴地打断了他:“说了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怪恶心的……总之,不要以为我还喜欢你,少自作多情。”
老爷子养的鸟在楼下唱歌,隔着玻璃窗隐隐约约的传来,显得房间里突然非常安静。
丰成煜唇角的弧度不太明显,但就是在笑:“好。”
秦宝人缩进被子里:“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