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你挥舞着小锤子,又开始修理被禅院大少爷压坏的木床。
窗外的蝉撕心裂肺地嘶喊着,聒噪不已。
禅院直哉心浮气躁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不耐烦地对着手机上的词条又大声读了一遍。
“肉尝,就是把身体当作偿还他人的资本……”
这个词条他已经读了好几遍了。
“听懂了吗?”大少爷凶巴巴地问你,“这么多遍都没听懂吗?你这个家伙,不会是在耍我玩吧?”
敲着小锤子的你回头,一脸茫然,“啊?”
看见禅院直哉拧起的眉头,眉间攒聚着急欲喷发的怒火,你又忙不迭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禅院直哉郁闷地呼出口气,又看似无聊地随便打听,“所以,是哪个男人看上你了?”
“真稀奇,那两个号称最强的,天天恨不得把你挂在腰带上,粘在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男人变漏网之鱼来勾搭你。”
你的小锤子暂停,懵懵懂懂地回过头。
“禅院,勾搭是什么意思啊?”
你脸上露出和刚才如出一辙的疑问表情。
眼底是清澈的毫不隐讳的愚蠢。
“停停停!”禅院直哉认输,和你这个笨蛋沟通男女方面的话题,实在是太费脑筋,“当我没问,快点把床修好,然后麻利地滚出我的宿舍。”
“哦。”你乖乖点头。
你对禅院直哉的坏脾气,诡异的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包容度。
整个高专,也许只有你能容忍他的恶劣性格。
滴滴。
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声。
你点开手机。
是被你不小心遗忘的男人,耐心告罄后发来的催促。
--喂,小鬼,想好了没?
--我账号xxxx,尽快打钱。
……
此时此刻,
如果是正常人,会把他直接拉黑;
如果是正常人,但对他有兴趣,会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暧昧拉扯,搞不好顺便砍砍价;
如果是正常人,且对他有兴趣,但做事谨慎的,会约好时间地点,事成之后再转账。
还好,你不是正常人。
找到你,他算是找对冤大头了。
你毫不犹豫地选了“a.接受”。
下一秒,你点开账户“一掷千金”,毫不犹豫地把所有存款都转给了他。
「叮!」
「剧情任务----“救风尘”已完成!」
「玩家获得奖励----“老实人”勋章x1」
而对面在收到转账后,不仅没有对你感恩戴德感激不尽,反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你耍我?
--10,458.4日元??
--你这小鬼,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咒术师吧,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
呃,可是你真的只有这么多钱啊。
你出生孤儿院,为了感谢孤儿院阿姨的养育之情,你每个月都会把咒专做任务的奖金,尽数打给濑户阿姨。
是的,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只有这么多。
你略带愧疚地回复。
手机键盘敲敲打打,犹豫着又发出一句。
--不需要肉尝,请问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鲜红的感叹号跳出。
对面的男人收到转账后,已经第一时间拉黑了你。
呃……
所以对面是个骗子嘛。
骗走了你用来买冰淇淋和曲奇饼干的全部小钱钱!
你流出面条宽带的泪,憔悴倒地。
如果你是可爱的像素小人,那么你的头顶一定会冒出一个红色小心心反复变灰,破碎。
“喂,怎么了?干嘛摆出这幅表情?”禅院直哉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你。
“钱被骗走了,呜呜。”你趴在床角呜咽着。
“多少钱?”禅院直哉凉凉的开口,“果然,我就说对方怎么会看上你,根本不是图色,是图财吧。”
“呜呜。”深受重创的你嘤嘤哭泣。
背对着禅院直哉的你毫无防备,没有看到禅院直哉逐渐蒙上阴翳的眼睛。
明亮的阳光里,金发少年线条锋利的下颌隐没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手心浮现出一根白色碎布条紧紧缠缚的铁钉。
禅院直哉对着你的后背高高举起铁钉。
铁钉尖口处闪过残酷的一点寒芒。
只要把这根咒钉插入你的颈脖,就能利用“束缚”把你变成傀儡,来牵制六眼。
禅院直哉奉父亲的命令进入高专,已经和你接触两个月了,用维修家具这种无聊的借口骗你多次,你每次都傻傻地进他的宿舍。
好多次机会都摆在眼前。
你只是普通四级咒术师,按理来说,禅院直哉应该早早就完成任务了。
但每次下手时,都会遇见奇奇怪怪的力量阻挡他。
现在,再试一次吧!
禅院直哉咬牙,手下却以极轻极快的速度挥下咒钉。
而你毫无所觉,勤勤恳恳地敲着床腿。
「叮!」
「检测到玩家周边存在危险!」
「自动保护触发!」
「五天前,你已成功拔除蜘蛛形态咒灵,完成高专安排的任务」
「掉落道具:蜘蛛丝x1」
「现使用道具:蜘蛛丝」
「道具功能介绍:隐形/追踪/缠绕/束缚」
透明却异常结实的蜘蛛丝迅速缠绕住咒钉,让咒钉再难以靠近分毫。
果然。
禅院直哉手下使劲,清晰感受到咒钉被无形的力量困住,无论他怎么加大力气都动弹不得。
混蛋。
是六眼保护她的结界吗?!
是结界吧。
不然六眼怎么放心让这个笨蛋横冲直撞,满身破绽地四处晃悠。
禅院直哉不甘心地收回咒钉。
咒钉隐形消失的一刹那,披散着柔软长发的可爱女孩回头。
“那个,禅院,你好像离我太近了。”你害怕禅院直哉的坏脾气,小心翼翼地摸摸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发少年离你越来越近,就附在你身后。
他脖间挂着的银色项链垂坠着,你的后背能感受到银色缀饰的冰凉触感。
而且,他温热的呼吸就扑撒在你耳边。
你的耳朵发红,低垂着脑袋,更像一只可爱的不知世事的小兔子。
“呵。”禅院直哉面色不定地看着你,挑挑眉,眼神邪肆,“笨蛋,你耳朵红了,不会是喜欢我吧?”
别怪他想歪。
主要是他一有吩咐,你就屁颠颠在所不辞地赶过来,帮他砸钉子修床干活麻利,不会真的是暗恋他吧?!
禅院直哉紧皱眉头,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很显然,他看不上你。
你茫然的捏捏耳朵,耳朵已经不红了,“哦,不是啊,是你呼吸靠得太近,耳朵太痒了。”
“对了,禅院,喜欢一个人就会耳朵红吗?”
你好奇地问。
……
禅院直哉站起身,不想再应付你的“一日三问”,手冷淡地指着门口,“可以了,滚出我的宿舍吧。”
“哦,好。”你听话地出去了。
***
东京乡下,宁静的道路上。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倾洒,给万事万物镀上柔和的昏黄光晕。
濑户美理子穿着朴素的有些年代感的和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盘成精致整齐的发髻。
来来往往的人和她打招呼。
“濑户院长,又去市区了吗?”
有奔跑着打闹的小孩子们撞到她,调皮地说了句道歉,又七嘴八舌地喊“濑户阿姨”。
濑户美理子笑得很和蔼,眼角漾出慈爱的皱纹,她看着年纪不是很大,四十多岁,气质亲和。
“嗯,去东京采买点东西,院里的孩子们吵吵嚷嚷着要吃糖果。”濑户美理子笑着道,从手袋里掏出几块包装精美的糖果,分给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子。
“谢谢濑户阿姨!”孩子们得了糖果,兴奋地四散而去。
只有大人们望着濑户美理子的背影,啧啧称赞道,“真是好人啊。”
濑户美理子,未婚,没有孩子,独自经营着一家孤儿院,无私奉献,将心血都倾注在孤儿院的十几个孩子上。
孤儿院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的那一年,孤儿院的一个女孩子早间乙杏,意外觉醒咒术,被东京高专收养。
高专给了濑户美理子一笔钱,这也让孤儿院勉强支撑下去。
等早间乙杏成为合格咒术师,将每次出任务时获得的奖金尽数打给濑户美理子后,孤儿院才重新焕发生机。
早间乙杏是个好孩子。
孤儿院里。
濑户美理子笑着把糖果分给叽叽喳喳亟待投喂的孩子们,看他们被工作人员带着排队去洗漱后,才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
窗外夜幕深沉,只有几星灯火。
濑户美理子看了看桌上的小巧木盒,轻轻打开。
里面是潮湿黑泞的土,掺杂着暗红的血色。
鼻间似乎还能闻到多年前的血腥气。
当年,那个女孩就是浑身伤痕地在地上爬过来,挣扎着留下一路血迹。
她用满是血污的手指扯着濑户美理子的裙角,一双眼睛晶亮,没有被折磨后的痛楚,只有划破黑暗的冷静。
“如果可以,请帮我保管这个吧。”
她没有求救,清醒地知道濑户美理子救不了她,便转而求其次,将手心里一块粘月贰的碎肉交给了这个面有不忍之色的女人。
幽静的回廊里,濑户美理子捧着木盒来到后院的仓库。
这是间完全封闭的仓库,异常的空荡,充斥着陈腐的味道。
只有角落里一个鲜红的心脏悬浮半空,像活在主人的胸腔里,有规律地收缩跳动着。
濑户美理子把木盒倾倒,被尘封的泥土扑簌落下。
心脏哒哒的鼓动了两下,像是喜悦。
“闻到她熟悉的气息,很开心吗?”濑户美理子笑着,“好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说说话吧。”
心脏又快活地膨胀了两下。
厚重的金属门被落锁,仓库里陷入安静。
“今天我很好,是个好孩子。”
清甜软糯的女声响起。
你趴在厚实软绵绵的地毯上,洗完澡,悠闲地晃荡着小腿,捧着咒灵球碎碎念。
咒灵球里是一株缩小的迷你树,是夏油杰出任务时偶然收集的咒灵。
咒灵名为“树洞”,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人们对着沉默的树,悄悄诉说心底话时滋生的咒灵。
你觉得好玩,便问夏油杰要了过来,当作日记本,说点日常点滴。
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你身边,正拿着游戏机手柄在打游戏,他们吵吵闹闹的,对你抱着“日记本”碎碎念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
树木横生的树干枝桠,像心脏上的血管延伸。
你捧着它,呆呆地说些无聊的事。
“今天出任务了,和硝子姐一起去的。硝子姐真的好酷,虽然她作为后勤不怎么出任务。”
“回来的时候,硝子姐给我买了布丁,很好吃。”
“夜蛾老师抽查我的理论,说我有进步。”
“今天我是个合格的打工人。”
……
你一板一眼地,很认真地说着,白日里毛茸茸的头发刚洗完,湿漉漉地垂下。
一局游戏结束的夏油杰被你可爱到,习惯性地想伸出手摸摸你脑袋,又反应过来你的湿发,便转而挠了挠你的下巴。
你松开手,享受地眯起眼,圆圆的咒灵球咕噜噜地滚落一旁。
突然想起什么,你好奇地问,“夏油,喜欢一个人就会耳朵红吗?”
?!?
夏油杰瞪大狭长的眼。
五条悟本来背对着你在抽屉里翻找游戏盘,此时也缓缓回过身来。
他的个子好高啊,随手摘下墨镜,站起来走向你的样子像遇到了棘手的特级咒灵,边走边难得认真地思考着怎么使出大招。
你感受到了不安,瑟缩地在绵软地毯上坐起身来,茫然地抬起头。
五条悟居高临下地俯视你,雪白睫毛下垂,微微半遮住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六眼。
下一秒,五条悟帅气地蹲下,扬起嘴角,露出灿烂无匹的笑容。
“怎么这么问?我们小杏偷偷喜欢上谁了吗?”
“是哪个野男人呢?要宰了他吗?”
他拉长语调,苦恼地,又像是开玩笑地问,繁复美丽的宝石眼睛熠熠生辉。
“呃……”你完全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