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赵政起床的时候,他们府邸门口,李信带的队伍就守卫在那里了。
李信明显洗漱了一番,洗去了一路的风沙和落魄,身穿三重甲,背负十一石重弓,五十箭,手持青铜长戈,现在看上去倒有点大秦良将的威风。
其他将士也显露出大秦精英的气势来,他们这些人马,的确个个都有些骁勇的本事。
不过他们现在面临一个极大的问题,邯郸人根本不卖给他们食物。
在来邯郸的路上,那些赵人虽然厌恶憎恨他们,但至少也能找到用钱财打通关的地方,虽然辛苦了一点,但也不至于饿死。
但这邯郸不一样,每一个邯郸人都互相盯梢着,即便有人想赚点钱但也不敢将东西卖给他们,不然非得被其他赵人唾沫骂死。
他们一大早忙碌了半天,结果只是高价买到了一点泥盐。
上好的盐需要消耗不少的柴火和人力,价格自然昂贵,只有这种在泥沙里面直接捡起来,夹带着淤泥的盐才会便宜一些。
百姓们大部分吃的就是这种泥盐,至于嫌弃它肮脏有毒性,那完全属于矫情,会被人蔑视。
其实这样的盐还真有毒,不过百姓舍不得吃,吃得少,也就没什么副作用了,毕竟再剧烈的毒也得看量。
李信他们面对的就是这么尴尬的境地,一大早派人出去购买粮食,结果,别说犒劳一下好不容易抵达邯郸的艰辛,连最粗鄙的粮食都吃不上。
所以别看这群人威风凌凌,其实饥肠辘辘,内心充满了担忧,赵人是真的能将他们活活饿死。
和李信一起来的副将蒙武小声的有些担忧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觐见赵王的文书一时半会应该还递不上去,想要这几日就将公子政和范雎带走,恐怕不行,但时日一久,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
李信点点头:“先等出去买粮食的兄弟回来再看看情况。”
这时,一个小孩抱着一只公鸡摇摇摆摆地向这边走来,径直向府内走去,被李信的一个手下拦住:“什么人!”
褚太平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身体一整,小胸膛挺起,腰杆笔直,用十分奇怪的语调道:“我叫褚太平,今年四岁,家住邯郸褚家巷,爱好听故事看动画片,特长……特长是爱吃。”
然后小脚在地上一点:“我爱微笑,嘴角上扬,性格开朗,阳光大男孩!”
一群人:“?”
褚太平抱着公鸡在一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的注视中走了进去,边走还别撇了撇嘴,这些人让他自我介绍,结果又不理他,呆得跟鸡一样。
这时赵政也走出了房间,见到褚太平抱的鸡,连忙跑了过去,褚太平家养的鸡,炖起来味道老香了。
陆陆续续的,晋澜,公子丹他们也来了,如往日一样,磨豆子麦子,上午将生计维持着,下午制作纸张印刷一些书。
而李信也希望见一见范雎,结果被直接告知,那个秦使闭门研学,什么人都不见,别说
他李信,赵王的人来请,都得让他们改天再来。
李信内心是难以置信的,这个秦使者也太逍遥了一点,他们呢,赵人连一口粗粮都不给他们,而这秦使气焰嚣张得连赵王都不放在眼里,这邯郸人是怎么容忍和放任一个秦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胡作非为?
难到让一个秦人骑在他们脖子上撒野,这些赵人也能忍得下去,和他们一路见到的赵人深恶痛绝的态度可一点不像。
李信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欲见范雎使用的可是秦诏,范雎自称秦臣,居然都敢拒而不见,这可是杀头的罪。
李信又对公子政说道:“臣奉王令来见范雎,若拒而不见,恐回去之后臣和范雎都不好交差。”
赵政“哦”了一声,然后掉头就往厨房跑,他的长寿玉膏应该已经给他盛好了,他得放十颗葱,可别给他放错了,还有好吃的豆沙馅,他专门灌了好多馅儿。
李信张了张嘴,他也不敢闯进去,公子政虽然小,却是秦王室,他礼数不得逾越,且这院子里面几国手持地母器皿的质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李信从开了一条门缝的大门看进去了一眼,却是惊呆了。
那个燕国的公子,他在往灶台里面添柴火,还伸着脖子用嘴吹火?
还有那个楚国公子,在杀鸡?
还有其他几个公子……
李信甚至揉了揉眼睛,富贵显荣,钟鸣鼎食的公子,这……这是在做什么?
况且,从未想过,一个院子里面,六国之人能相处得如此和睦。
是的,和睦,光是一想到这两字,李信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个院子太诡异了。
这时,李信派出去购买粮食的士兵回来了,一脸难堪地摇了摇头,估计没少被赵人刁难。
其实,想想范雎才来邯郸时,被赵人提着装烂菜叶的篮子围堵,就可以推断出他们会遭遇些什么。
李信内心是倔强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身为秦人在这邯郸城中太艰难了。
而这时,他守卫的府邸的门被打开,那几个质子提着一些板凳凳子摆放在了街道上,府邸面街道的矮墙上,也奇怪了摆放上了一些饼?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陆续续的人走了过来,有的坐在那些摆放的桌凳上:“一碗长寿玉膏,两豆沙馅饼。”
还有去那矮墙边上,直接付了布币,购买了饼就离开的人。
这些人似乎多是六国之人,其中也有一些赵人。
现在可不是范雎才来邯郸的时候,怎么说呢,听说赵王和宫里的夫人都会让人来这购买长寿玉膏和豆沙馅饼,一些大臣家里也在效仿。
所以最近也有一些赵人大着胆子来购买了。
怎么说呢,那么多人来购买纸张和书籍,同是秦人的生意,他们怎么就不来购买点吃食了?
不都一样,
且听说这长寿玉膏吃了真能延长人的寿命,不过得长期坚持吃。
李信等一群秦
兵:“……()”
为什么?
都是秦人,赵人连卖一口粮食给他们都不肯,而这些赵人却又络绎不绝地来秦人的铺子上买东西。
他们难道不觉得尴尬和反复吗?
说来也奇怪,赵人还真不觉得尴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这么顺其自然成了现在这情况了。
他们来照顾生意,但不妨碍他们对秦人的憎恨。
估计是李信等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特别是李信看到公子政提起兜,非得让那些人将布币投他兜里,一时间精神都有点恍惚。
等回过神,食物的香味,飘散得到处都是,诱惑得一群秦人虽然笔直的站着,但肚子不自觉地尴尬地咕咕地叫。
还有不知道情况的人,一脸不耐烦地道: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将路让开,这秦人卖的东西就那么一点,晚一点就没了。▄”
旁边的蒙武:“将军,那些六国之人好像也在吃着他们公子做的食物,他们居然吃得手都不哆嗦。”
太奇怪了,怎么说呢,比如在秦国,若是大王递给他食物,他会欣喜若狂得手都抖。
蒙武一咬牙:“要不……”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吃过饭了。
他们背负重任而来,绝不能在未完成任务前就这么委屈的死了。
李信也是一咬牙,可对方是他秦国公子。
屁股半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开的口,谨慎,甚微地小声了一句:“一样一份。”
结果,公子政风风风火火龙行虎步地直接跑了过来,提着兜拉得大大的,笑眯眯地看着李信。
赵政心道,又……又开拓了新客源,发大财了。
倒是让其他人很是不满,因为李信他们人可不少,他们占了位置买了东西,后面的人未必买得到。
一开始,一群秦兵真的如坐针毡,心若寒蝉。
但当将食物塞进嘴里,就变得狼吞虎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日子苦得太过了,这些食物的味道实在太感人,好吃得舌头都能吞下去。
赵政都缩了缩脖子,来了一群吃货,看上去忒能吃了。
不过赵政马上就开心了起来,给钱就行,不要以为是秦人就能在他这免费吃,他的钱可是他和仙人一点一点挣来的。
话说,这些人不是他爹派来照顾他的吗?怎么变成了他饲养这些人似的。
赵政一个劲摇头,也不派一点有能力的来,看看,尽是些拖他后腿的。
可怎么依仗他们回秦,哎,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今日的生计倒是提前完成了任务,没有购买到食物白跑了一趟的人,对李信等更不满意了,也太能吃了,以前的分量,他们一人能吃两人的份,饿死鬼似的。
李信等被瞪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平时……平时也没吃这么多。
这时赵政在一群不怎么满意的人中,扬起了小嗓子:“各位,
()
今天我们有新商品,绝不会让各位白跑一趟。”
边说边让人抬出来几桶大缸,里面装的全是酱油。
范雎他们这每天都要卖豆花,每天磨的豆浆过滤后剩下的豆渣,全都被范雎用来做成了酱油。
如今酱油经过长时间发酵等工艺,终于完成了。
赵政按照范雎的教导,准备将这些酱油销售掉,太多了,他们自己根本吃不完。
赵政:“便宜又甘香的酱油,绝对比你们在其他地方购买的酱油品质好,各位,打一罐子回去?”
赵政的价格一出,倒是让周围的人微震。
酱油制作困难,都是用肉食通过复杂的工艺加工而来,一般家庭根本舍不得购买。
而赵政这酱油价便宜太多了,甚至有人怀疑地问道:“你们这酱油假的吧,真的能吃?”
结果,正准备卖酱油的公子熊恶声恶气的说了一声:“爱买不买。”
他们最近做菜都是用的这种新酱油,味道比赵国邯郸的好了不少,味道香浓,还没有腥味,做出来的菜都好吃了很多,即便仅仅是将酱油拌饭,都十分的美味。
矮墙那看热闹的褚太平和晋澜,两小孩小手撑在下巴上,看得一个劲摇脑袋:“公子熊怎么就是学不会做生意。”
“仙人说,做生意不外乎产品和服务,像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这些都是衬托,公子熊他这是只听进去了一半。”
赵政也直揉脑袋,他觉得公子熊一定是觉得他生意太好了,非得让他没生意才行。
赵政赶紧用一个碗倒了些酱油放在那里,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味道,这酱油香,简直别提多棒,说道:“各味先尝后买,我们家酱油要是不好,我自己砸缸。”
众人:“……”
别说,赵政这句自己砸缸似乎是保证了产品的质量,不少人还是愿意尝试的,反正不好可以不买。
而等尝试过后,再看看价格,突然有一种占了好大便宜的感觉,谁家酱油也卖不了这么便宜,关键味道是真的不错。
当然也有只尝不买占小便宜的,还反复排队,看得赵政心疼他家酱油不得了,眼睛跟防贼一样盯着排队的队伍。
李信看着饹绎不绝的队伍:“……”
他还是想办法联系上在邯郸的秦国细作组织,先将他们有些搞不懂的情况弄清楚。
但也皱了皱眉,堂堂秦国公子,居然在邯郸经商为生?
在秦国抑商严重,怎么说呢,秦国人觉得农民就应该种地,士兵就应该打仗,商人甚至都没必要存在,所有人自力更生就行,而且商人坏得很,哄抬市价,造成民慌,无视生产,却聚集财富和民脂民膏。
所以商人在秦国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李信是直人,还真找到赵政,皱眉地说了说。
赵政的表情特别奇妙,半响才道:“我不赚赵人的钱,我们大家一起饿死?还是等着赵人主动给我们饭吃?”
“再说,我就一个人
在邯郸,以前秦国一个布币都没有送来给我,现在怎么突然就来管我如何吃饭喝水了?”()
李信愣是有些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在邯郸还有这么小一个秦国公子,而跟随的秦人全部腰斩,就这么一个年幼之人独自在邯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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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来邯郸一天,就感觉到了秦人在邯郸生存的困难,更何况这么一个小孩。
他如今又以何道理和颜面来劝解这么独自努力求存的人。
赵政都不想理人,仙人说一个地方是否富有,一看农业一看商,商业繁盛金钱才会流通,有钱人的钱才会进入他们这样的穷人的腰包。
赵政对此深信不易,看看,赵国人的钱可不就每天都在往他兜里面崩,每天他睡觉都能笑醒。
等卖完酱油,又卖了一会儿纸和书籍,差不多都下午了,吃完饭,赵政就出门瞎逛开始完成范雎交给他的任务了。
这次赵政多在市集等地方闲逛,见到大大小小的商人,他就给这些商人讲讲他们秦国的商业多么的自由。
“我们秦国啊,税收都是统一的,不像你们,那些士吏老是按心情进行波动。”
“我们秦国,商人都要被赞赏,他们于国有功,他们活跃了经济和市场,他们周转了物资……为我秦国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了及其重大的作用。”
见到购买东西的百姓,赵政也要叨叨两句:“赵国的肉贵吧?”
这可就引起太大的共鸣了,可不是贵,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
赵政:“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可不就是因为你们赵国酒肉官营,不允许百姓酿酒畜养家禽。”
“不像我们秦国,家家户户养点鸡鸭,隔三岔五就能吃得上一顿肉。”
说得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都泪汪汪的,眼睛红红的。
说得李信等秦人瞠目结舌,他秦国是除了名的歧视商人,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排在最后,怎么从公子政口中商人就成了与国有功,还为秦国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了重大作用?
旁边的褚太平和晋澜有些听不太懂的道:“你们秦国的百姓商人过得也太好了。”
赵政小脑袋一扬,那是。
然后道:“你们两怎么还跟着我?仙人这两天又不讲课。”
两人看了看赵政提着小篮子,眼睛一个劲转。
赵政赶紧将篮子捂得死死的,里面有仙人给他准备的零食,怕他到处逛的时候饿着了,篮子里面的动物奶油面包,肉松面包,蓝莓面包,他以前都还没有吃过呢。
……
现代,学校操场,一辆大巴车正停在那里,这是学校安排的前往长白山研学的车辆。
范雎带队,所以早早的来了,一上车没想到车上已经有不少人。
周宥抱着一只金毛大咧咧地坐在座位上,旁边放了一个旅行大挎包,怎么看都不像是去考研学问,而是去登山旅游。
周宥看见范雎上车也不意外,他看过他申请的长白山
()
研学活动的申请表,上面写着带队老师的名字,遗迹学特聘讲师范雎。
他一开始还奇怪,范雎怎么莫名其妙地给他报了个什么遗迹学选修课,还给他申请了这次实地学习的活动,原来是让自己来给他撑场面。
关于遗迹学,以前他没有接触过,所以还专门查了一下,他们学校根本就没有这专业,也就开设了一节相关的选修课,上课的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什么实地学习。
他觉得他要是退了,范雎肯定得成光杆司令,一个学生都没有。
周宥想着,谁让他人品好,就当日行一善做好事了。
周宥的身后还有两人,范雎一看却愣了愣,沈束和肖耀?
这是他带队的学术研究队伍,怎么两高中生跑来了?
沈束和肖耀正在招手:“鬼哥,我们学校是这所大学的附属中学,正好有去长白山的开学旅行的安排,我们想着宥哥正好要去长白山,所以给学校说了说,我们不和其他同学一起了,来坐你们的车。”
范雎心道,还真是两个去旅游的。
范雎走了过去,周宥旁边正好没人,周宥看了看座位,将身体向内挤了挤。
后边的沈束:“鬼哥,坐我这排,宥哥块头大,老占位置了,和他坐不舒服。”
周宥:“……”
将腿又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他本就没准备留给别人坐。
范雎路过周宥旁边去了后排。
不得不说,有沈束和肖耀在旁边,绝对清净不了。
现在车上就他们四人,肖耀甚至将他罐子里面的那只丑陋的干尸都拿了出来。
那干尸趴在肖耀手掌上东张西望,然后“呜呜”地朝着范雎的背包里面指,叫得嗷嗷的,特别开心,就像寻到了宝贝,一边指一边向肖耀邀功。
范雎其实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肖耀的这只小干尸。
看情况,它真的能对地母器皿产生反应,难怪赵国人会用这么有伤天和的手段去地下寻找宝藏,因为能获得的利益太过巨大,导致突破了一些人性的底线。
这是多少悲剧背后的产物,虽然是邪性之术,但这胎儿却是无辜的。
也不知道都两千年左右了,为何这罐子里面的东西,还能活着,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反正特别的诡异。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伤害力,当然指的是物理方面,若被普通人看到,被吓晕厥的概率还是极高的,精神攻击威力犹在。
范雎说道:“等会会有学生前来,记得收好。”
肖耀点点头:“它很乖的,我见它在罐子里面呆得闷了,也就让它出来透透气,等其他人来了,我就将它收起来。”
那小干尸还嗷嗷地点头,它不吵也不闹,它是个乖孩子,它最多就偷偷地,这干尸除了长得恐怖了点,性格倒是温和得很,很少见到被白霜感染的东西能如此温顺。
不多时,陆陆续续的学生赶来,一共三人,
加上周宥一共是四个学生。
后来的学生中,一个叫马栋梁,一个叫苏雨,一男一女,看上斯斯文文的两人,一看就是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学生,干净,普通,青涩。
两人似乎认识,边走边聊,颇为开心。
两人上了车后,范雎作为导师,站起来安排了一下。
两人先是一愣,估计没想到他们的导师居然这么年轻,长得还如此的好看。
他们是看过范雎的导师简历的,京师大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曾经发布过多篇引起国内外关注的论文,颇有些名气和成就,他们也是听他们教授极力推荐这才报了名。
怎么说呢,古文系和遗迹学并不怎么沾边,但实地学习的经历会给他们日后的简历添上十分精彩的一笔,特别是跟对了导师,跟对了有名气的导师一起,他们这简历一拿出来就会让人另眼相看。
他们的教授只给他们说了一句,别看遗迹学和古文系关系不大,但以后你们只要随口提起你们曾经跟随过范雎这位导师一起实地学习过,在他人眼中,必不会在泯灭于众人。
他们知道,这是教授对他们那位导师的认可和称赞。
反正出于很多原因和考虑,他们申请了这次实地学习的活动。
两人走向范雎,坐在了靠近的位置,两人虽然腼腆,但还知道主动和范雎聊上几句,毕竟实地学习是需要导师写评调的。
范雎也随口问了两句:“马栋梁,苏雨,都是古文系的?主要研究哪一时代或者哪一个体系的文字?”
马栋梁回答的问题:“我们是同一教授的学生,主要是学习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字体系,但当初从未想过,那个时代的文字体系能那般复杂……”
范雎都愣了一下,还真是巧了,说道:“书同文车同轨是在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所以那个时间段的文字的确十分的纷乱和繁多,因为交通的困难和社交不便等原因,甚至相隔的两个村子在语言上都会有些不同。”
“加上那时候文字的语序和发音和我们现代也有很大不同,学习起来的确困难。”
“比如三晋赵魏韩,他们使用的都是晋语体系,但其中却有着明显的区别……”
侃侃而谈,范雎甚至将现代的一些句子放在赵魏韩之时该怎么读该怎么写都稍微讲解了一些。
范雎因为白霜感染获得的能力,可谓是世间第一语言大师,且不说他连根本看不懂的文字都能翻译出来,这项能力也让人在学习其他语言上有了难以想象的便捷。
而他身边刚好六国之人都有,随便学习学习就跟平日喝水吃饭一样,如同家常便饭。
马栋梁,苏雨张了张嘴,哪怕他们的教授也更多的是在晋语体系上止步于书写,而那个时代的语言的发音等,完全相当于一门外星语了,毕竟没有人能回到那个时代去学习这种语言的发音。
但……他们现在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精通之人。
不是遗迹学的导师吗?
()
怎么比他们古文系的还精通古语?
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光是这门语言的发音,他们跟着学习一一,就足以让他们在古文系有一席之地。
难怪他们的教授给他们说,只要他们的简历上有范雎的名字,任何人都不会将他们当成泯灭与众的普通学生。
其实,他们教授也是太夸张了。
旁边的周宥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他也只是听周浩说起过,他这个朋友范雎成绩优异得有点夸张,但没想到能优异得这么厉害,看看这两学生,才几句话,甚至都让他们拿出本子出来做笔记了,问题还问得没完没了,关键是范雎就像什么都懂一样,对答如流。
这或许就是一个学者该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周宥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么一句。
沈束,肖耀:“……”
鬼哥不仅仅杀人打怪厉害,还这么有知识,一看就是学霸,两人都不敢吭声,还互相诋毁,“学渣,好好学学。”
几人几乎有一种相同的感觉,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毫无悬念的碾//压。
无情的摧残着几个学渣的内心。
他们此时还是不要开口的好,一开口就暴露了他们的无知,太伤心了,连最喜欢说话的沈束都只敢浑身震撼的暗自吞口水。
现在就等最后一个学生上车。
也不知道马栋梁哪根筋不对,突然问了一句旁边的周宥:“兄弟,你那个系的?”
“虽然说现在我们这样的文科生也需要去实地,爬山涉水免不了,但你这未免练得太好了,我在学校的几个相关学系好像都没见过你。”
后排的范雎都摸了摸鼻子,这尴尬的提问。
周宥脸上麻木:“运动训练系。”
整个车都安静了。
也……也太格格不入了。
没等多久,应该说和约定的时间不偏不差,最后一个考古系的学生上车了。
高高瘦瘦,长得还算乖巧的一学生,就是有些冷淡。
范雎看了看这学生的资料:大一考古系,沈宴。
这学生有些意思,因为在古董鉴定方面特别擅长,被学校在他未进行高考前就进行了录取。
且这学生是因为听到了范雎给师兄陈淮的那件青铜器的鉴定风波,专门找上门,然后报名参加的范雎的这次实习活动。
范雎心道,这学生有一颗真正的学者的心,而这样的人若是能坚持,在这一行或许能够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就。
就是人的性格冷淡了一些,上车后仅仅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独自找了个位置安静地坐下,也不搭话,也不交流。
倒是范雎在这学生上车时按住了自己的挎包,这学生一出现,他的那只青铜盒子在颤动。
为何?
范雎等青铜盒子安静下来,看了看,一共四个学生已经到齐,还多了两个搭顺风车的高中生,清点完人数后,范雎对司机道:“可以了,出发吧。”
……
车子开动,范雎想了想,作为导师,自然是要尽责一点。
开口道:“长白山十分神秘,自古以来充满了一些无法考证的传说。”
“说一些比较近的奇闻吧,比如清兵入关后,封禁长白山脉200余年,比如1945年日军投降后,2万日军却离奇地消失在了长白山中。”
“九几年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长白山天池水怪,至今还能听到一些关于那水怪的传闻。”
马栋梁有些疑惑:“可……这些不都是传说,并无科学依据。”
范雎笑道:“那你又可知,我们在课本上所学的历史,有多少是通过你口中的传说抽丝剥茧,最后去伪存真,通过推理和论证,才有了我们学习到的历史。”
“历史永远充满了谜题,以前你们是学生,主要是学习为主,但现在,你们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学者,学者是什么,是去质疑和考证,是去拨开迷雾寻找真相。”
“我们听到的传说,若是作为学生,自然可以用我以为,我认为,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去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作为学者,在没有调研和考证之前,再离谱的传说都值得我们去探究……因为若是身为学者的我们都不去寻找真相,而是通过猜测臆想或者直接接受别人口中的描述,那么还有谁去解开这些可能被隐藏在岁月尘埃中的秘密。”
范雎觉得,书本上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主动去学得,但真实从来只有一个,需要自己去证实。
范雎一笑:“和你们以前学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因为遗迹学还有一个别名,叫遗失的神秘学,本就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和无法解释的东西。”
“我敢说,你们若认真地找几位遗迹学专家的论文读一读,你们会发现,它们或许比那些生涩难懂的最先进的科学还要让人难以理解。”
一场讲解,倒是让几人觉得遗迹学更加的神秘了。
范雎继续加了一句:“不过你们要是在遗迹学这门选修课的期末考试上也写我说的这些,极大可能不及格,教你们遗迹学的陈淮导师和我的观念向来很不一样。”
几个学生脸都黑了。
周宥:“……”
他听得正有趣,结果告诉他还是考不及格。
倒是后排的沈束:“大学的课程都这么奇奇怪怪,我觉得我也能成为一个学霸。”
旁边的肖耀吐槽了一句:“前提你得考上大学。”
沈束怒了:“等会下车我就把你口罩撕了,看你那些粉丝会不会把你裤儿都给扯下来,自己那群粉丝不管好,还管别人考不考得上大学,每次看你对任何一个粉丝都笑得跟太阳花一样,我就觉得你这人太虚伪了。”
肖耀:“……”
最近的粉丝见面会,他体恤都被粉丝撕没了,他不就继续麻木的笑,结果还上了热搜,虽然也只上去了几秒。
沈束上一次还说他不营业红不了,他回去练习了这么久微笑,结果现在又说
()
他虚伪。
肖耀头一憋,狗都不想理会这人。
一阵算是实地学习前的相互熟悉后,车上安静了下来。
旅途劳顿,大家都找了个好姿势,休息。
范雎半眯着眼,运动包一动一动的,范雎低头,刚好看到周宥养的那只金毛在他的运动包里面找吃的,对着那只青铜盒子一个劲舔。
范雎看了看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熟没有的周宥,然后将调皮的金毛抱了起来。
心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都舔只会害了你。
这金毛应该经常洗澡,身上香喷喷的,吃得估计也不错,毛发柔软得像个大玩具。
这家伙如今长得已经不小了。
将狗抱着,这狗倒是听话,就跟个大暖男,一点不沸腾,和周宥完全不是一个性格,要是用狗来形容周宥,绝对是那种天天拆家打不疼骂不听那种,说不定越骂还越得瑟。
范雎想到这,不知道为何嘴角都上扬了起来,渣狗一条。
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半睡半醒。
范雎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周宥指了指范雎怀里的狗。
范雎遮了遮,因为不知道何时这金毛嘴里又叼着那只青铜盒子了。
这么多东西可以咬,怎么偏偏喜欢咬不该咬的。
范雎将狗递给周宥,看了看外面,说道:“明天才能到长白山,今天我们先在旅馆休息一晚上。()”
本来当天就能到,结果周宥这学生毛病太多,车子不能走地下隧道,只能绕了不少路。
范雎有些疑惑,周宥这奇怪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然后道:将东西都带好。?”
并嘱咐了一遍安全问题。
学校给安排的旅馆还算不错,看来这学校的费用颇为充足,若范雎知道这学校一学期的学费多少,一定会骂一声资本家,说好的教书育人的地方呢?
进了酒店,分好房间。
沈束就牵着周宥的那只金毛过来唠嗑,然后是周宥过来找狗,最后是肖耀的那只小干尸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跟只黑煤碳一样,后面的肖耀正在紧张的跟着追。
范雎看着房间满当当的人:“……”
以及狗正叼着小干尸,脑袋甩得跟风车一样。
范雎收回曾经说它乖巧的话。
一屋子的……怪物。
沈束:“正好人够,我们一起玩点游戏怎么样。”
这孩子是真的出门旅游的。
范雎实在没拗过有些活跃的沈束,至于周宥,也被沈束留了下来。
人多,的确热闹,玩了玩沈束提供的桌游。
夜深,冰凉,容易犯困。
范雎打着哈欠本是准备入睡,但无意间看了一眼桌边的那只金毛:“……”
这下估计谁睡都不成了。
沈束见范雎站着不动,问道:“鬼哥,怎么了?”
范雎指了指那只金毛。
几人不由得看了过去,在几人注视的目光中,那只金毛的脑袋正在分裂,由一个脑袋变成了两个,再由两个脑袋变成了三个。
安静,安静,整个房间只有那金毛不明所以可怜巴巴的呜鸣声,以及肖耀那只小干尸顶开罐子盖看稀奇的诡异叫声。
范雎默默地找了找关于这次实地学习的学生评调文件,将周宥的那份拿了出来。
在评分栏打了个大大的0分。
在原因栏写下:上课带狗。
脑门好疼,职业序章,三首犬,这玩意凶悍得很。
关键是,狗长了三脑袋,如何带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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