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紫金也好, 乐游原也好，并不想搬家。
员工不想搬，好多人都租住在公司附近, 要是公司搬了, 上班就远了。
老板也不想搬, 除非给的政策特别优惠, 能抵掉装修、搬家花掉的钱。
但是做为老板, 当然不会说死, 免得将来真得搬的时候, 怪尴尬的。
还显得好像很不听话似的, 这样不好, 很不和谐。
在接受询问的时候, 两边公司的发言人表示：暂时没有接到搬迁要求。
不是绝对不搬, 也不是要搬。
这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信息产业园到底会落在老镇还是珠香镇, 这是个问题。
好消息是, 这两个镇的领导层都在摆烂。
大家都是挨过毒打的,tຊ 越努力越完蛋的经历, 有一次就够了, 这两个镇都经历了多次。
现在他们已经看淡人生, 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两边的心态在同一起跑线上, 两条咸鱼晃荡荡。
一天，老镇镇政府办公室忽然接到几个电话，询问本地对于招商引资是否有什么额外的优惠政策、配套设施等等。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老实回答，对面很遗憾地挂了电话。
这样的电话每天都来十几个, 在一个周日，镇上忽然热闹起来, 二十多辆车浩浩荡荡开过来，在传说中，也许可能大概会是信息产业园的地方停下，从车里出来一些西装笔挺的人，煞有介事的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地讨论着什么。
周一，镇上唯一的房产中介从闲得长霉，忙得电话根本放不下来，一放下就响，还有人过来打听细节。
连续两周，看起来比珍珠还真。
镇上寻思着，这些公司，肯定跟市里有着千思万缕的关系，镇里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先知道了也未可知……说不定，市里真的非常属意老镇。
现在市里还没来人看，也许这回，还可以努力努力？
大交通那是市里的事，镇上的一些基础建设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不亮的灯泡——换！
坑坑洼洼的沥青路——修！
占道经营，堵得马路只能走自行车——管！
小吃摊可以摆，但是摆完必须把地上收拾干净。
把破烂马路一修，杂乱小贩一摆整齐，整个老镇都好看了不少。
老镇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进步了？
莫非……是得了市里的什么消息？
一时间，本地新闻出现大量的消息，说老镇已经被“钦定”了。
消息越传越多，越传越广，在本地已经快变成“今天是腾X三十五周年庆，转发一百人，可得一百元钱”的都市传说。
镇子里的领导有些慌，他们只是想偷偷变好，等市里考察的队伍过来，可以给镇上多点机会。
但是，现在闹这么大，说不定市里本来真的打算把产业园建在老镇，为了撇清关系，故意给安到珠香镇了呢？
说不定还会觉得镇领导班子不懂事，给领导添麻烦！
本来只想平平静静地操作一下，进可得产业园，退也算给本地居民干点好事，年底的总结能写得好看一点。
现在忽然就被架在火头上了，已经开工的事就此停下，很不合适。
继续干，好像也不合适。
是进亦忧，退亦忧。
然则，何时而乐耶？
路菲菲此前给镇上做美食、怀旧的时候，与镇政府里的办公室主任有点往来。
她知道路菲菲的能力，便虚心求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别人……其实就是市领导，不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调拨民意，强迫信息产业园必须落户在他们这里。
“……你们也太胆……谨慎了，有这么可怕吗。”路菲菲笑道。
办公室主任：“你还年轻，不懂。”
谨慎也没办法，镇子里的一把手都是快到退休的年纪，只求稳。
要不是二把手们对未来还抱有那么一丁点的期待，连路和灯泡都不会修，免得被别人抓住把柄，说他们借修路之际，中饱私囊，告他一个贪污腐败。
没人会盯着咸鱼举报。
稍稍出点风头，那可就不好说了。
路菲菲大概能理解，又不是特别能理解，在她看来，他们的努力程度，还不至于让人嫉妒到盯着举报……谁举报？珠香镇那帮咸鱼吗？
那帮咸鱼甚至都没有主动联系冯振华，让他看在禾润地产项目的份上，跟市政府使使劲。
出于维系关系考虑，路菲菲客气地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办公室主任好像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她马上说：“如果路总愿意帮忙，那最好不过！”
路菲菲亲自去了一趟，打听要怎么帮忙。
事不是在办公室里聊的，找了个定点饭店的包间，边吃边聊。
镇领导班子都在，路菲菲见过比他们行政级别更高的班子，一点也不怯场，谈笑自若。
镇领导说了他们的难处，他们知道利益相关的企业家们在跟市里使劲，想把信息产业园落在老镇。
他们要是一直都一动不动还好，现在被二把手一忽悠处理了一下公共基础建设，还被新闻传成这样，那不就有一种“你们领导点不点头，我不在乎，反正都得来我这。”
那岂不是很不给领导面子？
本市确实有几分邪性，几乎没人知道市一把手二把手姓什么叫什么，常态是：翻开报纸一看，新上来的两个人又双双落马。
路菲菲点点头：“没问题，我看过了，镇子附近的村，可以发展旅游业。春天采草莓，还有梅花，夏天有个湖，能垂钓，秋天还有红叶，铺路和修路灯就说是为了旅游发展，也很合理。
其实，也能招商引资啊，这边离物流中心这么近，要是出了工厂，就直接发全国了。”
提到要招商引资，在座的各位一把手们就开始说难处、扯开话题。
路菲菲心中不悦，不过没表现出来，旁边的办公室主任主动继续跟她聊旅游的事情：
“其实我们这边的旅游资源还是很丰富的，不过现在草莓采摘的竞争很激烈，在市区里都有一些草莓采摘园，地铁口直达。我们这边的草莓有些过剩了。”
路菲菲问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提前拴住消费者。”
办公室主任虚心求教：“怎么提前拴住？像月饼和粽子那样卖券？”
路菲菲摇头：“开心网种地，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
岂止听说过，她也是半夜订闹钟起床收人参和雪莲的选手，只是当着领导们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一个虚拟的田，为什么让人这么有参加的欲望？就是看人种田好玩。如果，这是一个真的田呢？花钱认领一块土地，花钱挑选土地管理员，就像玩模拟经营游戏那样。”
办公室主任眨眨眼睛：“啊，我懂了，客户先花钱认地，然后看着地里的草莓长大，然后，草莓成熟了，客户想亲自来摘就亲自来，不想亲自来摘，就寄给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二把手好奇地凑过来听。
路菲菲继续说：“这事现在做能做成，是因为全民普遍对食品安全不信任，他们更相信自己参与种出来的东西，菜场卖得最好的菜，是挑着担子，自称自家种的那种。”
“手工酿制”“自家果树”“妈妈一粒一粒剥的”“奶奶养的跑山鸡”……有这些词的产品，从观感上就比没有这些词的更让人信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是你们真的这么怕上头有什么意见，那就把草莓园好好收拾收拾，我可以帮你们把草莓园营销出去。”
在座的一把手见路菲菲答应接单，出的主意也确实很好很合理，当下便松了一口气。
只要别得罪上级，能平安退休，价钱的事情好商量。
本来，路菲菲的想法是，随便干点什么，让这些又怂又咸的人们安安心，可以继续把基础建设搞一搞，他们那点努力，真不至于让人得红眼病。
当然，多一个订单也是很好的，路菲菲不怕被钱咬了手。
饭后，路菲菲去了一趟草莓园，稍微给了一点方向：“安几个摄像头，还有浇水、施肥什么的做记录。再给种草莓的人拍照，把他们的资料档案写一写。”
“可是……这边就这么几个人在照管，比如啊，大家都了种植经验二十年的人，不挑只有两年经验的人……那也忙不过来啊。”
路菲菲想了想：“那这样，不放照片，只分不同的衣服颜色。比如，蓝色是种了二十年的草莓，黄色是草莓专业博士，红色是专种出口草莓十年……”
工作人员继续问：“资料写什么？”
路菲菲：“团队名称、种植经验、有没有学术背景、团队口号，还有拉票宣言。”
“啊？什么拉票宣言？”
他们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拉票宣言，他们是觉得种个草莓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吗？
路菲菲点头：“类似，大自然负责馈赠，我负责守护，你负责品味。种得好，管得好，草莓甜得不得了！土一点，搞笑一点。”
对于草莓园来说，要花点钱的事情就是多搞几个摄像头。
几个角度都装上，让认养草莓的人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那片草莓地是什么情况。
摄像头甚至都不用买新的，路tຊ菲菲搞了一批二手摄像头装上。
路菲菲在自己的视频网站上上线了“我的草莓我自己种”直播栏目。
公司还与开心网联手推出“线上种草莓，真草莓送到家”活动。
线上种草莓，是不用给钱的，但是需要看广告来换取水和肥料。
送的也不是新鲜真草莓，而是老镇食品加工厂生产的草莓干和草莓为主料的水果茶包。
毕竟真草莓也不可能生长的那么快。
这是网络世界第一次可以通过看广告换到真东西，以前只是随便种着玩，广大群众都对赛博种植这么有热情，何况是能拿到手的真东西。
通过此时流量巨大的开心网，再引流到路菲菲公司的视频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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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养一垄真草莓，想吃新鲜的就吃新鲜的，想吃草莓干就送到食品厂加工成草莓干，不怕浪费。”
“咱们家有一块草莓地！春天去采草莓！”
“妈妈妈妈，我们家的草莓熟了没有呀？”“你上欢欣网看看吧。”
“爸爸爸爸，草莓今天浇过水了没有呀？”“农民伯伯浇过啦，你看，大地网上都有记录呢。”
路菲菲还给草莓园做了一首洗脑广告歌。
用的曲调是早就是公共版权的世界名曲《在山魔王的宫殿里》，不用给钱。
用的词是公司文案写的口水词：草莓香香又甜甜，又甜甜，又甜甜，挎着小篮采草莓呀采呀采草莓！～～
配的图拟人化的草莓，在屏幕上蹦来跳去。
与现在营销喜欢走高大上路线完全不一样。
这个玩法，让许多人看不上，觉得过于低幼，同时还嘲笑路菲菲选错了营销主要目标。
虽然亲子采摘的参与者里有小孩，但是花钱的是大人。
大人不会喜欢这么弱智的广告的。
路菲菲完全没在意这些声音，她跟负责产业的二把手一起找有名的巧克力厂、糖果厂、冰淇淋厂、咖啡店、奶茶店、蛋糕品牌。
二把手第一反应：“我们的产量没这么大……现在光是个人认养的草莓田就有一大半了。要是全谈下来，不够啊！”
路菲菲：“指望个人买，买不了多少，既然那边的水土适合种草莓，就搞大一点，有钱，种的人就积极，能保证质量。”
她顿了顿：“再说，人家这些公司，早就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了，怎么可能谈得这么顺利啊！”
简直就好像让300分的学渣稍微多做两张练习题，学渣就苦恼：“哎呀，我就一个身子，要是成绩不小心提到750，北大清华都求我去，我可该如何是好？”
果然，最后谈下来的，只有一个果茶品牌，还有一个蛋糕品牌。
他们要的是果干和罐头产品。
路菲菲并没有到此为止，她找镇上安排一个活人，穿着草莓毛绒外壳，名为“草莓大王”，每天去草莓田附近转一圈。
从草莓田回来，草莓大王就会坐在办公桌前，一会儿给巧克力写情书，一会儿给酸奶打电话，一会儿给蛋糕送烟花。
草莓大王还会在正午去晒太阳，正面晒一会儿，背面再晒一会儿，还说要全体草莓向它学习，保证颗颗红润，就能像它一样讨人喜欢。
憨憨“草莓大王”成了老镇的名片，不仅本市，就连外地人都知道，这么一个努力又自信的搞笑草莓人设。
草莓果茶七日份的包装是按十二星座分的。
每个包装里面，都有小吴团队亲自撰写的对应的每周十二星座运势贴，以及不同的十二星座生活日常小贴纸。
有些对收集有爱好的人，哪怕没那么想喝，也会买一份，就为了里面的小贴纸。
在“欢欣网”上，随时打开“草莓生长直播”都有至少一两百人在看。
草莓大王每天早上半小时的“巡山仪式”，还有每天晚上的“每日锻炼”也有几千人观看。
草莓大王火了，此前一家拒绝了路菲菲的巧克力公司再次找上门，希望可以合作生产一款与草莓大王联名的巧克力。
路菲菲借机与这家巧克力公司营销了一段欲拒还迎的狗血故事。
其他品牌，不管是不是真的要跟草莓合作，也都跟风一起上。
一向正经做营销的品牌们，好像都疯了。
搞同人的大手们自然不能让他们压过一头，她们高喊着：“官方逼死同人！”
一边不甘示弱画了许多同人段子。
不用给钱，草莓大王的故事就已经名扬全网。
在同人段子里，草莓大王可男可女，可攻可受，唯一不变的只有万人迷属性。
甚至有动画制作公司想跟路菲菲合作，出草莓大王的童话故事。
此事并非没有先例。
1997年的《铁胆火车侠》就是日本向外输出新干线铁路的宣传品。
之后的《高铁英雄》和《雪王驾到》都是晚辈。
然后，路菲菲发现出货量不对了。
她早就调查过，镇上的草莓制品就那么多，从销售数据上来看，现在已经该清仓了。
但是镇上的加工厂还在网上挂产品，一挂就是99999件。
路菲菲亲自去了一趟加工厂，赖厂长认识她，满脸堆笑。
“哎呀，路总，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以一厂之长的身份，如此谦卑，一是因为路菲菲的主意帮他挣了不少钱，二是他知道路菲菲身后是镇政府，听说她跟市里、省里都有关系，全国好像都有她的关系网，可不能得罪这位菩萨。
路菲菲连跟他寒暄的意思都没有，单刀直入：“你们厂正在生产的草莓制品的原料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们储备的。”
路菲菲看着他：“储藏在哪的？这得多大的仓库？我居然不知道？麻烦赖厂长带我去看看。”
赖厂长嘻皮笑脸：“哎，这个没什么好看的。”
“还是要看看的，”路菲菲似笑非笑看着他，“我也好知道应该怎么宣传啊，要是宣传得太大，你们厂的产能跟不上，这多不好。”
“放心，肯定能跟上！外面要多少，我们能发多少！”
这句话一说出口，路菲菲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是从外地运来的？”
“咳……这个嘛……哎，外地的草莓质量也不错，我们厂的采购都是精挑细选，仔仔细细，就差一颗一颗的挑了。”
路菲菲摇摇头：“外地的草莓再好，也不能用，你们的宣传标语是什么？就是本地水土的土草莓，很土，很甜。你从外地拖来草莓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你的生意，也别做了。
以后这里所有的草莓，除了天天被人用摄像头盯着，直到客人亲自从茎上揪下来的草莓，都不会被人信任。
包括用快递寄出去的草莓，都会受到质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泻到底，想再重新建立信任，千难万难。
同时，还会成为无数谣言的温床，会顺手害了多少其他行业也未可知。
赖厂长觉得路菲菲小题大作：“哎，不至于吧。吃不出来的。不都是草莓味儿嘛，你也太认真了，说这么多。”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好意思路总，我得去开会了。”
很显然，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并且根本就没有改过的意思。
现在他们厂的销量一飞冲天，利润非常感人。
可以说，他一家厂，独占全镇GDP的一大半。
连镇长见了他，都要跟他称兄道弟，递烟喝酒。
他也有硬刚的底气。
路菲菲再牛逼又怎么样，强龙不压地头蛇。
如果路菲菲是打字给他，他现在的态度就：“字多不看。”
路菲菲起身：“那就不打扰你了。”
赖厂长嘴上十分客气：“欢迎路总以后常来指导工作。”
路菲菲笑而不语，径自出门。
出去之后，就进了镇政府，找到“县官”和“现管”。
路菲菲很严肃地对他们说了她发现的情况。
曾经，老镇的同志们只想平静地当咸鱼，一个月不到，草莓园认养、草莓加工厂的存货“哗哗”地走。
现在，他们看到钱了，咸鱼遇上水，诈尸了！
而且，回不去了。
不仅不想躺平，还想再多挣一点，真的希望市里能看到他们老镇的好，能把信息产业园落户在这里。
然而，这个草莓加工厂的赖厂长，是一把手的妹夫……
一把手对路菲菲说：“咳，路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啊，做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生意这么好的情况，不太熟练。
你别急啊，我了解了解情tຊ况。”
路菲菲认真地对他说：“你们都知道珠香镇可能会眼红老镇的发展，那时候还没什么实际行动呢。
现在这草莓可是实实在在的卖出去了，周边那么多个市都卖草莓，他们就不会眼红吗？
全省十三个地级市，二十一个地级市，三十四个市，谁都不服谁……要举报的话，就算是以市为单位，三十三封举报信，全都说老镇草莓干造假。
赖厂长从别人那里进口草莓，人家连物流单都能拿得出来。
证据确凿，到时候连我都没办法了。”
第 142 章
路菲菲的话, 让一把手感觉很不舒服，以前他在镇上，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
现在, 他觉得路菲菲太不给他面子了, 显然是威胁他。
在传统教育下的男人, 在最没道理的时候, 也要努力搅出三分理来, 说不过就勃然大怒, 气焰冲天。
家长称之为：男孩子就要霸气一点。
霸气的一把手觉得现在他已经稳了, 现在草莓卖得这么好, 明年也会顺着惯性, 一年更比一年好, 然后, 他就可以顺利退休。
至于路菲菲这个助推器, 飞上天之后, 不就没用了吗。
他对路菲菲说：“小路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 要等新一批草莓成熟的话, 得等到明年了，想吃的人买不到, 不就去买别人家的了吗？”
路菲菲还不知道他的心思，认真地说：“少也不要紧，正好让消费者相信本地草莓就是量少而精，宁可不卖, 也不会以次充好。”
“哎，你不懂, 我们有难处，本来镇上的人在镇上找不到工作，都出去打工了，自从你搞的草莓产业赚到钱，他们就辞了外面的工作都回来了，现在要是没有原料，加工厂不开工，他们又没有工作……那会乱的！”
一把手的水平比赖厂长要高出不少，同样是不想让加工厂停工，他拿出的例子就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不可轻动”，就算是路菲菲也不能说“别管他们死活”。
可是这种季节性的产业不少，比如喀那斯景区，就分冬季旅游线和夏季旅游线，冬季旅游线有不少地方会关闭，对应的工作人员就回家，也没见人家闹啊。
收入分配好了，谁还闹。
至于收入应该怎么分配，当然应该是厂里的人管，总不能什么事都要路菲菲管，她又不是麦肯锡，还包揽公司管理咨询的业务。
一把手一直说很难，很不容易，路菲菲说别的地方也有这种季节性用工的先例，他就有一万个理由证明“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
来回几句之后，路菲菲就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了。
路菲菲最后一次告诉他：“要是牌子砸了，明年可就没这么好卖了。”
还是威胁，平平无奇的威胁。
明年他就退休了，管他洪水滔天。
二把手那个怂货，明年洪水是要淹到他头上的，但是，他生怕今年得罪了一把手，可能会影响他顺利接任。
于是，采取的是“绥靖政策”，还对路菲菲说：“哎，明年还请路总多多帮忙，我多给你经费！”
这是多给钱能搞定的事吗！
就像中国乳制品在“三鹿”之后，多少年都一蹶不振，提到就是有毒，害人，千万不能给孩子吃，养活了多少代购。
正在路菲菲烦恼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冯振华打来的，说有项目合作的意向，想请路菲菲去看看。
她讨厌冯宇，但是不讨厌钱，跟冯振华也没有私人恩怨。
所以，她去了。
寰宇集团的大楼位于市中心甲级写字楼，整整一栋四十二层楼，全是他们的，地下两层停车库停得满满，还有专门给骑自行车的员工辟了一大片专门自行车的地方。
进门的接待人员态度谦和，办进门登记的地方有喝水的、有给手机充电的，生怕访客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有什么不适。
听说路菲菲是找冯董，接待人员马上联系冯董助理，没过一会儿，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就从电梯间里出来，她对路菲菲笑道：“对不起，让路总久等了，我是冯董的助理许珍，请随我来。”
一路上去，中途有几个员工上下，路菲菲笑问：“你们这边没有搞老板层专属电梯？”
“没有，许董说，上下班的时候，电梯压力很大，要是专门为一层楼设一个电梯，太浪费了。”
“会有人像电影里那样，看见冯董进电梯，就赶紧出去吗？”
她说的是《穿PRADA的恶魔》里，米兰达初登场的场景。
许珍笑着摇摇头：“不会，大家就像看到正常同事一样，问声好就不说话了。”
怯上怯生的人不说话。
积极进取的人超喜欢这种平易近人的领导，时不时跟同样想上进的同事一起，假装没看见冯董，专心聊几句工作。
还真有人因为这个被冯董高看了一眼。
比如许珍自己，当初她在行政综合事务部安排了几个大活，结果被上级抢了她的功，全都扒拉在自己身上。
许珍气不过，在辞职与当面狂喷上司整顿职场之间，选择了在电梯里演剧情。
她成功了。
正说着话，电梯已经停下，开门。
“这边请。”许珍为路菲菲挡住电梯门，在前方半步引路，各种礼仪细节做得完美无缺。
路菲菲被请到冯振华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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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振华热情上前与路菲菲握手：“路总，久仰久仰。”
路菲菲笑道：“冯董你好，听说你们最近投的影视项目票房又登顶第一啦？”
“哎，第一没什么用，要看投入成本的。所以，今天才会请你来一起讨论一下，听说你们公司的视频平台现在跑得挺不错？”
路菲菲：“都是一些小制作，哪能跟你们公司比。”
“小制作，但是赚得多啊，花一个月时间，四五个人，投两三万，赚四五十万，船小好调头，比我们这几千万一两亿砸下去稳多了，再亏也不会伤筋动骨。”
冯振华从桌上拿起一份计划书：“这是我们公司计划推出的网络剧制作项目。希望能与路总的平台合作。”
计划书上写的内容相当的庞大，不仅要做剧，而且还想搞个影视基地。
路菲菲看完问道：“横店离咱们不算远，再建一个……没什么必要吧？”
“横店那主要是民国剧、古装剧，我们这边给现代时装剧。地点，就用老镇的那片老厂房的地，有现成的流水线，都不用再添置设备，观众也不关心主角聊天的背景到底是什么车间，还有办公室也是现成的。”
路菲菲笑笑：“这种小事，怎么还要冯董亲自过问？”
这已经算是细节中的细节了，路菲菲这种公司员工不过五十的小老板才会关心一下。
但凡是个手下员工超过两百的子公司总经理，都不会聊这么细节的事情。
冯振华满脸诚恳：“因为是跟路总谈生意，我当然要拿出一点诚意来，路总刚出来单干没多久，成绩斐然，都上《新闻联播》了，我干了几十年，也就在省里露个脸罢了。”
路菲菲微笑：“那回也不是因为工作出色才上的。”
“能把那么大的坏事变成好事，让全国的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巾帼英雄，有勇有谋。如果路总不是有意安排的，那我更要景仰路总了，这是老天给的天赋，无意为之都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看着冯振华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路菲菲陪着他继续往下走剧本：“哪里哪里，主要是运气好，不然人就交待在阿富汗了。”
“对！要的就是运气好！路总有没有听说过娱乐圈里的大小明星为了祈求运气，都出过什么花样吗？”
路菲菲笑道：“听说过，在四面佛前面跳艳舞、拜狐仙、涂尸油，还有求萨满和上师的。”
“嗯。”冯振华点点头，“其实，不光是做娱乐业，就连搞实业的，也讲究运气，打石油的，偏了一点就是偏很多，搞医药生物化工的，不到实验结果出来，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怕路总怪我，我就是觉得跟路总合作会旺，我们两家公司双赢。”
确实，如果没有一点玄学的理由，以冯振华一个有七家子公司，手握亿万资产的商业巨头会跟路菲菲这么一个小公司谈。
要说视频网站什么的，优酷和土豆才是现在的扛把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觉得路菲菲是好运锦鲤，就搞这么大的事。
路菲菲懒得跟他再弯弯绕，直接点破：“冯董怎么不想着把这个项目放在珠香镇，禾润地产都tຊ盼着呢。”
跟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头来的小微影视比，信息产业园才是巨头。
信息产业园一落户，就有那么多员工的衣食住行要保障。
员工住宿是硬需求。
影视基地呢，除非做成横店、涿州那种规模，全年不断。
路菲菲见过一些想跟风的影视基地，凉的啊……说是门票五块，中午连卖门票的人都回家睡午觉去了，随便进。
偌大一个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围那些门面房都拉着卷帘门，贴满了“旺铺招租”“餐饮转让”“房东出国，急转”……
如果冯振华成功让老镇的厂房抢先做成了影视基地，并且开始运营。那么，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已经投钱变成影视基地的地方，再改建成信息产业园，要付出的成本比现在高很多。
那么，什么都不干的珠香镇，就可以迎来真正意义上的“躺赢”。
冯振华打的是不是这个算盘，路菲菲不知道。
但是，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干。
在没有真正见到路菲菲之前，冯振华对路菲菲相当的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一点的普通创业者罢了，这年头，创业比她成功的人海了去了。
而且别人创业不是走的科技路线就是实业路线，路菲菲是嘴皮子路线。
卖嘴皮子，在两方之间牵线搭桥。
在古代叫“说媒拉纤”，往难听了说叫“拉皮条”，女人干这活，属于“三姑六婆”里的“媒婆”，就如今“三姑六婆”这个词的使用方法，也不算带有赞许的褒义。
他之所以会对儿子冯宇那么恨铁不成钢，老是拿路菲菲来说事，刺激冯宇，是因为冯宇手握大把资源，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大靠山，整天就知道瞎玩，对什么正经事都不上心。
居然都比不过路菲菲这么一个平民出身，靠运气分到一点股票，然后创业的小丫头。
要是两人的水平真的拉得太远，他也就不生气了。
就是因为他觉得路菲菲的条件处处都不如冯宇，还能干得风生水气，才会这么恼怒。
如今，听路菲菲点出了珠香镇、禾润地产，他才发现这小丫头确实有点东西。
要是冯宇的话，大概脑子都在盘算真在老镇建一个影视拍摄基地，能搞来多少钱，能有多少剧组入驻，能泡多少个女明星。
至于这个计划是不是个陷阱，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陷阱就陷阱呗，反正他有的是钱，投了大不了就烂尾，有爸爸公司替他兜底。
冯振华心中感慨，嘴上还在解释：“珠香镇的布局不好，它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镇子，人都住的东一块西一块，想要整理出一个足够大，足够拍摄的场地，需要进行搬迁。不像老镇，老厂区那块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不需要搬迁安置。”
他解释的越多，路菲菲越觉得他有阴谋。
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跟人解释项目操作细节……非奸即盗。
这些位置坐高了的人就是这样，属于哪怕被捉奸在床，也会解释：“我们只是在学英语。”
不过，路菲菲也看得出来，冯振华急了。
四万亿救市金，让地价嗖嗖往上涨，拿地的成本水涨船高，他迫不及待想把房卖出去，盘活资金。
信息产业园落户在珠香镇，是眼前快速卖房的最大机会。
本来，以他的实力，努力活动活动，不是不行。
人民群众对产业园落在哪里没有任何决定权。
但现在现在路菲菲在挑动着舆论，不少人都觉得，产业园要是落在老镇才好，方便又省事。
如果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硬落在珠香镇，将来，政敌拿这事说话，轻者说“背离了人民群众的期望”，重者说“丢掉了良知和法纪，在权力的蒙蔽下摧毁了公共利益的庄严”，那就不好了。
再加上还有其他几个公司的人在活动，关于落在哪里的问题，在市里一直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互相拉扯，暂时看不出走向。
冯振华现在非常希望路菲菲能把老镇给营销歪了。
彻底告别信息产业园。
他七拐八绕半天，路菲菲不上套，他索性把话挑明：“路总，你还没跟江南明珠签约吧，何必这么替他们操心？”
路菲菲笑笑：“起码他们开出了价，冯董要是开价比他们高，我可以考虑。”
比一亿五千万还要高的营销费用，那是冯振华几个楼盘的营销费用，他才不会付这么大一笔钱。
冯振华：“虽然我无法一次性开出这么高的费用，但是寰宇集团有那么多子公司，以后总有机会合作。”
“以后，我一定会跟冯董好好合作的。”
路菲菲不吃他画的大饼，她上辈子吃过多种款式的大饼，冯振华给她的这一款是最不走心的那种。
冯振华见她不上钩，抛出一张王牌：“听说老镇现在草莓卖得很好啊，他们的行政管理能力挺强？也许真的比珠香镇更适合做信息产业园区。
信息产业园区都是大公司，脾气大的很，要是行政服务不到位，租房合同期到，他们就会离开。”
他是在告诉路菲菲：老镇上那帮领导是什么德性，他已经知道了。
那些用外地草莓做的草莓干，他也知道了。
只要消息传开，老镇整体信誉下跌，舆论只会一面倒地骂老镇。
到时候，信息产业园就该去珠香镇了。
虽然不中听，但是，冯振华说的是实话。
路菲菲想起一把手，还有那个赖厂长说的话，心中只闪出一个念头：与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经济！
尽管心里各种不痛快，路菲菲也没有摆在脸上，她得体地微笑：“人嘛，说不定会变的。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挺不容易，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要是现在坐在这人是冯宇，他要么恼羞成怒跟对方放狠话，要么跟对方一起吐槽老镇领导是傻逼。
绝不会像路菲菲这么冷静大方。
“冯董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如果冯董单纯想跟我们公司的视频平台合作，我也欢迎，我们平台虽然不大，不过也算在国外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名气，跟网飞和HBO的人都能说得上话，要是冯董这边有什么剧想要出海创汇，我愿意效劳。”
路菲菲起身告辞。
她刚出去，冯宇就从里间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冷哼一声：“路菲菲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筹莫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振华板起脸教训她：“她比你强！你要是在她的位置上，你早就跳起来了。”
“我能跳是因为我有实力，她一个小破公司，敢在寰宇集团大老板面前跳？不想混了。”冯宇依旧不以为然。
看着自己油盐不进的儿子，冯振华感到十分心累。
他现在唯一的安慰是：大概，路菲菲见到老镇那些一把手二把手的心情，跟自己一样吧。
路菲菲对老镇现有的咸鱼班子已经绝望了，与其费劲让咸鱼诈尸，不如干点见效快的。
老镇草莓是突然爆火，市里已经看见了，并且兴致勃勃地打算立为典型，写工作总结的时候可以开心一点。
他们也知道什么“草莓大王来巡山”之类的活动，幕后组织者和推手是路菲菲的大地芬芳公司。
如果这活动没带火，失败的原因就是：“思路过于幼稚，没有考虑受众。”
现在它火了，成功的原因就是：“打破常规思路，不拘一格，让人印象深刻，极具震撼力，成功打动了消费者，实现了商业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总之，只要一个人成功了，那么围绕着她的一切都是对的。
哪怕是每天打三把《祖玛青蛙》，都说明路菲菲是在坚持锻炼手眼协同，精于计算。
带着光环的路菲菲与市商务局接洽时，商务局的同志们热情非常，想跟她讨论讨论老镇草莓还有什么可发展的空间。
路菲菲却没跟他们聊草莓的多种销售方式，而是遗憾地告诉他们，老镇草莓的盛况，大概也就只能维持到年底了，再往后，说不定连认养一垄草莓地的业务都推不下去。
那怎么行！
工作成果刚来，怎么就要走呢！
来都来了，还不多坐一会儿！
镇里是咸鱼，市里可不是！
他们认真听取了路菲菲了解到的情况，当即决定，安排工作组去老镇，亲自抓草莓相关工作，包括加工厂，厂里从外地进口草莓的证据就在会计那里放着。
工作组只是管草莓，但是，敲山震虎。
镇里的一把手二把手心里“扑通扑通”跳，生怕今天来的是商务局，明天来的就是纪委了。
很多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秤一千斤打不住。tຊ
老镇草莓的营销活动按照路菲菲的计划在顺利推进。
镇里的基础建设工作也在推进，电动汽车的充电桩、加油点都安排上了。
甚至还搞了一个综合性政务中心，办理户口相关、办理社保转移、公积金转移、申请医保……统统一站式完成。
工商、税务、银行也被挪到一起，确保公司的人只要往这里跑一趟，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相比珠香镇要几乎跑遍全镇才能办齐事情，老镇的安排科学多了。
路菲菲再去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市里决定把信息产业园落在老镇之后了。
新来的文员不认识路菲菲，只看见路菲菲一来，一把手二把手满脸笑容，迎到了办公室门口。
文员心下疑惑，在刚上岗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市里领导的容貌和车牌都记了一遍，但是没有路菲菲这张脸。
她轻声问镇长秘书：“她是什么领导吗？”
镇长秘书：“不是，不过，可千万不能得罪她。听说她背后通着市里呢。”
镇长司机压低声音：“我听说的是，她通着省里。”
文员又盯着路菲菲看了几眼：“不像啊？要是通着省里，她干嘛不考公务员？”
镇长司机的脸上写着一行大字“看你就没见过世面”。
他用嘴努了努书记办公室：“赖广辉，咱们书记妹夫，在镇上炫五喝六的，就因为顶撞了路菲菲，你看他现在，还敢露面不？你猜镇上怎么把路修那么好，卖肉的都不敢短秤了，为什么？！就因为上次市里来人了！你猜她站在哪？！站在中间！”
镇长秘书补充道：“听说咱们这个大院里的任何一个人，她想换，只要递个话，明天就能换！”
几人越传越邪乎，路菲菲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做为草莓营销工作的主要负责人，陪市里领导过来视察老镇的基建，顺便介绍一下营销工作的具体情况而已。
她唯一说换就能换的人，是扮演“草莓大王”的人选。
要是能直接换了这帮咸鱼，她早就下手了。
第 143 章
在信息产业园落户之前, 路菲菲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她拿着进一步的营销计划，找到当初委托她营销楼盘的公司：“这是我们详细的营销计划, 如果你看着没有问题的话, 就可以签了。”
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今天不在, 据说要在国外待两个星期, 是一位高管李敬接待的。
李敬手握公司股权, 是跟老板当年一起打拼过来的人。
他知道老板原计划给路菲菲一亿五千万的营销费用。
那个时候, 老镇根本无人问津, “江南明珠”要是不请人来营销, 就会落得跟珠香镇的“禾润地产”一个下场。
可是, 现在老镇已经火了, 而且, 所有信息来源都在传信息产业园要落户在老镇, 这还要花一亿五万千签合同？
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啊。
李敬客气地接待了路菲菲, 对她说：“现在蓝董不在, 他把签约的事情全权交给我了。”
“好。”路菲菲能理解, 哪能公司大小事务都由董事长亲自过问的, 努力奋斗到现在, 要是上班还得踩点打卡，出去玩还要被层层审批年假, 那不是白奋斗了么。
相关的草案其实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只要在这个框架下继续往下谈分项细节就行。
再往下，就是两个公司具体执行人对接落地的事项。
李敬上来第一句话是：“路总，我们公司现在营销方案有一些变动。”
根据路菲菲多年的工作经验, 一般来说，这种“变动”必然不是往她希望的方向变动的。
一旁的助理拿出一份新的文件递给路菲菲, 路菲菲直接扫了一眼最后的总预算价格，五千万。
整个只留了个零头。
助理详细给路菲菲解释了条款，全都是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理论上来说，三四千万就可以了。
这么看来，五千万还是给了路菲菲一个很大的面子。
路菲菲笑笑：“我记得此前的营销计划总预算，不是这个数啊？”
李敬解释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嘛，老镇的发展势头很旺，有些宣传就没有必要了。”
路菲菲：“老镇的发展势头，怎么就旺起来了呢？”
“听说是路总帮那里的草莓种植户打出了名声？我女儿特别喜欢吃那边的草莓干，还整天闹着要去跟草莓大王合影。路总的能力真是名不虚传。”
李敬的客气话说了一大筐。
他微笑看着路菲菲：“路总还能帮农产品拓宽销路，太厉害了。”
他的意思就是：虽然是你把老镇的名声打出去的，可是，你也是收钱办事，没少收镇上和草莓种植户的钱吧。那跟我们房地产公司有什么关系，老镇火了，那是我们有眼光，提前布局，你不能因此再收我们的钱。
路菲菲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她首先要确定，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她的手指在五千万这个数字上点了点：“营销计划的变更，是蓝董的要求吗？”
李敬笑着摇摇头：“不，现在营销工作是由我负责，路总有什么要求直接向我提就行了。”
路菲菲将拿起那份计划：“这份计划跟说好的不一样，蓝董知道吗？”
李敬坦承：“还不知道，我想等我们谈得差不多了再汇报。”
计划被更改，可能是蓝正勇的想法，先派一个高管炮灰来试探，等她生气了，再由蓝正勇出面，“借高管人头一用”平息她的不满。如果她接受了，公司就可以省下一亿。
也可能是李敬存心想给公司省钱，等营销合同谈下来，他可以向蓝正勇表功：“看，我给公司省了一亿。”
如果谈不下来，后续的营销工作也已经是与网红老镇高度绑定，还有信息产业园数万员工在手，不管营销不营销，总归是能卖出去的。
路菲菲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蓝正勇知道她已经拉了不少其他行业的公司共进退，老镇发达，则他们也发达。
继续坐在这里跟李敬废话纯浪费时间，路菲菲微笑着拿起电话：“这份计划与我和蓝董此前讨论的内容差距太大，我无法接受。我希望能与蓝董对话，说明一下原因。”
路菲菲当着李敬的面，拨通了蓝董的电话，片刻之后，从听筒里传来声音：“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李敬坐在对面，笑容不改：“蓝董现在可能在游轮上。”
“哦，是吗，就是说，连你们也联系不到他了？”
李敬点点头：“是的。”
2009年的阿联酋航空的飞机上都能打电话了，游轮上的船载信号基站也早就有了。
骗鬼呐。
路菲菲微笑着对他说：“李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哦？愿闻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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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陶朱公的二儿子犯了死罪，大儿子带钱去楚国贿赂一个叫庄生的人，庄生没保证一定能成事，只是收下了钱，说替大公子暂管，然后他说服楚王大赦天下，大儿子认为大赦天下是天意，与庄生无关，于是，他就到了庄生家，索回一千金。然后……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李敬摇了摇头。
路菲菲的手指在五千万的数字上划了几个圈：“然后，庄生对楚王说，虽然大赦天下是天意，但是外面民众都在传，您是收了陶朱公的好处，才要大赦天下，这对您的风评不利啊。
然后，楚国所有的犯人都得到了赦免，除了陶朱公的二儿子，他是唯一一个被杀的犯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敬哪里还能不明白路菲菲的意思，他没有当场表态，反倒笑嘻嘻地对路菲菲说：“路总真是知识渊博，真是很有趣的一个故事。”
“嗯。”路菲菲起身：“也许李总可以把这个故事与蓝董分享一下，我就先走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冯振华出现在路菲菲的办公室里。
“路总，上回我说的影视基地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路菲菲猜到是蓝正勇那里出了奸细，不然也不能这么快的时间，自己与李敬谈崩了的消息就传到冯振华这里。
路菲菲笑笑：“影视基地啊，如今看来，是个挺不错的主意。不知道冯总愿意出多少钱呢？”
冯振华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万，外加影视基地此后五年盈利的百分之十。”
对影视行业不甚了解的人会认为开个影视基地肯定挣钱，那么多现代都市剧呢。
殊不知，现代都市剧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特别是小微剧，导演家就能当tຊ主角活动的生活场景，随便去一个小公司，辟出一个角落，就是主角活动的场所。
路菲菲的公司就曾经借给某热门剧做过拍摄场地，主角们在忙着装逼、谈恋爱，背景里的路人甲都是真的同事，他们走来走去，干自己的活。
所以，冯振华说的这种所谓现代都市剧的影视基地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生存空间。
路菲菲欣然应允。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操作。
先是传小道消息，说由于老镇的领导班子得罪了路菲菲，所以，路菲菲一怒，转投珠香镇，现在正在与珠香镇领导谈合作。
证据之一：盖好了几百年都没公司入驻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忽然进行了大扫除。
众所周知，大扫除是接驾的第一步。
证据之二：禾润地产的房价涨了！
证据之三：有人去问珠香镇的领导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领导回答：从没听说，没这事。
众所周知，发改委说“汽油涨价是谣言”，就说明，一周之内，汽油必然真的会涨价。
越说没这事，就越有这事，而且还藏着掖着。
比起傻了吧唧，刚有成就就敢得罪大功臣的老镇领导，还是珠香镇领导层稳重。
然后，就是影视基地可能会落户老镇的消息。
已经有文章在宣传影视基地如何如何的利好当地百姓，能摆小摊挣剧组的钱，还能当群演，要是稍有几分姿色，被大导演一眼看中，从此变成主角了也未可知。
这种毫无根源的消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人怀疑。
毕竟满篇的“XX市即将被提为直辖市，YY市改立为省会”的消息都有许多人真情实感的相信。
公众能看到的新闻是：信息产业园可能要落在珠香镇，因为老镇要落影视基地了。
内部传说的消息是：有人得罪了路菲菲，所以，她随便动用了一下关系，就让几乎板上钉钉的信息产业园改道了。
当然也有人辟谣。
不过在人民群众相信“纸箱打碎了可以做包子”“使用洗涤剂会不孕不育”“磁悬浮列车会吸血”的时代。
越用力辟谣，越说明“确有其事！”
当路菲菲与李敬不欢而散的第三天晚上九点，她接到了蓝正勇的电话。
打过来的号码，是蓝正勇的手机号。
路菲菲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真诚又恳切的声音：“路总，实在对不起，是我老婆说想给我一个惊喜，偷偷订了游轮行程，我都没来得及跟李敬说明白，他就想当然的自作主张了。”
路菲菲微笑问道：“真羡慕蓝董，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你那边现在几点啊？你太太不会觉得我占用了你们家的亲子时间吧。”
对面一愣，连忙说：“不会不会，我太太正和女儿在外面玩呢……”
在他说话的时候，路菲菲听到很轻的鼠标声音，大概是在电脑上查时差。
然后，蓝正勇继续说：“……才下午三点……路总，那个影视基地是什么情况啊？”
哟，现在知道急啦？
路菲菲淡淡说：“哦，那是寰宇冯振华的项目，他的合作态度很积极。”
“哎呀，误会误会……”蓝正勇赶紧说：“李敬刚接手，有些内情他不知道……”
要是背锅小炮灰在工作交接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知道，那还有可能。
以李敬在公司里上班这么长时间，还是副总裁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
蓝正勇言辞恳切：“路总，我们都打这么久的交道了，我的为人，路总还信不过？”
路菲菲扬起唇角，确实信不过。
“李敬也不是故意的，你不是一直没跟我们签约嘛，他也是误会了，以为路总无意与我们合作呢。”
几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都是误会。
路菲菲故作无奈：“我已经跟寰宇签约了，五千万加提成，比李总给我开的价还要多一点呢。”
“路总，应该也没保证要是做不成就要给罚金的吧？”
那是自然，又不是签的对赌协议。
老镇要是有信息产业园，房价会飞涨，如果已经盖好的楼盘能完售，净利润能赚到十几亿。
后面还能盖二期、三期……让钱迅速滚动起来。
如果卖不出去，那就是净亏。
蓝正勇不得己，拿出他最后的方案：“我哪能让路总吃亏呢！你放心，我一定会给路总一个满意的答复。”
再一次会面的时候，李敬客气到卑微的程度了：“路总，上次真是对不起！我新接手这方面的工作不久，还有很多细节不知道，没想到路总做了这么多事。哎，蓝董狠狠批评了我，这次的草案，是蓝董亲自关照，一条一条审核……”
合同的总金额是两亿，另外承诺路菲菲公司的员工在江南明珠的几个指定楼盘买房，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
如果买五千万以上的别墅，最高可以折两百万。
员工福利也是公司支出的一部分，有比没有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影视基地的提成就是纸上灿烂，路菲菲心知肚明，没有再与李敬计较这个。
最终，市里正式公布信息产业园落户在老镇，路菲菲很遗憾地告诉冯振华，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前面老镇做得太多，市领导属意，她也不能逆转乾坤。
冯振华对此表示遗憾：“如果能早点认识路总就好了。”
“是啊，是啊，真可惜，我也觉得珠香镇甚至比老镇更有潜力。”
两人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片汤话，路菲菲就告辞了。
冯振华这边忍着气，脸上还要满面笑容送路菲菲出门。
少不得跟儿子冯宇抱怨几句。
冯宇得知路菲菲利用寰宇的合同，抬高了自己的身价，气得在办公室里叫嚷：“爸，你这还能跟她笑？！要是我的话，我巴掌就抽在她脸上了。”
冯振华正心烦，没好气地说：“要是你的话，现在早被人骗了还数钱！”
“妈的，我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冯宇咬牙切齿。
房地产行业不管是建筑工地，还是销售，或多或少沾着那么一些江湖痞气。
要召集几个没登记过流动人口的外地人轻而易举。
冯宇拿钱，找到了一个平时看起来人脉很广，时常跟三教九流吃饭狂嗨的韩建生，给了他两百万，要他“找几个国外的杀手，给路菲菲一点教训，弄死了都行，我兜着。”还承诺事后会给他一笔钱，跑路到任何一个国家躲起来。
韩建生认识地痞混混确实不少，但是，大家的关系也就仅限于吃吃喝喝，一起找开小店的勒索点保护费，半夜随时蹲个倒霉蛋路人抢点钱。
搞这么正式的要干掉一个人，还是一个公司的女老总，他还从来没经历过。
他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
搞定一个女人，他们很有自信。
唯一的问题就是杀人之后，怎么处理尸体，怎么跑路之类的。
毕竟，他不是经常杀人，业务不熟练。
韩建生决定先研究研究路菲菲的基本资料。
普通人家的女儿，也没有跟什么“大哥”有来往。
没有练过什么格斗、拳击，身体素质普通。
平时没有带保镖的爱好，男朋友是个画画的，嗯，肯定也是个弱鸡。
再往下看，他又陷入沉思。
路菲菲因为从绑匪手里救人而上过新闻？
被救的法国人还因此送回几件文物？
那几个中国专家被采访的时候说，绑匪对他们非常客气，像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一样，好吃好喝还陪玩。
还说路菲菲还出手打过其中一个绑匪，她没事，那个绑匪反而被头领教训，抽了三十鞭。
韩建生皱着眉头，盯着这条新闻……哎嘛，真吓人，路菲菲不会是什么国际恐怖分子的头头吧……
跟那些拿AK跟拿筷子一样的人比，他认为自己相当的朴实无华。
万一他真的把路菲菲干掉，然后被冯宇送出境……
在国内，路菲菲的手下还不能把他怎么样，送出境，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留在境内也是死路一条啊……
为了两百万给人当狗似的撵，不值当。
说是这么说，韩建生还是舍不得就这么看着两百万跑了，他灵机一动，何不把这事给外包出去？
他找来一个认识的无业游民大耳：“我给你一百万，先付五万，你把路菲菲杀了。”
大耳：“好嘞！”
一百万很诱人。
大耳蹲了几天，发现路菲菲太难杀了。
她平时开车，车直接进公司的车库，车库有电梯直接上楼，然后她下楼，再开车，直接回家，她家小区tຊ的安保不错，普通人根本进不了小区门。
他为此应聘了快递公司，还努力争取到在路菲菲所居住的小区工作。
再然后，他发现路菲菲回家的时间过于不确定，他送快递的时间却是固定的，要是在晚上八九点钟，他冒出来说送快递，小区保安会怀疑。
大耳只是想赚钱，也不想像狗似的被撵着跑。
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可以成功干掉路菲菲的小妙招。
苦恼了两天之后，他采取了与韩建生一样的手段——转包。
路菲菲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已经做为杀手目标被转包了四道。
周六，她与段风一起去逛街，一直逛到天黑，从美食夜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走到了最冷清无人的末端。
只有几个垃圾桶。
路菲菲兴冲冲地打开刚刚买的正宗意大利风味现烤菠萝披萨，往段风嘴里塞了一块，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刚烤出来的披萨奶酪都没有凝固，稀稀汤汤，不小心就伴着番茄酱一起糊到脸上。
段风：“快擦擦，你脸上都是。”
路菲菲：“啊，我没带。”
段风在身上翻找着纸巾：“要是让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你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路菲菲发出几声阴笑：“哼哼哼……只要把看见的人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正好这边有垃圾桶，切成几块，每个桶放一块。”
段风：“那可不行，你没听说过远埋近抛吗？在本地，就得埋，要是在外地的话，就可以随便放着不管了。”
路菲菲“哦”了一声：“这么讲究啊……我一向管杀不管埋的。”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段风抓起没吃完的披萨盒，对着传来声音的地方重重砸下去。
一个黑影刚想跑，被路菲菲一脚踢在腿弯上，黑影扑倒在地，他翻过身，掏出一把小刀，对准路菲菲。
借着微弱的路灯，他看见路菲菲身旁的段风举起了一辆自行车，就要往他的脑袋上砸。
黑影大叫：“你想干什么！”
段风震惊：“你拿着刀子，你问我想干什么？你鬼鬼祟祟蹲在这里想干什么？”
路菲菲环顾四周，确定他没有同伙：“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他的？”
“有人派我来杀你，我是个老实人，就是缺钱，我也是没办法。你……你能不能配合我拍几张照片，就说我已经把你杀了，我也好交差拿钱。”
黑影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掏出身份证、手机短信、还有偷拍的几张路菲菲的照片。
他非常诚恳地对路菲菲说：“您看啊，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是不是？您这就算是死了，想要您命的人也不会再找其他人，您也安全了。
等避过这阵风头，您再出来，到时候，就算他知道您活着，再想请人，也得小心挑选，不然，再遇上我这样的，拿了他的钱不办事，他也没招，对吧！
您只要配合拍几张照片就行！”
“我有什么好处？”路菲菲一句话，把人给问傻了。
他磕磕巴巴地回答：“您……保命啊！”
“那不行，你赚那么多钱，要我配合，还不给我分点？”路菲菲指着落在地上的披萨盒，以及落在地上沾了土的四片披萨：“还有这个，你这不得赔？这可是我排了十五分钟才买到的！你知道我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吗！起码分我五万。”
他忍不住悲愤大叫：“我才拿五万！”
路菲菲震怒：“啊？我就值五万啊！可恶！”
“我也不知道啊！就给我这么多！”
路菲菲：“谁派你来的？”
男人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路菲菲完全不认识他。
路菲菲追问：“他跟我有什么仇？”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你没用了。”路菲菲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指，对段风说：“把他给按紧了。”
那一瞬间，什么“远抛近埋”，什么“每个桶放一块”的恐怖回忆涌上心头。
他大声惨叫：“啊啊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都说了！我给你一万！不不不，两万！我全给你，你别杀我。救命啊！”
路菲菲拿出手机，拨打110，十分钟后，红蓝警灯交错，自从远方而来。
往“后悔椅”上一坐，干过什么坏事全都一一招供出来。
上家被揪出来，上家的上家被揪出来，上家的上家的上家……
“供应链终端”被抓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找冯振华通风报信，让他要么赶紧找人，把这事给平了；要么通知冯宇赶紧跑路。
冯振华的司机是在一家会所里找到冯宇的。
这会儿他正左拥右抱，喝得醉熏熏，按着陪酒小妹摸来摸去，被人搅了兴致，大怒：“哪个不长眼的……啊，丁叔，是你啊……”
丁叔只对冯振华负责，对冯宇就说了两个字：“出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丁叔，来，我敬你一杯……哦，你开车不喝酒……”
说着，冯宇把喝了小半瓶的轩尼诗拿起来，硬往丁叔手里塞：“回家喝！”
丁叔顺势抓着他的胳膊，将他连拖带拽，拉到门外，一路上的服务员看着这动静，想拦又不敢拦，就这么看着冯宇被拖出会所。
在偏僻的背街巷里，停着一辆宽大的黑色轿车，那是本市仅有三辆的加固防弹奔驰S600，也就是传说中的“虎头奔”。
冯宇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的座驾，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然后，他赶紧上前，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冯振华冰冷的眼神。
“上车。”
平静的两个字，让冯宇大气都不敢出，赶紧上车：“爸，你怎么来了。”
冯振华又说了两个字：“开车。”
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车开着开着，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上了机场高速。
“爸，这是要去哪儿？”冯宇不解。
冯振华：“你先到加拿大躲一阵子，我不通知，你不要回来。”
冯宇：“我……我没干什么啊。”
冯振华：“你可以是没干什么，也可以是杀人未遂，你想坐牢吗？”
“小宇，监狱里可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你要是进去，肯定受不了，你爸舍不得你受苦。”
别人说，冯宇未必相信，丁叔说，他是信的。
丁叔在里面待过十年，出来之后，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是冯振华收留了他，他对冯振华死心塌地。
冯宇不再说话，从冯振华手里接过两小时以后起飞的机票，还有枫叶卡，在护照上盖了离境戳后，走向VIP贵宾候机厅。
他坐进头等舱，看着飞机直入云霄，心里还是非常安稳。
虽然没弄死路菲菲，这让他感到非常遗憾，但是，没死，也说明事不大，肯定能脱罪。
而爸爸一定会感念自己为了家族事业如此努力，觉得自己是个可造之材，等这事平了之后，就能让自己到公司的重要部门学习业务，准备接手公司。
冯宇越想越高兴，他把空姐叫来，要了一杯香槟，对着窗外一轮残月举杯：“cheers！”
侦破工作毫无难度，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分销而已。
除了最后那位只收到五万块的炮灰老实说，自己接到的任务是杀掉路菲菲之外，其他人都说自己对下家说的是打路菲菲一顿就行，不勒索钱财，也不想要她性命。
找人打架这种事情，打出轻伤才能入刑，轻微伤都判不了多久。
路菲菲连一点皮都没有破。
冯宇人在国外，还是在没有引渡条约的加拿大，缺席审判。
一审判决，说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外包业务的上下游全部被判无罪。
检察院抗诉。
路菲菲还接到了五万块炮灰的电话，对她说：“对不起，我在庭审上翻供了，不翻供我就活不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路菲菲接到这个电话，心情比较复杂，这人吧……难怪是产业链的最底端，翻供就翻供，还专门给自己打了个电话通知一声。
这算什么？混沌邪恶？
冯振华也亲自登门拜访过一次，说小孩子不懂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只要路菲菲不抓着这事不放，他愿意把集团未来一年的营销业务都交给她，她自己做也好，转包给别人也好，都没有问题。
“冯董真是舐犊情深啊。”路菲菲的声音一如即往的真诚，听不出她到底是真的在感叹，还是在阴阳怪气。
冯振华点点头：“他是我的独生子，再不肖，也没办法。”
路tຊ菲菲替他感到惋惜：“冯董对世事如此洞明练达，怎么冯宇会这样呢？”
“唉，都是我把他给惯坏了。”冯振华一时感怀，对着路菲菲说了不少往事，无非就是忙着事业的家长跟无人管教的熊孩子。
路菲菲没兴趣听，她问道：“冯董，那个禾润楼盘，要是再卖不出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冯振华以为她是对没有把禾润运营出去，对自己有点愧疚，用这个话题来与自己拉近关系。
“低价转让。”冯振华说，“现在地产经济发展迅猛，我没有时间再等，如果路总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再便宜一点。”
“呵呵呵……我做不了实业，不像冯董，我没这个气魄。”
路菲菲微笑道：“冯董对于把不良资产从公司剥离，很是果断啊。”
“做生意，该放弃的，就得放弃。”
“嗯，”路菲菲向冯振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冯总呢。冯总今年四十了吧？”
“哈哈哈，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今年四十七啦。”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最多也就三十五呢。要是再生一个儿子，等他长大成人，你也就才六十多岁，正当年呢。”
冯振华虽然有点懵，不过被年轻小姑娘这么捧，他还是很高兴的，嘴上客气道：“六十多还正当年？”
路菲菲笑：“那当然啦，肯德基老爷爷66岁才创立肯德基，何超欣是赌王在78岁的时候生的。不管是搞事业，还是生孩子，都不晚。”
“不是我说啊，像冯董这么家大业大的，一个孩子肯定压力很大的，你看万家，两儿一女，大儿子守公司，小儿子搞珠宝，女儿做电池，多条线开花，多好。”
路菲菲只字不提让冯振华趁早把冯宇这个废物踢出家门，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冯氏百年基业考虑。
冯振华刚开始还保持警惕，觉得路菲菲一定是知道主使人是冯宇，所以在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但越听，越觉得路菲菲说得好有道理。
冯宇，他确实提不起来，完全没救。
因为他的荒唐，冯振华已经失望过无数次。
也许，是应该考虑考虑路菲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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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是去讨伐的？”吕玉珠看着路菲菲带回来的寰宇合作意向书发愣，她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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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珠脑补的路菲菲与冯振华说话的场面，应该是剑拔弩张，要么冯振华绑子认输，要么路菲菲与冯振华不共戴天。
带回来三份总价超过亿元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路菲菲笑笑：“小孩子才分对错，商人只谈利益。法院就算要判，也判不着冯振华死刑，甚至连冯宇都不会被判死刑。
冯氏的商业帝国依旧在，那么大的市场，我不占有，就被别人占有。
所谓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统一战线。
你是想看我跟冯振华打架，然后公司跟寰宇不死不休，还是想看我赚冯振华的钱？大家奖金能多分个几万十几万？”
吕玉珠：“……那当然……分钱好，打架不好。”
“那不就是了嘛，你让策划部那边跟进吧，得趁着这会儿，赶紧把合同签好，把首付款划拉过来。”
吕玉珠对路菲菲这个老板叹为观止，要是有人买凶杀她，她肯定跟那个人不死不休，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生意聊利益。
殊不知，路菲菲的心态是外交风格。
国与国之间，还不是一会儿打，一会儿和，一会儿好的蜜里调油，一会儿又撕得导弹对峙。
为什么打，因为利益冲突不可调和。
为什么好，因为有共同的利益。
真弄死冯宇，真跟冯振华翻脸，除了心里一时爽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在心里一时爽，与搞到过亿的订单之间，路菲菲很没有出息的选择了钱。
何况，她也没打算放弃恶心冯宇。
冯宇一直在盯着国内的情况，得知自己在一审缺席被判无罪后，检察院抗诉，法院还是不支持检察院。
他觉得这局稳了，闹着要回家。
冯振华让他安安心心地先在加拿大待着，等终审结束再回家。
冯宇犹豫不决。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过来，他刚接起电话，对面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你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不懂事，把你爸爸一个人留在国内，为你遮风挡雨？像你这样，还想让你爸爸把公司给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随后，电话就挂了。
对方没有说自己是谁，冯宇一脸懵逼，听着那声音，像舅舅，又像丁叔，还像公司里一个一直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高管……
且不管对方是谁，他说得很有道理。
爸爸让自己躲出国，可是，自己就这么躲着吗？
什么事都让爸爸处理？
记得爸爸最喜欢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如何十几岁扛大包，如何刚满二十岁替老板扛事，力挽狂澜挣到第一桶金……爸爸喜欢的人是有能力，有担当的人。
虽然……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但是这年头，创始人都能被股东赶出公司，自己最好还是早些回国，表现出自己与爸爸同进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态度。
冯宇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在没有得到冯振华的允许，他悄然回国，他想给冯振华一个惊喜。
冯振华看见他坐在家里的一瞬间，把这混蛋儿子一巴掌抽死的心都有了。
冯宇犯的那点事，他有一百种手段，让与此事相关的新闻里永远不会出现冯宇的名字。
现在案件尘埃未定，他居然回来了。
不说这案子走向如何，单凭着他不听话这么一条，就足以让冯振华彻底对他心灰意冷。
他若是接手公司，只会一意孤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将公司带入深渊。
冯振华完全的绝望了。
一天中午，冯振华让冯宇到他的别墅去一趟。
那里是冯家真正意义上的主宅，是冯宇从小长大的地方，后来他嫌不方便寻欢作乐，于是又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
不过，主宅里，还有他的一间卧室。
屋里比冯宇上次回家，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冯振华鳏居多年，屋里的东西，以实用简约为主。
如今却多了一些柔美可爱的小装饰，那是女人才愿意花的心思。
冯宇心中猛然一跳。
如果只是来来去去的女朋友，不会有权力动主宅里的摆设。
如果是女主人……
冯宇坐在沙发上，心脏狂跳。
然后，他就看见萧亚楠穿着宽松的真丝长袍，挽着他的父亲冯振华，从二楼走下来，站在他的面前。
“小宇。”萧亚楠微笑着，雍容华贵，亲切地像长辈叫小辈。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恭敬地叫自己“小冯总”。
冯宇震惊地看着冯振华：“爸，这是怎么回事？！”
第 144 章
有一句老话“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指的是无可奈何，非人力能回转的事情。
同样, 爹要娶人, 也一样。
还有一句老话“有了后妈, 就有了后爹。”
冯宇怔怔地看着冯振华和萧亚楠,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只是, 这梦也太真实了。
冯振华坐镇寰宇多年, 一向乾纲独断, 他做的决定哪怕再离谱, 也会有手下人替他把合理性给圆回来。
他对儿子也是如此, 他对冯宇说：“婚礼时间已经定在下个月, 到时候你记得来参加。”
冯宇看着他, 萧亚楠是他带到冯振华面前的, 他担心冯振华会嫌弃萧亚楠的出身, 嫌一个小明星不配进冯家门。
他一直在夸萧亚楠有天赋, 有灵性, 缠着冯振华, 让他动用关系，给萧亚楠多弄一些资源, 大导演、大制作、大片团队……哪哪都有她。
萧亚楠也争气，一炮而红，且为了让冯宇安心，她纯洁得不得了, 就连拍亲吻戏，都要用替身。
结果……
冯宇看着萧亚楠的脸, 想从中看出一点嫁给老男人的不情愿不甘心。
他失望了。
冯宇没有回答冯振华的话，转身就要走。
冯振华变了脸色：“越大越没规矩！滚！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
冯宇默默转回来，他不敢违逆父亲，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光环是“冯振华的儿子”，身上的衣服，还有吃的、穿的，用的信用卡，包括他在外面的那套房子，都在冯振华名下。
他曾经以为父子之间的血脉关系，比夫妻关系要来得更结实。
如果是在古代，他是正宗的嫡长子，只tຊ要不想着谋朝篡位，就能稳稳的坐上皇位。
他曾经在网上喷过那些说老公对她特别好，把工资都交给她的全职太太，他嘲笑她们不知哪天就失了宠，老公说换人就换人。
那些全职太太们以为他是女人，说他是在嫉妒自己幸福美好的婚姻生活，说他自己拢不住男人的心，就来酸别人。
当时，他很得意地说自己的钱都是父母给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国也不承认登报解除父子关系，他的经济来源比那些拿着说离就能离的结婚证的太太们牢靠多了。
现在，冯宇终于发现，原来血亲一样也不可靠。
只要钱的来源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就是不可靠。
他甚至还不如全职太太们，只要丈夫不是早早就动了心思，转移财产，让公司给自己开一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太太们就有着婚内财产和孩子的绑定，可以得到法律的支持。
真闹上法庭，他一个年满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连申请抚养费都不可能，只会被人耻笑。
如果他敢跟冯振华翻脸，冯振华就可以把他拥有的一切全部收回来。
冯振华看着冯宇的脸，对萧亚楠说：“你先回房间去，我跟冯宇有话说。”
萧亚楠乖乖回房。
父子俩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冯振华到底没有那么绝情，还是给冯宇留下了家族信托，每月定时给他发一笔钱，数额与公司副总裁的工资差不多，同时，他正在住的那套房子，冯振华也会过户到他的名下，车子依旧挂在公司的账上，这样可以算做公务用车，修车和油费都从公司的账里走。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不敢想像的幸福生活了。
只是对于习惯了花天酒地的冯宇来说，如同从天堂掉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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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路菲菲到公司参加了一次月会，各部门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没她什么事。
路菲菲在办公室里把魔兽的日常任务清了清，觉得没意思，又去刷网页。
点开天涯，网页缓慢加载……然后，“http error 503”
天涯又崩啦？
上回崩了还是因为*照门事件，这次又是哪个明星开大了？
路菲菲又点开紫金微博，“网页无法加载”。
哦？看来这事有点大啊。
路菲菲打开屏蔽提示消息的八卦群，哇哦，99+的消息，倒也不用从头开始爬楼，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萧亚楠跟冯振华结婚后，财产怎么分、冯宇怎么办、冯宇跟萧亚楠之前的出双入对算什么，
是像太平公主替武则天试面首那样，儿子替老爸考察吗？
还是父夺子媳，贾珍秦可卿，李隆基杨玉环什么的。
吕玉珠进来的时候，路菲菲问她：“你看到冯振华要跟萧亚楠结婚了吗？”
吕玉珠点点头。
路菲菲接着问：“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吕玉珠一愣，看出什么？豪门父子恩怨？女明星的宇宙终点是嫁入豪门？
不对，路菲菲不可能专门问她这个。
她想了想：“说不定寰宇会发生内斗？冯宇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独生子，按理说，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有人依附在他身边，想等他上位之后，自己也跟着一飞冲天。
现在萧亚楠还没进门，就算进门，真的生下一个儿子，也得起码再过二十年才有抢班夺权的可能。”
吕玉珠想起自己看过的宫斗剧，脑中跳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且不说萧正楠能不能顺利怀上，怀上了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养大都难说。”
就算是在现在的社会，羊水栓塞之于孕妇，各种病毒之于新生儿也是一道要命的槛。
“冯宇没这个魄力，也没这个胆识。”路菲菲摇头，“他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找个杀手都找不着好的。”
这事最后还是冯振华替冯宇平的，法院两次给出无罪判决，检察院两次抗诉，到最后收钱办事的被关两年到五年不等，给钱的冯宇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冯振华对冯宇彻底失望。
保他不坐牢，是因为冯宇姓的这个“冯”字，免得把整个公司陷进舆论风波之中，只要不坐牢，没有法律实锤，外面的风言风语最多传几天就散了。
就好像现在，冯振华跟萧亚楠结婚的消息一出，谁还记得冯宇请了一个杀手要杀人。
冯振华要再婚的消息连续热了好几天。
寰宇内部发生人事变动，好几个团队骨干说要自主创业，离开了寰宇。
有内部人士传出消息，根本就不是自主创业，是如果他们不走，冯振华就会把他们都发配到最不赚钱的边缘部门。
跟路菲菲一起八卦这事的莫小意表示不理解：“拿着这么高的工资，不赚钱就不赚钱呗。要是我，我就耗着。”
路菲菲告诉她：“一个公司想把人恶心走的方法多呢。发配到边缘部门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不给配发电脑，但给安排超高的工作任务。
还有严格考勤，去哪里都必须登记。
严格报销制度。
严格上班纪律，对上厕所的时间都严格控制……”
乐游原现在还是自由自在的状态，莫小意想到严格这个严格那个，不由全身一抖：“那确实……都已经有那么多钱了，何必受这个闲气。”
“那倒不是这么说的，钱就没有赚够的时候，要是他有好几套房，套套都有房贷，家里养着全职太太，还有四个老人，两个孩子，孩子都上国际学校……只有出没有进的话，光靠存款还是心慌的。”
莫小意：“也对……哎，你怎么这么熟练？”
“八卦看多了，不就知道了嘛。反正，如果平时不管考勤的公司，突然严格要求打卡了，就代表着要开始裁员了。”
寰宇骨干自主创业的消息上午刚传出，下午，路菲菲就接到李贞英的电话：“菲菲，你上回不是说想找一个对外贸出口很熟悉，跟各个部门都有关系的人吗？我有一个朋友，正好符合你说的条件，你有没有兴趣跟他聊聊？”
那必须有兴趣。
路菲菲在茶馆见到了李贞英，她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精气神还不错，看那气势，应该也是曾手握大权的人。
三个人在小包间坐下来，李贞英介绍道：“这是我以前的同事钱援朝。”
路菲菲心里飞快计算，援朝啊，那应该是在1950年到1953年左右生的，也快六十岁的人了。
李贞英继续说：“他从厂里出去以后，就进了海关工作，后来一直在外贸口子，然后下海创业……”
可以说，他算寰宇的创始人之一，元老。
寰宇在创业初期没少在灰色地带挣钱，搞别人搞不来的配额，国家外汇管制最严的时候，能大把的花美元买设备……这些事里，都有钱援朝的影子。
如今寰宇已经走上了正轨，冯振华借着收拾太子党的机会，清理掉一帮老臣，路菲菲可以理解。
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么牛逼的大神上哪个公司没人要啊，怎么会想着到她这里来？
钱援朝据实相告：“我走的时候，签了竞业协议。几个想要我去的公司，都在名单上。”
路菲菲摇头：“真是做得太绝了。”
大多数人与路菲菲聊了没多久就会不由自主说出心里话，更何况钱援朝此时真的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
从他的话里，路菲菲听出他就是功高震主，这回他又在冯振华和萧亚楠结婚后公司股权分配的问题上多了几句嘴，被冯振华借机清除了。
“嗐，就是一个借口，他有意扶持新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管我说不说，他都会想办法把我赶走的。”钱援朝对此事看得非常清楚。
路菲菲问道：“竞业几年？”
“两年。”
下手挺狠，一个主要靠人脉关系的工作离开两年，只怕再回来，人都不记得他了。
没有利益维系着，没有今天我给你单子，后天他给我消息，什么人脉都长久不了。
路菲菲笑道：“两年以后，我这个小公司，恐怕就留不住你了。”
钱援朝知道她想说什么，是怕他过了竞业期就跑路，拿她这里当个过渡。
“我不妨给路总交个底，我不在乎钱不钱，我的儿女都已经长大，工作都很好，我也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就想能踏踏实实的做事，看着工作完成，享受成就感。”
路菲菲了然，那就是喜欢权嘛。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自我实现”。
路菲菲：“像钱叔这么厉害的人，要是tຊ自己开个公司，一定也很赚。”
这么喜欢权，干嘛不自己单干，一个公司都是老板一个人说了算，不是更爽？
钱援朝听出路菲菲的话外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人适合做元帅，有人适合做谋士。自古出名的谋士那么多，有几个谋士能自立为王？”
路菲菲：“钱叔谦虚了。”
钱援朝的人脉其实远不止外贸口子这么简单，他是有想法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没有在决断的时候孤注一掷的魄力和勇气，连守成之君都做不好，只能做个封疆大吏。
他签字离开寰宇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朋友李贞英，但是李贞英的业务不是他喜欢的，而且也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稳定的阶段，不会轻易尝试新的领域。
李贞英看出他骨子里的不安份，便把常变常新的路菲菲介绍给他。
钱援朝刚开始听到路菲菲公司经营范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皮包公司啊。”
李贞英把路菲菲做过的几个案例说了一下，他才觉得路菲菲这个人有点意思，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会面。
会谈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谈好了钱援朝的主要工作内容、大概收入构成和金额。
钱援朝没有异议。
后面就是HR的工作内容了。
钱援朝刚入职一天，还没把人认清，就进了会议室。
“这是文保那边的业务。”项目负责人点开PPT，开始讲解。
此前，路菲菲得了伯希和的文物，两人时不时用电子邮件往来，逢年过节送个小礼物。
伯希和喜欢到处乱跑，这也是他会身陷阿富汗，被路菲菲捞出来的原因。
他会比很多人提前知道关于某个国家有某些古建筑群需要修复的消息。
那些国家级别的古建筑，比如吴哥窟，比如捷克的克鲁姆洛夫小镇，自然有对应的国家级别的中国建筑队去对接。
另外一些古建筑，比如欧洲的古堡，某个地区的神庙，不是属于私人，就是属于地区管辖。
修复这些地方，会有世界各国的建筑公司抢生意。
雇主想请谁，那就看各个公司的本事了。
修复境外的古建筑，跟修高速公路和铁路情况不一样。
涉及到历史、文化、修旧如旧等等问题。
国内就有这么一家公司，算是有国企背景，不过抢修复单子总是抢不过别人。
他们的熊总跟路菲菲初步接触的时候，非常不爽：“我们修得又快又好，西班牙人，修的时间比盖的时间还长！他们就是不愿意用我们。”
其实不是不能理解。
让中国人修复欧洲的古堡，感觉就像是让外国人穿着汉服做正宗的九转大肠一样。
虽然，没什么菜是有种族限制，只有中国人能做好，外国人就是做不好的。
不过，感觉就是有点怪怪的。
怪是怪了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在英国有一个专做男式西装的高级订制店，里面有一位中国女裁缝。
她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受到的质疑更多。
中国人，做正宗英式西装。
一个女人，做男装。
这个世界对女人的职业能力总是持不信任态度，哪怕在家做饭做衣服的主力是女人，他们依旧会骄傲地说：顶尖厨子是男人，顶尖裁缝也是男人。
男人做女装，没问题。
女人做男装，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位女裁缝在付出远超过男裁缝的努力之后，才获得了与男裁缝差不多的地位。
过程坎坷，好歹是达到了想要的结局。
熊总公司的代表就坐在会议室里，他们公司的诉求，就是把他们公司能做好古建筑修复的名头宣传出去。
策划问道：“建筑行业的话，不是只要有几个拿过大奖的设计师，再有几个成功案例，价钱再漂亮一点，不就几乎稳拿吗？”
熊总的代表叹了一口气：“联合国文化遗产保护奖吗？没拿过……成功案例都是国内的，国外客户不认可。”
确实，如果“稳拿”，也不需要找营销公司来推广自家公司的形象了。
PPT后面写了熊总公司做的那几个成功案例，在坐的人看了都沉默：别说国外客户不认可，国内客户也没听说过。
不是山西某个小县城里的寺庙，就是陕西秦岭某条小山沟里的道观，别说那些庙啊观的名字闻所未闻，就连那些古建筑所在的地名都很陌生。
最有名的，也就只有武当山脚下的五龙观了。
但那也只是因为武当山有名，五龙宫……还是没几个人知道。
不像修了龙门石窟、云冈石窟、承天寺、祈年殿……一听就能让人惊叹：“哦！！！原来是你们修的，厉害厉害！”
打破全场尴尬静默的是路菲菲：“哦！！！五龙宫原来是你们修的啊，厉害厉害。”
连公司代表都意外：“路总知道？”
从大马路走到五龙宫只能徒步，连摩托车都上不去，要不是因为工程，他都没听说过。
“知道，我去过。”路菲菲回答，“那里现在还住着一户人家吧，姓龚的，那个村的村支书。”
公司代表真诚赞叹：“不愧是路总，连那么偏的地方都去过。”
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五龙宫就是传说中的野路，从那里上去，就能绕开武当山收门票的地方，在正经游客界闻所未闻，但在徒步界很有名。
不管真相是什么，路菲菲无所不知的形象已经在公司代表的心中立起来了。
他真诚地希望路菲菲能接下这单业务。
接！
熊老板开出的价格很合适，为什么不接！
现在熊老板的主要目标客户是欧洲的古堡们。
那些古堡价格便宜，但是维修价格巨高。
要是哪个人一时冲动买下了便宜的古堡，可能会被后续费用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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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敢买古堡的人，都不差钱。
他们不在乎价格，只求质量。
现在熊老板有一个特别心仪的项目，是欧洲某国的一个大古堡，那个古堡的最后一任主人在四十多年前就因为国内局势变动，流亡国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前几年，这座古堡的归属权才算掰扯清楚。
接到天降横财的法定继承人转手就宣布要出售古堡。
熊老板得到消息，说有某个大财团的老板有意购买，正在谈，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主人，就应该是他了。
买下来之后，自然就是要修复。
修缮公司的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买到内部消息的人当然不止是熊老板，还有迈克、约翰，以及各种斯基、阿里、哈桑……
这些人熊老板都不怕，怕的是名字里有“冯”，有“德”的。
德国、奥地利人的名字里有VON的，说不定是个贵族。
法国人的名字里带DE，也有可能是贵族。
要是贵族开的公司去修古堡。
就如同曹雪芹写《红楼梦》、让溥仪说故宫里的某幅画是不是他爸爸、让高尔察克的遗孀做《战争与和平》的宫廷礼仪顾问。
不说别的，单是看老板的身份，就已经赢别人一头了。
所以，熊老板一边觉得可能没希望，一边又不死心地想挣扎一下……万一呢。
找路菲菲营销一波也不亏，这个古堡的单子接不着也没关系，名声出去了，下一单总该轮到自己了。
策划给出的方案是不提什么中国外国，单从细节出发。
就算是贵族，老巴黎正白旗出身的又怎么样？
最爱艺术的太阳王路易十四，断头艳后玛丽安东奈特，他们也未必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个什么结构，细节处是什么花式。
更别说是过了这么多年，活在现代的人。
路菲菲做了类似《我在故宫修文物》那样的视频，每集时间不长，主打的就是一个匠人精神。
哪怕修的是一座小庙，都要从县志里查它的建成年月、如果损毁严重，就要走访附近居民，询问他们小时候看过的样子。
如果没有附近居民，就找同时期的建筑，就连木头上出现的小口子，都要弄明白它到底是意外损毁，还是当时建的时候就这样，有什么具体的作用。
修旧如旧是基本，就连颜料，都一定要使用当时同款的颜料。
第一集是挑泥巴、烧砖头、连烧砖的工艺都是正宗古法，最终展示用砖做的排水沟和用陶管做的下水道。
第二集是找木头，细细雕刻，把坏了大半的木器修复成可以正常使用的样子。
第三集是制作修复的用的颜料，顺便展示了一下国画所使用的矿物颜tຊ料，朱砂、云母、青金石、孔雀石，还有黄金……
第四集、第五集……
短片里展示了修复前和修复后的对比，展示了修缮人员在动工之前做了多少功课。
对最普通的一块砖，都给予了十二万分的尊重。
看到五集的样片，路菲菲说：“光拍这些不行，得拍点国外的，就是差异性特别大的那种才行。”
最好的目标当然是修古堡，直接就能展示给雇主看了。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白帮别人修古堡，熊老板的公司承担不起那个价格。
收费修古堡……熊老板如此努力，不就是为了收费修古堡嘛，要是能接得着订单，他也没这么着急了。
负责这个项目的策划罗芹快愁死了：“这上哪儿修去？”
路菲菲看见罗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盯着电脑，又听说了她的烦恼，笑道：“也不是不可能，咱修不了古堡，还修不了教堂吗？”
罗芹眨巴眨巴眼睛，脑中闪过天津、上海、南京、哈尔滨……等等一大堆教堂：“城市里的教堂都好好的，都有市政维护，也没发挥的余地啊。”
“别光盯着城市里的啊，看看废弃的教堂，清朝那么多传教士忽啦啦的进来，得有多少教堂啊，总有在山沟里的。”
罗芹不信教，她完全不理解：“啊？为什么在山沟里？”
“当然是传福音咯，十九世纪的时候，很多中原人都没去过的偏僻地区，传教士都已经踩过了。”
有方向，还得有具体的地址。
罗芹在一些本地生活类的论坛上发贴询问，想知道他们所在的城市有没有一些废弃的教堂。
热情网友们给出了一些教堂的照片。
但是那些教堂都太朴素了，就算修复，也感觉不到把它修好能有多牛逼。
有几个教堂甚至朴素到如果把立在屋顶上的十字架拿下来，说它是村委会都没有问题。
罗芹持续发愁。
路菲菲介绍了几个自由行爱好者的论坛给罗芹：“你在这上面问问。”
罗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本地人都不知道，这些人能知道吗？”
路菲菲：“你是忻州人对吧。”
“嗯。”
“你知道你们那里有个繁峙县吗？”
“知道。”
“你知道繁峙县有个兰若寺吗？”
“啊？”
罗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那不是在浙江金华吗？”
路菲菲：“除了倩女幽魂之外，也要允许其他地方拥有兰若寺嘛，太原有，周口也有。哎，这不重要，我就是想告诉你，本地人未必全知全能，游客就不一样了，为了值回路费和住宿费，那攻略得做得详详细细，一处都舍不得漏，什么古怪的地方都会钻一钻。
你看恐怖片里，都是外地人疯狂往不让进的地方钻，越劝越要去。”
这么一说，罗芹觉得颇有道理。
果然，在自由行论坛上，有一个人提供了重要线索，在中原大地，有一座哥特式教堂。
具体什么时候建的，不知道。
附近的村民早就搬走了。
在搬走之前，这里还有阴兵过境的传说。
提供线索的人还上传了一张照片，教堂周围的树很高，树冠遮天蔽日，很有那么一种《格林童话》黑森林的感觉。
哥特式教堂、阴兵过境……有一种迷幻的错位感。
“就这就这，话题性拉满。”路菲菲觉得很好很强大，单放个标题就很吸引人。
《百年前的哥特式教堂中有阴兵过境？》
项目组里负责落地执行的孙亮死活不愿意去现场。
他说他信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看着就心里害怕，干不好活。
罗芹没办法，他打死也不愿意去，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他的业务能力还可以，也不能因为他怕鬼就把他开除。
她只得自己从策划到落地执行监督一把全包。
摄影师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无所谓，摄影大哥说得好：“鬼算什么，还不上这个月的房贷那才是要命。”
熊老板也无所谓，他以前就是考古队的，古墓、古屋、洞里的古人类遗迹、人殉遗址的骨头们，长平之战遗址的骷髅们……他什么没见过。
路菲菲不只是无所谓，她兴冲冲地跟着一起去了，不管是教堂里钻出吸血鬼，还是周围的山岭里冒出来很多阴兵过境，她都很期待。
本着有热闹要一起看的态度，路菲菲顺便还把段风也打包捎带在身边。
段风：“你不怕我影响你工作了？”
路菲菲：“你算我的影像顾问，听说阴兵过境照相机拍不下来，就指望你了。”
段风：“未经许可就画，那会不会侵犯鬼的肖像权？”
路菲菲：“它去告你，马上年底，法院追求结案率，不会立案的。”
段风：“就怕它在阴间告我，阎罗王让我下去谈。”
路菲菲：“那我给你当辩护律师，我也下去。”
段风：“从此，’鬼见愁‘将不是一个形容词。”
路菲菲一把搂住段风的脖子：“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段风：“哎哎哎…… 误会！我是在夸你呐，这不是很光荣吗？上一个鬼见愁还是灵明石猴呢。”
两人打打闹闹顺便收拾行李，段风认认真真地收拾了不少画具。
来都来了，就顺便写个生，储备学习资料，按他的说法就是：今天画下的每一笔，都是为未来提供的养料。
这也是路菲菲喜欢段风的原因，他对待手上的事情永远认真、专注，以及充满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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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复之前，先要跟当地市里打个招呼，别看它现在好像没人疼没人爱的立在山沟里，哪天要是市里想起它来，一看，有人偷摸着把它给修了，得到的未必是感谢。
与市里打交道的事情，公司对外联络部门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获得了许可。
顺便也得到了关于这座哥特式教堂的信息：
这里是资源枯竭型地区，位于煤矿采空区的上方，地层塌陷导致教堂的主体受到了严重破坏。
村里的居民已经被全部搬迁走了，至于教堂，市里曾经努力想修过，但是不管地基灌浆，还是抬升迁移，都没能挽救它塌陷的命运。
市里认为已经没有修复价值，这块地也没有开发的价值，就这么搁着。
“能修吗？”路菲菲问道。
工作人员回答：“能修，但是保存不久，这里的地基不行，下一场雨，可能就不行了。”
路菲菲罗芹跟他们商量了一下，这边秋季干旱，很久都不会下雨，应该来得及把四面墙给修好，拍一个修复前跟修复后的对比。
在四周转悠的过程中，路菲菲的诺基亚手机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坑里。
紧赶慢赶捞起来，努力擦干，过了一会儿开机，开了，过了五秒，白屏。
这附近没有能修手机的地方，路菲菲感到非常沮丧。
段风大方的出让自己的手机给路菲菲：“反正没人找我……正好，休假的时候我也不想被人找。”
这座教堂的兴建时间有说是1912年，也有说是1921年，反正都是清末民初的时候，建筑风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彩绘的玻璃窗已经全部碎光。
不过，它碎掉的原因不是因为被人为的打碎，而是在村民们搬走之后，又一次的地塌陷引起，碎玻璃还在地上。
段风扫了一眼，就说不完整，最多只有百分之四十。
工作人员把玻璃拼起来，然后悲伤地发现，段风说得对。
更糟心的是，那百分之四十主要是旁边那一圈，正中间的部分，不是只剩下人脚，就是剩下半个人头，就连花都不齐全。
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更多的碎玻璃。
段风说：“有些部分可能没碎，被游客捡走了。”
教堂玻璃上画的人还真不一定是谁，也许画的是各种圣经故事，创世纪到启示录的任何一篇都有可能，玻璃上的人也许是圣徒，也许是路人甲。
资料其实不难找，自从决定把村子搬迁后，市里一直在积极努力想挽救这座教堂，拍了不少照片。
只要跟市里打个招呼，要什么角度的照片都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剧情发展太简单，第一集就全剧终了，没意思。
在剧情里，熊老板手下的修复者们分成几批，一批去向村民询问是否记得玻璃上画着什么，另一批寻找同一时代建成的哥特式教堂上玻璃上都画什么，还有一批寻找有相关信息的老照片。
摄影团队记录下几只团队工作的场景，打光、tຊ角度……走的就是电影感，油画风。
先放那几批无功而返的人，最后再放从市里拿到的照片。
还得加上滤镜，不然太新了，看不出那种从文件堆里好不容易才扒拉出来的努力。
段风看着策划团队设计的剧情，他冒出来一句：“我忽然想起《机器猫》里的一集，就是把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变得非常有戏剧性，出门买个东西，也像生离死别。”
路菲菲耸耸肩：“对嘛，只是出门买东西，拎着东西又回来，最多画四页。加上戏剧性道具，这不就水了一整个剧集？人在职场飘，不会点装忙的技巧，还怎么混。”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周围草木被风吹动的“唰唰”声。
在传统的风声里，还夹杂着如同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还有如同很多人奔跑的脚步声。
现场工作人员一时间都僵住了，没能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动。
他们惊恐地看着彼此。
风声不息，碰撞声与脚步声也不止。
再加上教堂所处的位置是在一个深沟里，分外的阴森，光只能照到近前，远处的林子一片黑，特别吓人。
熊老板眼看着这可不行，要是工作人员都被吓着了，只怕今晚他们就要跑光。
他大声说：“没什么好怕的，就是风声。”
风声？怎么解释还有兵器碰撞和跑步的声音？
还是没人敢动。
熊老板头上冒汗，他自己手上戴着佛珠手串，但是没想着给大家都备一个，也没给准备金刚经、大悲咒什么的。
看着自己的手下都吓得一动不敢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菲菲听够了风里的声音，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灵体出现，没意思，还是抓紧把夜景拍完，回去睡觉。
路菲菲对罗芹说：“拿出来吧。”
“啊？哦！”罗芹这才回过神来，她从车里拎出来一个大包，她从包里拿出一长串绳子，绳子每隔一段，就悬着一面国旗，像逢年过节的时候，沿街商户门口挂着的那种。
必须得说，国旗串串一挂，看着就有一种国庆或者春节放假的那种喜庆感。
包里最底下放着的是一个大音箱。
罗芹按下开关，音箱里传来冲锋号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从哪部电影里扒拉下来的战士冲锋时的喊杀声。
这段声音结束后，紧接着的是《义勇军进行曲》。
在国歌结束后，还有一句开国大典上的原音放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正式成立了！”
风还在吹，但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没有了，脚步声也没有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着路菲菲。
路菲菲笑笑：“大家都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硬气一点，他们打仗是工作，我们拍摄是工作，都是打工人，没什么好怕的。”
熊老板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嗐，没什么好怕的，我有佛珠镇着，有本事就出来见见啊。”
旁边的人忙劝：“熊总，别啊，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人在惊恐的时候，段风在一个避风的角落跟白屏手机做斗争，他一直试图把手机里的水晃出来，然后可以向路菲菲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劳。
但是，手机永远处于开机、出现两只手相握的图案，五秒后跳白屏的循环之中。
听着这边在搞封建迷信，他不屑地大声说：“要是真有鬼，就给我把手机修好，连手机都不会修，怎么好意思在阳间待着的！”
话音刚落，手机传来开机提示音，两只手相握。
五秒后，还是正常的手机界面，没有跳白屏。
段风不敢相信，他把手机关了，再重开：两只手相握，进入正常手机界面……
拨一下电话，通了。
“喏，修好了……”段风把手机递给过来找他的路菲菲。
路菲菲怔怔地接过手机，抬头看着天空：“谢谢啊。”
她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们考虑开设手机维修业务吗？我可以帮你们宣传宣传啊。”
第 145 章
维修工作的重点是让人看见细致的准备工作, 包括分析玻璃的组成部分，烧砖用的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起来高大上的修复工作，细拍。
枯燥地扛石头砌墙, 就用倍速拍摄。
等成片出来, 就连亲身参与的人都说：“太高大上了, 我看起来像个大师。”
这就是路菲菲想要达到的效果。
五块钱剪头发, 在树边拉个椅子, “咔咔”几剪子就结束了。
两百块剪头发, 整个环境不说, 剪头发这个过程本身, 也得一丝一丝的剪, 恨不能剪上它一个小时, 才能显得这两百块剪得值。
学捏十年饭团的人才配正式捏的寿司, 就是比随便一个路边摊卖得贵。
大财团的老板当然想看到自己花的钱物有所值, 专业部分他未必看得懂, 至少他能看得懂态度。
路菲菲在国外不同的平台和国内不同的平台播放这段视频, 除了画面之外, 背景配乐是精心挑选的, 文案都根据播放平台的国家和语种不同, 而进行微调，以最大限度的契合观众的理解水平。
国内版本的视频里, 详细描述了这个教堂可能出现的年代，可能是哪国人修的。
在国外版本的视频里，描述当地村民是如何虔诚的信教，如何为身处高危职业的采煤工人和家属带来心灵上的安慰, 以及神父曾经提供过什么样的帮助。
国外版本不仅吸引来了普通看热闹的人，还有教会人士。
他们对于这个教堂的故事非常有兴趣, 毕竟清末跑到中国去的外国人，不是出现在“天津教案”，就是出现在敦煌，要么就出现在圆明园，还有八国联军什么的，都不是好东西。
突然出现一个能在山沟里助人为乐的教堂，非常适合当他们的宣传资料。
他们在资料里扒拉了许久，终于找出当初修这个教堂的人，然后，他们派人到这个市来考察，寻找蛛丝马迹。
最后他们通过几块砖上刻的字，确定了他们的猜测。
他们企图给一笔钱，把教堂搬到安全的地方，遗憾的是，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要整体平移根本做不到，只能一块一块的拆了，再一块一块的搭回去。
全部拆成砖块再拼回去的教堂，还能算是百年教堂吗？
没有人能回答。
这是一个著名的哲学问题——忒修斯悖论。
甚至连它到底还有没有文物价值都不好说了。
资本主义世界的人们花钱是要能看得见结果的，要是花钱跟没花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他们放弃了旧教堂，转而选择资助村民们在乔迁地盖起来的新教堂，算是精神传承。
他们与熊老板也见了一面，对工程队的修复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同时，也好奇：“你们为什么要修一座即将坍塌的教堂？”
当然为了展示我们公司的维修能力，得到古堡的维修权。
但是这句话不能说。
机智的熊老板决定走“老实憨厚”路线，他嘿嘿笑两声，把目光投向路菲菲：“我说不好。”
路菲菲马上接过熊老板的话碴：“熊总的公司一直都在致力修复古建筑，看到如此精美的建筑就要毁于一旦，他心里非常痛惜。
这座圣心堂是几代人美好的回忆，教堂的墙不知听过多少人祈祷，为多少心急如焚的矿工家属带来安慰，如果它就此坍塌，那是上帝的旨意，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但它还在这里，就不能看着它被荒草一点点的湮没。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是没有看见就算了，既然让熊总看见了，当然要尽量保住它，而且，熊总也有这个实力，可以保证它维持着百年前的风貌，绝不会修得不伦不类。”
怎么好听怎么说。
一边卖情感和信念，一边卖专业修复技术。
路菲菲又故意让对方问出关于如何得到旧日影像资料的问题，大谈熊总如何为了拿到资料而拼命努力，走访了多少个村民，翻了多少页的资料。
教会的人被熊总公司认真负责的态度深深的感动。
路菲菲趁机说：“公司有曾经参加过吴哥窟周萨神庙修复工作的高级工程师，也曾经协助修复过琐罗亚斯德教的祭坛，拥有非常强大的业务能力……听说贵国有很多座古堡，如果需要维修的话，可以找熊总。”
“真的能修古堡？”对方忽然来了兴趣。
路菲菲见有戏，开玩笑道：“只要不是外星人修的建筑，都可以。”
熊总被她吓了一跳，心想她怎么这么敢说。tຊ
古堡的水平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古堡就孤零零的一幢，四五层高，占地面积不过七八十平方，就是《豌豆上的公主》里那种落魄公主雨夜敲门，皇后不仅能听见，还能亲自来开门的水平。
但是还有一种古堡极大，光塔楼就有四个，能占满整个山头。
比如德国的新天鹅堡，比如凡尔赛宫，比如布拉格城堡……那些城堡要他去修，他也只敢说试试，不敢打包票。
熊总一边听着路菲菲吹牛，一边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教会的人告诉路菲菲，如果熊总的公司真有这个本事，他们愿意介绍待修复的古堡给熊总。
路菲菲欣然应允，对教会的人说：“除了只修复外观，我们还能把古堡内部改成适合现代人居住的环境，保证观赏性和宜居性。”
“这也可以吗？”他们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激动起来，看来是真有需求。
“我们有一位教友，他正在为此而烦恼。”
路菲菲非常关切地说：“哦，那我们有义务为这位兄弟排解烦恼。”
没费什么劲，对方就把这位教友的信息抖了个七七八八。
从各种信息推断，他说的人，正是计划买古堡的大财团老板。
买下古堡没问题，影响他签约的因素是根据当地政策，古堡的外观不能出现任何不和谐的东西，比如空调室外机，比如水管。
内部虽然可以动，但也不能把房间之间的隔墙拆掉，打出太多的洞，不仅要保证温度，还要保证湿度，因为古堡的墙上挂着的都是真正的中世纪油画。
“这么珍贵的画，不应该用玻璃罩把它罩起来吗？”路菲菲不明白。
教会人士摊开手：“威尔森兄弟认为，他购买古堡，就是希望能拥有城堡主人的感觉，而不是活得像博物馆管理员。他家里有专业人士对那些油画进行养护。”
“讲究！”路菲菲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用汝窑碗吃饭的霸总。
最后，教会人士对路菲菲说：“你们可以将公司的资料发给我，我帮你们联系。”
送走了教会人士，路菲菲嘀咕一声：“难怪英伟达都得靠教会的人采购芯片设备，确实路子野。”
一转头，看见熊老板的表情，那种表情，路菲菲在公司程序员的脸上看到过，一般出现于产品经理在老板们面前吹了一个大牛皮，最后需要程序员落地实现的时候。
路菲菲笑道：“熊老板，怎么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们自己找上来了，比我原先预计的还快呢。”
熊老板是个生意人，他也会吹牛，但是一般都吹得模棱两可，不会吹那么大，这样进退都留有余地。
正常情况下，他会说“我们公司对修复古堡很有信心”。
有信心，不代表有能力。
谁都可以说自己有信心高考拿750分，这不代表最后真的能拿750分。
路菲菲说的是“我们公司拥有百分百修复古堡的实力。”
熊老板擦了擦汗：“路总，你也太敢说了。”
路菲菲耸耸肩：“他们的资料不是还没发过来吗，等发过来再看呗，要是你们真的接不了，你就报一个邪门的高价和工期，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就行了。反正，不能说是你能力不足，所以不接，免得消息传出去，让人以为你们公司这个做不了，那个做不了。久而久之，就真的不会有人来找你了。”
熊老板干笑两声：“刚认识你的时候，看你是个年轻轻轻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现在看……难怪你能做成事，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教会的人说到做到，很快，就跟熊老板联系上，说那位大老板愿意让他们试试。
接着就发来了许多资料，让他们看看施工难度，报个价。
在收到资料之前，熊老板内心忐忑。
收到资料之后，熊老板大大松了一口气：“就这？我还以为会有多难呢。”
在遵守当地法律法规方面毫无压力，熊老板的公司曾经接过一个古宅改造成奢华酒店明山雅居的工程，虽然中国没有明确要求不得在古建筑上出现空调外机之类的东西，但是甲方爸爸有这个要求。
而且，不仅不得在外墙出现现代化的建筑，屋里也不能有明显的空调出风口，所有的电线也不得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
上回的工程结果让甲方非常满意，现在也在稳定运行。
“你们四年前做的明山雅居不就是这种吗？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能做，你还说我太敢吹牛呢。”路菲菲露出无辜的表情。
熊老板很惊讶：“唉，路总怎么知道明山雅居是我们公司做的？”
那个项目是他还挂名在中建总公司名下的时候做的，查明山雅居，只能查到是中建总，负责人是当时的一个院长。
得往深了查，才能在一些文件上面看见他的签名。
在给甲方提交公司过往案例的时候，新来的那个业务员都不知道这档子事，没给写上。
看出熊总的惊讶，路菲菲轻描淡写地说：“要是连客户的实力都不知道，我怎么敢放开手脚推广呢。”
熊老板对路菲菲满是敬意，还有点怕。
路菲菲怎么好像无所不知一样。
“对方的要求，我虽然没有拿到详细的，不过，从那个地区之前修复的几个古堡的要求来看，应该大差不差。所以，我才会这么有信心。”
确实，教会愿意向财团大老板推荐的重要原因，就是路菲菲说得时候太有自信了，整个人都好像闪着光，莫名的就有一种感染力，让人相信她说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
如果回答的低调一点、谦虚一点、模棱两可一点，这个单子，未必会落到熊老板的手里。
白人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能上就上，不能上就让开，要是跟人说“鄙人才疏学浅，如果能接到工程，还要持续学习。”
那就坏了，除非已经是业界响当当的大神，否则别人会认为你真的才疏学浅。
所以特别会吹的印度裔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硅谷几大公司的老板都是印度人，谦虚的中国人基本上都在做老实沉默的螺丝钉。
一天，熊老板又来找路菲菲。
熊老板进门第一句话：“路总，你出名了！”
路菲菲笑着问：“哦？熊总是有什么业务要给我吗？”
熊老板故作神秘：“我这有个单子，不知道路总敢不敢接。”
“只要钱到位，有什么不敢接的……说吧，要我杀谁？”路菲菲开玩笑。
“哎哟，路总，我胆小，你别吓我 。”熊老板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你还记得我以前修过琐罗亚斯德的祭坛吗？”
路菲菲点点头：“记得啊，我还嫌你们公司提供的照片太少呢。”
“是这样的，伊朗那边想对中国推广旅游，有个优惠活动五人起成团，签证加往返机票含税每人199元。”
“人民币？”
“对。”
路菲菲不解：“哦，那很便宜啊，把价格往网上一贴，多少人要去呢。199元，要是住得远一点，打车往返机场都不止这个价。”
让利最狠的活动，只需要朴实无华的销售。
贴电线杆子上，都能有一堆人愿意去。
熊老板摇摇头：“伊朗的情况，有点特殊。”
“美国制裁是吧？”路菲菲问道。
“是，都说去过伊朗的人，就拿不到美国签证了。”
“一派胡言。”路菲菲脱口而出。
熊老板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路菲菲当然知道，她去过，五月回国，六月就去办美签，签证官除了问她：你去过伊朗了？伊朗好玩吗？她回答了一个模糊答案：“女人进伊朗都得戴头巾很烦。”
然后，她就得到了美国签证。
路菲菲回答：“哦，我有一个朋友，她去过，不是敏感行业，也拿到美签了。只有一年之内拿不到以色列签证是真的。
要是国防七子大学毕业的，去不去伊朗，都很难拿到。”
“不愧是路总，什么都知道……”在熊老板中，路菲菲无所不知的人设又稳了三分。
路菲菲问道：“要推广业务的是伊朗旅游局吗？”
“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们直接聊吧。”
在熊老板的介绍下，路菲菲与对方见面。
不是旅游局，是伊朗的一家航空公司，嗯，很正常，最近美国开始了对伊朗新一轮的制裁，美国及其小弟们都不去了，有钱的欧洲游客们一断，他们的生意也受影响。
细数有钱有闲心旅游的国家之中，差不多就中国不必看美国脸色，而且中国政府这几年与伊朗人合作的项目很多，伊朗买了中国的地铁车厢，把便tຊ宜的石油往中国卖。
以及，国家今年正式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当推出这一项业务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在国际上使用人民币结算的心思。
要是有产油国愿意用人民币结算，那最好不过，省得还要受美元汇率的影响。
两国有意加强合作，不过，官方互动太多不合适。
加强民间合作是一条方便又省事的路径。
所以，这次推伊朗旅游也算是国家希望能看见成绩的项目。
给的钱倒不是很多，发一篇文章五万，在推广期内的计划是发二十篇文章。
还是迪拜大方，一篇文章就给十万。
不过发二十篇软文，赚一百万还是可以搞搞的。
“只发文章吗？”路菲菲不解，“没想搞搞线下活动？”
“线下？”他们还真没想过。
“对，一次把注意力拉满，这次要是能推出去，以后去伊朗旅游的中国人会很多，能从中国直飞德黑兰的航班，只有你们公司在执飞，到时候，这点地推钱，早就回来了。”
航空公司不止找路菲菲一家营销公司推广，所有的旅游号，他们都找了。
只有路菲菲提出地推业务，而且，她给出了一个详细的理由：“虽然咱们两国离得不远，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伊朗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国度，提起波斯，能想到的是波斯长毛地毯，提到伊朗，就是两伊战争。要是现在问问中国人，伊朗现状，你信不信有一大半人会说伊朗不是在打仗吗？在线下，面对面交流，能说得清楚一点。”
对方想了想：“有具体的计划吗？”
如果没有计划，路菲菲是不会提出建议的。
她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报告，建议在北上广深四大一线城市都铺开线下推广活动。
一个展想要布置出点样子，钱是不会少的，而且，持续时间也不可能只有一天。
找一个市中心的位置，还有布展费用，以及各种物流加在一起，初步估计要五六十万。
路菲菲：“还有一个小问题，你们在全中国只有上海一个站点，这让北京游客过去很不方便，广深的游客，应该就直接从香港坐其他航空公司的飞机走了，你们不考虑办一个联运吗？如果有联运的话，愿意去的人应该会更多一些。”
联运能避免不少订票相关的麻烦，对方表示可以考虑。
“不过，现在有一个麻烦。我们公司从上海飞德黑兰的首趟航班时间已经定了，很快就要开始宣传，布展需要使用的物料、展品，都没有定，我们国家有很多手工艺品，如果现在才开始生产，根本来不及。”
开展没展品，纯放视频，那就没意思了。
还不如在线上办，还省点钱。
他们省钱了，路菲菲就赚不到钱。
路菲菲怎么能放过他们。
她提出一个建议：“或者你们可以试试跟你们国家的商业部谈谈，说不定能借点什么物料用用。”
“商业部？”
路菲菲点点头：“对，还有六个月就是世博会了，你们国家肯定有参加的，该准备的东西，肯定也准备了，看看他们有什么给世博会准备的展品，能借来摆一摆，就摆摆，又摆不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方显然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恍然大悟，答应回去按她的建议试试。
路菲菲的主意让公司同事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回公司的路上，参与会谈的陈锋不解：“一个民营公司能拿国家代表团的东西吗？”
叶佳对此事非常自信：“路总能提出这个意见，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路总什么不知道啊，肯定把伊朗内部情况摸得透透的。”
路菲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叶佳和陈锋同时发出一声：“啊？”
路菲菲：“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要到，我猜应该能要到，他们放出的机票加签证费用只有199元，你们觉得，能覆盖飞机运营的成本吗？”
叶佳犹豫开口：“应该……不能吧。”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应该是赔本赚吆喝。凡是零元团费的低价旅游团，必会从其他地方把钱赚回来，我猜，他们也不过是替国家办事而已，从国家收取补贴。那么，借到展品物料，也很合理。”
路菲菲笑笑：“再说，借不到就借不到呗，咱们又不吃亏。写二十篇软文，赚一百万，大家都能多收点奖金。”
不出路菲菲所料，航空公司借到了计划在伊朗馆布展的各种手工艺品，至于藏红花、细密画、绿松石，现在从伊朗运过来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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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具体工作，就由专门负责落地执行的人去做。
线下推广展位正式开展的第一天，迎来了航空公司，以及伊朗商业部、旅游局，领事馆等等一众大佬。
一整个场馆，都是伊朗文化、旅游、物产的介绍，入口写着一句话：
“伊朗，古称波斯，是黛绮丝和小昭的故乡。”
后面还有明教就是祆教、拜火教的一些说明。
还有用皮影做的小昭挥别张无忌，回到波斯去当总教主的那段剧情。
中国人对波斯不熟，对金庸熟。
这样的开头，让很多压根不知道伊朗是个啥情况的人产生了兴趣。
商业部代表与路菲菲站在一边，看着人头攒动的参观者，对路菲菲说：“听说，让航空公司找我们借东西的主意是你出的？”
“对。”
“你很有想法。”
“谢谢。”
“如果我们有东西想让你帮我们往中国卖，你有办法吗？”
路菲菲：“应该可以吧，要卖什么？地毯、藏红花、孔雀石还是玫瑰？”
他摇摇头：“成品油。”
“啊……这个嘛……我来想想办法。”
路菲菲对伊朗并没有特别的好感，她清楚地记得2021年，中伊签订25年全面合作协议，2024年1月，伊朗就单方面暂停了石油合约，拒绝继续向中方交付原油，并且坐地起价。
现在如此客气，只不过是被制裁得喘不上气了。
这不下手来一刀，对不起看新闻看得生气的自己。
路菲菲这边说想办法，其实她连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只认识一个刚进了中石化一年的网友，她甚至连这个网友的真名都不知道。
“你们公司卖炼油设备吗？……嗯，出口的……对，我有个客户想要……”
吕玉珠大惑不解：“伊朗人不是想卖成品油给咱们吗？怎么变成要卖炼油设备给他们？”
路菲菲一笑：“伊朗的成品油那质量，根本就不达标，我们怎么能进口不达标的成品油呢，对吧。买点炼油设备而已，卖几回成品油，钱不就回来了嘛，他们不亏。”
第 146 章
线下展办得突然, 地势好的展览馆根本租不到。
路菲菲给他们借的是一个遥远的展馆，平时在这里主要办的是与日常生活关系不大的机械展、警用设备展之类的奇怪展览。
伊朗方面的工作人员很懵，他们想过线下会有人来, 就是没想过有这么多。
《丝绸之路·波斯探密》的展览开办时间是周五, 周六周日人都挤不动, 周一人也没少, 以为工作日不会有人来的游客们都在这个时间来。
本来卖小吃的摊子在屋里, 现在, 路菲菲紧急把它们调到室外, 排成一溜, 以两面包夹之势将游客围在中间。
能拿到中国来卖的小吃也没什么, 椰枣、酸奶、玫瑰花糕、藏红花系列产品等等。
除了量大好贮存的椰枣还有剩, 其他的在前三天卖得精光, 什么都不剩了。
绿松石胸针也未能幸免。
周一来的人们, 排队的时候, 人手一袋椰枣。
周二来的人, 连椰枣都没了。
附近的老一辈居民看这边排队, 都跟着过来伸头看一眼, 发现居然是六七十年代风行全中国的“伊拉克蜜枣”。
她们都看得一头雾水：“伊拉克蜜枣有这么好吃吗？我们小时候没得吃才吃的。”
“就是啊, 不是说吃了会得肝炎吗？”
“那是谣言，除了会让钱包扁掉, 没有什么不好的。”
……
排队的年轻人们，一边好奇地听着椰枣在中国六七十年代的故事，一边好奇它的味道，记下来, 回头就上网下单。
此时全国热爱旅游的人士都是“说走就走”、“网上约伴”，网上约伴连人都看不见, 线下起码还能先看看这人到底行不行。
冲着五人成团，签证加机票199，并且不要求全程必须同行的大好条件，看展览看激动的人们马上行动。
线下展会成了大型拉人加入团购现场。
“我这还差一个！”
“三等二tຊ！”
“一等四！”
按照伊朗方面的想法，航空公司隔天发一班，一趟飞机上能坐295人。
如果一趟飞机上座率80%，想完成拉中国人来伊朗旅游的任务，可能要一个月左右。
结果，三天时间，单是在线下展会的电脑上现场出单的就过五千张。
看得伊朗旅游局工作人员都有点害怕。
毕竟，伊朗被美国制裁多年，不加入国际金融结算，所有使用欧美服务器的订房订票网站上都没有伊朗的旅馆可以预订。
就连预订伊朗国内机票的网站，在中国都只能看，到预订环节就歇菜。
再加上伊朗是说波斯语，绝大多数中国人听不懂，也无法进行电话预订。
旅行预订体验一脚回到七十年代，对于习惯了网络预订的中国年轻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要是这五千人都是乘兴而来，骂骂咧咧而归，并且在网上把自己不舒服的体验写出来，那后面的票也别想卖了。
路菲菲笑着对他说：“别担心，他们会觉得更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见识过互联网便利的伊朗工作人员自己都觉折腾又麻烦。
路菲菲：“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笑话，就是船要沉了，船长让人跳下去，对美国人说，这是很有英雄气概的，对德国人说，这是命令，对法国人说，这是很时髦的。”
伊朗人摇摇头。
好吧，路菲菲给他解释：“会因为看一个展览就对一个陌生国家很感兴趣，并且当场订机票的人，他们旅游的重点就不是追求舒适，而是追求冒险与刺激，如果让他们发现别人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吃过别人都没有吃过的东西，比能在网上订住宿有意思多了。”
路菲菲当然知道伊朗自由行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也知道自由行去伊朗的人预期的旅行体验是什么。
所以，整个展览的氛围主打的就是一个神秘，都神秘了，当然就要莫测一点，能不能有房？有没有有机票？都很莫测～
旅游局工作人员随机询问的几个已经购票的人是否会介意自由行的不方便，他们都满不在乎，还说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随机旅行的意外与惊喜了，要是真的怕这怕那，肯定跟团，绝对不会自己去的。
有了线下展览和各个媒体的宣传与支持，展览还没结束，已卖出超过一万张票，有好几趟在元旦和新年假期的航班直接满座。
线下展览把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就连计划在世博会上展出的波斯地毯都卖出去了几块。
拍板卖出去的商业局负责人摊手：“没办法，他们给得太多了。”
气得负责世博会布展的人员哇哇大叫，还得重新预订。
其实买地毯的人只想买枕巾那么大的羊毛地毯，就一百块钱。
路菲菲在旁边说了几句，又拿出纯丝织的地毯与之比较。
羊毛地毯忽然就不香了，扎手！
还是柔柔滑滑的丝织地毯好。
于是，有两块枕巾那么大的，价值5000块的丝织地毯就这么被买走了。
商业局的人当时就在旁边，伊朗的工作人员是会中文的，他说了很多，那个人死活就想要一百块钱的羊毛毯，全是路菲菲一来，就说了几句话，那个人就松动了，对丝织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说掏钱，就真的能掏出来。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路菲菲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是可以说服的，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她怎么知道那个人有钱的。
这种冲动式消费，要是当场没钱，回家再取，可能走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清醒过来，不想要了。
本来商业局说让路菲菲帮忙卖成品油，跟开玩笑的意思差不多。
他们真的想卖成品油，不过他们自己跟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都直接联系过，这三家一直说暂时没有需要。
“三桶油”的直接领导都说暂时没有需要，路菲菲何德何能，可以卖出去。
现在，他们觉得，说不定路菲菲真的能卖出去。
她可能有什么魔法。
路菲菲拿到了伊朗原油和成品油的质量检测书，以及价格等等。
伊朗的油在他们国内那是真便宜。
路菲菲去伊朗的时候，中国加油站的93号汽油七块多钱一升，伊朗加油站挂的牌牌换算下来汇率是人民币五毛钱一升。
伊朗人民穷归穷，开车那叫一个任性，德黑兰城市不大，到处都是单行道，两点距离几百米也要绕半小时。
不过，她也看见，伊朗马路上跑的车有不少是冒黑烟的，理论上来说，冒黑烟的责任甩给成品油质量不好，也很合理。
所以，她才会想到反手卖设备。
路菲菲的中石化网友是在耽美闲情上认识的，她介绍给路菲菲的销售代表伍勇，是她在食堂里遇上，一起激情吐槽过排骨烧糊了也敢拿出来卖的革命战友。
三人在咖啡厅见面，气氛比较轻松，先聊了一会儿伊朗人的八卦，然后进入正题。
伍勇刚进公司没多久，手上要人脉没人脉，要订单没订单，国内需要把原油变成成品油的公司就那么几个，人家自己有设备。
国外的话，好搞定的公司都被老员工瓜分完了，手上权利颇大的老员工都搞不定的那些公司……他也搞不定。
连着几个月，一丁点进展都没有。
他是正式编制，公司不会因此开除他，但是，也不能让他闲着。
他现在只能跟在老员工后面帮着打打单，出出保，卖不了设备，就卖卖各种散装成品油，当中间商吃差价。
雄心都变成熊心了。
路菲菲问他：“国内几大企业有没有试过给伊朗人卖设备？”
“打听过，伊朗不是还在被美国制裁着么？不敢卖。”
美国现在对伊朗有出口禁令，他的盟友们都不往伊朗卖东西，中方不是盟友，但美国有恶心的长臂管辖权。
要是以中石化的名义卖设备给伊朗，很有可能也被美国制裁，将无法在美国及其盟友管辖地区内从事外汇、银行、资产买卖等业务。
能赚钱的生意，本行业的人早就想到了，只是有一个必然不能做的理由。
路菲菲想了想：“那就转一道手。”
“能行吗？”伍勇问道。
“单从运输上来说，肯定不成问题，中国都哗哗地往伊朗送游客了，至少说明官方的态度并没有跟着想严厉制裁伊朗，咱们能合法出去，后面的事情，就不是问题了。”
路菲菲见伍勇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便提议：“实在不行，我去问问妈祖。”
“为什么问她？”
路菲菲笑道：“往伊朗运货，都得走海运。妈祖要是同意，这事就一定能成。”
伍勇很茫然：“你怎么知道妈祖同意不同意？”
路菲菲：“要是妈祖不同意，她会出声阻止的。”
“哈哈哈哈哈……”
开玩笑归开玩笑，路菲菲对于搞定这件事没什么心理压力。
最省事的方式是走海运，要是海运受到海上局势影响走不了，就从陆路走，经巴基斯坦进伊朗。
上回卖挖掘机给阿富汗的那个空壳公司还在呢，美国要是想制裁，就制裁它好了。
敢制裁，就敢倒闭。
伍勇以路人甲顾问的身份和路菲菲一起去找伊朗人谈。
伊朗人兴高采烈的喜迎中国某石油公司的“专家顾问”，一见面，他们就露出了不怎么信任的表情。
就一个人来谈不说，还这么年轻。
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伍勇还不知道对方已经露出轻视的意思，还在跟人聊得开心。
在会谈间隙，路菲菲赶紧把钱援朝叫来。
钱援朝懵了：“我不懂石油啊。”
路菲菲：“没事，你懂进出口嘛。再说，聊石油的时候，你只要高深莫测地坐在那里，不说也不笑，就是领导的那个派头就行了。”
会谈的下半场，钱援朝西装革履，一头花白的头发，凸起的肚子，高冷的表情，一下子赢得了伊朗人的信任。
路菲菲介绍道：“我们钱总太忙了，听说今天有尊贵的客人，他刚刚从一个会上赶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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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援朝露出商业微笑，与伊朗人亲切握手，然后往旁边一坐，全程高冷，有时候伍勇说了一些内容，伊朗人还要看他一眼，看看他是不是这个意思，钱援朝偷摸着看路菲菲在桌下打的手势，配合着给出赞同或不赞同的意见。
伊朗的成品油质量确实差，最好的汽油大概相当于中国国四的水平。
白瞎了上天赐给他们的大好油田。
伊朗人跟伍勇努力掰扯成品油质量差可以便宜卖的时候，钱援朝终于出声了。
搞进tຊ出口贸易的老同志，一出声，就是不一样，他从政策开始分析，有一万个不能进口不合格成品油的理由。
伊朗人决定退而求其次，说想卖原油。
钱援朝还是摇头：“今年一月份，我国从伊朗进口原油的数量已经比去年翻倍了，波斯湾地区的沙特也是我国的重要进口地，贵国与沙特的关系……不怎么好啊。”
岂止不怎么好，一直闹到2023年，才在北京握手言和。
“我国石油使用量这么大，不可能只从贵国进口，现在的进口量，已经是顶着美国制裁的压力，再想多进口，那不是我们公司能说了算的，需要上升到国家层面……”
不愧是曾经体制内做到处长的人物，钱援朝打起官腔来，滔滔不绝，有理有据。
路菲菲和伍勇两个年轻人此时看他的表情，真有下属看领导的那个味儿了。
原油，在政策上进不了，成品油，质量不合格。
钱援朝满脸遗憾：“我们也很希望能进口优质的便宜成品油，但是贵国的成品油实在不行，我国执行的是国五标准，而且根据我国签署的国际环保相关协议，很可能要推行国六标准，进口国四的话，有可能油还没有入境，就被立法禁止使用了。”
路菲菲体贴地问了一句：“你们国家现有的设备，能不能提升一下技术标准？”
伊朗人为难地摇摇头，被制裁那么多年，现有设备都是巴列维王朝时期剩下的，上哪儿提升技术标准去？手搓吗？
伊朗人询问中方对成品油的标准是什么。
伍勇马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萝卜岗”标准。
每一条都卡在中石化出售的炼油设备的技术指标里。
钱援朝满脸的真诚：“要是能达到这个标准，只要中国不禁止进口成品油，你们给的价格又合适，那我们肯定买。”
此时，伊朗人已经有几分想买设备了。
他们打算问一圈中石化、中石油和中海油再说。
不着急。
等聊到差不多的时候，路菲菲用压低嗓门但确保附近的几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钱总，他们可能赶不上了，咱们不是要做明年的采购预算了吗？要是定下来的话，就得到后年才能采购了。”
钱援朝假装恍然大悟：“对！几个公司都已经在做了，咱们已经是最晚的了……元旦之前就要交……可能不行了。”
坐在对面的伊朗人里有懂中文的，他马上把中国人的“窃窃私语”翻译成波斯语说给谈判代表团里的负责人听。
要不怎么说，诈骗手段不一定有多高，主要看被骗的人到底有多着急呢。
一着急，脑子就不清醒了。
结束会谈后，伊朗人还是找了中石油和中海油了解炼油设备。
这两家公司确实有设备可以卖，但是，他们都拿不准到底能不能卖给伊朗。
他们也没有养空壳公司，万一被美国制裁了，后面那么多生意都不好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伊朗人终于找到了中石化的头上。
伍勇回去把路菲菲牵线卖设备给伊朗人的事情上报给领导，领导刚开始也有着与其他两油的领导一样的担心。
然后，他们听说了阿富汗买挖掘机的故事。
仔细一琢磨，可行！
路菲菲的空壳公司注册地是开曼群岛，说起来，也是外资公司，卖设备给外资公司，收取外汇一点问题也没有。
至于这个开曼群岛公司买了设备以后卖给谁，中石化怎么会知道，炼油设备又不识主，又不像计算机还认IP地址，他们也没办法。
伍勇这边第一次开单，担心价格太高，伊朗人跑了，领导想鼓励鼓励他，同意给了一些折扣和额外赠送。
……伍勇完全是多虑了，他的客户是路菲菲。
中石化给出的折扣，路菲菲雁过拔毛，全扣在自己手上了。
中石化额外赠送的备用零部件，被路菲菲加价卖给伊朗人了。
本来伊朗人不想买，路菲菲恐吓伊朗人：“要是后面美国加大制裁力度，你们的设备坏了，我们可能都没办法把零部件运进来。这么贵的设备，就因为一两个零件坏了，就没办法用，多可惜……”
路菲菲细数自巴列维王朝倒台以后，美国对伊朗进行了多少次制裁，每次受了多少影响，进一步放大了伊朗人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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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把免费赠品都标价出售，是因为给她和中石化牵线的这个网友，最终在2023年去了伊朗出差……她说伊朗人可骄傲了，说他们已经90%实现了国产化，再也不用面对设备老化、无法进口零部件的问题。
那也就是说在2023年之前，他们经常被反复卡脖子，能有一个中间商愿意赚他们的差价，他们很乐意。
路菲菲是勤勤恳恳的中间商，认认真真赚差价。
最终，这批免费赠送的零件，被路菲菲卖了两百多万美元，揣自己兜里去了。
伍勇签单成功、收款成功，开心之余，也在替路菲菲担心后面的故事要怎么圆。
“他们要是把符合标准的成品油生产出来了，我们公司不可能收购的。”伍勇发愁。
之前说不买人家成品油的原因是因为不达标，忽悠伊朗人买设备。
现在人家设备买了，也达标了，还不买？
路菲菲笑笑：“不着急，等他们炼出来再说呗。”
反正，在他们炼出来之前，美国一定会向安理会提交新的伊朗核问题决议，然后，延续制裁。
一直裁啊裁，就没停过。
不是我不想买，是买你们的成品油，上升到了国家层面，不是我这个小公司愿意掏钱就能搞定的事。
当然，到时候如果国家非常想推行人民币结算，从伊朗这边稍微买一点成品油，但支付人民币，倒也不是不行。
国际贸易很多时候不是单纯的金钱往来，不仅牵涉到了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有时候还出于恶心第三国的需要。
先留个口子，将来兴许有用。
路菲菲成为伊朗正式对中国大推旅游之后的第一批游客，随行助理段风。
做为伊朗旅游局和商业局的贵客，路菲菲和段风刚出禁区，就看到了举着横幅、挥着小旗的人在列队迎接。
同趟飞机的中国游客无不好奇地停下脚步，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横幅上用中文写着“热烈欢迎路菲菲降临！”
路菲菲：“……”
段风努力憋住笑，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路菲菲。
路菲菲满脸笑容：“谢谢谢谢，你们有心了。”
旁边一个伊朗小伙子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向路菲菲表示欢迎。
路菲菲夸赞道：“哇，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是在中国留学过吗？”
翻译小伙子满脸骄傲：“没有，我是自己学的！”
路菲菲：“这个横幅也是你写的吗？”
“对！”
路菲菲：“太隆重了。”
翻译小伙子：“你是我们的贵客！这最符合我们对你的敬意。”
这可是他找了十几个版本后的最终定稿，贵客专门问横幅，一定是特别满意。
德黑兰本身没什么逛的，除了博物馆就是长得像大裤衩一样的自由纪念塔。
有旅游局请的导游陪着，全程有车接送。
段风看着马路上跑着的汽车，最大的感慨是：“怎么都冒黑烟，这样的车，在国内都不让上路。”
路菲菲：“这边就是这样啦，油品很差的。”
不然也不能让她赚着差价。
段风同情地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那多毁发动机啊。”
“毁发动机？”
段风点点头：“是啊，像这种油，再好的发动机，都扛不住，用不了多久就坏了，我记得以前坐公交车，经常看到司机把车前面的大盖子掀起来，不知道捣鼓什么，然后要所有乘客下去推车。”
路菲菲摸着下巴：“嗯……你这么说的话，那他们或许很需要发动机。”
车到了自由纪念塔，一个相当无聊的景点，就那么一座塔，路菲菲拍了几张照片意思意思，就提出去不如去下一个景点——商业局。
第 147 章
商业局对路菲菲的到来非常欢迎, 他们还满心期待着路菲菲能帮他们把成品油卖到中国去。
他们惦记着路菲菲，路菲菲也惦记着他们。
此时中国已经有公司进入伊朗办厂销售合资车，既然第一家可以有, 那么, 第二家也可以有。
发动机是原厂的好, 但是……原厂的贵啊。
就像手机电池, 原厂的几百块, 绿联、飞毛腿之类的兼容电池才几十。
反正都是消耗品, 用着用着, 原厂货也就差不多了。
国内有专做普适性发动机的, 涡轮增压之类高大上的功能一概没有, 就是平平tຊ凡凡地让车跑起来。
这些企业除了做发动机之外, 还做零配件。
此前有几个公司找到路菲菲, 是希望借她跟车企老板们的关系, 兴许能够成为这些车企的供应商。
不过这些车企不是自己生产零配件, 就是有了稳定长期的伙伴, 或者说难听一点, 就是看不上这几家中小型公司的实力, 中国那么多供应商, 早就卷起来了。
他们继续老老实实在国内小打小闹，卖点零件混口饭吃。
路菲菲却一直记着自己手里还有这么几个客户, 有机会就把他们卖出去。
伊朗商业局对进口发动机和汽车零配件的兴趣很大。
制裁对伊朗的工业实在是打击太大，不然好好一个产油国，也不能一直继续用着七十年代初的炼油设备。
连德黑兰的地铁车厢都是中国生产的。
现在伊朗商业部就有人在中国，想看厂验货可以马上完成。
细节谈判就用不着路菲菲亲自上场了, 厂商谈成了自然会有一笔佣金打进公司账户。
根据路菲菲的判断，除非国内厂商突然狂性大发, 痛骂伊朗人，否则这笔生意，怎么都能谈下来。
一个下午加一个上午，见了两批人，随便聊了几句，赚到一百多万，还行。
在路菲菲赚钱的这段时间，段风自己把路菲菲已经去过的地毯博物馆、珠宝博物馆逛了一遍，画了八十多篇手稿，每篇都详细标注了这些物件的信息。
路菲菲一张张看完，严肃认真：“严凯得多给你一笔钱！资料费！”
段风大度表示：“算啦，他能好好把股价拉上去，比什么都好，我手上还有几万股等着分红派息呢。”
路菲菲笑道：“好耶！等分红了，吃馄饨都能多加两个鸡蛋！”
“分红了还吃什么鸡蛋！吃三虾面！我请！”
路菲菲决定去伊斯法罕转转，如果德黑兰相当于伊朗的北京，那么，伊斯法罕就相当于伊朗的上海。
两人在街上转悠的时候，被满街的伊朗人当成了流动景点，走不了几步路，就被拉着拍照，基本上没半小时走不脱。
在巷子里转悠迷路了，有伊朗女司机主动停下车，打着手势问他们要不要帮忙。
路菲菲决定体验一下当地公交，上车才发现身上最小的一张钞票都够坐三十趟车的，没零钱，一个女学生主动过来帮两人刷了卡。
最后两人在买冰淇淋的时候，还被一个路过的老太太拉进家。
这要是在中国的大马路上，再怎么也不会进陌生人的屋里吃吃喝喝，哪怕是老太太也不行。
不过经过了前面这么长的铺垫，两人已经适应了这边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觉得跟陌生人回家坐坐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家就在冰淇淋店的旁边小院里，宽大敞亮，一进门，老太太就一脸嫌弃地把盖着脑袋的头巾扯下来，扔在沙发上，对路菲菲做了一个唾弃头巾的鬼脸。
这让路菲菲感到有些意外，刚才在酒店的走廊上，她没有戴头巾，还有大堂经理匆匆赶来，要她戴上。
老太太在厨房里用简单的咖啡壶煮起咖啡。
那咖啡壶，相当的朴素，感觉就像在大锅里煮咖啡豆末末。
她还拿出自己烤的小饼干端出来，请路菲菲和段风吃，她的英语相当不错，她说自己是亚美尼亚人，祖上是1915年的时候，土耳其对亚美尼亚种族灭绝大屠杀的时候逃过来的。
路菲菲这才知道，这里是亚美尼亚社区，也是伊朗境内难得的，有教堂的地方。
“咕噜噜噜”厨房里传出咖啡液萃取后进入壶中的声音，老太太起身给两个人端来咖啡。
这是路菲菲第一次喝没有任何过滤手段的咖啡，喝完之后，杯底和杯内壁上挂着厚厚一层咖啡渣。
老太太兴致勃勃地拿过路菲菲和段风的咖啡杯，说可以从咖啡渣里看见他俩的命运和未来。
哦哟～这个亚美尼亚老太太，身上居然还带着一点吉卜赛人属性。
老太太先仔细端详着段风的咖啡杯，给他的咖啡是先倒的，咖啡渣比较稀薄：
“你对你所热爱的事业很执着，是一个温和有趣的人，未来会与一个很好的女人结婚。”
然后，她又拿过路菲菲的咖啡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隆重地戴上了眼镜：
“你像太阳一样，让你身边的人感到温暖，在未来，你的愿望会被你一一实现，你将会被许多人寄托希望，他们将因你而受益，你也会因此感到幸福。”
没了。
路菲菲还没开口，段风先着急：“关于她的预言，没有爱情或者婚姻吗？”
老太太又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摇摇头：“看不见。”
路菲菲见段风苦恼的模样，笑道：“不是说了嘛，我的愿望会被我一一实现，只要你还是我的愿望，就没有问题。”
“嗯……说得没错。”段风终于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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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就向老太太讨教怎么通过咖啡渣看命运，说不定可以用在游戏场景里，没有基础硬编的话，难度还是挺高的。
老太太的大儿子一家在美国工作，小儿子一家在伊朗，就住在楼上，是个从中国倒腾家具到伊朗来卖的生意人。
路菲菲觉得他还可以再多卖一点有出息的东西，比如清洁小工具。
路菲菲的电脑里还收着苏琴公司的照片和视频，她展示给老太太和她小儿媳妇看，各种清洁死角被一套连招处理得干干净净，两个女人看得目不转睛，连连称赞好用。
路菲菲把苏琴公司销售的联系方式留给小儿子，让他自行联系。
现在还没有过合同期，卖出去的也有她的提成，多卖多得。
从老太太家里出来，段风得到了咖啡渣占卜图案基本思路，路菲菲帮苏琴介绍了一单可能的生意，顺便连在美国的大儿子所在的公司业务都摸了个门清。
大儿子的公司是石油公司，最近他在西亚出差，似乎是在谈出售油田股份的事情，回了两趟家，老太太很高兴。
“出售油田啊……”路菲菲记得跟伍勇聊天的时候，他吐槽过：“胜利油田是我们公司最好的油田了，跟中石油的大庆油田比，就是个渣渣，克拉玛依也是中石油的！吐哈油田还是中石油的！没什么产量的巴音郭楞是中石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也想拥有油田。
路菲菲第一反应：跟中石化说现在应该有个机会。
转念一想：也得给中石油一个机会，万一他们能给得更多呢。
中海油……虽然是海里的，不过，万一他们也想在岸上活动活动？
路菲菲先找伍勇打听了一下，他们内部知不知道这块油田。
如果知道，那是为什么不拿下？
这样才好确定她的佣金能拿多少。
答案很快回来了：知道，不拿下的原因是美国人不让。
又是美国人……
2000年发现之后，中国就想参加，发达国家不带中国玩，他们成立了北里海作业公司，努力开采了好几年，无奈那里的条件太差，整得他们越来越丧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那句话，中石化和中石油还不知道，国内的消息还停留在：“他们保持着干劲，打算继续努力。”
路菲菲问道：“要是那块地没人要了，你们愿意买吗？”
伍勇：“如果他们肯卖，那最好啦，人民群众都盼着呢。”
路菲菲挂了电话，又询问老太太的儿子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或者要是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就去找他。
确切的消息是四天以后，路菲菲决定先带着段风去别的地方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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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段风站在哭着喊着，心心念念要进去的粉红清真寺门口时，脸垮了下来。
门，关着！
只有两个手里抱着longly planet的白人游客同样哀怨地站在清真寺门口，他俩对路菲菲和段风耸耸肩：“今天不开门。”
什么时候开门？
不知道。
明天的计划是去波斯波利斯，后天的计划是去卡尚，大后天的计划是去亚兹德看祭坛……然后回到伊斯法罕，找老太太的大儿子谈生意。
不可能在设拉子再等一天。
段风虽然沮丧，不过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他拉了拉路菲菲的手：“算了，走吧，去逛逛珠宝市场，一定也很好看。”
路菲菲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琢磨来琢磨去，她都觉得清真寺不可能有不开放的tຊ时候，又不是博物馆，又不是什么公务机构，他们这些虔诚的人不是应该天天去，一天去五趟的吗？怎么可能关了？
就算是关了，她也得知道为什么关，关了之后，周围的居民都上哪里做礼拜。
也算是个新奇的知识点。
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太阳当空照，周围有居民区，但居民区的主要入口处不在这里，也许人们都在家里睡午觉，四下一片安静，连只虫都没有，除了那两个已经起身离开，越走越远的白人游客之外，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路菲菲和段风两个活口。
“没有就算了。”在来之前，段风是叫得最狠的，嚷嚷着哪儿都不去，也得去看粉红清真寺和万国之门。
他不想给路菲菲太大的压力，故意显得毫不在乎的样子。
“算了？那怎么行！”路菲菲迈开大步，立志随机从周围的房子里抓出来一个人问明白。
“HELLO～”一声带着伊朗口音的打招呼声，从粉红清真寺的后面传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笑咪咪地冲他俩打招呼，她手里拎着浇花壶，正在给一排排的花盆浇水。
路菲菲企图向她询问粉红清真寺到底开不开门，她指了指清真寺问了一句：“Open or closed？”
女人露出遗憾的微笑，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说了一句波斯文。
路菲菲叹了口气：“唉，她不懂英文。”
“你听得懂波斯文？”段风睁大眼睛。
路菲菲：“不用听懂，看就行啦，我说一句话，一般人不回答，而是指自己的耳朵和嘴，代表着自己是聋哑，她既然自己不是聋哑，那就说明是英语聋哑。”
段风眨眨眼睛：“忽然觉得那个亚美尼亚老太太好厉害。”
“她身在被美国制裁的伊朗，大儿子还能去美国定居工作，不是凡人啊。”
两人正打算离开，女主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想请两人进她家坐坐。
在语言完全不通的人家坐坐，其实蛮煎熬的，路菲菲笑着摇摇头，又指了指粉红清真寺。
女主人仿佛领悟了什么，邀请两人走进自己家的院子。
此时路菲菲才发现，这户人家与粉红清真寺共享一个围墙。
她，心思活络了。
路菲菲：“哎，段风，你看从这跳下去，有两米五吗？”
“你还记得咱们入境时收到的短信吗？请遵守当地法律法规。”段风无情地打破了她的梦想。
他看着路菲菲还在打量着围墙的高度，继续劝说：
“跳进清真寺可能比跳进民居的罪更重哦。”
“到时候，大使馆都不好意思捞你，好歹也犯个大点的罪啊，比如抢走了那颗光明之海。”
“你也不想二上新闻联播，就是因为跳墙吧？到时候网上会放着你被抓住的时候拍的丑照，配字是：一中国女游客，跳墙进入清真寺，引发两国争端。”
“再说，光进院子有什么用，房子不是还有一道门吗？”
段风的最后那句话，彻底让路菲菲打消了跳墙进门的念头。
她还是不死心，对女主人伸出两只手，摆成门关闭的样子，又指了指粉红清真寺。
女主人满脸疑惑，说了句什么。
段风：“她不懂你什么意思。”
路菲菲：“不可能，我再试试。”
她这次加了辅助动作：指了指自己和段风，用手指做出走路的样子，又指了指粉红清真寺，再用双手摆出门关起来的状态，再配合以失落沮丧的表情。
女主人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然后，她示意路菲菲和段风跟着她。
段风震惊：“她居然懂了？！”
路菲菲：“懂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上辈子去了不少各种不同文化不同语系的国家，基本上，能用肢体语言和简笔画表达的事情，在世界各国都没有误会的。
等走到清真寺门口，女主人看到门锁着，她示意路菲菲和段风在门口等着，然后，她就不见了。
路菲菲：“她一定是去摇人了。把有钥匙的人从家里薅起来，张怀民，张怀民，起来，起来！”
段风觉得她太乐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提醒她：“也可能一会儿回来说管钥匙的人真的不在家。”
路菲菲依旧乐观：“那应该把钥匙留下吧，不然怎么做礼拜？”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女主人领着一个男人匆匆过来，男人拎出一串钥匙，打开粉红清真寺的门。
此时的光线正好，阳光从彩绘玻璃窗照进来，礼拜堂内的一切都是粉红色的。
拿钥匙的男人开完门就走了，偌大一个礼拜堂里只有两人，段风冒出无数对色彩和光影的感悟，教路菲菲摆拍照姿势。
拍了没几张，又有几个中国游客进来，会第一批来伊朗自由行的人，也不是什么内向性格，她们看了段风拍的照片之后，六七个人摆同样的姿势，如同摄影流水线一样。
姿势一样，不代表摄影师水平一样。
拍完之后，女士们看照片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拿这些照片去投稿《出门旅游千万不要让男朋友照相》。
见段风和路菲菲还没走，一位女士当机立断，决定抛弃不靠谱的男朋友，请求段风帮她拍一张。
有一就有二，粉红清真寺成了段风展示摄影技术的大舞台。
路菲菲跟站在旁边发呆的男士们闲聊，问他们是不是也买的199套餐，是看到什么突然心动，来之前有没有担心过安全，有没有其他担心的事情？
几人回答完问题，有人说了一句：“你是伊朗旅游局的吗？好认真哦。”
路菲菲笑着摇摇头：“不是，不过你刚才说看到的那两篇文章，是我们公司的人写的，想看看写没写到点子上。”
“哦哦，厉害厉害，我已经关注你们公司的账号了，以后想去哪里玩，就先看你们的文章，写得很详细。”
文案组上大分～
可惜现在的技术还不支持在文章下面加链接，直接跳转购买，不然，她就能直接跟甲方谈渠道费了。
……这技术应该不是很难吧，也许，他们只是没想到？
路菲菲当即把这个想法记在备忘录里，等回酒店就给紫金微博的客户经理留言提意见。
最好能在她回国之前就把这个功能加上……算了，程序员可能会摆法阵诅咒她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忽然，一个人问路菲菲：“设拉子葡萄酒，真的是这里产的吗？可是这边不是不让喝酒吗？”
这段话是路菲菲公司出品的旅游宣传文章里的，说远在一千多年前的萨珊波斯王朝时期，这里的人就在酿酒，设拉子葡萄酒也是因此而得名。
其实是不是，没人知道，有说设拉子葡萄原产地是法国，名字叫西拉，然后，这酒到了澳大利亚之后，他们觉得“希腊商人从波斯帝国带到法国的葡萄”，远比“法国本地货”显得更神秘高贵，就给起了个设拉子的名。
在欧美，“波斯帝国”这个名号，说出来还是让人心驰神往的，不然也没《斯巴达300勇士》什么事了。
在路菲菲看来，不过是一种营销手段。
好用！
所以，她的人也用了。
尽管路菲菲自己心里不信，不过还是顺着文章里的说法进一步解释道：“以前可以的，直到1979年巴列维王朝倒台才开始严格禁酒，禁酒之前女士们还穿得跟世俗社会一样，禁酒之后，就开始蒙头盖脸了。”
拍完照的女士们也跟着吐槽了一下在这里，连外国女人都非得裹着头巾的要求。
“年轻女人都很反感戴头巾，上了年纪的女人跟宗教警察似的，我就稍微多露了一点，就被她拉着非得给盖上。”
“就是，她们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七九年之前吧，她们享受过了自由，怎么还这么封建。”
……
路菲菲笑笑没说话，再过十几年，她们就会看见嫡庶神教、你们是宾馆我是家、我们家是男的不吃亏、我不是想生男孩只是易孕体质……等等说法占据舆论半壁江山。
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是封建势力真的相当顽固。
拍完照，一个女游客对照片满意极了，对身旁的男人说：“我就说吧，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什么？”路菲菲好奇问。
女游客：“我们过来的路上，遇到两个外国人，跟我们说今天粉红清真寺不开，tຊ让我们不要白跑。我对象说那就走吧，我说反正闲着没事，不如过去看看。”
她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我就说吧！幸好来了，不然这辈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趟呢。”
“哎，那两个外国人是不是想骗我们去什么地方？泰国就是这样的，说一个景点关门了，就把游客忽悠到他们有提成的地方玩。”
路菲菲笑道：“这你就冤枉他们了，他们是真的以为今天关门。”
她告诉女游客，这扇门是怎么打开的。
女游客冲着路菲菲竖起大拇指：“可以的！我们今天都是沾了你的光！你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
“坚持就是胜利。”
第 148 章
设拉子之后是波斯波利斯, 波斯早期的首都，那里有一大片废墟，还有万国之门, 号称是万国使者进门来拜见波斯国王的。
雕刻是有的, 高也真的高。
就是那个宽度……大概也就四五个人并排过, 《金瓶梅》里提到过的南京拔步床大概都抬不过去。
段风举起铅笔, 对着门横比划、竖比划：“这门……是不是小了点？怎么万国。”
“宣传嘛。”路菲菲笑道, “反正没来过的就信了, 听起来好像厉害的样子。就像宣传什么国际免税店之类的, 过去一看, 嗐, 还没有肯德基大, 来都来了, 转一圈, 就忍不住想买点什么, 不就发展起来了。”
段风：“太邪恶了。”
“嘘, 别乱说, 这可是我的祖师爷。”
“啊？”段风震惊, “你什么时候跟西亚人扯上关系的。”
路菲菲笑道：“当初甘英经过波斯湾想要去罗马, 到了帕提亚帝国，就是这边的第一帝国的时候, 这边的使者跟他说波斯湾的海浪特别凶险，在海上要飘几年，海上还有会吃人的塞壬，甘英就没去罗马。
往后的许多年, 帕提亚帝国变成了安息帝国，他们依旧奋战在汉朝和罗马中间, 当中间商赚差价，把中国的丝绸往罗马卖，赚了好多好多。”
“这也行……”段风叹道，“如果去的人不是甘英，而是张骞，不管海上有什么东西，他都会去。真是性格决定命运。”
路菲菲点点头：“要是李广的话，也不错，他可能计划去波斯湾，然后迷路，去了北边几千公里，正好从陆路进罗马，也不会被波斯人骗了。运气也能决定命运。”
波斯波利斯，一座数千年前的王城，如今满地碎石与断壁残垣，就这么躺在露天，被风吹日晒，路菲菲在石壁上，甚至看到了18XX年的人刻下的类似“xx到此一游”的文字。
“可惜……要是放着不管，就坏掉了。埃及博物馆也是，满屋好东西，都像大垃圾一样堆着，连绳子都没有，随便摸。”路菲菲叹了口气。
“希望熊老板能对得起我给他们拉去的生意，别把人家老板的古堡修得太中国了。”
段风不理解：“他不就是去做个复原，能怎么中国？”
“嗯……你没见过的话，不是太好描述，就是主体建筑乍一看，是欧洲的，但是各种细节，都是中式的，比如路灯、绿化带、垃圾桶的风格，全世界被中国援建的城市、公路，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到了亚兹德，路菲菲介绍拜火教的祭坛给段风认识：“看，这就是熊老板他们公司修过的。”
“明教，竟堕落至此。”段风想起上学时候追看过的《倚天屠龙记》，打过的剑侠情缘三，感慨万千。
“也不算彻底的毁灭了，伊朗的清真寺跟别处的不一样，你有看到他们的墙上总有那么一抹妖娆的红色吧，别的国家的清真寺都没有，那红色，是拜火教的遗留，让火神永远悄咪咪地跟着活下去。”
段风想了想，还是非常遗憾：“本来是能烤全羊的大火，现在变成焖红薯烤土豆的碳火堆了。”
卡尚的主营商品是大马士革玫瑰，精油和玫瑰花水，便宜是便宜，差不多人民币十块钱1.25升玫瑰纯露。
早上在玫瑰园里现摘的花，现场用蒸馏釜蒸出来，一滴一滴的接完拿走。
最大卖点就是所见即所得，纯天然无添加，以及便宜。
但是没有精加工的大马士革玫瑰精油和玫瑰水到中国来的价格，也不会比中国平阴玫瑰和云南玫瑰便宜，属实没有必要。
如果玫瑰园是在中国，附近又是个已经成了景点的小镇的话，这种现摘现做现卖的模式会很受欢迎。
路菲菲的脑中闪过了几个著名的玫瑰产地，以及匹配的旅游景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算了，等回去再查查，不行的话……就在旅游景点旁边找块地现种……反正玫瑰又不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百来天就能从种子到出花了。
在古老的波斯帝国废墟上，大流士大帝的浮雕前，段风沉默地用纸笔勾描着古波斯帝国曾经的辉煌与荣耀，路菲菲沉默地用头脑计算着她的商业帝国未来的版图与灿烂。
段风画完，以为路菲菲已经等烦了，却发现路菲菲正闭着眼睛，双唇微动，虔诚地念叨些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仔细听听，她念的是：“大秦、塞里斯之国的晚辈路菲菲，家住XXXXX，护照号XXXX，身份证号XXXX，祈求帕提亚、安息、波斯……中间商的历代先祖，保佑我在北京时间，2009年12月31日晚上23点59分之前，接到税后利润一亿元、币种为现在流通的人民币以上的合法、合理、不伤害身体、不伤及家人朋友的业务，如能成功，我定会回到此地，给各位的浮雕装上玻璃罩……”
等路菲菲许愿完毕，段风小心翼翼地问：“……在伊朗许愿，需要说得这么复杂？”
这是本地风俗吗？
路菲菲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路菲菲用力点点头：“如果不报证件号，世间这么多同名同姓的人，神仙赐福万一赐错给了别人，那我不是亏了？”
“要是我只许愿赚一大笔钱，结果是遇到车祸，摔伤了腿，别人赔我一笔钱，也很难受啊，是不是。”
“许愿一定要说清楚，我有一个朋友，许愿能找一份工作，结果，工作是有了，当义工……这愿是不是不许也罢？”
“许愿平安是最没意义的，什么叫平安？人只剩高位截瘫但没死，还剩一口气算平安吗？被蚊子叮一口算不平安吗？”
路菲菲认真地叨叨了半天：“工作需要量化、拆分、这样神仙才能找到业务抓手，细化颗粒度，赋能我的工作，沉淀业务逻辑，打通多重链路，实现业务闭环。”
段风怔了怔：“……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每个词我都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具体又说不出来。”
现在的互联网公司不这么说话。
路菲菲笑起来：“嗯，这是我新近研究的一套新的营销方法。以前是用别人用不起的高奢品牌把人与人之间划分出小圈子，现在用语言就可以做到，让人一听’他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他不是’，也算是一种新型降本增效。”
当路菲菲再一次站在老太太家门口的时候，老太太无比惊喜，连忙将她和段风迎进门。
路菲菲先问候了她，然后问候了小儿子和小儿媳妇，最后问到她最关心的大儿子。
大儿子回来了，他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还会说“你好”“谢谢”。
波斯商人都是很讲究的，哪怕是个大市场里卖地毯的，都会先请人坐下，端上茶与藏红花糖，先聊聊天气与最近的生活，再慢慢引到他想说的事情上。
路菲菲与他寒暄了十分钟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这位扎哈先生是代表美国康菲石油公司，想要出售他们公司在哈萨克斯坦一座油田的8.33%的股份。
扎哈在确认路菲菲的目的之后，第一个问题是：“请问，您是代表中国政府来采购吗？”
“哦不，那当然不是，我们是私人企业。”
扎哈的表情先是一松，然后问路菲菲的公司有多少钱：“至少要有六十亿美元，这块油田可是世界第二大油田，贮藏量丰富。”
为了表示诚意，扎哈还在地图上为路菲菲指出油田的位置。
路菲菲看见油田所在的纬度位置，内心跳出两个字：好冷。
看到油田的石油深度，她顿时理解为什么美国佬要卖股票了。
以路菲菲对石油开采的那一点微末的了解，她知道沙特之所以富，是因为在家后院挖个池子都能喷石油，而中tຊ国要搞“磕头机”。
沙特的开采成本是两美元，其他中东油田开采成本是六美元，中国的开采成本是二十五美元，浅海石油的成本超过了三十美元。
北极地下全是石油，但没人乐意去开，因为开采成本超过一百美元，大概只有全世界石油资源都枯竭了，才会轮到那里吧。
扎哈告诉路菲菲，她就算有六十亿，也不一定能得手，因为公司更想卖给印度公司。
印度公司也很想买。
路菲菲问道：“美国想卖给印度，印度想从美国手里买……那不就成了吗？怎么还要你为这件事辛苦跑来跑去的？”
“因为哈萨克斯坦人不同意。”扎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老太太倒是很开心：“我很感谢他们不同意，否则，你要到圣诞节才能回家来一趟。去年圣诞节都没回家！”
“去年萨特太小带不回来……”母子俩絮叨了一番关于去年没回家的事，正经事又被抛到一边。
段风被发配去跟小朋友一起玩耍，两人在玩“小朋友画奇怪轮廓，段风把它美化”的游戏。
小孩听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抬头，奶声奶气地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转头又对段风说了些什么，仿佛在寻找某些认同，段风用力点头“嗯嗯”，以示支持，然后小孩高高兴兴地又开始画画了。
路菲菲借机把话题拉回来：“哈萨克斯坦为什么不同意？”
“他们不想跟印度人合作。”
挺正常的，路菲菲也不想跟印度人合作，他们毫无时间观念，也没有商业的契约精神，法学生都比不过他们临时就地立法的水平，除了吹牛吹得响之外，毫无价值。
不过……哈萨克斯坦人的人品也不怎么样，路菲菲被哈萨克斯坦国家旅游局放过鸽子，这是她唯一一次被国家级别的公务机构放鸽子。
挺好，这样就可以完全以商人的心态对待这两家了。
扎哈对路菲菲说了许多内幕，比如康菲石油公司内部是如何如何的迫不及待脱手，哈萨克斯坦人又不想卖给印度人，又怕得罪美国人……
中国公司一直都派人来打听过，但是，康菲石油一直咬死了说绝不卖给中国人。
……
扎哈说的不少事情，都可以被划进商业机密范围了。
他就这么叭叭叭叭的说了一通，就好像在向家人抱怨工作真难做，这个破班谁想上谁上一样。
路菲菲把重要信息听了七七八八，回到酒店之后，路菲菲对段风说：“他们公司都没有进行任何的保密方面的培训吗？什么都敢说。”
段风笑道：“说明你亲和能力强啊，让人毫无防备，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嗯……那确实是，”路菲菲从不乱谦虚，她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就在他家，周围坐着的是他的亲人，你还跟他的宝宝玩得那么开心，确实，很不像谈生意的样子。”
路菲菲一笑：“我现在终于理解《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了。”
“理解什么？”
路菲菲：“就是阿春跟男主角王启明刚进行完生命的大和谐，躺在一起，王启明说要向她借钱。阿春马上穿上一整套的职业装，去隔壁办公室，与王启明谈借款的事项。
王启明说至于吗，搞这么隆重。
阿春说，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要是什么都不穿躺在你怀里谈借款合同，感觉不对，会有很多东西考虑不周全。
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人在非公务场合，确实会降低防备心。如果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他肯定不能给我说这么多。”
段风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现在说的这些，是不是就是你在大流士面前叨叨的什么沉淀？我好像能领悟你说的那些小圈子高奢语言了。”
“哈哈，算吧。”路菲菲伸手去揉段风的耳朵：“孺子可教。”
段风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抓住她的手：“谁是孺子！”
“你！”路菲菲的另一只手又摸了过去。
“我是不是孺子，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路菲菲撩完就想跑。
被段风伸手搂住腰，扣在他的腿上：“那就再回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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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黑兰与中国时差四小时，路菲菲掐着时间给伍勇打了个电话：“美国人要卖里海卡沙甘油田的股票，你们知道吗？”
“知道，他们不肯卖给我们，我们都跟中石油联手了，还是没拿下。钱不是问题，政治因素影响太大。”
香艳旖旎的清晨，路菲菲在跟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分别开会。
这三家各有所长：
中石化的炼油设备是三家之中最强的。
中石油的开采技术最强。
那块油田在里海边，油层与海水相距非常近，而里海是哈萨克斯坦非常重要的生态保护区，签订的开采合同上规定了非常严苛的生态保护条款。
而中海油的许多油田都在海里，对于跟水啊、环保啊打交道，他们比较在行。
三个公司的说辞很统一：不是不想，也不是没钱，就是美国人不肯卖。
路菲菲想起网上不少人大吹特吹资本主义不讲意识形态，只讲利益，胡扯，意识形态最终还是代表着利益。
不然到处撒钱的苏勋宗难道还真是百亿补贴拼多多，平生没什么追求，就喜欢支援小国建设不成。
吐槽归吐槽，正事还是得干的。
路菲菲说她可以想办法搞定这件事。
她以民营公司的身份跟印度人抢购油田，但是，买油田的钱是从她公司的账户上走，才能符合“非中国政府相关的企业”。
也就是说，三桶油得给路菲菲六十亿。
“三桶油”不是掏不起这六十亿，但得看掏给谁。
直接给美国人买股份，一点问题也没有。
掏给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民营企业，问题就大了！
路菲菲虽然干成了不少买卖，但是，谁知道她看见六十亿，会不会卷款潜逃，翻山越岭逃向与中国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这辈子不回国。
这种事情，只能让已经得到信任背书的“白手套”去做。
可是，目前能担得起六十亿资金的“白手套”，早就被美国盯上了。
路菲菲：“既然你们不愿意出……那就这样，我要是能凭自己本事买下来，我就以六十亿的价格卖出给你们，至于我是用多少钱买下来的，你们就不要过问了。”
要是买下来之后，三桶油反悔不愿意买，她反手卖给印度人好了。
就冲着印度人花大价钱从俄罗斯买废弃航母的操作来看，加价卖给印度人也并非绝无可能。
“三桶油”一听，只要不让他们冒风险先掏六十亿，什么都好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把国际政治上的问题摆平了，花钱吃现成的有什么不好。
结束远程会谈，路菲菲看见在旁边已经为早餐换了五个摆盘造型，并画了五幅水粉的段风，忽然问：“你这一幅，能卖十亿美元吗？”
段风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去摸路菲菲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知道莫奈的睡莲多少钱吗？”
“一百亿美元？”
“一亿美元左右。而且，我现在还活着，多少艺术家都是死后出名。”
路菲菲叹了口气：“还是中东狗大户来钱快，活着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还不像华尔街的人那么操心。”
段风一边把无花果酱往面包上抹，一边听路菲菲琢磨着应该上哪儿搞钱。
五十亿，在她嘴里就好像跟爸妈要五十块一样。
路菲菲的计划是找金融界搞钱。
本来搞钱也不是很难，当初华夏证券的邵淳连官方文件都没看到，就凭着一腔热血给了徐增平两千万美元，让他把“瓦良格号”买回中国。
结果，徐增平把钱给挪用还他自己的债了，导致邵淳说不清楚这笔钱去了哪里，直接被免职。
现在这位华夏证券的前董事长，还背着被停职调查的名头。
路菲菲知道，他到2018年才平反。
尽管他没有说自己把几千万美元搞去了哪里，但是圈内的人都知道：是一个商人对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甘冒奇险。
现在，全国的金融圈子都知道他这么一位倒霉催的，风声这么紧，谁敢顶风作案。
路菲菲：商人。
张口：六十亿美元。
比两千万美元多多啦！
土耳其向中国勒索的瓦良格号过境费也才十亿美元。
与路菲菲的要求相比，十亿美元都只能叫“也才”了。
目前，整个大陆地区能一下子掏出六十亿美元的，除了金融圈，就tຊ只有房地产了。
不过现在房地产的现金流不是在买地皮，就是在盖楼，当真能立马掏出几十亿美金现钱的公司……应该没有。
回国后，路菲菲试着找了几家后世都赫赫有名的房地产集团，果然……掏不出来，当然，也可能是不想掏。
段风也在帮她努力，在路菲菲再一次拜财神失败归来的晚上，段风给她发消息，说他有一个朋友……
他那个朋友，是给国家领导人的太太们做礼服的，手机都被监控的那种档次。
礼服朋友跟不少显贵有往来。
其中某位显贵跟澳门何家与香港霍家都有往来。
路菲菲掐指一算：“原来我与何霍两家的关系，真的没有超过六个人！”
人托人递个话不难，难的还是忽悠人掏钱。
好消息是“三桶油”虽然不愿意掏真金白银，不过愿意为路菲菲提供信用背书。
段风问道：“你先去香港，还是先去澳门？”
“澳门，香港那边，我没什么把握。”
看过无数赌片的段风笑道：“澳门你有把握？难道……你才是真正的赌神？开赌场的都要怕你。”
路菲菲摇摇头：“开赌场的人才不怕呢，他们赚得是抽水，输赢通吃。”
她之所以选择先找何家，是因为何家有一个客观条件是霍家没有的：何家的三房妾室，各怀心思，尤其是想在家主面前展示自己这房的孩子有出息，超牛逼，值得托付家业。
路菲菲被安排参加一场宴会，她与何家几位“超”字辈女士在宴会上相谈甚欢。
谈奢侈品、游艇、豪宅、豪车，她谈不了。
不过，她总有本事把话题悄悄地向自己熟悉的领域引过去，然后与别人聊得风生水起。
拉近私人感情是第一步，手上有硬货是第二步。
路菲菲向有可能参与投资的人展示了自己的计划。
“只是计划？”看见计划的何家人非常失望，他们以为路菲菲已经投标成功，只是缺钱。
路菲菲笑道：“要是投标成功，那就是十拿十稳赚大钱，到时候，哪还有这么大的富贵。”
路菲菲：“我有九成的把握能拿下这块油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从中赚到差价，到时候，差价我们五五分，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 149 章
如果是普通人家, 路菲菲在今天的晚宴上就有把握搞定他们。
如果是普通的富贵人家，最多在晚宴后，也一定能有消息。
不过, 何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各房一边想自己出头, 一边又怕其他房出头, 更怕自己丢脸, 让其他房的人躺赢。
路菲菲的提议让他们觉得风险颇大。
就算路菲菲说的都是真的, 面临的政治风险远比投钱本身的压力要大。
可能这钱根本就投不下去。
也可能, 这钱投下去, 美国人要求哈萨克斯坦人不认账。
也可能, 哈萨克斯坦人自己就不想认账。
□□业与石油行业完全不一样, 何家人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中亚那边的政策, 甚至都没有把那里当做旅游目的地。
在宴会上, 路菲菲与二房三房四房的子女都进行了愉快的交流, 不过, 也只限于随便聊聊, 没有达成什么具体的意向, 也没有表示出进一步往下谈的想法。
路菲菲也不着急, 五十亿一时谈不下来，就谈点别的。
俗话说：人在外面,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女士们争奇斗艳，身上穿的，脖子上挂的，手里拎的, 全是顶奢品牌的高定、限量、专属订制……
路菲菲手里拎着的手包连品牌都没有，是她在伊朗随手买的当地手工艺品, 暗色哑光小牛皮镶着一圈绿松石，把手两端浮雕着火焰样的花纹，包扣的正中，镶着一颗颇大的钻石。
伊朗的钻石不贵，主要是因为4C只占了1C——克拉。
看起来足够大。
另外3C经不得细看，不管是颜色，还是净度，还是切工，都一言难尽。
能把好好的钻石切得像玻璃一样毫无火彩，这水平，在全世界的钻石工艺中，都是垫底。
这个包上的钻石已经算切得不错了，只要努力摆角度，还是能看到钻石上跳动的蓝色火彩。
再加上反正是嵌在包扣上的，颜色和净度也不是那么重要。
以及，手工艺匠人给她说了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所以，路菲菲才会把它买下来。
聊天的时候，不少名媛好奇地打听这包是哪家出的。
路菲菲把手工匠人编给她的故事转发出来：“巴列维王朝最后一个皇帝在逃离德黑兰的时候，时间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走，这个包就是其中一个。”
豪门家族的不少物件来源都经不得细问，大家也颇有默契地不去问别人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能弄到巴列维王朝遗宝的女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再加上大陆三大国营石油公司愿意给她背书。
再加上路菲菲打扮普通，即没有露腿，也没有露沟，就连一点小巧思小花样都没有，这让原本担心她是来抢男人的女人们非常安心，相处起来更加和谐。
再加上她的谈吐不是本地富豪们习惯的那种调调，说话的语气和用词却很坚定又自信。
如果要用朝鲜半岛来做比拟的话，她不是南边的三星公主李富真，而是北境的金长公主，没那么洋气，却自带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
她就好像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跟着她，就有一种必然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感觉。
虽然跟几拨人都聊得不错，不过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就等于没有进展。
在宴会的后半段，路菲菲已经在想着要不明天去香港找霍家聊聊，跟何家谈利益，跟霍家谈加强与内地的联系。
应该有希望。
她完全放松地看着女士们先生们交流的时候，是如何假装不经意地炫富，又是如何嘴上很客气，实际上说的话满含玄机。
这些人来这里，就不是吃饭的。
路菲菲想起她曾经在一些联名限量玩偶卖两万，住一晚酒店一万五的新闻下面看到有人评论：花这么多钱做这么无聊的事，拿去买好吃的东西不香吗？
只能说，这样评论的人，应该是想不到有些人已经把世间各种稀罕花哨的东西都吃到腻，对他们来说，拿钱去买好吃的东西才是无聊，买限量玩偶不香吗。
这两种论调的人，都在路菲菲认识的朋友圈子里，时不时看他们隔空吵架，也挺有意思。
今天她看到更有钱的阶层玩手段，也很有趣。
就当看豪门宅斗剧了。
“路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四房家的儿子，路菲菲笑道：“说了太多话，想过来静一静。”
当初路菲菲在八卦类公众号上班的时候，曾深入了解过何家这个著名的八卦素材供应者：
大房势微无人问，三房投靠二房，斗的是二房跟四房。
最终分家产的时候，大权归二房，大财归四房。
何公子与路菲菲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
一些衣着光鲜的男女，从一个聊天团体转战另一个聊天团体。
好像处处都吃得开。
另一些人，他们哪里都不去，稳稳地占据着那么一块角落，身边永远都不缺满脸笑容，殷勤陪说陪笑的年轻人。
何公子抱着胳膊，意有所指：“原来路小姐是在看他们，这个位置真好，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路菲菲：“何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挑了一个通风透气的风水位站站。”
何公子笑道：“路小姐也懂风水？”
“稍微懂一点，没遇到事的时候，什么都不信，遇到的事情越多，越发现有很多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勉强，需要天意成全。”
然后路菲菲给他说了一个某省炮校的炮口，与五任交通运输厅厅长的故事：“……只有第四任在任的时候，炮口转了，也只有第四任安全着陆，也许他是真的好人，也许……谁知道呢……”
“做生意也是如此，生意做得越大，越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也相信有人的身上就是自带幸运气场。”
何公子微笑：“路小姐是在说自己？”
“何先生觉得呢？”
今晚，路菲菲的几段传奇经历，让在座的女士们先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这些永远“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传奇的冒险经历。
五百多年前，哥伦布能够说服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给他投资，除了他描tຊ述的远东帝国那些金银珠宝、香料丝绸，还有他表现出的个人魅力。
坚定、自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是能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现在，何公子的心态，跟伊莎贝拉女王差不多，对路菲菲说的石油项目非常有兴趣，又怕被其他人抢先，所以，他在人前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还当众挑了投这个项目的许多不明确不清晰不确定的地方，让其他人知难而退。
然后，他再趁别人都已经在各自的聊天圈子里坐定了，再过来找路菲菲，详细询问油田股份购买的事宜。
何公子的想法更多，他不仅想要加入，而且想做主导者。
“路小姐的公司虽然是民营企业，但是，毕竟还是大陆的，我自己在澳门有注册一家公司，由这家公司出面，也许会更好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笑道：“我的公司，是在开曼群岛注册的。”
不仅是开曼群岛注册，还找了一个已经移民出去的亲戚代持股份。
这条信息是路菲菲没有说的。
根据路菲菲上一世在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接受到的安全培训，这种叫做“仅限最小必要性的信息披露”，没事说那么多干什么，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当对方发现自己有一条重要信息不知道的时候，就会脑补出一百条自己不知道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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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子现在已经脑补出路菲菲的身份是如何的不得了。
路菲菲都不怕他查，她今天晚上在一群人面前说了一个红军在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把孩子送人，到解放后才回去认亲的故事。
路菲菲没说是她，但是“我有一个朋友”的玩法，从很久以前就有了。
她在讲故事的时候，语气、眼神和身体语言，都像在说自己，那信念感绝对碾压各种收钱不干事的流量明星。
在场听故事的人都觉得自己懂了什么，看着路菲菲的眼神都很复杂。
这一招，学自开国总理的野史八卦，当时有工作人员把一批重要机密文件不慎弄丢，被某国外交人员捡着了，他知道是这个人捡的，但那个人死活不承认。
于是，专门为该国外交人员演了一出《蒋干盗书》，有专人给他讲解，顺便讲了蒋干回去之后的凄惨下场。
然后，那个人就乖乖把资料交回了。
必须得说，梗虽然老，但是有效。
何公子现在对路菲菲的身份几乎没有怀疑，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六十亿美金，就连他，也不是说掏就能掏的。
他打算把这个项目跟爸爸提，让爸爸拿钱出来支持自己。
直到晚宴结束，再没有第二个人过来找路菲菲详谈。
当路菲菲站在大门口准备叫车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出现在她面前，后排车窗缓缓降下，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微笑看着她：“路小姐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路菲菲认得她，是何家二房的小姐，传闻中何家家主最疼爱的女儿。
不过，“何家家主最疼爱的女儿”跟“李四光划定的四个地震区”一样，有很多个不同的版本。
路菲菲不管版本，她知道，通过这位何小姐的一番运作，最终何家的三块□□牌照都落在二房手上了。
“那就麻烦你了。”路菲菲坦然坐进车中。
澳门不大，走不了几步，就能把整个繁华街区绕个遍。
何小姐客气地问了路菲菲几句是不是第一次来澳门，对澳门印象怎么样之类的常规话题，然后，就进入主要内容了。
何小姐：“今天晚上路小姐说的油田，很有意思，不过，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很赚的话，康菲石油为什么要退出呢？大陆的那三家公司为什么不直接购买？”
在能直接购买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路菲菲坦诚回答：“因为开采难度大，不过前期最困难的部分，北里海石油公司已经做完了，后期具体开采的技术，中石油完全可以实现。
不直接购买，是因为美国人不愿意把自己的股份直接卖给大陆的国营公司，他们想卖给印度人，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有六十亿，印度人不是问题。”
何小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能影响哈萨克斯坦政府？”
路菲菲扬起唇角，高深莫测一笑：“这话可不能乱说。”
具体能不能影响呢？
你猜～
刚才宴会上，路菲菲在说油田的时候，何小姐假装信了何先生的话，没有对油田项目表示任何兴趣，还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了几句自己的怀疑。
然后，她和何先生各自离开，去跟自己的朋友们聊了几句。
当她想找机会跟路菲菲单独聊聊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表示对项目非常怀疑的弟弟正跟路菲菲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异母姐弟俩的心思和手段都如此的相似。
所以，她才会找准机会，在大门口把路菲菲给接上车，好仔细问问情况。
她与何先生的心思手段相似，遇到的问题也相似——没那么多钱。
六十亿美金！
如今家中大权依旧在老爷子手中，二三四房的流动现金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凑出六十亿美元来。
何小姐有一个想法：打算把这个项目跟爸爸提，让爸爸拿钱出来支持自己。
豪车在澳门这个小小的城市转了几圈，等车内的会谈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司机恰到好处地将车停在路菲菲下榻的酒店大门旁。
酒店门童上前为路菲菲拉开车门。
路菲菲与何小姐挥手告别：“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在酒店的房间里，路菲菲收到最新消息：印度公司正在对哈萨克斯坦积极公关，企图扫清收购美国股份的障碍。
负责情报收集的楚浩问：“路总，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虽然在路菲菲的记忆里，哈萨克斯坦各种瞧不上印度，不过，做事还是安全为上，万一突然哈萨克斯坦管石油的大佬被印度人买通了呢。
在一个不打仗不内乱的国家，政府还是会关心舆论和民意的。
“嗯，把前面准备好的文章放出来吧。”
在哈萨克斯坦的《实业报》《今日丝路报》等等主流媒体上，开始出现对印度商人不守信用的消息。
这些消息无伤大雅，就是看多了，自然会形成坚定的群体意识。
在哈萨克斯坦的论坛和网页上，也大量出现恒河漂尸、脏乱差的印度街道。
几处街道的路边，垃圾被堆成一人高的山，野狗与乌鸦一点都不怕人，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
此前印度胡说中国耐火砖质量差的时候，一点实证都拿不出来。
而这些关于印度的照片，每一张都有时间、有地点，甚至都没有加BBC阴间滤镜。
把哈萨克斯坦人给看傻了：“首都的主干道为什么会这么脏！”
“我再也不抱怨我们学校的小路全是垃圾了，跟新德里一比，简直就是天堂。”
有印度人出来解释：“那天是清洁工罢工，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放出其他时间拍的街道照片。
不放还好，放了更糟糕，地上有好多牛粪。
阿拉木图虽然不是很发达，但也绝不至于如此。
又有印度人出来解释：“大城市是这样的，小城市要干净很多。”
除了垃圾，还有比蜘蛛网还乱的印度电线，这事就没法解释了。
印度电费贵，有本事的穷人偷电，没本事的穷人不用电。
偷电么，天上的“飞线”就乱到没边了。
配电箱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管是不是懂电的都感到窒息。
还有印度人出来说：“如果印度真的工科这么差，那为什么在硅谷有这么多印度人工作。”
下面有一个评论：“兄弟，你说得没错，工科好的印度人都在美国，没有留在印度。”
不管怎么解释，印度很脏，毫无环保意识、印度人的工业技术一塌糊涂的思想烙印，已经在哈萨克斯坦人的意识里形成。
里海油田项目第一要求技术，第二要求环保，两大项，恰好印度都不符合。
本来印度人还想再努力努力，结果，他们又摔了一架自产飞机，烧了一艘船。
哈萨克斯坦方面对印度的不信任度到达最高点，虽然碍着美国的面子，再加上暂时还没人接盘，哈萨克斯坦方面还很客气，不过对印度代表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与交易油田相关的关键人物不是这个tຊ不在，就是那个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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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一耽误，就给身在澳门的路菲菲争取到了时间。
在晚宴之后，何家四房的另一位公子又约路菲菲一起去他们家做客，想听她把油田更详细的信息给四太太说说，再由她转述给老头子。
四太太一向会做人会说话，不然也不能成为好色的何家家主的最后一个妾室。
路菲菲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气质不俗，走那么几步的动作，都轻盈而漂亮，不愧是以舞姿吸引老头子注意力，最终将她纳进门的女人。
四太太为路菲菲备下的下午茶精致而丰富，她微笑地打探着路菲菲的身份，想确定她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路菲菲也不跟她说别的：“如果我没有这个资格的话，三大国营公司怎么会替我做证明？他们的名声很珍贵的。何太你也不会给随便一个路边的陌生人做担保的吧？”
路菲菲只字不提自己，只说那三大公司的基础、背景，以及它们在国内的地位。
保证人身份高，就代表她这个被保的人身份高。
再说油田，四太太也不懂采油，但是再怎么不懂，也知道如果油田毫无希望，英国人、意大利人、美国人、法国人、日本人是不会组成北里海作业公司，组团去开发的。
路菲菲把所有的道理和可能性都说了，四太太还是非常犹豫。
虽然，大陆的国营三大石油巨头都已经承诺，只要有人愿意卖给他们，他们就买。
但是，这个承诺，并没有落在纸面上，如果他们的决策层出现任何问题，突然反悔说不买，路菲菲也毫无办法。
四太太虽然不知道路菲菲对印度人做了什么，不过她也能猜出，哈萨克斯坦人应该是不愿意把油田卖给印度人的，不然这单生意早就成了，根本轮不到路菲菲。
现在最大的风险就是，路菲菲手上这个根本就没有石油开采资质的小公司，手里拿着连康菲石油嫌烫手，印度人想要又买不着的油田，要是转让不出去，就等于是砸手里了。
是富贵险中求，还是万事求稳？
四太太没有当场表态，只是对路菲菲说这笔钱不是小数，她也不能马上答复。
送走路菲菲后，她对儿女说：“这个大陆妹，到底行不行啊？她是阿林的什么人啊……你们也不知道？”
她年轻时见识过三教九流，见过穷男是怎么装富家公子骗少女的身子和票子。
除了直接说自己就是某某贵族后裔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说自己是平民，但又各种隐晦暗示。
何公子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不如，我去问问爹地？看看他怎么看？”
四太太想了想：“好，不过，你别去，我找个机会去问，我说错了什么不要紧，你是他的儿子，不能让他留下你优柔寡断办不了事的印象。”
当四太太第二天下午去何家大宅的时候，意外发现已经有了一位客人，正是路菲菲。
路菲菲坐在何家家主对面，坐在她身边的，是二房的何小姐。
在路菲菲面前摆着几份文件，显然老爷子已经验过路菲菲的身份，现在他们的话题已经讨论到如果美国人打死也不肯转让股从，是否需要老爷子帮忙出面搞定美国人。
路菲菲满脸笑容：“何博士魄力非常，这么果决，难怪能成就寻常人都做不到的事业。”
“路小姐也很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做这么大的事，Pansy，她跟你以前很像啊。”老爷子望向何小姐，眼神里满是欣赏与赞许。
何小姐优雅一笑：“那还不是爹地教的好。”
她转过头，发现刚进门的四太太，笑得更加灿烂：“Auntie Angel，什么时候来的，快请坐。”
口气就像主人在热情招待一个客人。
全然不顾四太太的面子。
路菲菲起身向四太太问好，四太太笑着对她说：“你们有正事聊，别在意我。”
旁边的何老先生也对路菲菲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继续说，这块油田现在的开发进度……”
何小姐眼角瞥见无奈离去的四太太，眼里满是胜利者的开心。
第 150 章
要不怎么说有钱人特别重视风水、运势, 热爱搞玄学。
面对一个看起来能赚大钱的机会，并不是谁都能百分之百掌握全面信息，只能决定是否下场去赌运气。
赌, 可能会被骗, 可能会本金无存。
不赌, 可能就会错失机会, 看别人一块变一百块。
四太太就是因为太过爱惜儿子的名声, 才选择在想好了各种对答说辞之后, 自己过来向老爷子探探口风。
结果, 就慢了何小姐一拍。
何老爷子的意思是想与路菲菲的开曼群岛公司再开一个公司, 这样可以从法理上保证路菲菲不会独吞他们的佣金。
当然, 他可以找路菲菲签合同。
但是, 不管签不签合同, 钱都是先进路菲菲的账户。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 签合同并不能让人安心, 钱不到账, 一切都是浮云。
钱进了别人的口袋, 能不能履行合同, 那就不好说了。
不说硬赖账不给, 哪怕只是拖，拖上个两年, 五亿美元的两年利息就要有多少了。
“拖字诀”在世界各国都有，这个看起来很真诚的路菲菲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实，谁知道呢。
何老爷子提出要求之后，路菲菲首先表示赞同与理解, 同时也说出了不能这么做的原因。
“哈萨克斯坦人的目标客户就中国国营的三家石油公司，他们已经认同了我是这三家公司的代购身份, 如果你以联合公司的身份加入的话，只怕会夜长梦多，虽然我知道你是爱国商人，但是，哈萨克斯坦人不知道，他们会再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查证，以他们的工作效率，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万一他把他买下来的股份转手卖给印度人了呢？
信任，就是这么的脆弱。
大家现在都不想耗时间，只想速战速决。
没空慢慢建立信任关系。
路菲菲从来不会只提出拒绝，在拒绝的同时，她一定会找出一个替代方案，让对方感到心里舒服一点。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担心，这么大一笔钱呢。”路菲菲笑道，“要不这样？你派一个可信的人，与我一同去哈萨克斯坦，然后，再跟我一起回来，我跟那三家公司的人说，在澳门签股份转让协议，一直到他们把钱打过来，我把钱打过来，再离开澳门，怎么样？”
意思就是她以身做人质，钱不到何家的账上，她就留在何家的地盘不走。
五亿美元固然美好，不过也得有命去花。
不然她吞了何家的钱，然后被打死在街头，扔到水沟里，别说五亿了，就算五百亿、五千亿，也没什么意义。
何老爷子欣然应允，他越来越欣赏路菲菲了。
在她身上，有一种他所在的那个蛮荒时代创业者的精神，可以说是莽撞，也可以说是匪气。
他的儿女们的身上已经看不到这种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样子，他们讲的是商业规则，法律法规，就算玩手段，也是钻的法律漏洞，再怎么也想不到拿自己当人质的玩法。
何老爷子又与路菲菲详谈了细节，最终同意了。
路菲菲带着谈判组和何家派来的“观察员”前往哈萨克斯坦，与康菲石油方面展开正式的谈判。
她刚进下榻的酒店大门，她看见了几个印度人。
他们看了一眼路菲菲和她的人，互相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露出微笑，向路菲菲走来：“请问是路小姐吗？”
“是。”
“我们已经与康菲石油公司达成股份转让协议，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回国，节省一些时间。”
路菲菲笑笑：“哦？北里海作业公司并没有发布相关公告呀，你们的交易真的做成了吗？”
对方笑着互相交换眼神，好像是在嘲笑这个中国女人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死心，可怜巴巴地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耸耸肩：“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只是想为路小姐节约一些宝贵的时间罢了。”
路菲菲客气地微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她再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公司同事往楼上去了。tຊ
印度人似乎真的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一点额外的努力都没有，既没有继续跟哈萨克斯坦人努力，也没有派人盯着路菲菲。
他们就等着与康菲石油一签约，交钱拿到股份，这8.33%的油田开采权就是他们的了。
他们向康菲石油打听了路菲菲有没有来找他们，路菲菲居然也没上门。
难道……路菲菲想要的不是康菲石油的股份，而是英国BP石油的？
早在1996年的时候，中石化和中海油就企图拿下英国BP石油的股份，但是被北里海作业公司的其他股东排挤，就是不带他们玩，出多少钱都不让。
最后BP石油的股份被其他股东用优先认股权瓜分。
当时抢得开心，过了2008年就不太开心了。
本以为2000年的时候，打出了油，就是发财的开端，万万没想到，砸在卡甘沙油田的投资大大超出了这些公司的预期。
原以为一百亿美元下去，怎么着也能初见端倪，如今三百亿下去，也就刚刚搞了个基础建设。
与沙特和阿联酋那里随便挖挖，就能喷石油的浅表地层相比，这五千多米的石油贮藏层真的一点都不美好。
还有冬天这动不动就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以及自己会跑过来侵入油层的里海水。
都极大的消耗着股东们的耐心。
说它是拿三百亿美元砸下去没声音，那是冤枉它了。
就是砸下去的那个回响……着实微弱了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其他公司对于明知道是一个中国人在背后控股的公司来谈收购股份的事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激动。
只剩下康菲石油公司，不知是收了印度人的好处，还是他们老板冬天被人骗去东北舔了铁柱，总之，就是铁了心要跟印度人做交易。
路菲菲也不找他们，求他们回心转意。
直接去找哈萨克斯坦有关部门去谈，顺便摸一摸，他们对转让股份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岂止是影响力，根本就是决定权。
北里海的生态环境非常重要，哈萨克斯坦人没有把自家的环境保护全盘交付到外国人的手上。
他们始终与这个油田紧密相联。
美国人想要卖出股份，必须从哈萨克斯坦石油这边走一道，再转卖给谈好的买家。
举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就是美国这个儿子想娶媳妇，必须由哈萨克斯坦婆婆点头同意，才能迎娶新妇进门，否则，根本没戏。
如果哈萨克斯坦忽然看中了谁，硬娶进门来，那都可以，儿子在不在场都不重要。
只是在法理上，要稍微给儿子一点面子，好歹要说一声。
现在的情况是，美国看印度，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哈萨克斯坦看印度，一身毛病，根本不想它进门。
对于路菲菲，以及她背后代表着的中国石油企业，他们非常喜欢。
目前是两边在博弈，就看谁先怂。
路菲菲在阿拉木图没闲着，她层层打探，从一个政府部门的小吏那里打听到具体分管官员的姓名、爱好，几乎没费什么劲，路菲菲就听说印度人的报价，
哈萨克斯坦人索性直接报了个底价，五十亿美元，拿走。
路菲菲本来还担心康菲石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哈萨克斯坦人让她不必担心，她是从哈萨克斯坦石油手里拿股份，不是从美国人手里拿。
康菲石油那边，其实也没有费太多精神，他们也快顶不住了。
董事会强烈要求他们尽快把这个赔钱项目扔出去，套现回来，投资给更值得的油田。
印度人实在不中用，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哈萨克斯坦的接纳。
算了算了，意识形态实在争不过，还是谈钱吧。
康菲公司的代表威尔逊坚持要见一见路菲菲。
这是一个正宗盎撒白人，金发白皮蓝眼睛。
他看见路菲菲率先进门，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往她身后看了看。
路菲菲身旁站着助理吕玉珠、两个商务一个法务，还有一个钱援朝。
威尔逊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钱援朝，显然是把他当做团队领导了。
钱援朝已经习惯了这种误会，他手脚极快地向后退开一步，站得离路菲菲更远了一点，低头垂手，这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钱援朝绝对不可能是领导。
不管威尔逊愿不愿意接受，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士，就是他今天要见的人。
参与会谈的人中，还有哈萨克斯坦石油部门。
这是正式会面，威尔逊伸出手：“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And you？”
“Not bad.”
教科书上的第一课，相当有实用价值，这是路菲菲和威尔逊本次会谈的所有寒暄。
接下来，双方就开始了“大国雅量”的夹枪带棒。
威尔逊不谈技术，不聊环保，一门心思就关心路菲菲会不会让一国政府入主另一国政府。
其他的几个股东都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公司，只谈资本，不讲政治。
就很符合他们欣赏的普世价值：虽然人民穷了，可他们自由了。
路菲菲只跟他聊资本，不跟他聊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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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笑道：“赚钱就赚钱，把别的国家吞并了算怎么回事，我不是印度，哈萨克斯坦也不是锡金，吞不掉的。”
威尔逊的神色越发不悦，他的梦想就是把股份给印度人，才故意想引出□□，暗示在座的哈萨克斯坦人要小心中国人。
结果，路菲菲随便就举出一个被印度吞并的国家。
两人关于锡金到底是不是印度的自古以来，又聊了几句。
当年路菲菲在铁血社区跟人辩论都没输过，区区威尔逊，根本赢不了她。
反正，她也不怕得罪威尔逊，卖家又不是他。
两边的对话开始焦灼之时，威尔逊开始说中国人一向不讲究环保，沙尘暴肆虐。
路菲菲回答他：“沙尘暴是从蒙古吹过来的，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内蒙古才是中国的，蒙古已经独立很久了，首都在乌兰巴托。”
威尔逊又说中国人虐杀动物，吃狗。
路菲菲说威尔逊搞种族歧视，猪牛羊做错了什么，小羊羔多可爱，为什么威尔逊先生昨天晚上吃烤小羊排！真是太可怕，太残忍了。
威尔逊继续说中国人从不关心人道主义，从不参加解救他国人民于水火的行动。
路菲菲说美国从1981年开始就在拖欠联合国会费，欠了又欠，拖了又拖，根本就是在藐视193个会员国和2个观察员国。
油田已经不重要了，双方都在致力于挖对方的黑料。
一直对喷到了下午一点，哈萨克斯坦人实在受不了了：“路女士，威尔逊先生，我看，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先去吃午饭好吗？”
威尔逊得到台阶，立马停下，高傲地甩出一句：“我的绅士教养命令我礼让女士。”
路菲菲丝毫不退：“哦？这是你打算用来向贵公司解释为什么失败的理由吗？”
哈萨克斯坦人破罐子破摔，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嘴炮只是威尔逊挽回颜面的手段，对于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虽然威尔逊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不愿意让步，但是他等不起了。
董事会那边已经要求他尽快将股份出让，把钱弄到手，不要耽误公司已经做好的新计划。
商海气候瞬息万变，他这边拖一拖，新计划就可能出现变数。
威尔逊尽了最后的努力，即没有说服哈萨克斯坦人，也没有打败路菲菲。
威尔逊的飞机起飞的那一天，路菲菲与哈萨克斯坦石油签定了股份转让协议。
路菲菲没有使用哈方准备的签字笔，她掏出段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玫瑰金的笔身上镶嵌着满满的璀璨钻石。
记得段风当初对她说，签一亿元以上单子的时候，记得用它，即使他没能陪在她的身边，也如同与她并肩，见证着她的成功，与她一同庆贺。
路菲菲看着那支笔，微笑着想：第一笔就是五十亿美元，你开心了嘛？
蓝色的微光在钻石上跳跃，就像段风快乐地眨着眼睛，路菲菲微笑着，用尖细的笔尖在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后续的工作有专人负责。
五十亿美元从tຊ开曼群岛公司打过去，账到股份到。
现在，美、哈、印三方都知道路菲菲是替谁办事的，她连装都没装，股份刚一到账，她就与“三桶油”启动了股份转让事宜。
他们怎么分账，路菲菲没有过问，只等着此前谈好的六十亿美元早点到账。
一进一出，路菲菲得了十亿美元，她马上按说好的分给何小姐一半，也就是五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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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办理股份转让和款项到账的这段时间，路菲菲就在二房的大宅子里住着，好吃好喝的招待。
想出门逛逛也没有问题，何小姐派出两个男保镖两个女保镖紧跟，吩咐路小姐想买什么 ，都记在她的账上。
保镖起先很紧张，名义上是保护路菲菲的安全，其实是盯着她，怕她跑了。
那些不愿意被家长盯着的大小姐大少爷，最喜欢找保镖的麻烦，往他们身上撒气，动不动就逃跑，追到了又不能真伤了她。
路菲菲是真不想跑，被人跟着也没什么不好，正好体会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我富贵至极，却没有自由，去哪里都被丫环小厮盯着，在我身边，只有冰冷的豪宅、奢侈品……”
偶尔感受一下，还挺有意思。
何小姐说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爱马仕的珍稀皮包也不是问题。
路菲菲最大的消费是：买咖啡，以及请几位保镖喝咖啡、吃点心。
跟着路菲菲的保镖最大的工作压力不在于安全保障，而是回答路菲菲的问题。
“澳门传统的房屋建筑制式是什么样的？”
“普通人家一般吃什么？”
“那个房子很漂亮，以前是做什么的？”
“葡萄牙人管理期间，发生过什么大事？”
“以前的房屋怎么防台风？”
……
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后来何小姐又给路菲菲增加了两位跟随者——澳门传统建筑和历史的专家，以减轻保镖的压力。
大陆方面汇入的六十亿美金很快到账，路菲菲还给了二房五十五亿美元。
五亿美元对于庞大的何氏产业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重量级的进账。
不过这件事让二房又创辉煌。
敢想敢干的二房小姐，碾压了没一点主见的妈宝四房少爷。
二太太视路菲菲为福星，几次豪门聚会，二太太都带着路菲菲，把她介绍给各位亿万富翁、政界名流。
路菲菲向二太太告辞，二太太却告诉她：“别急，老爷子想再见见你。”
那天路菲菲第一次来老宅见到何老爷子的时候，其实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知道四房的人也跟路菲菲接触过。
他知道二房四房都没那么多钱，肯定得找他。
他一直在等，想看看自己的那么多后代儿女之中，有谁有勇有谋，第一个来找他，而且能有理有据的说服他。
这个遵循大清律例，娶了四房妻妾的男人，骨子里就满是传统思想，最重视男丁，无奈那么多个儿子，最终带着路菲菲来见他的人，却是女儿。
过去，他对这个女儿确实看重。
但她毕竟不是儿子，将来嫁人，她生的孩子都不姓何。
她会被冠以夫姓，被人称为某太太。
如果家业给了她，她再往下传，就等于老爷子打下的家业不再姓何。
对于打下江山的创始者，这种感觉，不太好。
那天四太太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心里颇为失望。
他喜欢四太太，也愿意培养四房的孩子，他希望看见的是儿子过来，而不是让妈妈出面。
连当面说明项目的勇气和胆识都没有，以后怎么担当大业。
他着意培养这个女儿，是希望她能成为家族发展的助力，谁知道，眼看着助力就要变主力了。
这次路菲菲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态度温和，不像上次那样，还端着长辈的劲，用最苛刻的投资人的眼光审视着她，提了许多问题。
老爷子笑着让她坐下：“路小姐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路菲菲笑道：“运气好罢了，如果不是何小姐帮忙，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用不出来。”
老爷子：“是啊，你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四处寻找机会，从不轻言放弃。如果Pansy没有把你介绍给我，你打算怎么样？”
路菲菲想都没想：“我会想办法直接与你说话，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香港找霍家，或者，找康菲石油的人借钱。”
老爷子来了兴致：“康菲石油，就是那个不愿意把股份卖给你的公司？他们为什么会愿意把钱借给你？”
“我相信，当他们成为一个公司，是一个整体的时候，是处处要与我为难的，不过，当他们是个人，是需要为家庭为生计而谋算的普通人，他们就不会那么坚定，只要他们做为一个人，就必然有爱好，只要他们有爱好，我就有机会。”
路菲菲毫不避讳地说着她打算做的事。
老爷子：“你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见，那可不好。”
上流社会的男女，总是本着“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原则，再讨厌一个人，觉得那个人做的事都是弱智行为，也会假装客气。
哪怕心里再怎么算计、狡诈，都会藏起来，嘴上永远都说的是大义。
永远伟大、光辉、正面，不会给记者或是竞争对手一丁点抓诠语言漏洞的机会。
这个女孩子说话这么直白吗？
路菲菲满脸真诚：“我跟别人从不说这些，你跟别人不一样呀，我是小辈，能用的这些小手段，不管编什么动听的理由，你都能看得出来，弯弯绕绕是对着不值得信任的人才用的，我一直很敬仰你，再说，这次又是我借了你的福荫才能做成生意，又何必在你面前耍心眼呢？。”
这个经历了大半个世纪风霜，听惯了别人马屁的老人，觉得路菲菲说的这番话真好听，说到他心里去了。
老爷子又不动声色地向路菲菲打听她来澳门之后，有跟谁接触过，听说她还去过四太太家，他又仔细打听了四太太是怎么说的，当时他的儿子在干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当时就一门心思跟四太太说话，哪还管得了周围人如何。
路菲菲是个对世间万事都抱有好奇心的人，只要存在在她感知范围内的东西，她都会想凑过去琢磨琢磨。
更何况那么大一个何公子，路菲菲记得自己当时对他的印象是“妈妈的乖宝宝”，他温驯地坐在四太太身边，一言不发，一会儿给路菲菲倒茶，一会儿给他妈妈剥水果。
是一个合格的服务员。
如果再小个几十岁，他就是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乖孩子，听话、懂事。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年纪，以及是他带路菲菲与四太太认识的，他居然就这么坐在一边，既不帮路菲菲回应他妈妈的质疑，也不帮他妈妈向路菲菲打听更多与项目有关的事情。
岂不是个铁废物。
老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从小就听话。”
他努力掩盖着，失望却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性格决定命运，何先生求稳，他在宴会上与路菲菲说话，周围耳目众多，他与路菲菲能说的内容有限。
何小姐愿意拼，当她在宴会后，命令司机将车停在路菲菲面前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何小姐心情大好，她说让人带路菲菲去逛逛澳门，路菲菲婉言谢绝了，那样太像跟团，或者是商务出差了。
她更喜欢误入某个街巷，走进某处菜场的感觉，那才叫放松、旅游。
只是澳门地方太小，实在没有足够的幽僻之处供她误入。
自以为已经走得够远，七拐八绕走进一条街，结果，游客满当当，一抬头，路菲菲就看见闪闪发光的招牌——新英记咖啡面食。
来都来了……
路菲菲凑热闹，去买了一个招牌猪扒包和一杯炭烧咖啡，刚好有个二人桌空了下来。
她刚坐下，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位小姐，能拼个座吗？”
路菲菲转头，段风笑得阳光灿烂，手里提着一盒玛嘉烈的蛋挞。
路菲菲装腔作势：“不行，我男朋友听到会生气的。”
“他怎么都不陪你，他坏，那我再多给你一个蛋挞，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等座无聊的人们竖起了耳朵。
“不行！”路菲菲断然拒绝tຊ，“起码要再多加一个鱼饼！”
段风放下蛋挞，又去买了炸得金黄香脆的鱼饼，路菲菲笑道：“好的，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到现在才恍然醒悟，原来是两个臭情侣在玩情趣PLAY，切，没劲。
路菲菲：“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到澳门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是听说你来了嘛，想去酒店，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在这就撞见了。”
段风打开玛蛋挞盒子，咬了一口：“其实很普通嘛，吃起来像肯德基的蛋挞，是不是蛋挞基本上也做不出其他味道来。”
路菲菲替肯德基申冤：“你怎么可以看不起肯德基，肯德基就是买的玛嘉烈蛋挞的配方啊。”
“啊？还有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路菲菲眨巴眨巴眼睛：“你不记得了嘛？肯德基最早开始卖蛋挝的时候，宣传词就是玛嘉烈蛋挝同款配方啊。”
段风摇头：“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哪记得。”
路菲菲摇手指：“说明你老了，小朋友都喜欢背广告词。”
段风不服气：“谁说我老了，我也记得！盼盼到家，安居乐业，盼盼安全门，省优部优国优！”
“记得清楚多划算，我大学的论文还用了这个案例呢，以此证明在营销工作中，在无法确定受众群体认知的情况下，不要想当然的判定消费者的常识范围，光丢一个名词过来，说是玛嘉烈配方……我哪知道玛嘉烈配方是什么，我只知道他是佐罗的同学，是个记者。”
段风喝了一口咖啡：“喝起来有种糊糊的味。”
“嗯，这边的咖啡是用瓦煲煮的，跟咱们在伊朗那个老太太家喝的差不多。”
过了饭点，店里只剩下几桌人，段风就出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路菲菲又跟老板娘聊上了。
这会儿老板娘正在做瓦罐咖啡，被磨碎的咖啡豆被装在一个大盆子里，她像炒茶那样的翻炒着咖啡粉，将它们装在像煮中药那样的瓦罐里，水汽沸腾，老板娘一会儿将咖啡倒出过滤，一会儿又倒进去，老板娘称之为“焗”。
来回五六次，小小的厨房里充满着咖啡的香气。
路菲菲很喜欢看业务熟练的手艺人做事，哪怕是最简单的工作，当它变得行云流水，也变得好看起来。
“怎么，要给你们的美食频道供稿？”
路菲菲摇摇头：“我打算再开一个新的号，专门发解压视频。”
“那是什么？”
“比如这种来来回回煮咖啡、修驴蹄、马蹄、牛蹄、挤黑头、洗牙……”
段风大惑不解：“这真的有人看？”
“有，还不少呢。”
“嗯……看那些的人图什么？”
“放松。”
段风还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路菲菲这么说了，想必一定有她的道理，他就没有再问。
澳门最有名的，当然是赌。
路菲菲问段风想不想去试试手气。
段风连连摇头：“黄、赌、毒还是别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去看看好了，观察观察人类脸上的情绪，比如谁摸了好牌，洋洋自得，又努力藏着不想让人知道，这些都是素材。”
敢情路菲菲不是去赌，是去进行人类观察行为。
段风欣然同意。
两人走威尼斯人，这里与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人是同一个老板，室内仿意大利威尼斯的情调，有小河有小桥，还有桥上的小船“贡多拉”上站着做船夫打扮的工作人员。
头顶的天花板也被画成天空的模样，蓝天白云，还有从角落里射出的光，仿佛阳光正从建筑物的背后射出。
参观是免费的，吃喝要钱。
威尼斯人所在的金沙集团抠门的很，开卡得先充五百块钱的本金激活，然后送一百块钱和一些餐饮代金券，代金券也只是满百减十之类的抵扣券而已。
“小气！”路菲菲对此非常不满，“赌场都不让人白吃白喝，还怎么拉人进来。”
段风：“我想，这可能是一种客户筛选机制，图吃图喝进来的客人，就算赌，也不会花太多钱。愿意砸大价钱赌的客人，也不会因为不能白吃白喝而放弃上桌。”
路菲菲吐槽这种需要开卡的最低消费行为：“拉斯维加斯科学多了，他们都不用开卡，也不换筹码，直接塞美元进去，赢了就吐出来，输了就吃掉。”
“你赌过？”段风看着路菲菲的眼神，十分惊恐。
路菲菲点点头：“我当时打算以十美元为限，输完就走。然后，我连输了四美元，心态崩了，就走了。哎，说好的让新客先赢几把，先把人勾进去再杀呢！”
“可能你前面的人已经赢过了，走了，轮到你去的时候，正好是该输的程序。”
路菲菲：“……他们永远失去我了！”
与普通人完全不懂的输赢机制相比，段风更在意传说的“风水位”和“风水局”。
他去看过许多古宅和古墓，对风水略懂一二，他跟路菲菲说了各种生财位、泄财位等等神秘玄机，旁边几个游客都被他说得兴致盎然，停下脚步，仔细听。
路菲菲内心毫无波澜：“最大的财位，是开赌场。第二的财位，是给这边赌红眼的人放贷的’大耳窿’，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从威尼斯人转出来，两人又去了米高梅金殿，没进门之前，路菲菲就在吐槽：“米高梅比威尼斯人还穷抠，威尼斯人五百送一百，它家什么都不送，难怪生意差。”
刚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熟人，何小姐身边的助理，此前谈油田生意的时候，路菲菲见过他好几次。
路菲菲向他打招呼：“真巧。”
“不巧，何小姐是美高梅集团的主席，我是来办事的。路小姐是……”
“哦，我们是来随便逛逛。”
“有没有玩两把？”
“不了不了，我心态不好，输不起。”
何小姐的助理笑了，命人为路菲菲开了两张卡：“里面有五千筹码，路小姐可以随便玩。”
“哦，那我要是赢了？”
“赢了当然可以带走。”
助理还有公干，给了卡之后，就匆匆离开。
路菲菲一手拿着卡，一手拉着段风：“走走走！”
“不用这么着急……”
“不着急就没了。”
段风：“？？？”
什么就没了？现在刚下午，还能提前打烊不成。
路菲菲带着段风直奔柜台，黑糖形珠在电饭煲里不急不慢地翻滚，前面排了好几个人，排到路菲菲的时候：“两杯黑糖奶茶！”
等她和段风拿到手，就听见员工对后面的人说：“抱歉，已经没有了哦。”
“嘿嘿～我们拿的是最后两杯，好运气！”路菲菲很开心，“现在，我来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天生与赌瘾绝缘。”
三十分钟后，路菲菲把助理送的一万块钱的筹码输了个精光。
段风看得叹为观止：“你是怎么做到一次都不赢的？”
“可能是因为拿到最后的两杯黑糖奶茶，已经花光了运气。”
回到酒店，路菲菲打开电脑，搜索美高梅2008年的财报：“不出所料，果然是亏损的。”
段风凑到她身边：“……你输钱之后采取的措施是看人家财报？”
“嗐，那钱又不是我的，我才不关心呢，你就没觉得美高梅场子里的人比威尼斯人里的少很多？”
“确实少，也许是吃饭去了？”
路菲菲摇头：“你有没有发现两家场子的区别？”
“区别？什么区别？”
“美高梅的老虎//机比威尼斯人的少，想玩就得上桌，上桌就是五百起。这对新手来说，压力很大，专门就冲着赌来的人不多，基本都是来旅游的游客，国内对于’赌’的概念都不是好事，就算在澳门是合法的，也过不了人们心里的一道槛，就像你，听到赌就退避三舍。
他们注定不可能第一次就砸上百块，砸几块钱玩玩，试试手气，还比较合理。
国内游客虽然都是三瓜俩枣，不过加起来相当可观。
就算是赌鬼预备役，像美高梅这种设计也赚不着他们的钱。”
路菲菲的心态跟何家老爷子一样，更愿意把精力投到自己能把握的事情上。
逮着机会就分析，然后验证自己的判断，为下一次的判断做基础。tຊ
路菲菲转头望着段风：“你呢，你学到了什么？”
段风手里握着铅笔，在纸上随意勾勒出六张脸，只有五官。
一张脸嘴角紧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一张脸嘴角同样紧绷，但上扬，眼角微微下垂。
路菲菲：“他在偷着乐？”
段风点点头：“嗯，他抓了同花顺。”
还有一张脸一看就很沮丧，路菲菲：“他输了不少啊。”
“确实。”
……
最后一张脸上只有淡漠，眼睛不看正前荷官的方向，微微偏着头，抿着嘴笑。
路菲菲：“这……画得是我？我在干嘛？”
“一边打牌，一边喝奶茶。”段风笑道，“一杯免费的黑糖奶茶，让你这么高兴，我记得这一把，你手里的全是三三四四的垃圾小牌。”
“输的钱不是我的，奶茶是我在喝，当然开心啦。”路菲菲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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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临走的时候，把她观察到的情况跟何小姐说了几句。
刚巧，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四房想找回场子，故意“不经意”地说起，被二房掌管美高梅连续亏损的事情。
何老爷子问何小姐有没有应对的方法。
如此突然的考试，何小姐下意识将路菲菲跟她说的话都抛出来，先垫垫底，然后，趁着何老爷子做点评的时候，她再赶紧思考下面的应对回答。
这次的“随堂考试”让何老爷子非常满意，更加倚重何小姐。
各豪门都看见，何小姐在与路菲菲合作之后，不仅赚到了钱，而且一飞冲天，越来越被老爷子器重，两家公司的大权都移到了她一个人的手上，竟把所有儿子都比了下去。
笃信风水的豪门相信，路菲菲身上一定有着助人飞升的命理。
如果能与路菲菲合作，肯定也能带着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豪门那边大搞封建迷信，路菲菲此时却在唯物主义的最中心。
“新长征突击手？我？”路菲菲接到有关部门的电话的时候，一脸茫然，她听说过这个荣誉，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她平生得过的最大荣誉就是“三好生”了。
路菲菲：“这得是在实业上有贡献的人吧？我真的符合要求吗？是不是弄错了？”
路菲菲对各种荣誉来者不拒，不过要是条件差太多，硬推她上去，然后，她落选了，岂不是很丢脸？
对方告诉她：“不是实业，只要积极参加改革，在改善经营管理、提高经济效益方面成绩显著，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都可以被评选。你这次帮国家拿下哈萨克斯坦的油田项目，符合提高经济效益方面成绩显著的条件。”
路菲菲同时被两岸三地的媒体报道。
大陆这边是夸赞她有勇有谋，在国与公司之间斡旋，为中国拿下世界第二大油田的开采权。
港澳台那边的新闻则是《金貔貅？神秘女子助力二房得势》
《爆！二房献上北妹博宠？》
《二房神秘军师竟是大陆玄学世家长媳？》
还有以拍丑照闻名的《苹果日报》上，放了路菲菲的照片。
路菲菲皱着眉头：“垃圾报纸，迟早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