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沈仁甫假意没听懂,正要在询问,忽然一惊。
等他看过去,赵昱已然揪住了那小厮的衣领,脸色青白,乌浓的眸子圆睁“下人房在什么地方”
沈仁甫甚至都没有看清赵昱是怎么过去过怎么出手的,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墨色的影子冲出去,带起一道残影。
待他定睛一看,就已经是赵昱单手提着那小厮衣领的情景了。
他惊愕之余,又有点紧张,赵昱的身手竟如此之快。万一事发他不敢想。
“在,在那边”那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抬手指着下人房的方向,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武安侯,你别着急,我这就带你过去。”沈仁甫连忙上前开口。
赵昱丢开那小厮,转身朝着小厮所指的方向疾步而去。
沈仁甫连忙跑上前引路,带着赵昱直奔下人居所。
“就是那座院子。”沈仁甫指着不远处的院子。
赵昱足下生风,走得极快。
沈仁甫已然跑得有些喘息了,但仍然寸步不离的跟着赵昱,他深知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不敢有丝毫怠慢疏忽。
若是被赵昱察觉出什么破绽来,他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还未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哭叫、求饶还有惊呼,不绝于耳。
赵昱踏进院子,便瞧见沈肆一手揪着广阳王妃的发丝,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抵在她喉咙处。
沈肆衣裳发髻凌乱,一双眼睛赤红,眼底翻滚着疯狂的杀意和戾气,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叫人望而生畏。
广阳王妃被揪的头向后仰起,脸吓得一片惨白,浑身瑟瑟发抖“求你你别乱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你别冲动”
她早知道沈肆是个无良之人,两人名义上是母子,实则不过时假意维持体面罢了。
她厌恶沈肆,沈肆也厌恶她,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只想着。不想他这样大胆,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当众对她动刀子。沈肆就是个畜生,做什么事都无所顾忌。
但这会儿,她已危在旦夕,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一味的求饶,再也没有平日对沈肆的高高在上了。
那一群下人自然都是向着广阳王妃的,但沈肆手持利器,没有人敢上前动手解救,都围在一旁劝说。
而另一边,整排的青瓦屋中间三间全部倒塌了,且倒塌的十分严重,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残留的墙体都没有一人高,地上是一片断壁残桓。
“让他们去将废墟扒开救人”
沈肆手上一片脏污,指甲里都是泥土,手背上残存着血迹,状若疯狂的低吼。仿佛下一刻,他手里的匕首就会刺出去。
显然,他已经去翻找过那些废墟了,大概是发现自己一个人翻找起来太慢了,所以才抓住了广阳王妃,逼迫她让那些下人一起动手,把李蘅救出来。
广阳王妃
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开口吩咐。沈肆正在盛怒之中,她怕自己一开口吩咐下去,对沈肆就不起了作用。
沈肆一怒之下,一刀刺进她的脖子,她不就没命了吗
所以,尽管她害怕极了,却还是没有吩咐那些下人去救人。
她看到沈仁甫走进来,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嗓音里带着哭腔,高声道“王爷,救命”
她眼睛转向沈仁甫的方向,脑袋和脖子一点也不敢乱动。
赵昱无暇顾及这些,已然走进了废墟之中,站在中央四下观察。
都站着干什么”沈仁甫厉声呵斥“还不快救人”
那些下人听到他吩咐,顿时一哄而散,钻进了废墟之中。
“人在哪一间”沈仁甫询问广阳王妃。
“妾身妾身不知道啊”广阳王妃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来“妾身也是才到这里的,沈肆就拉住了妾身”
她说着哭起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冤屈。
“你再装”沈肆手里的匕首动了动。
广阳王妃吓得闭上了眼睛,想尖叫又不敢,五官因为害怕都挤到了一起。
“沈肆放开你母亲”沈仁甫上前去“现在救人要紧,不要耽搁了,李蘅或许没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自己恐怕说服不了沈肆,只有拿李蘅做诱饵,才能让沈肆冷静下来。
沈肆闻言,果然松开了广阳王妃,朝着那片废墟走了过去。
赵昱已然在废墟之中搜寻起来。
沈肆随手收起匕首,搬起一根房梁,朝外面丢去。
几个正在下首的下人连忙做鸟兽状,四散逃开。
沈仁甫这才转头看广阳王妃。
广阳王妃抬手揉着自己的头顶,微微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事已成。
她头皮被沈肆扯的疼痛难忍,就好像头顶上被揭掉了一块皮一般。
沈仁甫也朝她微微颔首,低声道“王妃辛苦了。”
广阳王妃没有说话。
她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为了广阳王,而是为了她儿子和她自己。
广阳王贪恋美色,这么多年,往家里抬的就有十几房,孩子也生了十几个。
她早就对沈仁甫失望极了,夫妻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情意,就跟做买卖一样,都是生意罢了。
最可恨的就是沈仁甫当初在外面偷偷的养了沈肆的亲娘。
那是罪臣之女,本该发卖出去,为婢为妓全看她的命。
沈仁甫却非要把她偷偷养在外面做外室,生下沈肆这个冤孽。
那时候,她原本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沈仁甫色性难改,她想坐稳这个广阳王妃之位,就只能忍气吞声。
可沈肆的娘,那个贱婢她不知足,竟妄图让沈仁甫将沈肆这个贱种带回王府来当做嫡子养大。
不知那贱婢给沈仁甫喂了什么迷魂药,沈仁甫还真对那贱婢言听计从,并且对沈肆疼爱有加
。
广阳王妃生了两个儿子,她自然要替自己的儿子铺路,沈肆母子非死不可。
那还是她年轻气盛时的事,做事不免尖锐,下手就狠毒了些,将那大着肚子的贱婢当众打死了。
不过,她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直接对沈肆下手,除了这个孽种,留下了这巨大的后患。
如今,沈肆长大了,还堂而皇之的回了王府。
广阳王府的儿郎都死绝了,就只余下沈肆这么一个。
以后,广阳王府的一切都是沈肆的,沈仁甫还准备让陛下给沈肆世子之位。
她想想,心都绞着痛。
沈肆这个孽种,他就是个贱种外室子,居然能当上尊贵的世子
那明明是她儿子的位置。
她真的好恨
“也去帮忙看一看。”沈仁甫转身往废墟处走。
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赵昱眸色双眸赤红,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神色凛冽冰寒,俯身不停的在废墟中翻找。
子舒也在一旁帮忙,看到赵昱手受伤了,殷红的血沾得到处都是。
“侯爷,您的手”
子舒看不下去,想提醒他。
但赵昱好似听不到一般,只盯着手中动作。
子舒咽了咽口水,继续帮着翻找。此刻的主子,像压抑着怒气的猛兽,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昱哥哥”
此时,林婳走了进来,嗓音婉转地喊了一声,看着赵昱的目光里,饱含爱慕和心疼。
李蘅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阻碍她和赵昱了。
可惜,赵昱半分也不理会她,手下将一堆碎砖掀到了一边。
李蘅不可能出事。
她还没有原谅他,还没有同他和好,还没有查清岳父之事的真相。
她也还没有看着传甲娶妻,没有伺候祖母终老。她不会抛下他们不管的。
这一刻,他所思所想皆是李蘅那张昳丽明艳的脸,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从新婚到方才在马车上她温婉贤良的、她刁蛮任性的、她朝他弯起眼睛笑、她凶巴巴地瞪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余李蘅和眼前不停翻动的废墟。
李蘅一定还活着。
“昱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林婳见状,更走近了一些,怯生生地劝道“李蘅已经去了,你要节哀。她在天之灵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
她看到赵昱这样悲痛欲绝,疯狂的寻找李蘅,不由暗暗心惊。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赵昱竟然已经这么在意李蘅了。
还好,爹帮了她,这一次爹做了最好的决定。
李蘅死了。
李蘅就是个强盗,抢了她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抢了她本该是她夫君的赵昱,还抢走了赵昱的心。
李蘅不死,她永远夺不
回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现在好了,李蘅终于死了,一切都该回归原位了。
“林姑娘是想说,我会心疼赵昱吗”
李蘅清软的声音打断她的话,语气里似乎含了点点笑意。
赵昱闻声立刻转头看过去。
李蘅好端端地立在倒塌的门边。她发髻衣裙整齐,乌眸弯起顾盼生辉,红润的唇瓣勾起惑人的笑。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周身好似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娇靥自有端严,令人不敢直视。
“姐姐”
沈肆斜刺里上前,便要去抱李蘅。
李蘅还活着,他太开怀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赵昱比他先一步走到李蘅身边,长臂一伸,径直揽住了李蘅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沈肆欲上前将人夺来,沈仁甫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沈肆,侯爷担心侯夫人,你凑什么热闹”
沈肆这才冷静下来,没有上前。
他不上前,不是因为沈仁甫的劝说,也不是害怕赵昱。
他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疯起来是什么样子,他怕吓着李蘅。
这天底下,除了李蘅,没有人能让他退缩。
他目光焦灼地上下扫了李蘅一眼,见李蘅确实安然无恙,这才逐渐安心。
“你怎么样”
赵昱也将李蘅从上到下望了一遍。
“我没事。”李蘅扭着腰,挣脱他的手臂“你勒疼我了。”
赵昱的手臂跟铁铸的一般,牢牢箍在她腰上,快要将她腰勒断了。
赵昱松开手,自知失态,耳朵不由红了,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目光。
李蘅往前走,乌眸中含着冷笑,逼视林婳“我没有去,还活着呢。真是让林姑娘失望了。”
林婳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呀,幸好她警惕性高,要不然被拍在这一片废墟之下,只怕会变成肉饼,哪里可能还有命在
林婳从看到她,便露出一脸的不敢置信,见她步步逼近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可能”
她明明确定李蘅进了屋子,才示意人动得手。李蘅她为什么还活着一点事都没有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出到底是哪个关窍出了错。
“你想说,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吧”李蘅偏头笑看着她“没有如你所愿,被你引诱进这屋子,然后被拍死在这里”
她面上含笑,姿态却是咄咄逼人的。林婳想要她的命,真够狠。
当然,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也不无辜。推倒屋子压死她这样的计谋,凭林婳一个人根本实施不了。
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定然是从中协助了,或许林婳还不是主谋呢。
以林树蓬的老奸巨猾,不可能因为林婳一个小小的女儿家对赵昱的思慕,就对她出手,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阴谋。
林
婳并不傻,反而也有几分聪明,她在梁国公府长大,从李老夫人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加之回到兴国公府之后,姚氏对她精心教导,她自然也是能做到临危不乱的。
她定住神,面上的不可置信瞬间隐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眸中露出几分欣喜“李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看昱哥哥着急,心里也不是滋味,还好你平平安安的。不过你说什么引诱你我怎么听不懂”
她说着露出一脸无辜,就要上前,去拉李蘅的手。
李蘅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唇角勾出几许嘲讽“我和林姑娘,好像没有熟悉到可以拉手的地步吧”
她的目光落在林婳脸上。
林婳明明恨极了她,巴不得她死了,眼下却还能用这样亲近和善的眼神看着她,真是太会装了。
姚氏很会教导人。当然,也因为林婳是姚氏亲生的,谁的孩子自然像谁。姚氏的脸,永远像戴着一张假面具一样,别人轻易是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的。林婳如今的神态举止和姚氏越发的相像了。
“李蘅”林婳顿时泫然欲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回了兴国公府,你就不得不离开,所以你不喜欢我,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你说得什么引诱,我根本不知晓,你不能把这样的脏水泼在我身上。”
她说着抬起袖子,擦拭自己的眼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李蘅冷笑了一声“是不是你,你我心中有数,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她说罢了,转身看向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广阳王夫妇“王爷,王妃娘娘,头一回来王府做客,不想就出了这样的事。我心中有些不适,午宴就先不用了,告辞。”
她说着便往外走去。
眼下没有证据证明是林婳将她引到这里来。她不想和林婳多说废话。
多说无益。
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到两大家族。
无论是兴国公府还是广阳王府,对她来说都是庞然大物。想对付哪一个都不容易。
她得回去好生思量,从长计议。
赵昱转身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林婳看到赵昱跟着李蘅去了,眼眶不由湿润了,这一回不是假意落泪了,是真的伤心。
她什么都愿意为赵昱做。赵昱却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李蘅真的就那么好吗值得他放下身段,这样追逐和小心呵护
她流着泪,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
沈肆站在残垣断壁之中,李蘅走了,他无需掩饰自己。赤红的双目使他看起来不再乖巧,眸中翻滚着戾气,清朗磊落的人转瞬间变得阴狠乖戾,叫人望而生畏。
他看向对面的二人。
沈仁甫和他的王妃站在一起。
这样看起来,便是二对一的局面了。
沈肆分毫不惧。他既然选择回来,他就没有怕的。
“
王爷和王妃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抬起下巴,琥珀色眼睛里戾气弥漫。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仁甫当先便要离去“前面还有宾客,有什么话等散席了再说吧。”
沈肆虽然是他的儿子,但却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会儿,沈肆怒气未散,理智未归,若是理论只怕沈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还是等静一静再说。
当然,他并不打算承认今日之事和他有关。
广阳王妃便要跟着他一起离去。
她正好借此机会,整理一下思绪,看看怎么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
“既然你们不说,就由我来问。”沈肆站在原地没有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想害死李蘅”
他看着沈仁甫夫妇的背影,缓缓将话问出口。他并不着急,仿佛吃定了沈仁甫夫妇不敢就这么离开。
沈仁甫夫妇果然停住步伐。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沈肆,一时都没有开口。
沈肆并不着急,只静静看着他们。
“你们都先下去吧。”沈仁甫吩咐下人。
小厮和婢女们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沈仁甫皱起眉头看沈肆“你又颠颠倒倒在说什么谁针对李蘅了”
他心中有些紧张,沈肆说的这么笃定,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了
广阳王妃见状跟着附和道“你就算是怀疑你父王,也不该怀疑我。我和李蘅都不认得,虽然之前见过,但今日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和她又没有过节。”
她不管沈仁甫的死活,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反正,沈仁甫从前也没有顾过她的死活,她又为什么要顾及沈仁甫呢
沈仁甫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这妇人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我和李蘅也不熟悉,跟梁国公府更是素无往来。”沈仁甫也跟着解释。
他看着沈肆的神色,心中竟有些发怵。
沈肆缓步往前,走到他二人跟前停住了步伐。
他看着沈仁甫笑了一声,赤红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极为渗人,像嗜血无情的地狱修罗。
“你昨日便在这个院子里安排了六个小厮。”
他一口说破了沈仁甫的安排。
随后,他又望着广阳王妃道“你昨日见了林婳三回,今日又私下见了面,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他才回到广阳王府,自然处处小心提防。
所以不管是沈仁甫,还是广阳王妃,他都安排了人手时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不知道那六个小厮是用来对付李蘅的,否则他早出手杀了,也不会有方才的惊吓。
沈仁甫摆手“没有这回事,你误会了,我针对李蘅做什么”
他出了一头的汗。
沈肆如此的凶狠乖戾,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如果沈肆留在王府,他怀疑自己将来
会不得善终。
他一时有些后悔将沈肆接回来。
可是,他又没有别的儿子。后宅里又抬回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可这几年,也不见任何一个肚皮有动静。
真是天不佑他。
“是吗”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沈肆的手中,他举着匕首对着沈仁甫的胸膛处“不知道你能受得住几下”
他神态很认真,仿佛真的很好奇,到底几下能刺死沈仁甫。
沈仁甫不禁毛骨悚然“你我可是你父王,你这样对我是大逆不道”
沈肆只笑了一声,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匕首忽然落在了广阳王妃的脖子上。
沈仁甫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口中道“沈肆,你别胡来。”
沈肆怎么说动刀,就动刀他本想着,沈肆野蛮,是在外面养的。
等回了王府,他多花些心思好好调教,将来还是能继承王府的。
可看看沈肆现下这样子,还怎么调教
“那么你呢”沈肆手里的匕首沿着广阳王飞的脖颈向下,刀尖最后停在了她心脏处,抬起赤红的眸子看她“你又能受得住几下”
广阳王妃梗着脖子,厉声道“她害死了我的莫德,她该死”
沈肆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方才她示弱,沈肆没有饶了她的意思,何况眼下沈肆已然笃定的事情是他们做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肆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了笑意,刀尖在她心口处轻轻旋转,语气轻飘飘“早说啊,这件事和李蘅无关,人是我杀的。”
他们既是因为这个缘故要害李蘅,那他说出真相就好了。
沈仁甫夫妇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冲着他来,不要动李蘅。
“你说什么”沈仁甫大惊失色,心中更加恐慌。
而广阳王妃闻言,犹如疯癫了一般“孽障,还我莫德命来”
她说着,便抬手朝沈肆扑了过去。
沈肆也不客气,手里的匕首没入了她侧腰。
“啊”
广阳王妃惨叫了一声,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住手”沈仁甫连忙上前去扶。
他岳丈家也是世家大族,真要是让沈肆杀了王氏,他自然讨不了好。
沈肆抽回匕首,那寒光闪闪的刀尖,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沈仁甫,王氏。”一片废墟之中,他一字一顿“再敢动李蘅半根手指头,我让广阳王府灭族。”
*
“李蘅,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下人院,赵昱上前与李蘅并肩而行,侧眸看她“我不是叫你在前面”
他临走时特意嘱咐李蘅,李蘅为何又到这边来了
李蘅看他,乌眸中有了笑意“那不得问你吗”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道与赵昱极其相似的背影。
“问我”赵昱
皱眉,乌浓的眸底有了点点不解。
不问你问谁春妍憋了一肚子的气,跟在两人身后实在忍不住了,语气极冲的开口“要不是你和那林婳手牵着手,到那个院子里去,我们姑娘怎么可能到那边去还不都是你害的。
幸好我们姑娘聪慧,没有上你们的当,否则就要被你们害死了”
她真是越想越是怒火中烧,话说的很不好听。
看到那山间倒塌的青砖房,她到这会儿后背都发凉,心中后怕。简直不敢想,要是当时姑娘没有拦着她,她们主仆二人一起进去了那屋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会儿她和姑娘早都没有命在了吧
她和姑娘差点丧命,不都是拜赵昱所赐
赵昱还装作关心姑娘的样子,哼,谁信
赵昱正看着李蘅,不防春妍在后头,张嘴便说了一大堆。
他回头,眸中疑惑更甚。
“春妍,你怎么和侯爷说话的”子舒拦着春妍道“再说你说得什么胡话侯爷怎么可能林姑娘牵手引用你和侯夫人上当方才侯爷一直和广阳王在书房里说话,根本就没有出来。”
当时,他就在书房门口守着,可以作证。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武安侯心腹。”春妍撇唇“我和姑娘亲眼看到,你们还想抵赖”
她说着看向李蘅。
李蘅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颇为可爱,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稍安勿躁,那个不是他。”
春妍愣了一下,看了看赵昱。见赵昱眸色幽深,面沉如水,这个时候才有些害怕了。
她上前拉过李蘅,挡在李蘅身前,壮起胆子道“姑娘你别怕他,武安侯不是号称最刚直不阿吗他肯定不会仗势欺人的。”
姑娘是被侯爷吓着了吧。侯爷平日里就够吓人的,这样冷着脸,比平日还可怕三分。
但是,她为了姑娘,是不会退缩的
这件事情,侯爷本来就脱不开干系。
“好春妍,那人真不是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一样。”李蘅又轻轻拍了她两下,安抚她。
春妍回头将信将疑“真的姑娘你是当时就看出来了”
李蘅含笑解释道“最初没有,后来多看了两眼,就认出来了。之所以带你去,我是想看看林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说到这里,乌眸里泛起几许凝重。他们开始想要她的命了,这事情不可谓不严重。
“先出去再说。”赵昱回头看了一眼,牵过李蘅。
李蘅嫌弃地甩手“你手脏死了,快松开。”
“先出去。”赵昱握着她手腕不松。
李蘅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往外走。
赵昱回头看了她一眼。
好没良心,他手脏是为了谁
子舒颇为有眼力见,到了马车处,很快就倒了水给赵昱洗手。
李蘅也挽起袖子,手浸入水中,将赵昱握在他手
腕处的灰尘和血迹洗净。
赵昱接过帕子先递给了她。
李蘅慢条斯理的擦手,瞥了赵昱一眼。
赵昱现如今比从前长进了不少,至少这会儿擦手,先想到了她。
不过,这长进还不到位。
真要是有长进,就该帮她擦了,而不是在旁边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用好了帕子,丢回给赵昱,也不等他,自个儿就上了马车。
听到子舒在外面问“侯爷,您手上好几道伤口,不然属下给您包扎一下”
“无妨。”
赵昱回了一句,随后也上了马车。
李蘅斜倚在窗口处,见他上来,抬眸望向他,娇声道“我渴了。”
赵昱才坐下,闻言望向她怔了一下,一时不曾会过意来。
“我说我渴了。”李蘅蹙眉“你倒水给我喝。”
她扬着脸望着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昱又望了她片刻。
端茶倒水,都是贤惠的妻子应当为夫君做的。
李蘅让他给她倒水,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他一时有些迷茫。
“你看什么看”李蘅不满道“我从前伺候你那么多次,还伺候你娘那么多次,在你们家受了那么多委屈,你给我倒点水怎么了”
她就要把从前在赵昱身上受的委屈都找回来。她抬着下巴撅起唇,乌眸湿漉漉的,半是委屈半是蛮横地睨着他。
赵昱垂下眸子,眸底闪过歉然。他不再夷犹,抬手取过一只青釉茶盏,提起小桌上同色的青釉茶壶,给她斟了一盏水。
李蘅乌眸之中见了笑意,就知道说这些话对赵昱有用。
赵昱用手背碰了碰茶盏“是温的。”
他收回手,示意李蘅可以吃了。
“你端给我。”李蘅斜倚在那处没动。
赵昱又望她,黑眸里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又迷惘起来。
李蘅若是生病,他应当照顾李蘅。
可眼下,李蘅好端端的。他也要伺候李蘅吗这不合礼法吧
“看什么你又不愿意当初我伺候你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把茶盏、饭碗放在你手里的你就伺候我这一次都不肯”李蘅拔高了声音,语气听着像是在质问,可仔细听,终究是没什么底气。
她看赵昱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转念一想,她做的才不过火呢。
比起她那三年所吃的苦,赵昱这算什么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再说了,别人家的夫君都体谅妻子,赵昱照顾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么一想,她又理直气壮了。
赵昱还是没有说话,抬手取过茶盏,递到她面前,眼神落在茶盏上,不看李蘅。
李蘅见他放不开却又不得不做的样子,心里反而舒服,伸出手去接过茶盏小口小口将茶吃了,又将茶盏递回去给他。
虽然眼前就是小桌子,但她偏不自己放,就要让赵昱多拿一遍。
赵昱似乎没脾气,接过茶盏问她“还吃吗”
“你这样不就挺好的吗”李蘅笑起来,抱着他手臂挨过去脸蹭着他摇头“不吃了。”
赵昱侧眸看她小猫撒娇似的偎着她,眸色不由一柔。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询问李蘅。
“是林婳找了一个身形和你相似的男子,穿的衣裳也和你身上这一身一样。”李蘅挨着他,缓缓开口“他们故意在广阳王府花厅后面拉拉扯扯,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将我引到那个下人院去”
她将事情经过仔细讲了一遍。
赵昱听罢了,问她“你是怎么察觉这其中有诈的”
“广阳王妃热情的不像话。”李蘅思量着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后面,春妍发现了林婳在后面和别人勾勾搭搭,我就更觉得不对劲了。
林婳她对你情根深种,众所周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要是真对她有这个心思,还不早从了她”
她说着抬头笑看着赵昱笑起来。
“不许胡言。”赵昱耳根红了。
哪有人这样拿自己夫君打趣的
“本来就是啊。”李蘅继续笑道“并且,你也不是偷鸡摸狗的人,真要是和她有那个意思,怎么会不光明正大的求娶
我就开始仔细打量那男子,很快就看出了破绽。看出破绽之后,林婳的目的就很明显,她不就是为了诱我跟着他前去吗”
“嗯。”赵昱颔首赞同。
李蘅又道“当时,我站在那房门口的时候,林婳故意在帘子后面发出喘息声。我其实并没有打算进去,但很好奇林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我就发现了,窗帘后面有一扇窗,而且那窗是开着的,声音也可以从窗外传进来。所以,春妍要进去时,我就拦住她了。我怀疑那屋子里有什么古怪,就让春妍关上了门,我带着她躲到暗处去了。
谁知道还没走出院子,那房子就塌了。”
她说起来,还有些心惊。当时她见林婳想把她往屋子里引,还以为屋子里有什么迷药之类的,想把她迷倒了,然后再找个男人来,诬陷她和别人不干不净。
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人为了要她的命,竟然把房子推倒了。
“你明知是计,还跟过去,太过冒险。”赵昱道“下次不要这样。”
“我就想着,光天化日的,看看他们到底能如何。”李蘅长睫轻扇“推房子是我没想到的,太兴师动众了。”
“房子倒塌,你若被压在下面,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便可以推说这是意外,到时候我想为你讨回公道,也走投无路。”赵昱面色微沉“这件事,不是一个林婳能谋划出的。”
“我也想过这个。”李蘅道“事情发生在广阳王府,看广阳王夫妇那个样子,他们肯定是有参与的。但他们不可能和林婳一个
小小女子联手,只能是兴国公府也参与了。
不过,我想不明白,我有这么重要吗值得他们联手对付”
她偏头望着赵昱,等他的答案。
赵昱沉吟着道“岳父的事情,我们查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你觉得他们现在做的事和我爹有关”李蘅睁大乌眸看他。
她之前看到房屋坍塌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只想了一下就放下了,这会儿赵昱一提,她才又想起来。
可还是无法将这两件事和她自己关联起来。
“极有可能。”赵昱道“他们起初的目标是传甲。传甲如今在禁军中,不好下手。并且传甲并未伸手岳父之事,一切事务都掌握在我手中。他们之所以对你动手,应当是觉得若是没有你,我便不会追究岳父之事。”
“你分析得有道理。”李蘅蹙眉,若有所思“那你说,他们是不是做了很见不得人的。并且是那种被发现了就会斩首的死罪,他们才会如此齐心协力,铤而走险。”
要不然,这两户人家一起来对付她,很说不通。
“嗯。”赵昱道“或许比斩首更严重。”
“比斩首更严重”李蘅不由道“是抄家还是灭九族”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沈肆来。广阳王府若是抄家,岂不是要连累了沈肆
“要查出来才知。”赵昱正色道“我多给你一些人,你若是出门,让他们在暗中随着你。”
“那多不好意思,我要怎么谢你呢”李蘅卷翘浓密的羽睫垂下,轻轻扇了扇,抬腿坐在了他腿上,两手勾着他脖颈“要不,晚上你来和我睡”
她脸颊泛起一层绯色,漆黑乌眸水润,半嗔半羞地望着他。
赵昱任由她坐在腿上,转开目光望着别处,两只耳朵逐渐红了“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夫妻本不分彼此,何须言谢”
“你就说去不去吧。”李蘅拧了拧腰肢,脑袋枕在他肩头,颇为不讲理地问他。
赵昱嗅到的都是她身上的甜香,体内热血奔腾,喉结抑制不住滚了滚,拒绝得有些艰难“于院正说,你身子要好好”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闷哼一声。
李蘅张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她用了些力气,但是不大。她唇瓣柔软湿润,贴在那处,又疼又麻。
赵昱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脸上,一张清冷端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去不去”李蘅松开他,唇瓣依然贴在他喉结上,含含糊糊语调绵软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