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箐,你方才说什么都怪赵昱”李蘅坐下,好奇地看刘雅箐“他惹你了”
她近日又是生病,又是赴宴的,她忙得没时间去找刘雅箐。
和赵昱倒是常常相见,但并未听赵昱提起刘雅箐。
“不就是都怪他除了他,还能有谁敢惹我”刘雅箐在她身旁坐下,转身面对着她“就因为上次,我不是带你在我府上看那些男宠了吗就是被赵昱逮到,你被他扛走的那次。”
她说着便来气,语速便有些快。
提起这事,李蘅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了他后来又说你什么了”
想起来赵昱都不顾她的脸面,当着刘雅箐的面就把她扛走了,这账她还没和赵昱算呢。
“他说我什么他都不理我的。”刘雅箐噘嘴道“他去皇兄那里告我的状,皇兄把那些男宠全都收走了,一个都没给我留。还把我叫进宫去,一直拘着我,不让我回来。”
“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宫里”李蘅不由诧异“岂不是要闷坏了”
宫里看似金碧辉煌,其实就像一个漂亮的牢笼,将人圈在里面,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不是吗王兄不让我回来。”刘雅箐气呼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我昨日晚上才得以回公主府,皇兄还警告我,不让我再带你乱玩。”
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在外面自由自在惯了,这些日子被拘在宫里,不易于进了天牢,真气死她了。
“那你还来找我”李蘅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赵昱他派人跟着我了,要不我还是下去你自己去吧。”
她说着便要起身,叫前面停车。赵昱那个小心眼,要是发现她去南风馆,肯定会来捉她的。
她又要在刘雅箐面前丢一次人。
虽然说刘雅箐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家都这么熟了。但是她也是要一点脸面的嘛。总是被赵昱当着刘雅箐的面捉走,也太丢脸了。
“诶”刘雅箐拽住她“你走什么就这么怕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更气不过了。以前李蘅没有嫁给赵昱时,她们俩时常一起玩,那时候多快活
李蘅自从嫁给赵昱之后,就饱受他的荼毒。先是和她没有了往来,后来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现在赵昱竟然还要管着李蘅,真是岂有此理
“我也想有出息嘛。”李蘅皱着脸,为难道“但是他现在对我还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刘雅箐偏头看着她“蘅儿,你和我说实话,你俩是不是还没和离”
她和皇兄分辨,说李蘅已经同赵昱没关系了。皇兄说赵昱没在和离书上签字。
她得先弄清楚这件事。
李蘅低头,莹白的面上有了愧疚之色“嗯他没签字”
之前,因为赵昱不许她和刘雅箐往来,刘雅箐就气得不轻。
后面,她下定决心和赵昱和离之后,才去找的刘雅箐。刘雅箐待她极好,无
论是要钱要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她却和赵昱纠缠不清,害得刘雅箐跟她受过。
她脑袋埋得更低了“雅箐对不起。要不,你还是先别和我往来了吧。”
她和赵昱短时间之内还断不了,刘雅箐和她玩,只会被她连累。
等她解决好所有的事情,再登门给刘雅箐赔罪。
“你说什么呢。”刘雅箐拧了一下她耳朵“好没良心。你要赵昱帮你做什么你和我说,是不是要银子他有的我都有,我帮你。你不要不好意思,咱俩一起长大,虽然没有亲缘,但感情不比你跟赵昱深厚吗”
她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李蘅。
李蘅掩着耳朵,抬眸看她,也没有加以隐瞒“不是银子,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联手,想要我的命。昨日我去广阳王府赴宴,林婳还给我设了圈套,把我引到下人院去,想房子坍塌好砸死我。”
她和刘雅箐之间,从小就没有什么秘密。她没有其他的朋友,也不想刘雅箐误会了她,干脆就实话说了。
“什么”刘雅箐闻言皱起眉头“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联手对付你为什么他们不是没有交集吗怎么连得手再一个,区区一个林婳,不值得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吧”
她虽然不管朝堂上的事,也没有什么势力,但上京这些人家大致的关系,她还是知道的。
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素无往来,竟联手对李蘅出手,这其中肯定有大事。
“因为,赵昱查到我爹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落下的悬崖。兴国公和广阳王当时都是我爹的手下,他们应该知道什么。”李蘅缓缓道“赵昱追查这件事之后,兴国公府就开始盯上了我。赵昱分析说,他们应当是觉得除去我之后,赵昱就不会继续追究我爹的事情了。”
她和刘雅箐说的时候,也将整件事情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最后得出了结论。
“在我爹这件事上,他们应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我爹出事就和他们有关系。”李蘅正色道“想要追究这件事,只能靠赵昱。虽然我也买了几个人,但看家护院还可以,要说查探那些事情,根本无从下手。”
她说罢了,抬眸看着刘雅箐。刘雅箐应当能理解她的吧
刘雅箐沉默了片刻,拉过她的手正色道“都说你爹为国捐躯,原来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情。蘅儿,你早和我说就行了,我又不会怪你的。在宫里也不难过,皇兄好吃好喝地待我。就当是修身养性了,没事”
“雅箐”李蘅感动,垂下脑袋眼含热泪“谢谢你”
小时候,她们是互相要好。她回到梁国公府之后,是要什么没什么的,一直都是刘雅箐在贴补她。
她也算尝尽了人情冷暖,深知这样的朋友,是极难得的。
“别这样。”刘雅箐拍拍她脑袋“赵昱他那么可恶,既然他对你有用,你就好好利用利用他,替我出出气。”
她说着又低头贴到李蘅耳畔,小声道“他腰
不是好吗趁着还没和离,好好享受享受。”
李蘅被她说得脸“腾”一下红了,破涕为笑。
“我安排一下。”刘雅箐挑了马车帘子“先别去西洲馆,从这条街直走,到奇货坊门口停。”
“是。”
外面应了一声。
李蘅不由问她“你要买东西”
奇货坊是卖各种稀奇有趣小玩意儿的杂货铺子。
“你不是说有人跟着你吗”刘雅箐神秘兮兮地笑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停在了奇货坊门口。
刘雅箐下了马车,转身亲自伸手去扶李蘅。
“让春妍来就行了。”李蘅有些过意不去。
“来吧。”刘雅箐不以为意“我就喜欢牵着你。”
李蘅模样生得好,这是她喜欢李蘅的缘故。
她从小就喜欢李蘅,对谁都跋扈任性,唯独对李蘅处处都好。就是李蘅长得好,说什么她都可以顺着李蘅,并且愿意照顾李蘅。
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李蘅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来。”刘雅箐牵着她,环顾了四周一眼,两人并肩进了奇货坊。
她先带着李蘅假意在铺子里转悠起来,眼角余光留意着门口有没有人跟进来。
转了两圈,眼看着无人进来,她拉着李蘅当机立断“走。”
“去哪”李蘅不解。
“跟我来。”刘雅箐拉着她绕过货架,到了一扇木门前。
李蘅惊讶,这奇货坊,她之前也来过几次,今日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后门。
“我们从这走。”刘雅箐拉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带着她走出去,又合上了门“赵昱的人不知道咱们从这里走了。我们从巷子里抄近路去西洲馆,保管没人知道。”
“这里面的路你怎么认得”李蘅跟着她往前走。
门外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靠墙的角落里有几小块四四方方的地,种着一些菜。
“我跟前伺候的那个红霞,她嫁人了,租住在这里面,她给我领的近路。”刘雅箐笑着回答她。
李蘅点头,回头看了看,小巷子一眼望到头,果然没看到有人。
两人拉着手一路走,李蘅跟着刘雅箐一路七拐八绕的,果然到了一个高大院落的后门处。
这后门很高,刷着桐油,两边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深秋时节竟还绿油油的,李蘅看看四周,觉得此地莫名有些幽深的感觉。
“这就是西洲馆的后门。”
刘雅箐挽起袖子,握着门上的铜环轻叩。
“来了。”
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门应声而开。
伙计打扮的人殷勤招呼“二位客官,请进。您二位怎么从后门来”
“后面路近。”李蘅随意找了个借口。
刘雅箐却不耐烦道“我想走哪便走哪,管得着吗”
她这人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尤其讨厌别人多管她的闲事。
“是是。”伙计连忙赔笑“小的给二位引路。”
这女子说话怎的这样冲不比旁边那位姑娘,样貌好,性子也好。
“不必,我们自己走。”刘雅箐拉过李蘅,一路向前,路过走廊时顺手摘了一个帷帽罩在李蘅脑袋上“先遮一遮。我们先去大堂,跟蓉娘说一声,让她把新来的送到雅间,咱们留几个顺眼的在跟前。”
这家的老鸨叫蓉娘。
“好。”李蘅整好帷帽,透过轻纱往外看。
两人从后门处进了大堂。
刚过申时正刻,正是西洲馆开始进客人的时候,大堂里伙计领着客人穿行,还颇为热闹。
李蘅和刘雅箐并肩而行,走到柜台一侧,李蘅忽然扯住刘雅箐的袖子,站住脚小声道“那个不是林婳”
来这里的女子怕被人认出来,多数都会戴上帷帽,但是熟悉的人,即使不看脸,光从背后看一下身形,也会认出来的。
李蘅从侧面看,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林婳,林婳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之前穿过的,她认得。
林婳对这样不太正经的地方,一向是持鄙夷态度的,怎么会亲自踏足南风馆
“林婳”刘雅箐和林婳不熟悉,探头张望了一眼“她不是一向自视清高吗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不知道。”李蘅摇头。
“听一听。”刘雅箐借着墙壁的遮挡,侧耳倾听。
李蘅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并排倚着墙壁。
“就不能再便宜一些吗”
林婳询问柜台内的蓉娘。
“这位姑娘。”蓉娘年近半百,风韵犹存,面上含笑道“姑娘,这修远才来没多少日子,我连本钱都还没收回来呢,实在不能再少了。”
过了片刻,林婳道“我只有这些,你看看行不行不行便算了。”
“还差一点,罢了,看姑娘这么诚心诚意想要他,我就成全姑娘了。”蓉娘笑着吩咐“去把修远叫来,姑娘,这是修远是卖身契,给您,以后,修远就是您的人了。”
片刻后,女伙计领着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的男子下楼了。
“这个人身形从侧面看有点像赵昱啊。”刘雅箐瞥了一眼,小声和李蘅说话。
李蘅闻言心中一动,也探头看了一眼“我知道了昨日林婳诱我上当,就是让这个男子穿着和赵昱一样的衣裳,假扮成赵昱来哄我,想把我引进那间屋子里。”
“林婳买这个小倌,不会是用来做赵昱的替身吧”刘雅箐笑起来。
李蘅顿了顿“不知道。”
“这种自称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跑到南风馆里来买小倌,还好意思成日里在背后说我们不检点”刘雅箐拍拍她的手“你站在这别动,等我回来。”
“你做什么”李蘅正要拉住她问个清楚。
刘雅箐动作快得很,一下便走
出去了,李蘅只触到了她的衣袖。
“哟,这不是兴国公府顶洁身自好的林婳林姑娘吗怎么跑到这西洲馆来买小倌了”刘雅箐走过去,倚到柜台上,直接喊出了林婳的来历和大名。
她到这样的地方来,就像到了自己府上一样。不像旁人还遮遮掩掩,她是连帷帽都不戴的,一手支在柜台上,好整以暇地笑看着林婳。
大堂里几个女客见有热闹可看,不由都围了上来。兴国公作为元宸帝的舅父,在上京名声不小。
加上林婳是后找回来,当年兴国公和梁国公抱错女儿的事,也如同个故事一般,早就在上京城内流传开来了。
林婳运气好,被找回家千娇万宠,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她的名声在上京很响亮,都说她虽然养在落魄的梁国公府,却天生温柔典雅,堪称帝京贵女典范。
而李蘅,因为离开兴国公府,却又嫁给武安侯的“好运气”,在上京也颇有名气。
几个客人一听,是兴国公府林婳的事,自然感兴趣,一时间谁都不舍得离开。
“长公”蓉娘见刘雅箐,不由笑着打招呼,也想借此机会打个圆场。
刘雅箐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直接抬手拦住了她继续说话,笑盈盈地看着林婳“我跟我表妹打招呼呢,你别插嘴。”
“姑娘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你认错人了。”林婳抬起纤纤玉指,将帷帽上的轻纱拢紧了,朝蓉娘福了福“多谢店家。我们走。”
她说着,就要带修远离去。
刘雅箐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径直掀了林婳头上的帷帽“林婳,你装什么买了小倌就买了小倌,有什么可遮掩的怎么,买了人还打算回去继续装你的冰清玉洁好闺秀”
这林婳坏得很,也猖獗得很,还敢害李蘅性命,以为真没人能治得了她了
林婳惊呼一声,掩面去捡地上的帷帽。
“你有没有规矩凭什么胡乱掀开姑娘家的帷帽”修远见状,上前一步对林婳呵斥。
林婳已经买了他,那就是他的主子了,他当然要护着林婳。
“修远,你大胆”蓉娘呵斥道“这可是益阳长公主,有眼不识泰山,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别看她严辞厉色,实则是在帮修远。激怒了刘雅箐,修远一个贱奴,往后的日子别想好了。
修远愣住了,他只想护着林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谁知道一张口就得罪了当朝长公主,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姑娘,快叫修远给长公主赔个罪吧。”蓉娘好心劝道。
她也诧异,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兴国公府的姑娘啊,她也听说过林婳的事情。不过,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她是开南风馆的,当然巴不得天底下的女子都看得开些,到她这里来玩乐解忧了。
周围围观的其他人,眼神和心里的想法就各不相同了。
她们来这里玩,是常来的,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循规蹈矩的人
。林婳来这里,可就不应该。
像林婳这样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光嘴上说那些规矩什么的,就得罪了一大堆的人。
如今林婳比她们还过分。她们只是来玩乐一番,并不做别的。林婳却要把人买回去,谁知道要干什么呢
林婳不言不语地将纱帽扣回了自己头顶上,取出才收起来的那张身契,放在了柜台上,低声道“我是到集市上来买小厮的。有人和我说,这里是牙行,我才过来。是我误会了,对不住店家,这个人我不买了。”
她因为惊慌,语速有些快。
买下修远,确实是看在修远和赵昱有几分相似。赵昱不肯理会她,买回修远,想念赵昱时,也算作是个念想。
她当然不会和修远做什么。
可好巧不巧,刘雅箐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西洲馆,还和她撞个正着。
她若是这个时候带走修远,只怕才出这个门,她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赵昱只怕更不会理她。而且还会连累兴国公府的名声。她只稍微一想,便作罢了。
“你骗谁呢”刘雅箐笑嘻嘻地靠在柜台上,毫不犹豫地揭穿她“门口牌匾上西洲馆三个字那么大,你说你以为这是牙行是你瞎,还是你以为我傻林婳,你买就买了,敢作敢当好不好这事儿又不犯法,何必遮遮掩掩”
她讥讽地看着林婳,今儿个,林婳遇着她,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益阳长公主,我不知道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大的敌意,我真的只是走错了地方”林婳声音里带着哭腔,听着她的语气,好像快要被刘雅箐给逼哭了一样,别提多可怜了。
她心中恨极了刘雅箐,当然更恨李蘅。
都是李蘅的错刘雅箐一心向着李蘅,要不是李蘅,刘雅箐不会这样针对她。
真算起来,刘雅箐还是她的表姐呢,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啧,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刘雅箐笑起来“我求你别装了好不好人前跟一朵纯洁的白莲花似的,人后跑过来买小倌,背地里还不知道玩得多花呢”
她早准备好了这些话,就等着林婳抵赖呢。林婳一抵赖,她将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就是”
“人不可貌相啊”
“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我们只是玩玩,她可是真敢往家里买啊”
围观的女子们顿时哄笑起来,如林婳这样的“大家闺秀”和她们这种“不学无术”的女儿家,天生就跟有仇似的,谁也看不惯谁。
这会儿,林婳吃瘪,她们当然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了。
林婳是有心机,也会装柔弱,但要论嘴皮子,她可比刘雅箐差远了。
她说不过刘雅箐,又羞又气,当即哭着跑了出去。
围观之人也说笑着散了。
刘雅箐朝李蘅那边看过去“来。”
李蘅将帽子前的帷纱整理好,走上前去。
“
这个,要不要”刘雅箐扫了修远一眼。
“带上去吧。”李蘅没有看修远。
她选修远不为别的,就想问一问他,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婳又和他说了什么
或许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也不一定。
“好,这个要了。”刘雅箐朝着蓉娘道“先要一间上房,都说你们这儿来的新人样貌不错,等会儿领过去我们挑一挑。”
“好,我先送二位上楼。”蓉娘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亲自侍奉,极尽所能地讨好。
她也认得李蘅。但是,李蘅是不怎么搭她的话的。每次来都是刘雅箐安排。
林婳跑出门,才察觉给蓉娘的银票没有拿,她自己是不好意思回西洲馆了,便吩咐自己贴身的婢女道“香雪,你回去找店家拿一下银票,我和香菊在这里等你。”
香雪应了一声,去了一会儿拿着银票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她却顾不得歇气,忙着说话“姑娘,姑娘”
林婳心烦极了,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话就说,聒噪什么”
今日这事,只怕不出一日就要传遍整个上京城了
她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的名声她站在这处想了半晌,还是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她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事情,只能心烦意乱地盘算着,赶紧回府去和娘说,让娘想办法帮她解决。
“是。”香雪被她一呵斥,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但还是道“奴婢去的时候,那店家正在领着两个姑娘上楼,一个就是益阳长公主,另外一个戴着帷帽,但奴婢依稀能看出来,那好像是武安侯夫人”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林婳的面色。
别看林婳看着柔柔弱弱,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平时,也确实还好。但林婳真的不高兴了,她们这些下人也都没好日子过。
不过,林婳好在自视清高,不屑动手打她们,只是尖酸刻薄地骂一骂,摔些东西叫她们收拾,倒也不是不能忍。
做吓人的嘛,不就这个命
“你看清楚了”林婳闻言,不由收回了神思,看向香雪,向她确认道“你真的确定,李蘅跟着刘雅箐去了西洲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可以告诉赵昱。这样,就能和赵昱见上一面了。
赵昱认清了李蘅的本性,是不是就能慢慢接纳她了
“奴婢确定。”香雪点点头道“奴婢认得武安侯夫人的背影,再者说,跟易阳长公主在一起的,除了武安侯夫人,还能有谁”
她也是半猜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林婳听她说话,皱着眉头厌恶道“李蘅就是李蘅,什么武安侯夫人,她都不愿意去武安侯府了,做什么还这样称呼她”
她听不惯。
“是。”香雪连忙点头“是李蘅。”
林婳这才算是满意,转身往前走。
“姑娘要去哪里”香雪不由跟上去小心地询问。
香菊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二人,这会儿
主子心情不好,她就不上去自讨没趣了。
“去吏部衙门。”林婳直言。
香雪愣了一下姑娘要去找侯爷但是这会儿,侯爷就快要下值了吧◤◤”
她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已经快到傍晚了。
“不然呢”林婳转头,妙目一瞪,横了她一眼。
显然,是嫌香雪话多。
香雪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
吏部衙门。
书房里,一片静谧。
赵昱正坐在书案前,漆黑笔直的长睫覆下,唇瓣微抿,神色凝重。他盯着眼前铺开的堪舆图,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子舒静静立在一旁,不发出丝毫声响。
半晌,赵昱抬起头来看他“盯着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的人,今日没有送消息回来”
“今日没有新的消息,应当没有什么异常。”子舒连忙回道。
赵昱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回了堪舆图上。眼下,手中没有证据,或许要从别的地方找突破口。
外面传来敲门声。
子舒连忙看赵昱。
赵昱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子舒走到门边,朝外询问“谁啊”
“侯爷,是属下。”子雅在外面回话“林姑娘来了,说是有重要的话要和您说。”
子舒文言不由回头看赵昱。这林姑娘,侯爷拒绝得还不够彻底吗怎么还找到吏部衙门来了
而且,林姑娘昨日才试图害死侯夫人,今日就来找侯爷是真以为她自己做的事,侯爷不知道
赵昱眉头微拧,瞥了子舒一眼,抿唇不语。
子舒回意道“子雅,侯爷还有事情要忙,今日不得闲暇接待林姑娘。你请林姑娘回去吧,记得好生送一送。”
侯爷这神情就是不想见林婳了。不过也是,林婳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纠缠侯爷罢了。
“林姑娘,侯爷不得空,您请吧。”子雅说话颇为客气。
“昱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真的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林婳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里带着点点伤心。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暗暗咬牙。一定是昨日的事,李蘅当场全都告诉赵昱了,赵昱开始怪她了吗
可她有什么办法爹就是这么安排的,她难道还能违背爹的意思吗
李蘅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本就该死。她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她有什么错
顿了片刻,赵昱语气淡漠地回她“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林姑娘请回吧。”
昨日之事,他所以没有细查,但林婳参与了是事实。
他对林婳本就没有丝毫情意,之前林婳缠着他,他没有翻脸,不过是看在幼时就认识的份上。
如今,林婳伙同那些人,想要李蘅的性命,他正苦思如何对付兴国公府,又岂会理会她
“关于李蘅的事,昱哥哥也不想听
吗”林婳说着话,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觉得屈辱。想和赵昱说话,居然要拿李蘅做借口,真可悲。
可是,她又忍不住。
赵昱是她从懂事起,就放在心尖上的明月啊。她真的舍不得放手,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做出最大的努力。
“她是我的妻,有什么事她自然会自己说给我听。”赵昱漠然道“林姑娘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寻我。”
他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却含着无限的决绝。
林婳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一震“昱哥哥,你当真不理会我了吗
李蘅她到底有什么好她现在在南风馆里,跟刘雅箐一起,和小倌们一起玩乐,不知道多快活。你这么在意她,她在意你吗
昱哥哥,你看看我吧,我真的、真的好心悦你,每日所思所想,不过就是你。
你若是肯和我在一起,我一定对你言听计从,将武安侯府管得滴水不漏,让你在外面丝毫也不用操心后宅的事。
你不就喜欢这样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吗你所需要的,我都能做到。
昱哥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李蘅她从斗鸡走狗惯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不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她啜泣着,说出了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爱慕。她真的忍不住了,出了这个门,她去西洲馆买小倌的事会铺天盖地传遍全城。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尽管心里大概知道结果,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不试一下,她不会甘心。
子舒我没想到,林婳会这么大胆,他和子雅都还在呢,这可是在吏部衙门。吏部的官员随时有可能从这里经过,或是到这里来禀报事情。
林婳怎么这样疯狂
赵昱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子舒会过意来,主子这是让他打发林婳走呢。
他抬手欲开门。
“让她以后别叫我哥哥。”赵昱低声吩咐了一句。
子舒点点头,应了一声,抬手拉开了门。
林婳听到动静,不由满是希冀地抬眸。不料,眼前的人却是子舒。
“子舒,昱哥哥呢”
林婳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她想看看书房内,想看赵昱一眼。
“林姑娘。”子舒拦着她的去路,走了出来,两手带上了门,人挡在门前“侯爷让我来送您出去。另外,侯爷还吩咐了,请您以后依礼称呼他,您也知道,我们侯爷是最讲规矩的。”
他说罢,笑眯眯地看着林婳。
林婳踉跄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依礼称呼”,赵昱是让她不要叫他“昱哥哥”,而是称呼他为“侯爷”吗
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在瞬间湮灭了,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子舒再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子舒往外走。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和赵昱没有任何可能了。
子舒将林婳送出门外,回来便看到自家主子已然出了书房,站在廊下,长身玉立,似乎正在等着他。
他忙紧走了几步上前“主子,您是要下值”
他看了看天边,太阳还没落下去呢,离下值应该还有一会儿,侯爷这就要走
有些反常啊。
“牵马来。”赵昱手扶着腰带,吩咐了一句,拾阶而下。
“是。”子舒应了一声,连忙挥手让子雅去。
子雅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赵昱走到子舒身侧,顿了片刻问他“南风馆在哪条街上”
他从不去那些风月之地,自然不熟悉位置。
子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林婳方才说侯夫人在“南风馆”,他解释道“侯爷,南风馆并不是单指哪一家馆子,而是那些有小倌的馆子统称南风馆。侯夫人具体在哪一家,这得去找”
他越说声音越小,主子的脸色实在难看。
赵昱又顿了片刻问“那些守着她的人呢为何没有消息传来”
“属下让人去问一问。”子舒忙道。
赵昱望着前方,眸色沉沉“带路。”
*
李蘅同刘雅箐进了上房。
但凡这种地方的上房,装点皆是奢华悦目的。
西洲馆也不例外,这上房看着好似大家闺秀的闺房,轻纱飘飘,赏心悦目。
刘雅箐四下里转着,等蓉娘将人带过来选。
李蘅提起裙摆,在轻纱后的小几前坐定,出言招呼道“修远,你过来。”
“是。”修远应了一声,走到轻纱后,低头行礼“见过姑娘。”
他心中忐忑。方才,他为了林婳,得罪了益阳长公主。不知这两个人会怎么对她
他没有认出李蘅是他昨日和林婳一起,想要诱入陷阱之人。
“你坐这。”李蘅指了指对面。她打算好好盘问修远一番。
“姑娘,长公主殿下,小人知错了”
修远哪里敢坐吓得“噗通”一声朝着李蘅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一阵子,他比谁都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在皇亲贵胄眼中,就好比区区一只蝼蚁。
想要他的命,只需要一根手指头。
他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帮着林婳出头
“让你坐你就座。”刘雅箐背着手走回来,没什么好气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修远连忙起身“是,是。”
他走过去,局促地坐了下来。
“看到没”刘雅箐贴在李蘅耳边“对这种人,就不能给什么好脸色。”
李蘅笑了笑,嫌帷帽不方便,便摘了放到一边。
“我问你。”她看向修远,缓缓开口“昨日,你是不是和林婳去了广阳王府”
“姑娘怎么知道”修远不由诧异地抬头,看到李蘅的脸,他眼中迸出浓郁的惊艳来。
旋即赶忙惊慌地低下头,不敢冒犯李蘅半分。
“是林婳叫你过去的吗还是其他的人”李蘅继续询问他。
“是是一个男子。”修远定下神来,回了一句,心里又是一跳。
那个男子和他说了,不许他向外透露半个字,否则,就要他的小命
“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他怎么和你说的”李蘅偏头打量着他的神情“林婳又是怎么和你说的”
修远心中惊慌,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开口。
“你在害怕什么他们威胁你了”李蘅问他。
修远点点头“他们说,我敢说出来,就要我的命”
“你不说现在就没命”刘雅箐手里的茶饼重重磕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修远吓得一个激灵,当即道“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忽然找到蓉娘。蓉娘带他找到我,就安排了我去广阳王府。林婳没有和我说什么,只说让我跟着他往前走,昂首挺胸,不要回头。”
“就这些”李蘅有些失望,本以为能问出些什么来。
“长公主殿下,姑娘,人都带来了。”蓉娘领着七八个男子,到了轻纱外“您二位来选一选”
“你先出去吧。”刘雅箐吩咐修远。
修远不敢怠慢,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蘅儿,快选。”刘雅箐笑着用手肘碰了碰李蘅。
李蘅隔着轻纱,看着外面的几个男子。果然相貌俊秀,各有千秋。
她手指一个一个点着,瞧见合眼的,眸子不由亮了“就要这个和这个吧。”
这两个男子,容颜出色,腰看着挺细挺有力的,她爱看。
“我要这两个。”刘雅箐也点了两个,她知道李蘅好什么,又吩咐道“给他们换上粉纱衣,先跳两段舞看看。最好的酒和菜送上来。”
她吩咐好了,低头看李蘅,挑了挑眉“可还满意”
李蘅也正看着她,闻言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