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便是规矩,自古以来便有。”赵昱冷声言语“你该问的是为什么别人都能遵循,你却不能”
他可以容忍她放肆、她穿衣大胆、她使性子,在他面前,她怎样都可以。
但是南风馆那样乌糟的地方,他不许她再去。
他已经退了很多步了,李蘅为什么半分不肯相让,只是不去那样的地方很难吗
“自古以来便有就是对的吗那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是规矩,而不是律法”李蘅瞪着他,乌眸里好似燃着两簇小火苗“什么狗屁规矩,什么男尊女卑,什么女子就要大门不出一门不迈全都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用来奴役约束我们女子的。我为什么要听你们怎么不定个规矩约束你们这些臭男人让你们也不许出门,待在家里”
她苦赵昱这些规矩久矣,再看赵昱眼下这个死样子,冷着一张脸,语气也冷硬,整个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她一时忍不住,将心底堆积多年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了。
经过昨夜的事,她还以为赵昱开窍了,结果是她自作多情。赵昱还是和从前一样,死榆木脑袋,臭古板
“无须规矩,我自会洁身自好,遵循礼法。”赵昱冷冷地回她。
“你自己无趣,就必须谁都要学你,谁都要和你一样无趣吗”李蘅抬着下巴,毫不客气地反问他“人家还有夫君给妻子描眉的,夫君给亲自绾发的,你怎么不跟别人学一学你是天老爷吗每个人都要和你一样”
瞧着赵昱那张铁青的脸,她心里反而痛快。凭什么她要按照赵昱的意思来
自从嫁给赵昱后,夫妻三年多,时至今日哪怕闹着和离,她也没有在赵昱面前这样讲过话。今日真是出气了。
就算赵昱帮她查爹的事情,那也不是赵昱管束她的理由。她感激他,不代表她愿意被他约束,这是两回事。
赵昱乌浓的眸底有愠怒之色“李蘅,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你全家都不可理喻”李蘅拿起枕头砸他“和离,现在就和离我早就受不了你了,在床上都玩不出第一个花样来。如今更是一要就不行、不可以,我要你也没作用”
这臭遭瘟的赵昱,还敢凶她,她一刻都忍不了他了。爹的事情,不要他查了。她自己查。
“李蘅,你”赵昱铁青的脸色一下涨红,胸膛连连起伏,一时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她怎么能将这种话宣之于口
“你什么你”李蘅冷笑“被我戳到痛处了,恼羞成怒了等你再娶,我送你几十册避火图做新婚贺礼,你好好学一学,也省得委屈了你的新妻子。”
打定主意不要赵昱管爹的事情之后,她说话更毫无顾忌。
她本就不是什么软弱之人。其实,从恢复梁国公之女的身份之后,她性子已然收敛了许多。但就算再收敛,本性也还是在的。
再加上她心里本就有
怨气,赵昱不肯相让又激怒了她,她一时便不管不顾了。
赵昱叫她气得眼尾绯红,冷着脸下床疾步往外走。
“你走什么把和离书签了”李蘅抓起枕头砸向他。
赵昱不理她,手握成拳,骨节一片苍白,大步跨出门槛去了。
“癔症”李蘅还不解气,朝着门那处骂道“死古板真讨厌”
瞧见床头赵昱留下的书,她拿起来便扔到了地上。尤觉不解气,遂下来套了鞋,站在那书上跺了几脚泄愤。
赵昱回来取书。
李蘅听闻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来,一人四目相对。
她发丝凌乱披散,透亮的乌眸里含着怒气,头顶毛茸茸的,因为生气小脸泛着一层粉,好像一只被人惹怒的小兽。
赵昱顿了片刻,垂下眸子,眼神落在她绣着并蒂莲的绣鞋上。
李蘅也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书。她下意识从书上下来,往后退了一步,顿了一下,她抬眸无惧地看着赵昱。她有什么好怕的
赵昱走过去,俯身捡起地上的书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一言不发地又转身往外走。
“赵昱。”李蘅叫他。
赵昱停住步伐,没有回头。
“咱们这样也没什么意思,把和离书签了吧。”
她看着赵昱的背影,语气平静下来,眼圈有些红了。要是说不心酸,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过了这么几年,不会一点感情没有。
但他们这样,分开更好。
赵昱立了片刻,没有回她,径直离去了。
李蘅气闷地站在屋子当中。
“姑娘。”春妍快步进来了,回头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枕头小心地询问她“您和侯爷吵架了”
她和子舒在外面,隐约听到姑娘声音很大,但听不清说了什么。不过一会儿之后,侯爷就出去了。
虽然侯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到底才从房中出去,她还是从侯爷脸上窥见了一丝怒气。
“是他先招惹我的。”
李蘅怒气难消,在桌边坐了下来。
“是因为姑娘昨日和长公主去西洲馆的事吧”春妍问着话,取了衣裳来“姑娘先穿上衣裳,天冷下来了,这样容易受凉的。”
李蘅起身张开双臂,由她伺候着穿衣,口中道“不就是因为那件事他什么样谁不知道,他当然忍不了。不过我又岂会惯着他”
她怒火下去了一些,但说起赵昱,语气还是很不好。
春妍看看她道“姑娘不是想让侯爷帮您查国公爷的事吗您还是要忍着些。”
“我才不忍,我也不用他了。”李蘅低头,和她一起整理着自己的裙摆“我自己查。”
她已经有思路了。
这件事情,也不一定非要从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下手,还有别的路,或许她可以自己试一试。
“会不会太危险了”春妍担心地看她。
“危不
危险的,我也不能靠他一辈子。”李蘅垂下长睫,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没有人比自己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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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昱出了春山院,疾步往外走。
子舒和子雅跟了上去。
赵昱眼前都是李蘅恼怒的脸,还有她骂他那些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他是鲜少有情绪的人,话都很少,更莫要说与人争吵。今日真叫李蘅气得失智,竟和她吵起来了。
即使离开了梁国公府,那团郁气也已然淤积在心中,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一路策马疾驰,回了武安侯府,进到书房,关上了门。
他进去好一会儿,子舒和子雅才跟着回来了,两人同样也是策马,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侯爷怎么了”子雅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稀奇地朝子舒道“我怎么看,侯爷好像生气了是不是侯夫人惹他了”
在春山院的时候,子舒和春妍守在外间,他则守在门外,并没有听到李蘅和赵昱争吵,所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么些年跟着侯爷,他还没有见侯爷哪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过,忍不住想和子舒议论议论。
“闭嘴。”子舒皱眉呵斥他“侯爷岂是你能置喙的”
子雅撇了撇唇“我又没说什么,我也是关心侯爷。”
“少强词夺理”子舒还要训斥他,书房的门忽然开了。
两个人不由都站直了身子,转而朝着赵昱行礼。
“侯爷。”
赵昱站在门内,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乌浓的眸子也是古井无波“兴国公府的林抚成,在哪里当差”
“林抚成”子雅看向子舒“是不是兴国公嫡长子”
“是。”子舒想了想朝赵昱道“属下记得,林抚成在东营当差,担的是参军之职。”
之前因为要查梁国公的事,他们将整个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的人都大致查了一遍。
林抚成兴国公府的继承人,他自然记得林抚成的职务。
“去查他在军中可有什么错处。”赵昱吩咐一句。
“是。”子舒低头应了。
他转头正要吩咐子雅去带人来。
赵昱忽然又开口了“不必了。”
子舒和子雅都不由转头看他。
他们家侯爷向来言出必行,说话做事从无反悔之时,今日竟然才说出口的话,就收回去了
两人都很惊诧。
“去请卢建成来。”赵昱淡淡吩咐。
子雅愣了一下。
卢建成和方学忠一样,都是侯爷的副将。
侯爷自从凯旋之后,在朝中任了吏部尚书。方学忠进了禁军处当差,侯爷和他偶尔还有往来。
卢建成则在东营带兵守护皇城,手底下好几万兵马。
侯爷大概是为了避嫌,并不和卢建忠有什么往来。今日这是为了要查林抚成
,打算直接问卢建成吗
“是。”子舒反应极快地应下了,又催了子雅一句“还不快去”
其实,他心里所想得和子雅差不多,侯爷今日与平时太不相同了。
不过,他身为属下,只管听命行事便可,不必多想。
子雅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赵昱敞着书房的门,坐回了书案前。
捧起书案上那本被李蘅踩过的书,他抬手扶着额头,眉头皱了起来。
“主子是头不舒服吗”子舒瞧见了问他“要不属下给你摁一摁”
“不必。”赵昱扶着额头,垂眸盯着面前的书册,半晌不语。
“侯爷,卢大人来了。”子雅在门口禀报。
赵昱放下手,坐直了身子“进来。”
“大将军。”卢建成进来对他拱手行礼。
“卢副将不必客气,坐。”赵昱吩咐“子舒,上茶。”
“是。”子舒应声去了。
“侯爷近日可还安好”卢建成笑着问候赵昱。
他不像方学忠那样粗犷,生得瘦高,笑起来很和善。
“一切尚好,卢副将也好”赵昱看他。
“多谢大将军关心。”卢建成很是开怀“其实一直想来看看大将军,但是又怕大将军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有来,只能在心中记挂着。”
元宸帝喜怒无常,他们身为武将,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结党营私自古以来都是上位者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赵昱避讳,他们也知道避讳。
归京之后,从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们,有好些人都没有再见过面了。
“我知你们安好便可。”赵昱眸中有了几许温和“若有困难,可以来侯府。”
“是。”卢建成感动“我素来知道,大将军是面冷心热的。”
赵昱摇摇头,不曾言语。
他们曾经同生共死过,即便许久不见面,也没有陌生的感觉。
子舒端着茶进了书房,将茶盏递给卢建成“卢大人吃茶。”
“可不要这么喊我。”卢建成接过茶盏,笑道“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没有那么生疏。对了,今日大将军喊我来,是有什么事”
他看向赵昱。
赵昱望着他,径直问“林抚成是否在你手下”
“侯爷说兴国公之子林抚成”卢建成询问。
赵昱颔首“嗯。”
“在的,在我手底下做参将。”卢建成好奇“侯爷怎么想起问他”
赵昱沉吟道“他为人如何”
卢建成想了想“林抚成这个人,不熟悉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挺好的。相处得久了,便可发现他有些伪善,且颇为自负。而且,身为兴国公的儿子,他是有些傲慢的。不过,他做事还算勤勉,总的来说当差算是过得去,毕竟有国公之子的身份,对他的要求不能
太高。比起那些纨绔子弟,还是好了不少的。”
赵昱颔首“你以为,他在东营当差可有错处”
卢建成愣了一下“大将军是想要他有错处还是没有”
他一时捉摸不透赵昱的心思。
“你实话实说便可。”赵昱淡淡道。
“要说错处,这些个做了官的,没几个揪不出错处,就看查不查了。”卢建成道“林抚成的话,手底下好歹也有几千人,要说没有人讨好他,那是不可能的。再一个,他家中有练武场,武器什么的只怕不会自己预备。”
子舒闻言,不由看赵昱。
收受贿赂,私拿朝廷武器,这都是不小的罪。要是拿得多,砍头也是有可能的。
赵昱默默听着,一时没有言语。
卢建成看了子舒一眼,往赵昱那边凑了凑道“大将军,我听说过一桩事,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赵昱抬头望他。
卢建成压低声音道“当初那一仗打完,传闻兴国公凯旋后,有几身甲胄没有上缴朝廷。属下也是道听途说,但这世上的事情,无风不起浪,或许是真的。大将军可以派人查一查。”
赵昱点头“多谢你。”
“不客气。”卢建成笑道“大将军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属下说,您救过属下的命,不说刀山火海,只要在属下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照办。”
“暂时不必。”赵昱也知他的心意,朝他颔首。
卢建成留下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子舒这才朝着赵昱道“侯爷,卢建成说兴国公私藏甲胄,不知是不是流言”
私藏甲胄,两身以上便是死罪。要是真的,兴国公未免太胆大了。
“真有此事,林树蓬自然藏得隐秘,不会拿出来示人,想查出来也不易。”赵昱道“让守在兴国公府那边的人盯紧一点便可。另外派人去查一下,林抚成是否如卢建成所言。明日早朝之前来禀报。”
“是。”子舒低头应了。
*
昨夜没有休息好,用过午饭吃,李蘅小憩了不到半个时辰,起身整理好衣裳和发髻。
“走。”
李蘅招呼春妍。
“姑娘要去哪里”春妍跟上来好奇地询问。
李蘅含笑扫了她一眼“去祖母那里一趟。”
她眉目如画,桃花眸看人时天然带着几分情意,全然没了上午对赵昱发怒的样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娇艳生动。
“姑娘,您真好看。”春妍忍不住说了一句。
“天天见,你还这样。”李蘅笑起来。
“姑娘就是好看,奴婢天天看也看不腻。姑娘等一下。”春妍笑了,想起来回身去取了一件薄披风“您披上这个,已经是冬日了,外面冷得很。”
李蘅笑着披上披风,主仆一人一起往和福院去了。
*
和福院。
李老夫人也才午休起来,正坐在廊下晒太阳。
婢女茜云拿着篦子,站在李老夫人身后,一下一下给她篦着斑白的发丝。
“祖母。”李蘅进院子,甜甜地唤了一声。
“嗯”李老夫人闻声抬头,看到孙女进来,面上不由见了笑“蘅儿来了,快来,坐在祖母这儿。”
她说着往边上让了让,要将凳子让出一半来给李蘅。
“不用,祖母,我不坐。”李蘅解了披风递给春妍,接过茜云手里的篦子“我来吧。”
茜云赶忙让到了一旁。
李蘅便笑着,动作轻柔地给李老夫人篦着发。她看着祖母满头花白的发丝,莫名有些心酸。
“这太阳晒得,人都没精神了。”李老夫人笑道“你来了,我精神才好一些,可见这人家里,还是要多点孩子,多些个人气,才有精气神。”
“那我以后就多来陪陪祖母。”李蘅笑着回她。
“好。”李老夫人笑着应了“祖母有你,有传甲,是天大的福气。”
虽然,儿子儿媳都没有了。她能给她留下这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是万幸。
尤其是李蘅,在兴国公府过着那样骄奢的生活,回来之后,竟还能适应梁国公的清贫,并且分毫不埋怨,真的极难得了。
“我们有祖母,才是大福气呢。”李蘅侧过脑袋看她“祖母,我昨日和益阳长公主去了一家南风馆玩乐了,您生不生气”
之前,她去这样的地方,是没有和祖母说过的。
祖母也没有和她说过什么。
今日,和赵昱那一番争吵过后,她自己也有反复回想思量,在这件事上面,她到底有没有错。
她觉得自己是没错的。不知祖母是什么态度其实这么问,就好像是在找祖母评理一般。
“去南风馆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李老夫人笑了,不紧不慢道“祖母年轻的时候啊,也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里面都是漂亮的小郎君,去看看见识见识有什么不好前提是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就也没有什么了。”
她说话时,满是沟壑的脸上含着笑意,仿佛想起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
“那”李蘅迟疑了一下问“祖母相信我不会和那些人胡来吗”
赵昱不让她去,无非就是怀疑这个。她想到就生气。
赵昱以为她是什么人
“你在胡说什么”李老夫人回头看她一眼“我们家的孩子,哪里会那样谁要是乱说,我可要打他的嘴。”
“就是。”李蘅不由笑起来,心情大好,从后面搂着李老夫人的脖子“祖母你真好。”
她一直知道祖母很好,却没想到祖母竟然这么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开明,并且特别相信她。
再看看古板的赵昱,连祖母都比不上。她跟着赵昱,还不如陪着祖母,给祖母养老送终呢。
“瞧你。”李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这么
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话虽是数落的,语气却是宠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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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蘅靠在她身上笑,又招呼道“茜云,你来帮祖母绾一下发髻,我不会。”
茜云应声上前。
“你坐在这儿。”李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凳子招呼李蘅。
李蘅笑着上前,靠着她坐了下来。祖孙一人挨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李蘅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才假意好奇地问“祖母,我听说兴国公和广阳王,当初都是我爹的手下”
她望着李老夫人,眸底藏着忐忑。不知道祖母愿不愿意提关于爹的事
“他们两个,确实是你爹的手下,你是听谁说的”李老夫人转头看她。
李蘅见祖母脸上含着笑意,并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闲聊时说起的。兴国公也就罢了,他是陛下的舅父。广阳王是我爹的手下,他还做了王爷。我就想,要是我爹在的话,咱们梁国公府应当也是梁王府了吧”
她借此将话题展开了。她想从李老夫人口中问出,当初追随爹的人,除了林树蓬和沈仁甫,还有没有别人
如果有,那么他们知不知道当初她爹失踪的真相这些人就是她所想到的着手点。
李老夫人笑起来“你个小丫头,心思倒是不小。”
“本来就是嘛,我爹能做大将军,让他们都归顺臣服,听我的指挥,那我爹自然比他们都厉害。”李蘅语气里有着骄傲。
她小时候,就知道梁国公是大夏战神,她很崇敬梁国公,也敬佩那些保家卫国的铁血之人。
所以,每每在筵席上遇见李传甲和当时还叫“李婳”的林婳,但凡有人讥讽挖苦他们,她都会出手相助。
后来得知自己是梁国公的女儿之后,她是很欢喜的。在她心里,林树蓬原本就是比不过威名赫赫的梁国公。梁国公是大夏的大英雄。那个时候她只可惜,爹不在了,她没能见到过爹。
其他的,她并没有什么遗憾。离开兴国公府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她的性子是这样,人家不喜欢她,她就不想留下来。
“你说得也没错。”李老夫人笑道“你爹当时领着大军和十几员副将,着实威风。”
“十几员副将”李蘅心里一跳,好奇道“那就只有兴国公和广阳王两个人有名姓吗其他的人,我为什么没有听过呀他们是一个都不在上京了吗”
她想问的就是这些副将。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初,你爹在身死之前,可是率军歼灭了东岳十万大军,夺下数十座城池。你爹不在了,这功劳自然全由他们领了。兴国公当初领的功劳最多,其次就是广阳王。
广阳王那个时候还不是王爷,他是后来到西地去打仗,立了功,回来又交了兵权,先帝一高兴,便给他封了异姓王。”
李蘅点点头“这个我大概知道。”
那时候她还在兴国公府,心里眼里只有玩乐,从
不想别的。
但上京有什么大事,她还是会听说的。广阳王封王的事,她就记得。
不可方物提醒您前夫他必有所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其余的人,都散落到各地去了,几乎都在边关各地,这么多年也没听到消息。如今还在上京的,大概就只有一个邹祥安”李老夫人有些感慨道“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回来之后先帝也赏了他,也给了他官做,他不知道为何,跟人起了几次冲突,后来家里媳妇和老母亲去山上上香,一下出了事。就剩下他带着一个儿子,官也不做了,父子俩就这么过了。”
“邹祥安。”李蘅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间“那他后来没有来瞧过祖母吗是不是住得太远了,不方便过来”
她想打探邹祥安的住处。
“住得也不算远,就在西城那边的一个巷子里。早的时候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都和我坐在一起抹眼泪,后来就不来了,大概是怕我想到伤心事吧。”李老夫人道“那孩子后来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如今如何了,我还真不知道。”
她想起往事,语气里有了感慨。
“这人和我爹差不多年纪吗”李蘅尽量问得仔细一些,到时候打听起来也容易。
“差不了几岁。”李老夫人想了想道“他那儿子,和你还是同龄呢,也不知道娶媳妇了没有。要娶了妻子,还能过出个人家来,倘若没有,这父子俩可就可怜了。”
她说着摇摇头,也是不忍心。
“这可真是令人唏嘘。”李蘅道“别人封王拜侯,他却守着一个儿子,独自过活。应该挺不容易的。”
听起来,这里面好像有什么故事。
兴国公和广阳王都不是善茬,邹祥安的遭遇,或许和他们脱不开干系而且十几个副将,难道没有一个和爹交好的吗为什么除了邹祥安,其余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探望祖母这很不正常。爹当年失踪跟这些人很可能有极大的关联。
“这世上的人呐,各有各的难处。”李老夫人笑道“就好比你吧,武安侯夫人那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位置不说别人,单说一个林婳,就巴不得早些把你挤走了,好把位置让给她。你却不稀罕,反而烦恼得很。”
她试探着孙女的口风。
昨夜,赵昱留宿的事,她都知道。再听李蘅提去南风馆的事,她大概也能猜到,赵昱性子保守,李蘅却是个贪玩的,两个人必然是要争吵的。
不过,她倒不觉得这两个孩子就不能在一起了。
夫妻一人从两个不一样的家庭里面走出来,住到一起生活,彼此之间总有各种各样的不习惯。
这就要看谁愿意让步了。
从前是李蘅想着给兴国公府还养育之恩,所以苦苦隐忍,两人才没有爆发矛盾。
如今,李蘅不忍了,两人谁肯让步,还没个定论,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呢。
“那是因为她们只看到赵昱好看的皮囊,还有武安侯府泼天的富贵,根本不了解赵昱是什么样的死性子。”李蘅说起赵昱,语气里不由就带了几分不满“
好看的皮囊我自己就有。跟着他过那种日子,再泼天的富贵我也不稀罕,还不如在咱们自己家自在呢,我又何必跟他”
她嫌弃地抿着唇。
“瞧瞧你这张伶俐的嘴哟。”李老夫人笑了“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就算了。”
李蘅的事情,她都随李蘅自己的心意。
但她私心里,还是想李蘅和赵昱和好的。如今,武安侯府已经太平了,赵昱的小妹和黄氏都不在武安侯府了,韩氏也在院子里不能出来了,李蘅回去日子好过的。
唉,她照顾不了这两个孩子几年。
赵昱别的不说,人品是极好的。赵昱能照顾好李蘅,也不会忘了李传甲。
有赵昱在,她将来两眼一闭,也能放心。
但她有千百个愿意,李蘅不愿意也无用,她不劝李蘅。左右,如今她这副身子还撑得住,就让这孩子再好好考量考量吧。
她是有些看好他们的。不过,李蘅也不是没有机会遇到更好的。
且行且看吧。
李蘅陪着李老夫人用过晚饭之后,才起身离开了和福院。
夕阳西下,李蘅带着春妍,主仆一人走在园子中,散步消食。
“春妍。”李蘅放慢了步伐,思量着吩咐她“你去吩咐一下,让他们去西城那边打听打听一个叫邹祥安的人。这人爱酗酒,膝下有一子,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打听到了之后先别声张,来告诉我便可。”
如今,梁国公府里也有了十来个护院。虽然养着这些人,需要多花费不少银子,但李蘅觉得心安。
“是。”春妍笑着答应了,又笑着道“姑娘这样,好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女将军”
“你少拍我的马屁了。”李蘅笑起来“对了,你记得和他们说,多问问那些酒馆、酒坊之类的,看有没有人认识他。”
邹祥安酗酒多年,最离不开的自然就是酒,打听酒馆、酒坊准没错。
“是,等下姑娘回了院子,奴婢就去安排。”春妍一口应下,又道“姑娘,您不如再买一个婢女吧就只有奴婢一个人,奴婢不在您跟前的时候,有些不放心。”
“自己家中有什么不放心的”李蘅笑“也是要买一个,你跟着我什么都要,太累了。”
“奴婢不是嫌累”春妍闻言着急了,皱着眉头连连摆手想要解释。
“我知道。”李蘅笑着拍了拍她肩“主要是我还想再开一家铺子,银子得算着点花,等以后挣了银子,再买也来得及。”
“姑娘不误会奴婢就好。”春妍点点头“奴婢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放心姑娘。”
“我懂。”李蘅笑了“走吧。”
她缓缓往春山院方向走。
春妍跟上去,看看左右小声道“姑娘,您和侯爷吵架了,侯爷会不会已经将保护您的人撤走了”
她看着周围,也不像是有人守着的样子。
但是平时,她也没有看到侯爷的人跟随在姑娘
左右,半个人影都没看到过。
她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李蘅步伐顿了顿“你倒是提醒我了。”
既然已经和赵昱撕破了脸,当然不能再用他的人。
“什么”春妍不解。
“我要怎么才能见到陛下”李蘅忽然转头问她。
春妍愣了一下“姑娘要见陛下”
她吓了一跳。
陛下哪是谁说见就能见的
“祖母是太君,倒是可以面见圣上,但是我又不想惊动祖母”李蘅皱眉思索着。
春妍不敢打断她,这时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在后面默默地陪着她。
“有了。”李蘅想到了,笑道“我让雅箐带我进宫去,不就行了吗”
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兴国公想杀她,她偏要让兴国公来保护她。
“姑娘去见陛下,不害怕吗”春妍有点担心。
“害怕也要见。”李蘅下定了决心“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他。”
她还在兴国公府的时候,元宸帝是她的表哥,莫要说见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有的。
但她和元宸帝并不熟悉。
如今时过境迁,对方又从皇子变成了皇帝,不知见了面会如何
不管如何,这一趟她必须走。
这世上,除了祖母和传甲,没有人靠得住。祖母年迈,传甲年幼,眼下她只能靠自己。
想清楚之后,她回春山院沐浴过便睡下了。
昨夜没睡好,今日中午也没睡多久,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进宫去。
*
初冬的清晨,风里已经有了寒意,刮在人脸上冷冷的。
长公主府门口,李蘅下了马车,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李姑娘这样早,我们公主殿下才起来呢。”
刘雅箐得了消息,派跟前得力的万嬷嬷迎到门口来了。
“万嬷嬷。”李蘅招呼了她,笑着道“我昨夜睡得早。”
“快随奴婢进去,外面冷得很。”万嬷嬷在前面引路。
屋子里。
刘雅箐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伸出一只手给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高大,面如冠玉,手里捏着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李蘅扫了一眼那男子,唤道“雅箐。”
这男子她认得。
是留在益阳长公主府时间最久的面首,叫谢鹤宁。
算起来,他是比较得宠的了。
这长公主府里无论有多少新的面首进来,无论刘雅箐出去玩多少趟,总还是隔几日就会喊谢鹤宁到跟前来伺候的。
谢鹤宁也确实不错,为人跟他的名字一样,安安宁宁,不争不抢。
“蘅儿。”刘雅箐看到她,不由欢喜,抽回手吩咐谢鹤宁道“你先下去吧。”
谢鹤宁转过
身来,对上李蘅的目光,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刘雅箐往边上挪了挪,将软塌让出一部分给李蘅。
“睡得早便醒得早。”李蘅看看桌上“你还没用早饭”
“才准备吃呢,一起啊。”刘雅箐招呼她。
“我吃过了。”李蘅跟她在一起最自在,捏了一块点心在手中“我吃一块这个。”
“随意,你想吃什么就吃。”刘雅箐拿起筷子看她“前日回去怎么弄的赵昱是不是大发雷霆”
她说着,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外面“他的人是不是跟着你呢不会知道你到我这里了,等会又来抓你了吧”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
“别笑了别笑了。”李蘅有点难堪地推了她一下“我已经骂过他了,他被我气走了,不会再管我了。”
“真的假的”刘雅箐转头看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说要用他吗在我面前,你就别死要面子了吧我又不会真笑你。”
她看着李蘅,眼里都是笑意,摆明了不相信李蘅的话,觉得李蘅是死要面子硬撑呢。
“我说的就是真的。”李蘅皱着脸“你要是不信,你看他会不会来找我。我从未见过他像昨日那样生气过,这回肯定能断干净。”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刘雅箐解释,她和赵昱真的不可能了。她昨日可是将话都说绝了。赵昱也不可能会接受她这样爱玩乐的妻子。
他们两个性子本来就是不合适的,分开最好。
“看你说得像是真的。”刘雅箐打量着她的神色,好奇地问“那你骂他什么了能让他生气你有本事啊你,快学给我听一听。”
在她印象里,赵昱永远是八风不动面无表情的,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影响他。
李蘅说赵昱生气,她是有些意外的。
“我也没骂什么”李蘅乌眸转了转“就,就说他不可理喻,榆木疙瘩之类的。”
她骂赵昱这些话,赵昱其实并没有怎么生气,是后面她说他在床上也没什么花样,总是“不行”,赵昱才生气的。
这话可不好说给刘雅箐听。
“就这些,也没什么啊,他本来就是这样,你骂得一点都不过分”刘雅箐将信将疑地看她“你真的只骂了这些”
赵昱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气到吧
“公主殿下,李姑娘。奴婢取了牛乳回来了。”
刘雅箐贴身的婢女彩霞提着一罐子牛乳,从外面进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陶罐,拿过一只粉釉碗,将牛乳往外盛。
“你也吃一盏。”刘雅箐示意李蘅。
李蘅探头看了一眼“那我要多加点糖。”
“是。”彩霞笑着应了,又朝刘雅箐道“殿下,奴婢方才从外面进来,瞧见兴国公府的林大少爷被官兵抓起来了,装在囚车里,送往宫里去了。”
“谁”刘雅箐愣了一下“你说林抚成你没瞧错吧”
李蘅也不由看向彩霞。林抚成被抓起来了前天不还耀武扬威地要她给他做妾室吗她还没利用上他呢,怎么这就给抓起来了
彩霞放下手里装满牛乳的碗,又重新取了一只碗在手中,闻言道“对,奴婢回来恰好瞧见了,听围观的人都在说,那是兴国公的嫡长子,奴婢特意挤到前面去看了,就是林大少爷。”
林抚成是她家殿下的表哥,她不会看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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