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眼含星星点点的泪珠,专注看着萧淮,这幅惹人怜爱的模样好似是在翘首期盼着他的回答。
马车中陷入沉默,萧淮扶她做好,不让姜挽继续靠在他身上,直到下马车,他也没说出姜挽最期待的话语。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临下马车前,他扔下一句,“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东宫将来便不会有别的孩子降生,不会有人威胁到鸿儿和清儿的地位。”
其实,对萧淮来说,这也算变相的妥协了,至少姜挽眼里,能从萧淮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她今日这些眼泪流的很值得。
两人一同进了东宫,萧淮径直回了怀德院,姜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紧紧贴在他后背,就算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她过于欣喜的目光。
萧淮本以为姜挽会找各种理由粘着他,跟他一起去怀德院,没想到她半路转了个弯,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
接下来这几日,姜挽除了进宫去排练飞天舞,剩下的时间都安安静静待在海棠阁,周围几个院子里的侍妾们见姜挽这么安生,还以为是她改了性子,时隔四年,还真的将以前的性子改掉了。
但人的性子是天生的,除非遇到什么大事,这辈子基本上是不会有大改变的。姜挽这个人记仇,行事张扬,其实这也不是她完全伪装出来的性格,她这个人原本的性子就是这样的。
所以这日,在玉静发现领来的薪俸和衣裳有缺斤少两时,姜挽二话不说就要带着一群婢女去账房理论一二。
偏巧玉宁不在院中,等她回去问起娘娘在干什么时,姜挽已经带着一群婢女堵在兰草苑的大门外了。
东宫后院的公中开支由太子嫔慕鸳掌管,若是后院开支有什么不对的,自然要来太子嫔慕鸳的兰草苑算账。
东宫的高位嫔妾只有两位,一是侧妃闵樱,一是太子嫔慕鸳。
闵樱是皇帝做主纳进东宫的,并没有经过太子萧淮的准许,所以闵樱在萧淮面前没有体面和话语权,但慕鸳不一样,她是战场英烈遗孤,因为无人养育,所以进了尚宫局被高位尚宫收养,及笄后被萧淮亲自赐封为太子嫔,管理东宫后院的大小事务。
慕鸳性情沉稳清冷,行事进退有度,待人温和有礼,所以萧淮对慕鸳还算可以,与整个东宫后院的女人比起来,慕鸳已经是很得脸的了。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慕鸳在几个婢女的陪同下从寝殿中款款而出,她生得清冷耐看,气质优雅沉静,是让人看了一眼就有好感的类型。
慕鸳走到堂中,端坐在主位上,扫了眼摆在案几上的几个托盘,面上不动声色地浅笑着,“姜妹妹拿着这些东西过来,可是对兰草苑发下去的薪俸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不用别人请,姜挽已经不客气地坐在了茶案旁的椅子上,她的身后的玉静也不见外,配合姜挽的嚣张气势,理所当然地让兰草苑下人上茶,主仆行事都很嚣张,一眼能看出来是一个院子里出去的人。
“兰草苑送来的这些东西应该是不大对吧,我怎么记得海棠阁的薪俸不止这点呢,我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那么多,开支进出也大,这薪俸是万万不能减少的,不然岂不是连下人们的赏赐都要供不起了。
慕姐姐掌管内院大权,对各院的薪俸调整是有些权力的,但海棠阁与别的院子不一样,我院子里的东西,只能多,不能少。”
慕鸳面色平静地饮茶,缓声说:“姜妹妹误会了,兰草苑送到海棠阁的薪俸没有一点差头,这些就是东宫奉仪的薪俸,半点不少,姜妹妹以前领的东西多,是因为那时你身怀有孕,皇后娘娘吩咐要特别照料,多出的东西都由太子殿下私库补上了。
但现在你身子康健,这平白无故的,姜妹妹也没有特别情况,怎么能再多领薪俸呢,实在不合规矩啊。”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但凡换个识趣的就不能再纠缠计较了,但姜挽偏偏是个不讲理的。
“那既然如此,慕姐姐私自裁减海棠阁薪俸这件事,可有向殿下请示过?”
“合理合章的小事就不需要向太子殿下请示了,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好,慕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不为难慕姐姐了,一会亲自去问问殿下就好了。”
闻言,慕鸳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这么点小事怎么好叨扰殿下,殿下日理万机,恐怕没时间……”
姜挽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站在太子身边,她在东宫有今日的地位和底气,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顺理成章找到一个去怀德院的理由,姜挽直接起身往外走,压根不理会慕鸳说什么想什么。
姜挽让身边的婢女全部都回宫,她只带着玉静一个人去了怀德院。
此刻天光昏暗,夜幕即将降临,料想萧淮应该用过了晚膳,正在书房看文书。
“诶呦,姜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啊,奴才正要去找您呢!”福安急得额头要冒汗了,见着姜挽连忙跑过来行礼,捏着嗓子说:“殿下吩咐奴才过来您,这不正巧了,走吧姜娘娘,咱们一起去怀德院,别让殿下就等了。”
见福案这么匆忙来寻她,想必定是玉宁给萧淮通风报信了吧,萧淮怕她又在后院惹出什么乱子,所以才急吼吼地派了福安过来。
姜挽听完立马笑出了声,欢欢喜喜地跟着福案往怀德院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眉开眼笑像是去见心上人,一个忙不迭地擦汗,狠松一口气。
福案见这位姜娘娘丝毫没有做错了事的心虚之感,反而是欢喜得不得了,满眼都清澈的愚蠢,他暗暗叹了口气,为两位小皇孙有这样一位不靠谱的亲娘而扼腕。
可惜了,若是换个端庄大方些的女子,说不准能靠着诞育皇孙的功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但姜挽...这是肯定不可能的,不说太子和皇后那样的人物,就连他们这些下人看了姜娘娘的种种行径都要摇头叹气,不明白当初太子殿下为什么会相中姜娘娘做贴身侍女,又在殿下醉酒的时候成功得手。
大概是,姜娘娘胆子肥,又运气好吧。
她最出彩的地方就在容貌上,论样貌,整个东宫确实无人能出其左右,这张皎若芙蕖的面庞和玲珑婀娜的身段确实太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可偏偏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姜娘娘唯一的优点也生错了地方...
殿下看人最在意的,是品德和才情啊!
怀德院中,福案将人带到寝殿门外,没有通报,直接让守门的侍卫打开了殿门,对姜挽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娘娘请,殿下吩咐了您来直接进去,不必通报了。”
“好!”
姜挽端起娇俏美丽的笑脸,迈着婀娜的步伐缓缓往里面走。
“殿下?殿下?”
她在殿中走了两圈,最后接近床榻,试探着掀起帘缦,然后蹙起柳眉,疑惑道:“咦?人呢?”
书架边,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的萧淮定在原地看着姜挽在内殿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左顾右盼,她将目光放在床榻周围,从进门起就没往左边的书架这边看,径直往床榻那边走,直接掠过了正在书架边找书的高大身影。
姜挽进来之前他将书架这边的烛光吹灭了,导致这边昏暗看不清楚,可以她但凡往书架这边瞧一眼,也不至于发现不了他。
“还真是...无可救药了。”萧淮眸光冷冷看着她在床榻和衣架边摸索,低声呢喃着,没有大声惊动姜挽。
萧淮想看看姜挽究竟能笨到什么地步,要多久才能发现他在殿中,结果他高估了姜挽的眼神和脑子,她对书架这边没有任何兴趣,连看一眼都不肯。
他看着姜挽在床边打转,新奇地摸着雕着山海云纹的床架。
过了一会,她似乎是确认殿中没有人,以为他在后殿的浴池里,所以有些大胆地打量起床榻,纤细白嫩的手指摸过枕头和被子,又去摸挂在衣架上玄色外裳,然后低头闻了闻,一把抱住空荡荡的外衣,脸上挂着十分满足的傻笑。
“啊~这衣裳真好闻,是殿下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