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皇陵天降流火的传言可谓是传遍了京都,流言蜚语分成两波,一些百姓真的相信了萧氏皇族被上天惩戒的传言,当然也有一部分知道内情的,猜测这是前朝余孽在暗中作祟,但无论真相如何,官府都没有承认,对外只是说意外。
工部官员参与此次建造的都被问责,从上到下严查,主理此次事件的人是皇太子萧淮,因为皇帝这些日子又病了,没有力气管朝堂上的事了。
皇帝的病反反复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太医对外说是风寒,修养些时日便好了,但皇帝久久不露面,这病究竟能不能好,大家心中都有些猜测。
储君监国,东宫大门敞开迎客,官员们进进出出商讨国事,搞得整个东宫都严肃起来,气氛不如往日那样轻松了。
前院朝臣来来往往的,女眷都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敢随意出门,以免摊上什么祸事,毕竟东宫后院里也不太平,前有侧妃闵樱因为争风吃醋谋害嫔妾被禁足降位,后有太子嫔因管理不力而被剥夺了掌事权。
整个后院过得轻松自在的,也就只有姜挽了。
后院女人不敢招惹她,这才刚回来两个月就斗垮了侧妃和太子嫔,看来姜挽比四年前要厉害许多,真是惹不起。
因着怀德院随姜挽就能出,所以她这些日子是经常往怀德院里跑,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怀德院里,想办法黏在萧淮身边,可惜萧淮太忙,忙到没时间和她说句话。
姜挽方才又被萧淮训斥,她满脸不高兴地从殿中出来,正好撞上了急匆匆过来的人。
“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姑娘见谅,在下刚刚走路太过匆忙,没看见前面有人,实在对不住。”一位穿着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对着姜挽低头作揖,一脸歉意。
姜挽缓了口气,摇头浅笑,“无妨,公子没撞疼我,也是因为出门没注意,不妨碍的。”
身着华丽宫装行走在储君院内,他应该是叫错了称呼,不应该叫姑娘,而是该叫娘娘。
林怀泽反应过来,立马拱手再作揖,“实在冒犯,是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娘娘再此?”
“妾身姜氏,东宫奉仪。”
两人在怀德院中可简单客气了几句,林怀泽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妹妹林幼宁嘴里念叨的哪位姜奉仪,身份低微却手腕高超,心机深沉极有野心的女子。
他心道这位姜奉仪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堪,不因为别的,只是直觉,仓促撞到的那一刻,这双眼睛清澈淡雅,没有丝毫慌乱和傲慢。
林怀泽被福案领进议事阁中拜见太子,他离京有些时日了,若不是因为这次工部出事,他也不会被突然召回京都。
萧淮坐在主位上,左右两边是皇城统领楚枫和林怀泽,几人说起正事就忘了时辰,直到天色昏黄才说完朝事。
朝臣们散去,萧淮留下了林怀泽,除去君臣之别,他们有一起长大的同窗之谊,私交很好。林怀泽与萧淮谈起出京游历路上的所见所感,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公子初尝人间疾苦,民生万象,一时感慨良多。
萧淮也愿意听林怀泽说这些,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许久,屋内有些闷,林怀泽走到窗边开窗。
院中梨花绽放,洁白的花瓣随风打转,最后辗转落在美人的肩头,美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比幽香静美的梨花更雅致,比天边璀璨如燃烧的夕阳更赏心悦目。
“天色已晚,臣该回府去了,不便打搅殿下。”林怀泽笑着打趣道。
“不打搅。”
林怀泽转身看着茶案前倒茶的萧淮,笑道:“佳人再侧,不该辜负才对,姜奉仪还在院中等着殿下呢,殿下不去瞧瞧么。”
闻言,萧淮挑了挑眉,起身走到林怀泽身边,顺着窗户往外面看去。
树下纤细袅袅的身影装入眼帘,她双手托着下巴,正在仰头看彩霞,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正在看她。
午间膳后,几位外臣齐聚议事阁,萧淮有正事要做,姜挽却黏在身边,亦步亦趋的不想回去,他那时冷声训了她几句,她有些生气委屈,便提着裙子跑出去了。萧淮本以为姜挽生闷气,肯定会回海棠阁去,没想到她居然没走。
那她,是一直坐在梨树下的摇椅上等着了?
萧淮静了会,缓缓点头,对林怀泽说:“也罢,你才归家,孤不可多留你,你回吧。”
林怀泽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萧淮,微微垂首告退,退出了议事阁。
院中安静,福案带着下人们都退下了,萧淮走出议事阁时,姜挽正抱着裙子蹲在梨花树下捡花瓣。
捡花瓣这样有闲情逸致的事情可不像是姜挽能做出来的。
“作何捡已经沾上泥土的花瓣?”萧淮走到姜挽身后,淡声问道。
“无聊。”姜挽双手捧着梨花瓣,朝着天上一扬,眉眼立马弯了起来,然后转身看着萧淮,惊喜道:“殿下终于忙完了吗!”
她想站起来,脚腕却磕到一块石头,不小心坐到了地上,双手沾满了泥土。
萧淮暗暗叹气,走上前两步,朝她伸出手,“你这脑袋,恐怕还比不上清儿。”
“那多好呀!清儿以后定要比我聪慧百倍,他们要像殿下,不能像我,像我不好。”
“其实像你这样也很好。”萧淮在心里暗暗说。
心宽的人长寿又欢乐,他希望孩子们在这方面都像她。
姜挽拉着萧淮的手站起来,不顾手上脏脏的,扬起手就环抱住了男人的腰身,瓮声瓮气说:“殿下今日训斥妾身,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殿下可不可以原谅我,不要与我这个小女子计较。”
“本来就没和你计较什么。”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萧淮早就习惯了。
姜挽抬头,突然凑上去亲了一下萧淮的下巴,欢喜道:“殿下不计较了,可是妾身却因为殿下的训斥郁闷了好久,殿下看在妾身乖乖认错的份上,哄哄我好不好。”
“你想孤怎么哄你。”
“嗯……”姜挽想了想,回头指着身后的梨花树,“不如殿下在这里建个秋千吧,我想要秋千很久了,东宫里唯一的秋千就是湖边的那个,但那秋千有很多人都去坐,我不想要所有人都能坐的,我要一个只属于我的!”
“好。”
萧淮还以为姜挽会要首饰珍宝之类的,没想到就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见两位主子心情都欢喜,福案见机过来问是否要现在传膳,萧淮扬手准了,与姜挽一起去了正堂中用膳。
谁知吃饭吃到一半,怀德院里又来了客人。
“你身上的伤好了?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萧淮见到江恒之有些惊讶,不是说被女刺客刺了一刀还在养伤吗?这么快赶回来做什么?
“没事,伤好了许多,皇陵出了这么大篓子,自然要赶回来向殿下请罪。”江恒之虽与萧淮说着话,但目光总是往姜挽脸上偏移,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萧淮本就没怪罪江恒之,两人是表兄弟,他了解江恒之是什么性格的人,这事都是前朝余孽作乱,歹人难防。
两人说了会话,一边的姜挽警惕察觉到江恒之在她脸上探寻的目光,她心里微紧,有些担忧起姜拂的安危。
照江恒之的反应看,阿拂的真容和身份必是被他发现了,不然江恒之应该不会这么关注她。
“拿酒来,我与表哥喝几杯。”
江恒之主动喝酒请罪,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和往常那副温润的样子有些不同,萧淮知道江恒之身上有伤,当然要拦着他喝酒,于是萧淮便多喝了几杯,抢下了江恒之手中的酒壶。
有外男在场,姜挽自觉起身退下,谁知刚站起来江恒之就笑着叫住她,“奉仪娘娘不用避讳,臣与殿下是表兄弟,自家人就不用过于在意礼数了。”
江恒之这么说,姜挽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装作担忧萧淮,劝他少喝些酒。
“这里不用你在,你去寝殿里等孤,自己吃些点心去。”萧淮打发姜挽回屋了,继续陪江恒之喝酒。
其实他察觉到江恒之情绪不对,但没想到这么情绪是对着姜挽来的,他们素不相识,江恒之怎么会针对姜挽?可是以他对江恒之的了解,方才江恒之看姜挽的眼神,明显是不善的。
“殿下可知刺伤我的女刺客长什么样子。”
萧淮脸色平静,往姜挽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道:“难不成,就是上次说的,与姜挽有几分相似的女工匠?”
“是。”江恒之又喝了一口酒,冷声道:“上次我说的不对,不是有几分相似,是一模一样,那女工匠一直伪装容颜,没有露出真容,后来我无意间看到才发现,她们不是几分相似,是如出一辙!”
世间除却双生子,还有几人能长成一副模样,这几率太小,几乎不可能。
所以江恒之怀疑,东宫里的姜奉仪,或许也和前朝余孽脱不开干系,其中定有什么关联在里面。
“就算是双生子,那也是两个不同的人,姜挽是孤的人,也是鸿儿和清儿的母亲,她不可能有问题。”萧淮笃定地说。
姜挽有太多机会刺杀他,若她有问题,早就动手了,不会心甘情愿生下孩子,对于江恒之的质疑,萧淮只觉荒谬。
萧淮不信,江恒之也就不说了,他也不确信姜挽有问题,就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那个女刺客和姜挽实在太像了。
夜里,送走了江恒之,萧淮回到寝殿中,却并未在屋里看见姜挽的身影。
连接寝殿的浴池里有水声传来,萧淮喝得微醺,抬手揉揉额头,缓缓往浴池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