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最后唐蓉只是拍拍江薏的肩膀,干巴交代一句,“你成婚的时候通知一下,我也上门道个喜。”
虽然之前算不上朋友,但今日一番两人也算是重新相交了。
原身之前不在意这些同窗,但江薏认为还是要有朋友的,这会儿也就利落的点头,“行!”
两人说完回到柜台前,小二已经收拾好书籍和纸张,江薏接过篮子,在本子上登记好自己的大名。
出了门,和唐蓉告别,江薏拧着篮子往城外走去。
回去的路比早上走的还慢,早上那一碗粥早就消化干净了,现在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唤,在把自己成功饿晕之前,江薏终于赶回了小河村。
饿的有气无力的江薏往家里走去,路过孔家时,孔羽正在院子里喂鸡,他一看到江薏时一愣,神色怔怔的放下鸡食。
年少慕艾最是纯粹深刻,两家离得近,年龄又是相仿,说句青梅竹马都是可以的。
如果江薏不曾展现读书天分考上秀才,孔家这门亲对穷困的江家来说都是好的了。
可偏偏原身会读书又一心考取功名,穿来的江薏也是不喜欢娇巧男子的,孔羽的心思注定落空。
此刻看着心上人走在路上晃晃悠悠,一脸疲累恍惚的样儿,虽然前日被拒绝了,但感情哪里是说收就能收了的,
心底担忧占了上风,犹豫过后,孔羽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秀才姐姐。”
江薏一顿,转过头,费力的扯了下嘴角,“孔羽”
看出江薏状态不好,哪怕知道两人没可能了,孔羽还是担忧的蹙起眉,“秀才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伸手不打笑脸人,邻居这点关心江薏还是能收下的,她勉强的笑了笑,“没事,就是晒太久了,有点晕,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孔羽扫过江薏的面色,早上就瞧见人出门了,现在这个点才回来。这大半日估计也没在外面吃东西,这会儿该是又累又饿了。
“秀才姐姐,我家朝食做得多,我给你添一碗你垫下肚子吧。”
怕江薏拒绝,孔羽着急说道:“也就这一次了,等你这会儿回家生火做饭也要好一会儿,饿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知道孔羽说得对,自己这会儿饿得虚脱恍惚,回家还有没有力气生火做饭都不知道,现在不接,回去饿晕了更丢人,在生存之下,江薏还是妥协了。
“那就谢谢了。”
孔羽松下心来笑了,转身去到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碗出来了,孔家早上做了顶饱的窝窝头,还炒了个小菜配着,这会儿碗底就盛着菜,面上放了两个顶结实的窝窝头。
江薏道了谢,端着碗回去了。
不一会儿,孔家下地的人从外面回来,孔羽姐姐比孔羽也就大一岁,正是壮劳力不抗饿的时候,她大步走在孔母孔父前面,一到家就急冲冲去厨房翻早上剩下的吃的。
可找了半天,柜子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想到在田间看到江秀才回来的身影,孔姐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冲出厨房,对着弟弟指问,“孔羽,你是不是把吃的送给江秀才了。”
孔羽端着鸡食漫不经心的喂着,“我给了,怎么了。”
“你还怎么了。”孔姐姐气的跳脚,“以往江秀才没定下就算了,现在杨家都放话江秀才要在热孝期娶那杨家子,你现在送她再多吃的又有什么用,昨儿晚你都哭着跑回来了,今儿你还这么上赶着,你丢不丢人。”
江薏不知道,昨儿穆氿虽然回家把家人的心思按下,说不会嫁人,可好不容易有人松口愿意娶他,还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穆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一个口风不紧,江薏在穆家说得那些话就传出去了,孔父是穆氿堂妹穆桃的亲舅舅,自家表弟喜欢江秀才,穆桃自然把这些消息传到了孔家。
以往江秀才没订下,家里为了孔羽热络着贴着点江秀才就算了,现在她要娶其他人了,自家粮食凭什么还给她吃。
孔母孔父后一步进家门,俩姐弟一吵就知道什么事儿了,孔父是男子自然理解儿子的细腻心思,此刻他担忧的望着自家儿子,生怕女儿这话说的儿子伤心。
孔羽似没听出姐姐话里的刺,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人家就算娶夫郎了,那也是一名秀才娘,我们挨她家近,邻里邻居的照顾点怎么了,你怎么就知道以后我们没求人的时候。”
这话哪怕知道不过是孔羽的狡辩,孔姐姐也挑不出半分不对的理儿,手指指着孔羽气的直瞪眼,“你、你……”
“行了。”听两人吵了一会儿,孔父拦了一句,嗔怪的瞪着女儿,“你弟弟说的没错,一点吃食给出去怎么了,别那么小气。”
看女儿气的慌,孔父还是哄了句,“今日晚食早点做,我让你弟多放点油。”
瞧着爹爹把自己当孩子哄,弟弟一心胳膊肘往外拐,母亲压根不愿管这些事,孔姐姐气的摔门而出。
江薏不知道她走后孔家爆发的争吵,回家就就着凉水把窝窝头给吃下了,水泡发着面食,空唠唠的肚子终于有了饱腹感,洗完碗,又舀了一碗米在碗里装着,江薏才端着饭碗上孔家去还碗。
孔家离江家就百米路,到了院前,院子里没人,江薏扬声喊了句,“孔羽。”
屋里孔羽听到喊赶紧出来,孔父也跟着走了出来。
见人出来了,江薏也不进去,站在篱笆院外把碗递过去,“碗我洗好了,今日谢谢你的饭了。”
灰褐色的土巴碗里满满一碗白晃晃的大米,孔羽一时愣住,竟没伸手去接。
“这孩子,人家还碗你怎么不接。”孔父在身后过来,见儿子不动,嗔怪的说了儿子一句,不过等他视线转向前面,自己也是一惊。
“呀,江秀才,你还碗怎么还装这么一大碗米来。”这上好的大米,可比他家那糙米窝窝头贵。
江薏笑了笑,“今日吃了你家饭,我没其他还的,只能装碗米了。”
要不是今日实在饿得慌,江薏也不会昨儿才拒绝了孔羽,今天又要人家的吃食。但既然接了,她只能更多的还了。
也不知孔羽是不是明白了这意思,面色有些苍白,孔父也是细腻的人,闻言叹息一声,伸手接了碗,“都是邻居,没必要这么客气。”
“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江薏笑了笑,就告辞回去。
回到家里,洗了把脸,江薏就回到卧室去抄书。
推开书房这一侧的窗户,屋外天光进入,屋内光线大亮。她回身从篮子里拿出要抄的书,坐在桌边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大致理顺了,江薏才活动活动手腕,开始练起字来。原身的字不差,只是现在换成现在的江薏就保留的不多了。
一张纸写了正面写背面,一直根据记忆调整用笔的力道,笔画的提笔转折。但费了好几张纸还不熟练,江薏只得心疼的停了笔。
再这么浪费下去,这些纸就不够抄十五本的了。
停了笔,江薏坐在座位上想了想,起身出门打了水把笔洗干净了,又端了碗清水进屋,直接用水在墙上开始练字。
沉浸在练字里的人汗水干了又湿,直到发觉屋里光线不足了,才恍然注意到窗外的烈阳只剩下余晖。
刚刚沉浸在字里还不发觉,现在一停下来,那真是手腕疼脖子疼,站久了腰疼腿也疼。
龇牙咧嘴的退后两步靠着书桌,僵硬的放下手臂把毛笔搁桌子上,内心不住感叹,这练毛笔字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啊。
原地做了一套拉伸,又来了一套眼保健操,等身体没那么僵硬了,才慢腾腾的挪出去,去厨房生火做饭。
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没做对,本来灶台里的火引用灶灰掩了能坚持很久的,但江薏每次掩了都留不住火种,每次都要重新生,偏偏她生火不熟练,次次把自己熏得半死。
等生好火,屋外天光已失,借着灶火点上油灯,江薏慢慢熬着自己的晚餐。
豆火照亮简陋的厨房,等粥的时间,江薏拿了旁边特意留下去的燃一半的细柴,在厨房被踩得光滑结实的黄土地面,静静的勾勒着。
随着黑色的木炭一条一条的描绘,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地上一点点的浮现。
简单画好,江薏撑着下巴盯着地上的人影发笑,直到鼻尖传来一丝糊味,江薏才惊跳起来,赶紧去救自己的晚餐。
郁闷的吃完带了糊味的晚餐,又打水洗完澡和衣服,披着一头简单拧过的湿发,江薏回了房间继续练字。
月儿慢摸摸爬上树梢,印照着窗前那一边练字一边拍打着蚊虫的纤瘦身影,直到月上正中,窗前的人才停下笔,一边抓挠着红痒,一边回床上睡觉。
豆火熄灭,累极了的人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只是蚊虫恼人,黑暗里时不时传来拍打的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不知哪里传来燃烧的艾草香,蚊虫渐渐消失,床上的人终于安稳的睡去。
晒干的艾草在窗户下静静燃烧,已经熄灭灶火的厨房也迎来一位客人。
微弱火光在黑暗里悄然亮起,火光缓缓靠近地面,印出了那简单勾勒却生动形象的人脸。
捏着火光的手一颤,光亮迅速消失,失去火光的厨房重新恢复黑暗,只剩屋外月光落下的浅浅余晖,勾勒出半蹲着的高大人影,和那藏在黑暗里剧烈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