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睡了一觉后,神祈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早晨,哪怕窗外的夏雨声依旧连绵不绝,仿佛不需要停歇,但是传入她耳中更多的是人类幼崽奶里奶气的呼唤,以及伏黑甚尔低沉柔和的话语。
哪怕他们没有开口,他们的动作以及存在足以让神祈忽略心底的那片阴雨。
再度露出笑容,神祈精神满满地迎接了新的一天。
然后,在深夜,神祈再度惊醒。
大口喘气,她的鼻尖还能清晰嗅到过去的铁锈味,明明已经进入了潮热的夏季,她却好似依旧被母亲冰冷的身体所拥抱,身上只剩一片凉意。
母亲的诅咒在寂静的深夜锲而不舍地钻入她的耳朵,直刺她的头颅,让她不得不用手捂着阵痛的脑袋。
平静下来后,神祈看了眼已经接近凌晨两点的时间,也没有再去打扰伏黑甚尔或者伏黑惠的睡眠。
对于夜兔身体来说,一晚上不睡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对于这件异常的事情,她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清晨。
五条悟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拨打了夏油杰的手机。
夏油杰的手机很快被拨通了。
少年打着哈欠,声音都带着刚被吵醒的朦胧感:“喂?”
“夏油,五条呢?”神祈完全没有任何打扰到少年睡懒觉的自觉,只是毫不客气地开口。
“哦,你找悟啊……”
手机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穿着拖鞋行走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
简单的方法往往最为快捷,没过几秒,手机中传来了五条悟仿佛带着尖刺的声音:“喂,老婆婆!!你年纪大了不睡懒觉我能理解,但是你也该对我这样的年轻帅哥有点爱护心吧!!!我这张帅气的脸上要是长皱纹了怎么办!!!”
“你知道翠江堂的大福出新品了么?今天早上刚发售就售空了,我这边也没抢到几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神祈很容易拿捏了想要尖叫的少年的三寸。
另一边的少年很快明白过来:“好吧,那你找最帅气的悟大人又有什么事情呢?”
半个小时后,神祈与全身周围带着小粉花特效的五条悟,以及另一个还没睡醒的长发披肩版本夏油杰汇合。
被投喂了一袋大福后,心满意足的五条悟擦了擦嘴,终于开始干活。
身材高挑的少年上前一步,走到了神祈的面前。
他俯下身,半摘下挂在鼻梁上的墨镜,无尽苍穹般的眼睛直直地怼到了神祈的眼前。
然后他仿佛一台人体探测仪,又好像一只好奇的大白猫,插着兜绕着神祈走了一圈,然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神祈打量了一遍。
最后,五条悟将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推回,老神在在地说道:“你没猜错,你身上确实有被诅咒的痕迹。”
“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我的六眼还是能清晰
地看出来哦”
五条悟托着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神祈的眼前立刻冒出了那位“渡边香织”的脸。
那个时间,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语,她无疑是最有可能诅咒她的人。
可是,为什么?
眼前的两个咒术最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别提那些被她气得恨不得杀了她的总监部高层了。
“渡边香织”不应该能找到她才对。
更何况,她参加运动会的时间是在与总监部高层会面之前,如果“渡边香织”是咒术师,绝对不可能提前在运动会蹲守。
而且,更加令人费解的是,“渡边香织”的字字句句,分明是在针对甚尔。
思绪如同杯中可乐的气泡,一个个混乱地升腾,一个个混乱地消失。
最终,神祈瞳孔微微发散,她的脑中隐隐冒出了一个答案。
见一向聪明的神祈竟然还没想通,咬着芭菲上的草莓,五条悟像是惬意地摇着自己的长尾巴的餍足大猫,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过按照老婆婆你这身体素质,这诅咒对你的影响应该没有那么强才对。”
“第一天百分百是诅咒的影响,但是昨晚睡不好的原因,其实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什么?”神祈将视线从可乐上移开,喃喃道。
“预兆啦预兆啦!”五条悟吃着东西,话语明明含糊不清,但是一字一句都清晰传入了神祈的耳中,“嗯,科学一点说的话,就是你的意识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是你的身体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啦”
五条悟再度凑近神祈,压低了声音:“而这个梦,就是你身体得出的预言。”
五条悟不知道遮掩一二的话,像是揭开了蒙在神祈眼前的布,逼着神祈去正视那个答案——她的丈夫也可能是咒术界的相关者,而她只是那个被误伤到的。
听着窗外的雨声,神祈的心情也被阴云遮盖。
胸腔中的怀疑像是杂草,迅速蔓延,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察觉到了神祈的脸色,本来有些没睡醒的夏油杰在嘴边竖起了食指,示意五条悟不要再好奇地多问。
在拖着某只扛了一身甜品的大白猫离开前,夏油杰注视着眼前的人,还是在告别前多说了一句:“神祈小姐,悟提出的只是一个猜想,真相还需要你自己寻找。”
神祈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对她如此真诚温柔的甚尔怎么可能是咒术界的人。
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存在。
在庄园教训那些夜兔的时候,她攥紧了手中的伞。
她的伞是为数不多的拼色旧款。
这把伞金色的伞骨来源于她父亲的伞,而黑色的伞骨来源于她母亲的伞。
因为本身就材料稀有,加上有她父母实力名望的加持,她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两把已经残破的伞抢了回来,然后拜托给工匠打造出了现在的伞。
握着这把
印刻着父母痕迹的伞,神祈确信——她不会走上父母的老路,她会获得家庭的幸福。
然后晚上,她又被噩梦惊醒。
第二天清晨,送走了去幼儿园上学的伏黑惠,神祈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到了家中。
伏黑甚尔正在厨房忙碌,扭过头见神祈站在自己身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毕竟大小姐的上班时间一向很自由。
再次将视线集中在手中复杂的食材上,伏黑甚尔正想询问大小姐对今天午餐的想法,就听见大小姐突兀地开口:“甚尔,你有没有去过京都?”
神祈注视着伏黑甚尔的背影,认真至极,似乎想要用视线一笔一画地描摹出他的轮廓,印在自己的瞳孔上。
伏黑甚尔“哒哒哒”切菜的声音一顿。
随即,“哒哒哒”的切菜声继续,神祈也听到了伏黑甚尔平静的回答:“没有,我从北海道直接来的东京,没钱去京都玩。”
这个答案和神祈所了解的一模一样。
神祈却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手:“你应该还记得和我之间的承诺吧,如果欺瞒我,我就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伏黑甚尔转过身:“我当然记得。”
“所以,回答我,甚尔,你有没有杀过人?”
她的声音很稳,也正是因为这声音过分平静,搭配着这个本就格外突兀的问题,显得格外古怪。
伏黑甚尔背光的幽绿眼瞳一动不动,随即,他低下头,把脸埋在碎发的阴影里,让她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两声低哑的哼笑后,伏黑甚尔才抬起眼。
他嘴角挂着浅笑,慵懒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无奈:“这怎么可能嘛,大小姐。”
“那就好!”神祈双手合十,本来透着几分僵硬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甜甜的笑容像是绽放的花蕾,鲜活生动。
她嘟囔道:“我之前不是做了噩梦,我去找占卜师解了梦,结果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吓了我一跳。”
“事实证明!一点都不准!”
无论是五条悟的话,那个梦境,还是母亲临死前的诅咒,统统都不准!
见伏黑甚尔有些讶异于自己情绪的快速转变,已经从伏黑甚尔得到答案的神祈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之前,答应过你的,我会信任你。”
“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明明窗外还在下着暴雨,他却从她眼中看到了阳光汹涌,天空湛蓝,一片万里无云的晴朗。
毫无疑问,她真的选择完全相信了他。
心知自己欺骗了这位大小姐多少的伏黑甚尔嗓间轻颤。
转过身,他捏着的刀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这之后,或许是诅咒残留的影响彻底消失了。
神祈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而那个神秘的“渡边香织”也被她认定为是意外察觉到了她真实身份的不明咒术师
/诅咒师。
之所以说到甚尔也只是借口,她的目的大概是用咒具试探她。
“春雨佣兵团的兵力开始往回收。”神祈下达了命令,“五条家有和我们合作,所有夜兔都必须积累怎么和咒灵、咒术师作战的经验。”
“我们必须随时做好和咒术界全面开战的准备!”
面对一双双战意高昂的眼,神祈露出恣意的笑:“这块咒术界的蛋糕,他们不给,那我们就夺过来!”
不过就算公司越来越忙碌,为了培养感情,每周神祈总是会抽一天出来,陪着伏黑甚尔出来采购物品。
同时,她也会明目张胆买下各种食材,然后将烹饪的重要任务交给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看着根本不讲究怎么搭配、极其不常见的各色食材总是会头疼,但面对神祈“我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的表情,他从来不会提任何意见,而是自己去寻找化腐朽为神奇的方式。
今天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一天,平静而温馨。
就在伏黑甚尔拎着数个大购物袋,打算带着妻子回家的时候,他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道年轻的高声怒骂。
发出噪音的是一个少年。
他明明染着一头张扬的金色,耳朵上也时尚地打着数枚耳钉,却穿着古朴的黑色宽袖羽织,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哥。
他足以称得上美男子,但那份脸颊的美感被脸颊上全然不加掩饰的傲慢破坏得一干二净。
面对着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辅助监督,少年狠狠“嘁”了一声。
总监部是不是在发什么疯,突然让他这个未来禅院家的家主从京都赶过来执行这样简单的任务。
绝对是有人在搞鬼!
但是很快,察觉到视野中过分显眼的一道身影,他脸颊上浓郁的不满就被一股铺天盖地的狂喜替代。
神祈看着这个一身华贵的少年冲到了伏黑甚尔的面前,并惊诧地听见他熟稔地喊出了“甚尔!!!!!”
神祈忍不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