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潇潇和林柚一回到车里准备去谭潇潇的工作室,车都快开到谭潇潇工作室门口了,谭潇潇才发现,她的手机落在了摄影棚。
驾驶室里,谭潇潇对坐在后车位的林柚一抱歉地道:“柚柚,我们得回去一趟,妈妈的手机落在那里了。”
林柚一坐在儿童椅上,拍着手高兴地道:“好耶!窝们肥去叭!柚柚想再和哥哥玩哒!”
谭潇潇看了眼时间,转着方向盘,“哥哥应该走了。”
林柚一两只眼睛盯着窗外很是兴奋,听见谭潇潇的话,嘴里嘀咕着:“不废哒不废哒!哥哥在哒!”
十五分钟后他们开着车回到了摄影棚,林柚一小跑进摄影棚内,嘴里不断地喊着:“哥哥!哥哥!柚柚肥来啦!”
他两只小短腿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蒋时薪的踪影,看来蒋时薪是真的走了。
林柚一有点失望地瘪瘪嘴,小胸脯叹着气,“哥哥走啦,柚柚没看见哥哥,哥哥真哒走啦,真是不巧巧。”
他低垂着头,打算去找谭潇潇。
谭潇潇说在摄影棚的门口等他,他得回去了。
林柚一的小短腿快速地穿梭在摄影棚内,在转角处时,发现有个男人坐在角落里哭。
林柚一吓了一跳,那个男人蜷缩在小角落里,那角落又黑又暗的,林柚一差点没看见,那男人的身体还一抽一抽地抽搐着。
这副场景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林柚一想跑开去找谭潇潇,他刚迈出小短腿,忽而觉得角落里哭泣的男人非常眼熟。
他停下脚步仔细瞧着那个男人,那男人是凶过他的摄影师。
本想直接走的,但摄影师哭得太厉害了,林柚一从没有见过有人类哭得那么伤心过。
在他看来,成年人类尤其是成年男性人类抗压能力很强,不会随便哭,即便很痛苦,也只会吞进肚子里,从不展示给外人看。
林柚一踌躇了会儿,小手插进口袋里摸。
他上衣的口袋很大,里头全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找了好一会儿摸出一颗糖。
他脚步轻柔地走进那个男人身边,拍着那个男人的肩膀道:“叔叔不要哭哭啦,次糖糖,糖糖可以不难过哒!”
躲在角落里的杨云慌忙擦干眼泪抬着头,见着是他讨厌的小孩林柚一,慌张的脸色变得微臭,根本不想理会。
杨云很讨厌小孩,除非是自己生的,否则任何听话懂事的小孩,他都不喜欢。
可现在他太孤单太难受了,太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的苦闷,面对林柚一的示好,到底是接受了林柚一的糖果。
“小孩子吃的糖,能有多好吃。”杨云嘀咕了一句,开拆糖果的包装纸,一口吃了进去。
他把糖含进嘴里才知道,他吃的糖是奶糖。
奶糖的味道厚重黏腻,他不喜欢吃,却也没有吐出来。
林柚一见他吃光了,奶声奶气地问:“有没有开心心?次了糖糖,窝这里还有糖糖,可以给你哒!”
奶糖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杨云的口腔。
很奇怪,明明杨云是很讨厌吃这种糖的,似乎真的有股魔力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躁。
杨云还想再吃一颗,他张了好几次口,怎么也拉不下脸向一个小孩儿要糖。
林柚一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仿佛看出了杨云的纠结,奶生生地道:“叔叔不用不好意思哒!窝稀番次糖糖,叔叔稀番次糖糖,一点也不奇怪怪哒!”
杨云不好意思地道:“还有吗?”
林柚一翻着小口袋,隔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大堆糖果,这些糖是他们出门前,梁阿姨塞给他的,林柚一吃了两颗,谭潇潇就不让他吃了。
小孩子的手抓不下这么多,有几颗掉落在地上,被杨云给捡起。
“呀!柚柚的糖糖掉啦!”
“咦?叔叔在做什么呀?”
林柚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杨云拆开糖果纸的包装袋,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塞,塞到快要装不下,才罢休。
这吃糖的模样把林柚一给吓住了。
“叔叔,糖四不能次这么多哒!”林柚一扒拉着杨云的衣袖说着,“糖糖次多了会蛀牙哒!窝妈妈说啦,西西不能够次太多,肚肚费不舒服哒!”
林柚一眼珠子像是一块漂亮的玻璃球,透亮透亮的,眼神里满是担心,“叔叔,你不开心可以告诉柚柚哒!柚柚不废和别人说哒!”
不知怎么,杨云很想哭出声。
今天下午,他刚拍摄完综艺的宣传就被告知,他被辞退了,由于他的合同是和第三方签署的协议,赔偿很少。
知道这件事后,杨云打击很大,周围的同事都比他更早知道,他要被辞退的消息,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安慰。
他很想有人安慰他,很想和人说说话。
可现在只有一个他讨厌的小孩,软糯糯地轻声安慰着他。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受不了一句满怀关爱的慰问。
一瞬间,杨云的眼睛里泛起了红血丝,接着他抱头痛哭,哭得揪住胸前的衣服,泣不成声。
林柚一慌乱无措,努力地拍着杨云的肩膀,一张小嘴巴拉巴拉的,“叔叔不哭不哭,柚柚侠费保负你哒!柚柚侠很腻害哒!谁欺负柚柚,柚柚帮你报仇仇哒!”
杨云抱着脑袋,低着头嘴里一直支支吾吾的,林柚一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能依稀的分辨几个词汇,大概是说“劝退、丢工作”之类的。
林柚一才知道,原来这位人类丢了工作。
在机器人的世界里是理解不了丢工作这件事,林柚一在看人类的偶像剧时,大概清楚人类丢工作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比如身为机器人的他不能够充电,也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机器人充不了电,便不能够运转工作,那他就成了个报废的机器人,会被人类拆解零件当垃圾丢掉。
林柚一嘟嘟嚷嚷地道:“叔叔要被丢掉?那不行不行,叔叔不四坏仁,不能够被丢掉哒!他们丢掉柚柚就去捡肥来!”
杨云还在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杨云的经历其实比其他在职的摄影师更加艰难。
他是半路出家做摄影师这份工作,学历比不上那些科班出生的摄影师,再加上他身体太差,不能够连续熬夜加班,吕龙本就有这份心把他开掉,好不容寻到了他的一个错处,更是毫不犹豫把他给放弃掉。
兢兢业业好几年,到头来被人这么简简单单的开掉,赔偿还很少,杨云愤怒,他非常不甘心。
可他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他没了工作等于没了固定饭碗,杨云不可能不难过恐慌,他已经人到中年,很难再有更好的公司接纳他。
越是想,杨云越想哭,他家里头还有房贷车贷要还,还有一家老小要养,这些都是沉重的压力。
林柚一见他这么伤心,心里也跟着难过。
他轻轻地拍着杨云的肩膀,“叔叔,不要哭啦,柚柚给你唱一首歌歌,不要哭啦,好不好呀?”
杨云哭得鼻涕泡都流了出来,实在听不得林柚一安慰的话语,抱着林柚一哇哇大哭,“柚柚,叔叔是不是很差劲?这个年纪还要被人开除。”
林柚一被迫按在杨云的肩膀上,他努力摇头,“不四不四,叔叔很棒棒哒!把小薪哥哥拍得很好哒!也把柚柚拍得很好哒!柚柚很稀番叔叔拍的照片哒!”
杨云还是抱着林柚一不肯撒手,像是林柚一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拍的东西,说我拍的东西很差劲,说我不是科班出身,注定成不了大器。”
“不废哒不废哒!四他们没有眼光光!叔叔很棒棒哒!叔叔一定废很腻害哒!柚柚不废骗人人哒!”
杨云的哭声渐渐停息,他哽咽着松开林柚一,抹掉脸上的泪珠,对林柚一诚恳道歉,“柚柚,对不起,叔叔在刚刚拍照片的时候凶了你,那时候叔叔心情不好,你不要生叔叔的气,好不好?叔叔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向你赔罪,好不好?”
林柚一摆摆手,又拍着胸脯,“柚柚肚肚能撑船船,叔叔不用放心心上,柚柚都忘掉哒!”
杨云听不懂林柚一讲话,但他觉得林柚一的模样太可爱,太温暖,破涕而笑,“柚柚,你真是个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