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辞动作自然,一手捧着丝绸一般的长发,另一只手拿着梳子往下梳。
这样的举动按理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但他见过林雾梳头的暴躁样子,知道她只是单纯将他当成梳子一般的工具,没有任何其他意味。
林雾不爱梳头,也不会像很多女子那般把头发整理出各种花样,从见面至今,她一直都是用一条绳子直接将头发扎在脑后。
过于简略的手法有时也做不好,会飘出些许不听话的碎发在脸侧游荡,显得凌乱又颓靡。
这头长发或许可以说是林雾对世俗的最后妥协,有时候他看着林雾梳头,都会觉得下一刻她就要拿出剪刀将头发剪掉。
燕归辞缓缓开口:“常家人在门外盯着。”
“虽然我无所谓被人盯着,不过苍蝇又烦又恶心,得找个时间清理一下。”林雾懒散道。
“做人啊,就是要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燕归辞:……
听多了伪君子的道貌岸然,乍一听见如此真小人的直白言语,还有点不适应。
他没问要如何清理,也没质疑林雾区区一个练气期,怎么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她向来自信,问了也只会得到一句自我吹捧,她向来不吝以最漂亮的言语夸奖自己。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凉意,浓密的头发又长又直,如名贵绸缎般丝滑。
长夜漫漫。
飞舟行驶两天,到达第一个站点,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一共还有四个站点。
抵达站点后要停上半天,飞舟进行能源补给,这半天时间,飞舟上的客人可以下来自由行走。
林雾走下飞舟,“走,买点东西去。”
燕归辞跟在她下飞舟,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鬼祟的两个身影。
林雾走进一家衣料店,拿起一件衣服在燕归辞身上比划,衣服是已经做好的成衣,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允许她定制。
店主殷勤夸赞道:“道友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玄玉丝,不仅冬暖夏凉,而且防御能力极强,十分适合这位道友。”
林雾:“一千灵石。”
店主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端不住,“道友,这件衣服明码标价,五千二百灵石,毕竟玄玉丝不是哪家店都有,水浸不湿,火烧不透,我们店里也就这一件,连料子现在都订不到。”
摩擦着手中柔软的布料,林雾轻笑,“我看你这店开得挺大,来往的客人想必也都是识货的,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不好卖吧?”
店主脸色一变,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店走的是精品路线,来往不是权贵也是有钱人,再不济也是实力强横者,你不敢把衣服卖给他们,因为如果被戳穿,得不偿失,所以遇到我这个面生又弱的冤大头是不是很高兴?”林雾笑嘻嘻道。
她一贯嘴毒,偏偏还带着笑脸,令人更为火大。
店主脸皮抽搐,板起脸,“你胡说什么?我这衣服不卖了!你出去!”
林雾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领子,“急什么?我这不是诚心想和你买衣服吗?白玄玉丝本身的价格加上你的辛苦费,一千灵石已经很道义了。”
白玄玉丝和玄玉丝虽然有三个字相同,但并不是同一种料子,后者比前者昂贵得多,两者触感相似,白玄玉丝输在更娇贵,无法在衣服上刻下阵法,没有任何防御作用。
因玄玉丝的火热,很多商家会将白玄玉丝染黑,当成玄玉丝来卖,若是不了解的人还真容易上当。
本以为买了一件防御能力杠杠的衣服,谁知被人捅了一剑直接死翘翘,损失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家店铺上一个刚走的客人衣着华贵实力强横,看着不像傻子,既然能选择这家店,说明店本身还是有一定的信誉。
店里确实也就这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应当是进货的时候看走眼,没发现混入一件假货。
店主脸皮抽得更厉害,心中思绪急转,知道今日自己是看错人了。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比刚才真诚许多。
“原来这竟是白玄玉丝,若不是道友提点,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既然不是玄玉丝所制,那一千灵石也值当,为感谢道友让我了解真相,便只收九百灵石吧。”
林雾挑眉,也回以笑容,“好说好说,只是希望掌柜下次可要看仔细些。”
“道友说的是,那我把衣服包起来?”店主连连点头。
下次看仔细些,一语双关,既是看仔细衣服,更是仔细看好人。
林雾摇头,“不用,把这件衣服的黑色洗干净。”
白玄玉丝就白玄玉丝,她还不屑穿一件伪装的玄玉丝。
店主没问为什么,立即喊人把衣服拿走漂去染制的黑色,高人嘛,有点怪癖也正常。
没过太久,伙计将洗好烘干整理过的衣服拿来,洗去黑色的白玄玉丝本身是银白色,行走时随着摆动,衣服表面会像流光一般流淌光晕。
这也是为什么白玄玉丝没有任何用处的,也能卖得比其他料子贵的原因,就是好看啊!
普通的衣服,即使具备防御能力,价格也有低到几百的,只有白玄玉丝比较奇葩,又贵又没用。
等燕归辞穿着衣服走出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衣服给我买的?”
“不然你猜猜衣服为什么穿在你身上?”林雾翻了个白眼。
像是看出燕归辞的疑惑,她解释道:“出门在外,穿得贵点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喜欢那种穿得破烂,然后被人欺辱,最后翻身打脸的戏码,更何况她现在的修为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底气。
燕归辞:“那可以买一件带有防御能力的更便宜的衣服。”
他是实用主义。
林雾:“以我们目前的财力,真能护你性命的衣服买不起,更便宜的买也没用,如果我护不住你,你也不要妄想一件衣服能起什么作用。”
买件又贵又没用的,看上去就又嚣张又有底气。
燕归辞琢磨着林雾的话,跟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卖杂货的店铺,她买的东西不少,零零碎碎也不知是干什么用。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位置逐渐变得偏僻,路上空荡荡的不见几个行人。
路边有几个乞丐,林雾拿出灵石和他们聊了几句,又递给他们一些东西,而后慢悠悠返回飞舟。
回去路上,燕归辞发现背后的尾巴不见了。
一直等到晚上,常文焰以及两个跟班都没有出现,飞舟启动,离开地面。
飞舟上的食物是免费的,只不过味道寡淡,也没有灵气。
林雾为了省钱,今天出门并没有买食物,而是一直等到回飞舟才去吃东西。
看着一直不慌不忙的林雾,联想到她买衣服后一系列奇怪的举动,燕归辞忍不住试探道:“他们没上飞舟。”
“说不定是到站回家了。”林雾夹起一块土豆。
燕归辞:“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雾抬头,“可能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燕归辞:……
他实在好奇,略过林雾噎死人的话,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林雾表情无辜,摊开手,“我今天就去逛了个街,什么都没做呀。”
燕归辞见问不出什么,默默低头吃饭。
深夜,窗外漆黑一片,皎洁的圆月挂在上空,月光温柔得像一片清透流水。
林雾眼睛睁开,对上燕归辞的视线,“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燕归辞目光灼灼,“你怎么做到的?”
林雾从床上坐起,捡起枕头朝他扔过去,“不睡觉就滚出去!”
燕归辞拿出梳子,“我给你梳头。”
梳头状态下的林雾像被摸顺毛的猫,格外好说话。
“我又没洗头,不梳!”林雾瞪他。
一刻钟时间后,林雾趴在床上,感受梳齿从发缝中穿过,她指尖拨弄着几个能量充沛的灵石。
燕归辞身上的银白衣服映着月色,让整个房间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林雾:“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杀人的手段,你不需要知道。”
通过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和不会被引起怀疑的小人物,拼凑成一个个巧合,形成命运般的死亡。
她已经很久没用这些手段,要不是现在不能一刀砍一个,她也不至于搞这么麻烦。
“那些东西里,有布迷阵的迷石,还有一些药物,从他们踏入巷子开始,就已经走入圈套中。”
开启迷阵,让乞丐在阵中行走,常文焰会以为乞丐就是她和燕归辞,点燃药物,短暂禁锢他们的修为,然后放出存有剑气的法器。
剑气共三道,一道一条命,至于控制剑气的人,自然是乞丐之一。
这世上总有些实力地位低微,愿意为一点钱出卖性命的走投无路之徒。
而且控制剑气的方向也不难,并不会有人怀疑是孱弱乞丐动的手。
她下午买的那些东西都没用上,完全是为混淆视听,用的是之前刺客芥子袋里的东西。
那个能存三道金丹期剑气的法器她最肉疼,但是她不会像刺客一样轻敌,既然要杀人,就要做到一击必杀。
期间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她特意挑选的街道、从乞丐口中了解到的行人经过规律,从多方面去迷惑常文焰。
她看不透常文焰的修为,但是感觉得出他的根基很虚,一看就是用药物堆起来的实力,不然她也不敢用这些小把戏对付他。
他输在自大、愚蠢、实力弱,正面刚她暂时刚不过,玩手段她经验足。
反正他俩的梁子已经结下,常文焰本就想弄死她,她也不怕动手后常文焰不死回来报复她。
而如今常文焰和跟班没有回来,说明她的计划已经成功,就更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