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嫁给暴君后,我躺赢了(穿书) > 15、春日宴(三)
    云羡听了,也不觉动容。

    她自小喜欢历史,看了无数的史书,自然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后来学了考古,也挖掘过不少古墓,将士们战死沙场,往往连墓碑都不配立,只草草填埋完事。

    可当那些尸骨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当书上的数字幻化成一个个破碎的家,这份彻骨痛楚,还是超出了云羡保持理智的范畴。

    她略一思忖,一字一顿,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目光坚毅如她,在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也忍不住牙齿发酸。

    云羡一口气念完,方长呼了一口气,她望向昭阳公主,只一瞬,她便知道,她是欢喜的。那种欢喜,自无穷的痛苦之中,隐隐开出花来。

    周遭是从未有过的寂静。

    沉默,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在场的所有人吞噬。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伤痛和伟大所震撼,再也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刘子宁和刘念,也都屏住了呼吸。

    大楚立国数十年,边境一直不稳,哪个少年没做过马革裹尸的梦呢?谁家又没有戍守边疆的亲人呢?

    昭阳公主脚下一个趔趄,几乎稳不住身形。她捂着嘴,小声抽泣着,带动着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从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噩梦中醒来,再也不必勉强自己伪装下去。哪怕是哭,也是欢畅淋漓的。

    秦沅担忧的扶着她的手臂,喃喃道:“表姐……”

    容洵走上前来,一把将昭阳公主揽在怀中,他的下颌微微抬起,顶着她的额头,手臂是那样的有力和坚实,虽一语未发,却让人觉得可靠无比。

    昭阳公主趴在他肩头,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

    云羡不觉看向容洵,而他也正望向她。

    在漫天的绯红云霞之下,他凝望着她,那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之下,涌动着许多她看不懂也捉不住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可只有她知道,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天光云影。

    许久,昭阳公主终于平静下来。

    她红了一双眼,很虔诚的望着云羡,半晌,方道了声:“多谢。”

    她似乎轻松了很多,好像在一瞬间,便了却了半世情缘。

    云羡报以浅浅一笑。

    这笑容那样美,美的耀眼夺目,不输天边云霞,几乎晃了所有人的心神。

    很久以后,容洵都还记得云羡这一刻的目光。

    她明明那样年轻,眼睛却有着那样振奋人心的力量,那是只有看过千秋万载的风云变幻才有的笃定和安静。

    *

    “陛下,我没事,你回去罢。”昭阳公主站在公主府门前,微微的摆了摆手。

    她的眼睛依旧有些泛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气色倒瞧着好多了。

    “阿姐保重。”容洵开口道。

    昭阳公主微微一笑,道:“陛下什么时候也这样磨蹭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罢。”

    容洵点了点头,方把帘栊放了下去。

    直到马车走得远了,容洵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抹红色的人影依旧站在公主府门前,含笑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其实他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了,可他就是知道,她一定是笑着的。

    那样好的阿姐……要是纪轻舟还在,多好啊。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

    容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福瑞侍奉在他身侧,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马车驶入皇宫,他才轻轻挪动了一下,道:“陛下,快到了。”

    容洵缓缓睁开眼睛,车内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伴随着马蹄的节奏,烛火也微微煽动着。

    他命马车停下,径自跳下马车,外面有些寒凉的空气顿时包围了他。

    初春的京城还是太冷了些。

    前面是那样的空旷和寂静,裹挟着黑暗,在浓重的月色之下,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远处的宫殿已上了灯,那大片的繁华如鬼魅一般,是那样的不真实和辽远,好似根本不在人间。

    有一行人提着宫灯跑了过来,是来接他的宫人。他们大概没想到,他会提前下车。

    福瑞手里提着披风,试图给容洵披上,容洵摆了摆手,道:“朕自己走走。”

    福瑞道了声“是”,命众人都下去,只自己远远的跟在容洵身后。

    他肩膀宽厚,背脊亦挺得笔直,如玉山上行,风仪秀整,光映照人。他就那样,一个人渐渐的融入了眼前的黑暗之中,只听得到细细簌簌的衣袂之声。

    福瑞不觉看得痴了。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陛下该有个并肩而行的人。

    直到容洵唤他,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不知走了多久,福瑞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陛下,过些日子您便把选秀的日子定下来罢。”

    容洵脚下一顿,如羽的睫毛上有一层淡淡的霜,眸子掩映在睫羽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福瑞大着胆子道:“奴才只是觉得,您太寂寞了。”

    容洵没说话,只继续朝前走去,那种细细簌簌的响声又渐渐清晰起来。仿佛两人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走,而是在踏雪寻梅。

    只是没有雪,也没有梅。

    “奴才失言。”福瑞低头道。

    “是阿姐教你说的罢?”容洵淡淡开口。

    “不是……是奴才自己想的。说句僭越的话,奴才倒觉得那个云羡小姐很有趣。若是您选人入宫,她倒比她妹妹强上许多。”福瑞嘴上说着,脚下不停,一路狗腿的跑到容洵身侧。

    “有趣?”

    “是……公主殿下说得对,咱们宫里是太闷了些。”福瑞缩了缩脖子。这春日里的风,还真冷。

    “只可惜,有趣没什么用处。”容洵闭了闭眼睛。

    倏尔,他睁开眼,静静的看向前方,那里有万千灯火,却无一是他的归处。

    “难道陛下真的喜欢刘念?”福瑞张着嘴巴,呆在原地。刘念那么普通,除了长得好看点,哪里配得上陛下?

    容洵蹙了蹙眉,道:“朕对刘念没意思,只是刘念既然在刘行止心里地位这么高,朕便不得不对她有些意思,势在必得了。”

    他见福瑞还要问,便接着道:“选谁进宫,喜不喜欢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明白么?”

    福瑞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他不懂,世人不是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喜欢,不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容洵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不觉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轻笑一声,道:“走罢。”

    福瑞茫然的点点头,忙不迭的跟了上来。

    *

    翌日一早,观心堂。

    “老爷不知道,云羡昨日在陛下和公主面前那可是出尽了风头,我都没想到,云羡居然那样有才情。昨日云羡一念完,众人便都红了眼,连我这个素来只念佛不懂诗的,都觉得心里难过得紧呢。”

    徐慈心见刘行止高兴,便忍不住多说了些,全然没看到刘子宁和刘念僵硬的脸色。

    刘行止用帕子擦了擦嘴,笑着道:“我们刘家的女儿,自然不输旁人。”

    “是啊,昨日不知惹了多少夫人羡慕呢。”徐慈心说着,朝着云羡浅浅一笑,道:“云羡这孩子,真是争气。”

    云羡抿嘴一笑,还未开口,便见刘子宁扔下了筷子,道了声“不吃了”,便大步走了出去。

    刘行止瞪着眼睛骂道:“越大越没规矩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慈心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刘念也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她低着眉,一双明眸滴溜溜的转着,娇声道:“阿爹,阿娘,我也吃饱了。”

    徐慈心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看了刘行止一眼,像是生怕他动了怒,责骂刘念似的。

    刘行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去罢。”

    徐慈心这才舒了口气,父亲疼女儿,果然是亘古真理。

    云羡懒怠理他们,只抓紧多吃了几口菜。

    这些养尊处优的统治阶级不懂,他们做田野调查的时候,能有口热方便面汤喝就不错了。每年都有因为争抢喝方便面汤而打架受处分的学生。

    正想着,便见刘子宁和刘念乖乖的走了回来,他们缩着脖子,一脸的呆样,活像见了鬼似的。

    云羡眼底闪过一抹轻微的诧异之色。

    这俩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有本事把他们吓成这样?

    正犹疑着,便见刘行止和徐慈心齐齐站起身来,各个眉开眼笑,道:“福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云羡亦跟着站起身来,给了福瑞一个respect的目光。

    福瑞只和刘行止打了个哈哈,便转头看向云羡,笑着道:“云羡小姐,今儿个的旨意是给您的。”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云羡射了过去,刘念的眼神更是微微一沉,剜了云羡一眼。

    云羡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有些不解,道:“给我的?”

    刘行止赶忙走上前去,拽着她跪下,朝着福瑞解释道:“这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福瑞笑笑,道:“不碍事,原也用不着跪的。”

    他伸手将云羡扶起来,瞥了瞥身后小太监手中的东西,道:“这是陛下赏您的,都是各地进献的上好布料所制的,这些衣裳没上过人身,都是簇新的,不知您喜不喜欢。”

    他说着,示意那小太监走上前来。

    云羡略扫了一眼,只见那些衣裳件件颜色光鲜,有的绣了金线,有的缀了珍珠,精美异常,说是故宫里的展品都有人信。

    这是活人可以穿的东西吗!

    云羡装作云淡风轻,内心却在呐喊着: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

    “那就多谢公公了。”她淡淡道。

    福瑞笑着命小太监把衣服递给紫苏拿着,心里却忍不住啧啧称赞,这姑娘好,是个见过世面的。

    云羡笑笑,状似无意,道:“只是麻烦公公转告陛下,别再赐我东西了。又是首饰又是衣裳的,旁人还以为家里多苛待我,连个像样的衣裳首饰都没有。”

    这是臣下能说的话吗!

    刘行止急了一头的汗,骂又不敢骂,只得拽着云羡的衣袖,把她往自己身后拉,道:“她孩子气,您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