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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南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赵迟暄喜欢的人呢?

    那可是赵迟暄,功勋卓越的阙阳侯,更是救她性命养她长大的人,她对他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更何况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舅舅,快告诉我你喜欢谁”

    南叙快步走到赵迟暄面前,两只眼睛因好奇而变得亮晶晶,一眨不眨看赵迟暄,“她是洛京人士吗还是你在边疆结识的”

    ”我见过她吗认不认识她”

    仔细想来应该是不认识的,赵迟暄常年领兵在外,在洛京的日子曲手可数,他又不结党,连宫宴都甚少参加,哪来的机会去结识洛京的贵女

    让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多半是在边疆遇到的。

    心里这般想着,南叙抬头去瞧赵迟暄,可本该回答她问题的赵迟暄却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潋滟星眸瞧着她,只笑着不说话,她等得急了,便忍不住催促他,“舅舅,快说呀。”

    “你方才说过要告诉我的,不能不守信用。”

    赵迟暄眼底笑意更甚,“舅舅何时不守信用”

    “那你快说。”

    南叙伸手去摇赵迟暄的胳膊。

    赵迟暄挑了下眉,“这么想知道?”

    “当然了。”

    南叙道,“舅舅,你快说嘛。”

    赵迟暄又笑了起来。

    今日的赵迟暄似乎心情大好,连笑都比往日多,清冽眉眼蕴了笑意,有种波光潋滟的艳丽感,这样的一双眉眼瞧在眼里,南叙更加好奇他喜欢的人了。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会叫他动了心?

    “舅舅,快说。”南叙忍不住再次催促赵迟暄。

    大概是被她催了太多次,赵迟暄这一次没有再卖关子,他轻笑着,抬手指向前方。

    舅舅喜欢的人竟然在府上而且极有可能是她认识的人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南叙顺着赵迟暄指的方向看去,一盏六角琉璃灯孤独挂在廊下,烛火在里面摇曳着洛京入夜时的孤冷清寂,夜风徐来,烛火下坠着的璎珞迎风起舞,而琉璃灯罩上的图案也跟着明明暗暗。

    南叙“”

    南叙一头雾水。

    怕自己眼花没有看清,南叙揉了揉眼,更仔细去看琉璃灯,那无疑是一盏极精美也极名贵灯,千户侯以上的勋贵才能用的规制。

    虽规制在这儿摆着,可也不是地位到了便能用得起,须知琉璃极难烧制,一年下来也不过只能烧制出百十来件,上等品送进宫里做了贡品,中等品流落到勋贵世家,下等的便是商贾们拿去炫耀售卖,寻常人家想要凑齐一整套的玻璃制品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玻璃屏风,玻璃摆件,勋贵世家们都会有上一两套,可玻璃灯不一样,不过是个照明的工具罢了,哪里值得用玻璃来做

    更何况,挂的那么高,每日又是点灯又是吹蜡的,稍有不慎便会摔了去,纵是家里有钱有玻璃制品,可也不是这个糟蹋法。

    但偏偏,这就是阙阳侯府的装饰法,如今挂的这套琉璃灯盏是去岁天子赐下的,去岁赵迟暄打了胜仗,凯旋之后圣人于宫中设宴,庆祝赵迟暄大胜而归。

    宫宴上,圣人言赵迟暄身居高位,身边却无妻妾侍奉左右,便点了几个美人让他挑选,选中哪个,便将哪个赐给他。

    那时的南叙就在隔壁宫宴,隔着人群与琉璃屏风,她看不清赵迟暄的脸色,只看到他单手端着酒杯,似乎在欣赏被圣人点名的美人。

    看着赵迟暄在玻璃屏风上的剪影,她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如果赵迟暄有了姬妾,那阙阳侯府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赵迟暄已经二十七了,旁人像他这个年龄早已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了,赵迟喧没了父母,无人替他相看,自己又常年领兵在外,这才蹉跎到这个年龄不曾成家。

    他已经这般苦了,她怎能为了她在侯府的地位而让他子然一身?

    她不能这么自私。

    于是南叙垂下眸,没有再看隔壁宫宴的场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赵迟暄清冽声音,“谢圣人厚爱,臣喜欢这个美人。”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周围却是一片哗然,“阙阳侯莫不是在说笑?”“侯爷,那个美人如何能及殿里的美人”“是啊,侯爷,那个美人要不得。”

    南叙本来还有些难受,可听到这些话她心里不乐意了,舅舅功高盖世,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得?莫说只是几个舞姬,就连公主郡主舅舅也是配得上的。

    南叙抬头去瞧大殿。

    她倒要仔细瞧瞧,究竟是怎么金尊玉贵的美人儿,竟让百官齐呼舅要不得?

    然而她刚抬头,便撞入赵迟暄似笑非笑眼眸,男人显然是喝了酒,脸颊处有着淡淡的配红,隔着琉璃屏风与琉璃灯盏,赵迟暄正在看着她。

    她身体陡然一僵,瞬间明白文武百官为何那般说————赵迟暄要她。

    可她虽然与赵迟暄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自幼跟着赵迟暄长大的,在她心里,赵迟暄便是她的嫡亲舅舅,赵迟暄怎能要她呢?

    南叙手里的象牙筷落在碗碟上。——惊的。

    但赵迟暄似乎并非说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向她走来,一双星眸仍在盯着她瞧,她被他瞧得心里发慌,筷子掉了,她的手在揪着衣袖,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赵迟暄笑了一下,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手一抬,便摘下他们之间的琉璃灯盏,手指微曲,琉璃灯盏便在他指下打转,他便举着灯盏,轻笑着问百官朝臣,“此女甚美,本候如何要不得”

    南叙揪衣袖的动作微微一顿。舅舅说的是琉璃宫灯上的美人儿

    下意识间,她仔细去瞧被赵迟暄提在手里的宫灯,琉璃灯罩上画的是月宫姮娥,仙气渺渺,圣洁光华,凡尘俗世的女子与她相比,那便是萤虫与日月争辉,真真庸脂俗粉。这样的绝色仙娥,莫说赵迟暄喜欢,就是她瞧着心里也是欢喜的。

    “哈哈哈哈哈哈,迟暄喜欢这个”

    大殿上响起圣人爽朗笑声,“迟暄乃不世之将,庸脂俗粉如何配得上,也只有九天之上的仙子能配得上迟暄。”

    “迟暄既喜欢这些,朕便将这些琉璃灯盏全部赐予迟暄,只盼迟暄得偿所愿,夜有佳人入梦。”

    就这样,原本该悬挂在深宫的琉璃灯盏就这么被圣人赐了下来,一排排挂在阙阳侯府的廊下,不知羡煞多少朝臣世家。

    可她与圣人终归不同,圣人想赐舞姬,赵迟暄不喜欢,以宫灯为借口推了也就罢了,怎么她来问,赵迟暄还是用宫灯当借口?

    分明就是故意糊弄她,不想告诉她。

    南叙气鼓鼓收回视线,“舅舅,你若不想告诉我,直接说便是,何苦寻这劳什子的宫灯来糊弄我”

    赵迟暄却仍在笑。

    模样好看的人笑起来无疑是更好看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情,南赵两家仍未灭门之际,曾有人这样形容他的眼,说他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可惜后来他们两家遭逢大难,两百多条性命,只有她与赵迟暄逃出生天,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赵迟暄那样的笑。

    可现在,赵迟暄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仍是骄纵轻且狂的少将军,性子狭促爱捉弄人,指着廊下挂着的琉璃灯,便告诉她,那是他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的确在那里。”狭促的少年郎声音懒懒。

    “在宫灯里是九天之上的恒娥”

    被赵迟暄戏耍一番,南叙心里不满得很,“若是这样,我便要劝一劝舅舅,舅舅虽是不世将才,大盛百年来最强之将,可再怎样战功卓越,舅舅也只是凡人一个,如何能够得上九天之上的仙娥?”

    “我劝舅舅还是早些歇了心思,月宫之上的人可不是舅舅所能觊觎的。”说完这句话,南叙便转身离开。

    亏她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来哄赵迟暄,不曾想赵迟暄竟连她都糊弄,年龄上去了,性子却越来越像小时候。

    不,还不如小时候呢——小时候的他可不会这样逗她。

    少年时期的赵迟暄虽性子嚣张又恶劣,但关键时刻却是个靠得住的,若不然,也不会在身受重伤之际都不忘把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

    可现在的赵迟暄却越来越爱捉弄人了,宫宴上捉弄她,让文武百官一阵哗然,四下无人时又捉弄她,哪里还有身为舅舅的风骨风范?

    简直坏透了

    南叙气呼呼推开垂花门,提着裙摆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她走得急,完全不曾注意到赵迟暄仍站在原地,男人看着她远去的背景,面上的轻笑消失不见。

    琉璃宫灯无声而燃,烛火如月色般皎洁,赵迟暄轻眯着眼,手指转着挂在廊下的琉璃灯盏。

    从他的位置看灯盏,琉璃灯罩上映照的是南叙方才站过的位置。

    夜风徐来,宫灯摇曳。

    赵迟暄微敛眼睑,掌心翻转,护住了里面的微弱烛光,纤细的烛光像是通了灵性,在灯罩里舒服伸起了懒腰,皎皎烛光重新照在灯罩,灯罩外的男人眸色漆黑,指腹轻抚着灯罩上的云雾缭绕。

    “阿叙。”

    无人注意的角落,赵迟暄低喃出声。

    他的声音无疑是极轻的的,可偏又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仿佛自幼与他相依为命的小阿叙,就该永远是他的。

    南叙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此时的她已梳洗完毕,躺在塌间与秋实秋练两人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舅舅太过分了!”

    “他怎能连我都糊弄”

    “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用宫灯来搪塞我”

    南叙不满极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他这样来哄我。”

    只要赵迟暄回了府,每个几日南叙便会与秋实秋练说起赵迟暄,无非是舅舅牌气越来越怪了,再要么是舅舅越来越不好相处了,她得想法子缓和与舅舅的关系。

    似这样的话太多,秋练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便随口安慰南叙,“侯爷与姑娘关系好,才会这样与姑娘说笑,旁人倒是想与侯爷说笑,可侯爷还不给他们这个脸呢。”

    “姑娘别多心,侯爷爱喜欢谁喜欢谁,姑娘呢,只管做咱们阙阳侯府的大姑娘,安安心心跟着侯爷享清福便是。”

    “我当然知道舅舅待我好。”

    南叙手指绕着头发,“这不是好奇么?毕竟是舅舅喜欢的人,我怎会不想知道她是谁?”

    秋实莞尔一笑,“姑娘向来聪慧,怎会在这上面犯糊涂?”“侯爷喜欢的人呐,指不定真是灯盏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