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鄀梨不带任何感情地喊了一声,语气平稳堪比小度。

    鹤希勾弄着她下巴的手顿了一瞬,转而顺着她脖颈的曲线往下抚弄,像是一尾轻飘飘的羽毛,落在鄀梨的吊带绳上。她撩起那一片黑色,借着灯光,鄀梨白皙的肌肤上映下一片灰色的暗影,那影子在鹤希的心间慢悠悠地晃荡,勾得她心痒难耐。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那小吊带绳,提起,又放下,似乎很享受在她放手的那个瞬间,绳子弹回鄀梨的肩膀后,女人一瞬间颤抖的反应。

    “你不乐意?”鹤希笑着说,但那笑容不温和,带着一股阴测测的冷意。

    鄀梨觉得鹤希现在像个幼儿园的小屁孩,很没礼貌爱玩女生内衣肩带的那种。她啪地一下打掉鹤希仿若有多动症的手,把下滑的肩带往上勾,又将自己的长发拨到肩膀后。

    “我比你大。”鄀梨不耐烦地说,“你才二十三!”

    鹤希一听这话,笑了。笑容里带着自得和满意。

    “看来你对我的资料了熟于心。”鹤希得意地说,“你早就想勾引我了。”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下了判断。

    鄀梨都懒得翻白眼了。

    虽然但是,鹤希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于是女人百无聊赖地拖着嗓音应和道,“是是是。”

    语气里大有一种哄小孩的意思。偏偏被哄的小孩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真相,更加洋洋自得起来,“你早就想勾引我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对鄀梨说,还是对自己说。

    鄀梨真烦了。

    “对,我想勾引你,我做梦都想。”鄀梨抬眼看鹤希,“所以,你愿意被我勾引吗?”

    鹤希听了这话,又看了鄀梨好些时候。鄀梨总觉得,鹤希在看她的那些瞬间,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精美的洋娃娃。

    事实上,鄀梨想的没错。鹤希眼神里的那些欣赏和满足,来自于一个强迫症对美学近乎苛刻的要求。像是每一寸肌肤都被精雕细琢的bjd一样,鹤希喜欢这些工整的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见到鄀梨以后,她才找到了答案。

    她偏爱精致,却也渴望自由。

    鄀梨就是两者合一的典范。

    一个完美的、适合收藏、却又不受控、充满挑战、又叫人心生澎拜的人偶。

    鹤希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偏爱的人偶,却被父亲拿走,丢进了垃圾桶。那个精致的玩偶衣服被撕毁,胳膊肘卸掉一半,脑袋歪歪扭扭地倒在腥臭的垃圾当中。曾经被鹤希爱护的躯体布满了肮脏的痕迹,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空洞无比。鹤希哭泣着,心里却燃起了异样的,一种扭曲的满足。

    原来被毁掉的完美,也带着极致破碎的美学意味。

    父亲严厉,母亲温柔。

    女人拉着她的手,对着哭得好大声的她温和地说,“希希,天才不需要玩偶。天才可以自己制作玩偶。”

    所以后来鹤希义无反顾地踏上人工智能的领域,人造人是她一直秘密研究的对象。人类总想超越科技,人类也总想自封上帝。鹤希也不例外。但她多了一点私心。

    她想创造完美,然后——将其毁掉。

    鹤希记得,小小的她在那个玩偶面前总是自称姐姐。

    所以——

    鹤希很执拗,她看着鄀梨,认真地说,“你十八岁,我比你大。”

    “你要叫我姐姐。”

    鄀梨觉得这孩子多少脑子有点大病。

    好在她实在是一个善良的、温柔的、大方的女人。

    不过是一个称呼,叫姐姐叫妹妹也不会让她少掉一块肉。

    于是疲于纠缠的鄀梨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吧,姐姐。”

    鹤希有些不满意,教育她,“态度好一点。”

    他娘的,驯狗呢!

    眼看鄀梨又要暴躁起来,鹤希却有模有样地以身作则教了她一遍。

    “姐姐。”女人靠近她,在鄀梨的耳边,软软的风吹进耳朵里,痒痒的,甜甜的,带着一种撒娇的小劲儿。鄀梨被酥得浑身一震,心情舒畅,怒气顿无。女人又在一瞬间改了语调,以一种冷静的,骄矜地语气,说,“我要听这样的。”

    人,不能以德报怨。鄀梨如此劝自己。

    既然都享受了快乐,那也要付出学习的成果。

    鄀梨深呼吸,拿出一个演员的职业修养,伸手勾住鹤希的脖颈,踮着脚,把自己往女人身上靠。鹤希很冷,肌肤都透着寒气,靠近了,能够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泛着苦涩。鄀梨假意要摔倒,身子一晃,鹤希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鄀梨的腰很软,也很细,像是一片柔软的云被禁锢在她的怀里。

    鄀梨媚眼如丝,眼尾的角度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娇俏。

    “姐姐。”她撒娇一般说,好听的嗓音甜腻地响起,变成焦糖布丁上的那一层脆,落在鹤希心间,一下碎掉,叫那软甜的布丁滚落出来。舌尖轻轻一舔,布丁就会化掉。于是,鹤希的心也化得一塌糊涂。她看着女人,从中获得了一种驯服的满足感。

    然后,鹤希困惑了。

    她的人偶从来不会给予她真正的回应,人工智能也不需要得到她的反馈。

    但鄀梨是人。

    她双眸明媚,染着烟水茫茫,湿漉漉的,等待着鹤希给予回答。

    说点什么好呢?

    鹤希的嗓子眼卡住,手也被冻结,想着要不要摸摸女人的头,又担心这个举动是否过于亲昵,不符合她们之间的身份设定。

    笼中雀与养鸟人。

    鹤希心里百转千回,鄀梨却演得上了头。因为她透过鹤希背后的镜子,看见了矫揉造作的自己。一张小脸泛红,眼底的不羁和高傲被妩媚替代,红唇轻启,雨露将至。像是雨夜下多情的美人蕉,脆弱而易碎。

    啊。

    矫揉造作的她,竟然也如此美丽!

    爱了爱了。

    鹤希的毫无反应被鄀梨视作一种挑衅,于是她更为大胆,舌尖如蛇引,在鹤希冰冷的脆弱的仿若可以看清血管的脖颈上挑衅而过。

    濡湿、滚烫、粘稠。

    高贵的血族被鬼魅的蛇妖所缠绕。

    伊甸园里的苹果坠落。

    鄀梨用下巴蹭了蹭自己舔过的地方,像一只明目张胆讨要宠爱的猫。

    “姐姐。”她装乖,“你会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