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铁路被扯上了横七竖八的钢丝线,一辆坦克就停在钢丝线后面,上面是几名端着枪的马哈军士,前面是中将军衔的将领带着十几名军士。
中将拿着扩音器用英文在说:“例行检查,请配合马哈政策,开门下车接受检查。”
这群无赖,哪里是例行检查,就是为了像之前几辆列车一样扣下物资。
“封锁车门车窗。”孟真告诉她的工作人员,对车长说:“你告诉他们,我们持有马哈的通行令、免查令,拖延时间。”
她当然知道说这些是没有用的,要是有用她前面两辆列车也不会被扣了,但现在她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只希望肯尼快一点。
车长点头,打开扩音器用英文和他们交流。
一来一往,孟真发现车外的马哈将领似乎并不着急。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车后排传来很弱的枪响声,孟真没有听见,但传呼机里负责监控货车厢的工作人员低声和她说:“孟总,有人打碎了货车厢窗户进来了。”
“是马哈士兵。”
孟真猛地回头,快步走出了司机室,问道:“几个人?你躲着别动。”
“一个,目前只有一个。”他把声音压的很低。
孟真明白过来,这一个军士是马哈派来探底的,要先看看这车货是什么货,值不值得他们违抗上面发放的通行令下手扣留。
但糟糕的是,她报的这车货是一次性日化产品,但里面藏的是军需武器。
那就决不能让这个军士下车。
孟真走的很快,手指同时点开了手机里的货车监控,很快就看到了昏暗的光线下那名打破窗户进来的军士,在试图撬开木箱。
位置在靠近货车门的地方。
“听到播报音乐声之后,你立刻开关那节车厢里的灯。”孟真低声对传呼机那头的工作人员说:“要小心,他有枪,不用回应。”
她更快了脚步,握住枪,在靠近货厢门时放轻了脚步,又一次确定那名军士的位置,捏了一下胸口的翡翠佛,打歪了的话,神会赦免她的无心失误。
她低头对总控的工作人员说:“打开车内播报。”
三秒之后,车厢里忽然响起来了音乐和播报声:“下站即将达到马哈红河站点,室外温度……”
昏暗车厢内的马哈军士惊的猛地抬起枪,正要朝车门上方的播放看过去,灯光瞬间亮了起来,白色的灯光刺目的照亮整节车厢,他被晃的眯眼。
下一秒车灯熄灭,孟真用力推开车门——
“砰”的枪响响起。
之后是一连串的枪响声,并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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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里的况盛立刻站了起来,推门而出,枪响是在货车厢响起的。
货车厢出事了,孟真呢?孟真也出事了?
况盛握着枪快步朝货车厢跑去,越靠近越看清货厢开着门,玻璃碎了一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里面,“孟真?”
车厢内的孟真猛地回过头。
况盛在那一瞬看见她素白下颚上的一点血,皱着眉眼神凛冽如冰,一只手迅速藏在身侧,另一手手“哐”的一声将门关了上。
他就停在了门口,听见里面传出孟真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但很冷:“况总放心,什么事也没有,麻烦你回隔间。”
血混着炮灰的味道汇聚在车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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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出声。”昏暗的车厢内,孟真握着枪指着倒在箱子旁的马哈军士,低声用英文对他说,他的双腿和肩膀在流血。
孟真将掉在地上的枪踢给了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她不确定是不是避开了他的要害,车上死个人很麻烦,她低声对工作人员说:“先绑起来,堵上嘴。”
工作人员手脚利落的过来,几下就将军士堵上嘴绑的结结实实。
孟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疼的轻轻皱眉,手指上全是血,不清楚是被流弹划的,还是背后碎掉的车窗玻璃划的。
痛死了。
车内的播报还在响。
怎么还没来?她拖不了多久了,这个军士没有下车报信,很快就会有下一个。
“孟总您还是要先止血消毒。”工作人员低声说。
“你留在这里看着。”孟真点了点头把枪藏回西服裤里,转身拉开了车厢门,看见了几步之外等着的况盛。
况盛的目光在她流血的脖子上凝固,但什么也没问,很快说:“你需要止血消毒。”
她的脖颈、脸颊和手指上都是血,连裤腿上也是,她被血衬得苍白,但眼神雪亮。
“没事,碎玻璃不小心划伤了。”孟真抬手捂住了流血的脖子。
况盛快步到她跟前抓住了她的手:“别用手碰。”
孟真下意识侧了侧身,怕他碰到她藏着的枪,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枪炮声,列车被震荡的晃动,烟尘在列车外掀起涛浪。
两个人踉跄,况盛伸手抱住了孟真,护着她的脑袋在车角蹲下。
枪炮声“砰砰”的响在列车外,就像打在列车上一样,况盛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血味,混杂着她那股特别的香气,猛烈的占据了他的口鼻、大脑,他的心在枪声中剧烈的跳动着,像随时爆炸的炮弹。
他更紧的抓牢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并不柔软,手指上甚至有薄茧。
除了母亲、奶奶和况韫的手,他没有握过其他女孩的手,印象里只有奶奶的手上才有薄茧,母亲和况韫都有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柔软细腻,是从不做家务的手。
他当然不认为孟老爷子会舍得让孙女做家务,这只手让他想到了孟真寿宴上线条流畅的手臂,那是有肌肉,有力量的手臂,或许是因为常常健身,也或许是……太柔软的手臂架不住她藏着的那把枪。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把枪比寻常的手||枪要大一些,力量和后坐力都要大很多。
猛烈的心跳让他有一种血液被点燃的错觉,他太惊讶了,不是惊讶孟真会开枪,是惊讶她用的枪,和她的准确率。
这只手,这双手臂,一定是练过的。
列车外枪炮声很快就停止了,比孟真想象中要快很多,渐渐平静的列车外传来扩音器里的男人声音,略带口音却很流畅的普通话:“尊敬的g80列车长孟真小姐,铁道已清扫完毕,请打开车门,准许我向您复命,您忠诚的伙伴肯尼。”
肯尼?
况盛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和孟家关系深厚的沙俄上将肯尼。
怀里的孟真笑了一下,推了推他,“没事了。”从他怀里起身对传呼机里的工作人员说:“打开车门。”
她甚至不用去确认,无比信任肯尼。
况盛站起来,看见列车门徐徐打开,炮火味和烟尘一起涌进来。
烟尘中一位穿着沙俄军服的高大男人利落的跨进来,军靴上还带着雪和血,军帽下是一双颜色极浅的眼睛,凛冽又不近人情。
不正是肯尼上将吗?
那双眼看见孟真就温和的笑了,张开双臂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孟真,就像拥抱住一只投林的小鸟。
“还好你赶来了。”孟真松了一口气说。
肯尼抱着她,已经察觉到了她脖子上的伤:“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他托着孟真的脸,侧头去看她脖子上的伤,脱下黑色手套拨开了她的衣领,血红血红的伤口。
“痛死了,不知道是子弹还是碎玻璃。”孟真用沙俄话抱怨说:“马哈的军士遛进了我的车厢,现在他绑在里面,你帮我处理了,不能让他死在我的车上。”
肯尼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还好还好,是玻璃划伤,没事。”这样说着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好长的伤口,“他真该死。”
还不忘逗孟真,用沙俄话和她说:“看来还是实操不够,你应该留在我身边久一点,多练几次才可以,这是多么关键的技能。”
“你说得对。”孟真笑着侧身,向他介绍一旁站着的况盛:“忘了介绍,这位是华胜的总经理况盛,或许你们认识。”
“当然。”肯尼笑着和况盛握手:“我们见过,之前你和你的父亲一起来的沙俄。”
“是。”况盛当然认识肯尼上将,父亲和沙俄首相和肯尼上将都合作过,只是他还没有单独来见过肯尼上将:“多谢肯尼上将相助。”
“不用谢。”肯尼笑的温和:“孟小姐谢我就好,我是为她而来。”
况盛当然明白,况家是不能也不可以私下请动沙俄军方来保驾护航的,这件事也只有孟真能做到了。
孟真却心照不宣的笑笑,肯尼确实是为了她,但他又不是纯情大男孩,对他有害无利的事情他可不会做,这是帮南沙俄,也是他的军功一件。
“况总放心去休息吧。”孟真请况盛去隔间休息,带着肯尼进了货车厢。
况盛知道有些事他需要避开,就点头离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排斥感,他并不喜欢这样离开,不喜欢孟真和他的“距离”。
这股情绪莫名其妙,就像是有对比他才明白,孟真对亲近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孟真和他,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熟络。
货车厢内,肯尼看见被五花大绑的马哈军士笑了,夸赞孟真道:“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准极了。
肯尼吩咐手下把这位战俘装麻袋里带下车,之后的处理就不用孟真操心了,他更担心孟真脖子上的伤口。
铁路清理完毕,列车缓缓驶入红河站,进行修复,之后十几分钟就可以进入沙俄边境了。
肯尼用车上的医药箱简单替孟真处理了伤口,但还是不放心,他认为需要打破伤风针。
他和他的军士同车护送一起抵达了南沙俄。
南沙俄在下雪,肯尼下了车就说:“我先送你去最近的医院打针,其他事你一会儿再处理。”
况盛也说:“剩下的事我来就可以了,孟总还是尽快去处理伤口。”
已经抵达目的地,孟真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随同肯尼上了车去打针。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只看得见战士和残垣断壁。
肯尼和她说:“最近有个医疗救助,是两所医科大学来帮军士和伤民救治的,就去哪里。”他把防护口罩递给了孟真,“最近南沙俄有了感染者,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多逗留,办完事和我去沙俄都城吧。”
孟真接过口罩,“等等看吧。”
肯尼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轻轻叹息说:“我非常想念你。”
孟真侧过头看着他笑了:“可我们几天前才见过面。”她最近可没少往沙俄跑。
肯尼捧着她的脸,很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唇:“看来你并不想我。”
“想的。”孟真说:“你不知道我在列车上多想你,恨不能你立刻出现在我眼前。”
肯尼哭笑不得,这是想他护送而已,不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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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救助地是空出来的儿科医院,李弥被教授安排去休息,其实他并不累,现在的生活太轻松了。
他坐在办公间里闲不住,干脆消了毒清点医疗器材。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是他的女同学,她看见李弥一个人在问道:“维尤老师呢?”
“老师去给感染者检测了。”李弥站起来说:“是有什么事吗?”
女同学焦头烂额说:“一位沙俄的上将带着伤员来了,要注射要处理伤口,我那边还在给疑似感染的伤员清创,还的重新消毒跟换防护服过去……”
“我去吧,我刚消过毒。”李弥快速的取了针剂和医疗包,快步出去,询问道:“伤员是男士女士?什么伤?年纪呢?”
“女士,一位来自华国的女士。”女同学飞快说:“19岁。”
李弥猛地僵了住,怔怔的扭头看女同学,脑子里几乎忘了曼耳语怎么说,不顺畅的问:“她……她的姓名。”
女同学说:“姓孟,孟真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