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等了半个月,开机时间都定了,程穆也没有再联系他,他以为程穆这是想开了,意识到他不会再傻傻地被利用,就不在他身上白费功夫。
所以孔殿承也就把程穆抛之脑后了。
开机时间比预计的早几天,七月十五,宜开业祈福祭祀,剧组正式开机。
如果一切顺利,这部电影拍摄周期大概需要八个月,从夏天拍到来年开春,而孔殿承拍摄的部分就在京市。
他拍摄部分场景并不复杂,京市的老戏园子、旧胡同和影视基地就足够满足需求。其余的,比如沪市之行,就靠角色的口述一带而过。
电影的成片大致是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但拍摄的时候并不是。
开场是六岁的小主人公去拜荣蝶仙为师,不过,拜师的戏份要留到初冬拍摄,小演员的戏份不多,拜师后练功时镜头一转,就换成了孔殿承演的十三岁的“程菊侬”。
“程菊侬”是程砚秋先生的最初的艺名。
按照程砚秋先生的亲身经历,他小时候学戏是很苦的,除了要伺候师父、干杂活、动辄被打骂之外,就连学戏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练撕腿,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练习的时候,把身子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向外,把腿伸直撕开,磕膝盖绷平,两腿用花盆顶住,姿式摆好后,就开始耗起来。刚练习的时候,耗十分钟,将花盆向后移动;第二天就增加到十五分,以后递增到二十分、三十分……”
——这是程砚秋先生在《我的学艺经过》中的描述。
另外还有已经被废除的跷功,痛苦程度也无异于受刑。
这种苦当然不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来受,家长不会同意,拍出来也会被观众骂是虐待孩子,所以就由孔殿承上场。
他的第一场戏就是练撕腿。
按照剧情,十三岁的程菊侬已经学了近七年的戏,腿已经撕开了,所以孔殿承要表现得熟练且轻松。
可孔殿承虽然柔韧性不错,这些天也一直练习,但他并没有夸张到能撑半个小时,好在他并不需要坚持那么久。
他撕着腿,一旁有人指着他给新入门的徒弟讲解,就念前面那段话,也是给观众科普。
那段话说完,也就不到一分钟,孔殿承的腿开始抖,脸上也沁出汗(热的)。
导演一声“卡”,这场戏算是过了。
孔殿承被人架起来,他揉着大腿内侧,歇一会儿就准备下一场。
撕完腿,他还要练习下腰、压腰,要做到手扶到脚后跟的程度。
接下来,就是展现跷功了。跷功,并不是踩高跷,而是穿一种特制的跷板,这跷板的造型类似于芭蕾舞鞋,但脚后跟不能着地,更像是在模仿缠足,所以后来被废除。
但程砚秋小时候是受过这份苦的,甚至整天干活的时候都要踩着跷板。
所以,孔殿承也得把这部分拍出来。
不过,拍戏毕竟是拍戏,不可能完全还原。那跷板是改造过的,而且孔殿承也不需要穿太久。
难点在于他穿上跷板,还必须表现得轻盈飘逸,这可比穿高跟鞋走秀难多了。
孔殿承练过,但练过和熟练还是有区别的,他穿上跷板,只是能勉强走稳路而已,要练侧步、碾步、碎步、退步、龙摆尾等,就像男人第一次穿高跟鞋一样,让人啼笑皆非。
剧组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孔殿承的痛苦之上的,上午收戏的时候,他的脚都磨出了水泡,而且,这天热得他快受不住了。
经过这一上午,剧组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对孔殿承喜欢又敬佩。这样漂亮又敬业的少年,谁不喜欢呢?
他一下戏,就有人递矿泉水送水果,连抠抠搜搜的导演也自掏腰包,买了雪糕请剧组人员吃——最贵的那个给了孔殿承。
孔殿承过了一开始的新奇劲儿,就觉得拍戏其实又枯燥又累,还是在家里看电视舒适自在,好在他只演到程先生二十三岁,之后就换演员了……
他吹着空调,吃着雪糕,庆幸自己戏份并不算多,并且决定今后绝对不拍戏了。
没人猜出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娱乐圈是特别容易捞金的地方,稍微长得齐整点的都想改头换面、成为明星,而孔殿承这张脸就是放在整个娱乐圈,都是顶尖的颜值,而且他的脸很有辨识度,让人一见就能记住。
这样的人,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电影二番,还在京市有人脉,只要不作妖,以后肯定会星途璀璨。
抱着这样的想法,剧组里的人大都愿意和他卖个好,更何况,他本来也不讨人厌。
只是,也有人不这么想。
程穆并不是想孔殿承认为的那样放弃了,他确实察觉出孔殿承的疏远和不信任,也意识到孔殿承不会像他预计的那样受骗,成为他的助力。现在他不再妄想能踩着孔殿承出名,他只希望孔殿承过得不好。
就在孔殿承躺在竹椅上吃着雪糕吹着空调,还有人给他按腿抹药时,有人找准角度拍了照片……
对此,孔殿承一无所知,他只想趁机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下午的拍摄。
孔殿承是第一次参与拍摄,难免会犯点新人的错误,但他悟性高,导演指出了一次,他就能举一反三绝不再犯,因此这一天还算顺利。
导演和制片人看他都十分满意,毫不吝啬夸赞,但夸着夸着就叹起气来。
“要是你能再吃胖点,中年的程祖就也能让你演了。”
身高一米八、体重至少一百八,还必须长相不油腻、能扮得了青衣……这样的演员,不拘男女,都不好找啊。
孔殿承一脸惊恐:“我年轻又清瘦,真演不了三四十岁的程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