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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正文完结

    冯如寡居多年,每天都是六点多起床,一个人到小区附近溜溜弯,有时自己在家做着吃,有时去小区楼下的早餐店吃。

    这天她在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吃馄饨时,吴茗笙过来找她,进小区前在早餐店看见冯如,径直坐到了她对面。

    “大姨。”吴茗笙放下包,喊了冯如一声。

    冯如放下塑料勺子,坐正身体,抬头看向吴茗笙:“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自从何必国去世后,冯如待人待事都极度冷漠,以前常互相走动的一些亲戚,现在她也不和人家来往了,甚至过年时家里都很冷清。

    吴茗笙曾以为是因为何必国去世带给她的打击太大才会使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但自从从江待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以及冯如这么多年都不让何魏然进家门后,吴茗笙直觉冯如的变化远不止如此简单。

    吴茗笙目光复杂:“表哥住院了你知道吗?”

    冯如低头继续吃着馄饨,边吃边满不在乎地说:“住院就住院呗,和我说有什么用,他能好得更快吗?”

    “大姨,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就算他之前做错了事,可他都是身不由己的啊。”吴茗笙看着面前冷漠的冯如,心中涌上酸楚,“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这么多年对他的责怪会让他多么痛苦、多么自责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吗?你怪他,那他这么多的苦楚又该去怪谁?大姨,去医院看看他吧。”

    “笙笙。”冯如抽出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有件事儿大姨一直没告诉你,何魏然并不是你的表哥。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何必国跟别的女人生的。”

    吴茗笙震惊地瞪大双眼,在脑子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冯如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到江待告诉她何魏然是自杀,她讷讷问:“表哥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没错。”冯如说。

    吴茗笙忽然笑了:“何归南说他没有拍那些视频,原本我还不信。现在我知道了,视频其实是你录的,也是你拿给姨父看的,对吧?因为你要报复他,报复他对你的tຊ背叛。”

    “是。”冯如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冷笑,“我当年和他在一起,抛弃一切,不惜和自己的父母决裂。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不仅瞒着我找女人,还把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拿来给我养。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出生就是个死胎,他为了骗我,让我连孩子的尸体都来不及看一眼。我有什么错?不过是报复了一个负心汉!”

    她说这些话时,没有撕心裂肺和歇斯底里,只是平静而冷漠。因为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全都喷薄而出了。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一片再也无法修复的废墟,早就只剩一片荒芜。

    冯如分娩时不在医院,那时她和何必国回乡下老家参加何必国一个亲戚的婚礼。

    因为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所以才放心去了乡下,但是半夜里冯如忽然肚子痛,肚子里的孩子早产了。

    乡下交通不便利,又是在深夜,只能在家里找会村里会生过孩子的女人来帮忙接生。

    冯如那时不知道,何必国养的那个女人和她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也在这个村子里。

    后来她艰难生下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但她当时并不知情,孩子一出来就昏死过去了。

    次日醒来时,何必国将孩子抱来给她看,她因为虚弱加上没有经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后来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何魏然,和何必国离开了村子,从此将别人的孩子养了十几年。

    一直到后来何必国住院,她在何必国的手机里发现他和那个女人的信息往来和通话记录,一切的真相才揭露出来。

    “好,我知道了。”吴茗笙不知为何眼泪从眼角滑下了,她伸手擦掉泪水,站了起来,“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我也不要求你再去看他了。”

    在她离开之前,冯如在她身后声音有些急促地问:“笙笙,他生的什么病?”

    吴茗笙声音很轻:“他不是生病,何归南说他是自杀,自己开车出了车祸,一直在医院昏迷着。医生说他没有求生的意志,所以我才来找你,想让你去看看他。”

    她回头看向冯如,询问:“大姨,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一出生就在你身边,一直到长大,难道还不够吗?反正不论怎样,他都是我表哥。”

    ***

    江待去病房看何魏然时,病床边坐了个男人。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男人的发顶和后背上,在一层镀金的光辉下,江待依稀将这人的脸在脑海里和名字对上号。

    “赵竞岳?”

    “江待。”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温润一笑,朝江待伸出手,“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听说你研究生去了德国。”江待在另一边坐下,似乎对赵竞岳的到来并不感意外。

    “几个小时前。”赵竞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何魏然,目光在明亮柔和的光线下温柔却隐有伤痛。

    江待看了何魏然一眼,又看向赵竞岳:“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看来你是为了何魏然回来的。”

    “是的,”虽然在回江待的话,但赵竞岳的视线却没有离开何魏然,“我在班群里看到别人说起他,知道他昏迷的事。”

    江待说:“听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值得你大老远飞回来?”

    “我多么想这是假的,可又害怕会是真的。”赵竞岳眸光流转,眼底的眷恋变成坚定,“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回来看他一眼,只有看到他,我才会安心。”

    江待:“现在你看到了。”

    “是,我知道是真的了。”赵竞岳沉痛地点点头,“所以我不打算再去德国了,他是我回国的理由,也是我留下来的理由。”

    “行。”江待站起身,“你在这里的话我就先走了,和他好好说说话,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谢谢你。”

    “客气。”

    高三上学期的体育课,江待回教室拿水,却意外撞见,在洒满阳光的空旷教室里,一个少年微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另一个熟睡的少年,小心翼翼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过往的画面与此刻的场景重合,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男人对安睡在病床上年轻如少年时的人诉说着自己多年来隐秘的暗恋。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乞求你能醒过来。”

    “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不敢对你讲,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不敢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所以逃得那么远。”

    “我以为逃到没有你的地方,就能忘记你。可是对你的思念即便是在大洋彼岸也没有减淡半分,甚至越来越浓烈了。”

    “只要你醒过来,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不论你遭遇了什么,所有的一切,我都陪着你一起面对。”

    “不论你什么时候醒来,我都会一直等下去。”赵竞岳双手握起何魏然的左手,“因为我那样爱你。”

    ***

    林望秋和江待复合后的第二个双休日,周六上午十点多林望秋睡完觉出房间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待在她去卫生间洗漱前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电影有什么……”林望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江待一眼,改口,“行啊,什么时候去?”

    江待:“就今天晚上?”

    “可以啊。”

    反正她觉也已经睡够了。

    林望秋抿抿唇,和江待对望几秒后移开视线,指向卫生间:“我先去洗漱。”

    “嗯。”

    这么尴尬是怎么回事?

    卫生间里,林望秋往脸上泼了捧冷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林望秋,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人家邀请你去看电影诶,就算你周末原本是想休息,就算你不喜欢看电影,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啊!真是笨死了!”

    江待带林望秋去的是一家私人影院,可以点映。

    江待提前点好了片子,选了个两人包间。

    林望秋还以为他会让她来选片呢,最起码象征性问她一下啊!

    结果他倒好,自己就自作主张了。

    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江待和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核对完购票信息后,林望秋跟着他进包间时朝刚刚选影片的屏幕上一瞅,发现封面上是一个胖嘟嘟的熊猫,海报上是“太空熊猫历险记”几个字。

    正是高二那年元旦,他们四个一起去影院看电影,林望秋原本想看的那个电影。

    包间里的光线幽暗且暧昧,投影仪投在墙上的光影在昏昧的房间里亮得刺人眼。

    空间不算宽阔的屋内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摆放着一个别致小巧的茶几和两个按摩沙发椅。

    带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在出去时将门给带关上了,林望秋心脏随着关门声紧了一下。

    “坐下啊,干站着干什么?”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江待见林望秋进来半天还呆站在那里,在半暗不明的光线里轻笑出声。

    “哦。”

    林望秋走到另一个沙发前坐下。

    坐下后没过一会儿,她发现这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沙发,还是个按摩椅。她最近累得不行,心想按按摩也挺好的,于是坐上去兴冲冲扫码开启。

    江待睨她一眼:“你确定要开这个?”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很兴奋的林望秋忽然就有点儿心慌,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按摩椅已经开启,将林望秋的双腿给固定了起来,背后像有一个小锤子在捶她的脊梁骨,还有一个硬物在她头顶到腰椎间游走。

    他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她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按摩椅才开始按摩不到半分钟,林望秋浑身就酸痛得不行,可怜兮兮地拉拉江待的手:“我想上厕所……”

    江待:“……”

    “忍一会儿吧,这个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这么久?”林望秋简直震惊。

    江待说:“认真看电影试着转移注意力。”

    电影开始后,林望秋按江待说的,尽力将注意力往电影上面放,甚至她还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想假装这个按摩椅按摩按得很舒服。

    嗯,我很惬意,我很舒服!

    不行啊,完全做不到!

    这玩意儿捶得她要痛死了。

    江待也没看进去,林望秋在旁边隐忍着哼哼唧唧的,直让他心猿意马。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身抓住她双腕,将她压在按摩椅上,嗓音莫明低沉,甚至有些浑稠:“别叫了……”

    林望秋要哭了,电影的亮光被江待的身体挡住,她在黑暗中仰起脸看他:“你让这玩意儿停下来……”

    江待低头靠近她一点儿,拢了拢她的头发:“不是你自己要开的?”

    “我哪儿知道……”

    下一秒,江待有些粗暴地吻住她,将她剩下的话悉数堵回喉咙里。

    你……

    趁人之危啊!

    大大大变态!

    这个电影,第一次林望秋想看的时候没看成。第二次看上了,她也不知道这个电影究竟tຊ讲的什么。

    因为电影开始不到五分钟,她就被江待压在按摩椅上,被身上的人和后面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的按摩椅前后夹击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按摩椅停下。

    电影结束后两人离开房间时,前台的工作人员笑盈盈问:“电影还不错吧?”

    林望秋左手贴在红透了的脸颊上,含糊“嗯”了一声。

    江待牵着她另外一只手,对询问的工作人员说:“很愉快的体验。”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笑了,递给林望秋一束玫瑰花:“欢迎下次光临。”

    林望秋不得不放下挡着脸的手将玫瑰花接了过来,低头道谢。

    林望秋今天穿了一套坎肩配吊带裙的衣服,回了家,她嫌热,便将白色的坎肩给脱了,只穿一件红色的裙子。

    这裙子是A字挂脖吊带,腰线流畅,更显得她的腰盈盈一握。裙摆如花沿,将她的身材优点展露无疑。

    这裙子配了一个坎肩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搭配,另一方面是因为后背大片都露着。

    林望秋拖下坎肩后,雪白的肌肤被红裙衬得更白,连蝴蝶骨都露在外面。

    江待紧跟着进来,关了门瞥见被她随手扔地上的坎肩,眼睛一垂,习惯性替她收拾,弯腰将衣服捡起来,搭在手臂上朝卫生间走。

    沙发上的林望秋正在揉脚,余光瞥见这一幕,颐指气使地说:“你别用洗衣机洗啊,我这个衣服只能手洗,你给我放脏衣篓里,明天我自己手搓就行了。”

    江待搭着衣服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和她隔挺远。

    他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揉得通红的脚,声音听不出情绪:“脚痛?”

    “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解释了一嘴,“穿高跟鞋的原因吧。”

    江待坐到林望秋所在的主沙发上,将她的双腿抬放到自己腿上,动作轻柔地帮她揉起了脚。

    脚对林望秋而言是十分私密的部位,被江待这样握在掌心,她有些难为情。

    更重要的是,穿着鞋走了一天的路了,脚底总会出些汗的,肯定不像刚洗过时那样干净。

    林望秋抽了抽脚:“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是脚踝被江待握住,他抬起头,一双黑眸凝视着林望秋。

    林望秋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刚刚在私人影院的房间里,他将她压在沙发上,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想逃离,却被江待握住脚踝往下一拉,身体便被拉到他身前。

    江待揽过林望秋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翻了个面,整个人跪趴在沙发靠背上。

    “江待!”林望秋双手都被江待禁锢着,动弹不得,挣扎都无法,只能扭头叫他的名字。

    “叫我什么?”

    江待在她背上亲了一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林望秋嘤咛一声,“你别……”

    “别什么?”他已经从背后亲到她的脖子上,声音喑哑,一只手去解她系在脖子上的裙带。裙子从胸前滑下,因为被压在沙发上,裙子只滑到胸口以下。江待动情地喊她:“殊殊……”

    云层慢慢遮住月亮,也遮住室内含情的画面。

    ***

    江待比林望秋早下班半个小时,所以虽则医院离家比律所远,但他每天都比林望秋早二十来分钟下班。

    江待从医院下班后就会绕路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回家做晚饭,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林望秋差不多就回来了。

    周五这天,江待照例比林望秋先到家。

    正在厨房炒菜的时候,林望秋正好进门,江待听见动静,停下炒菜的动作,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就接着炒菜,但是这一看却愣住了。

    他也不顾锅里炒得半热的青菜了,关了火走到林望秋面前,将她拉了过来:“你把头发剪了?”

    “嗯。”林望秋在他怀里低下头,换了新发型有点儿不好意思,“都说剪头发是新的开始,我们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且,他们总说我不像个律师,笙笙说短发会飒一些。”

    她原本的头发快及腰了,林望秋不太喜欢留过长的头发,下了班便打算去律所附近的理发店修剪。最初只打算剪到胸口,后来心血来潮、脑袋一热,又要求理发师给剪到下巴的位置了,差不多剪去了原来头发的三分之二。

    “不好看吗?”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在打鼓。

    “好看。”江待有些情动,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是全新的感受,我从没见过的样子。”

    “确实,很飒。”他笑着认真评价。

    林望秋脸埋在他胸口,更加害羞了,闷着笑声问:“你是认真的,不是哄我吧?”

    “是认真地在哄你。”江待双手捧起她的脸,揉揉她脸颊,“好了,洗手准备吃饭。”

    林望秋脱离他的怀抱,放下包,欢快地蹦跳着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柔软的发丝随着她跳跃的动作而上下飞扬,那背影,要江待说,真是可爱极了。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林望秋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要去接,却被江待按住手:“吃完再说。”

    林望秋不满:“万一是工作上的事情呢?”

    江待态度强硬:“现在是下班时间,工作的事是上班时间该解决的,不是在饭桌上。”

    林望秋双手合十做拜托动作:“我就看一眼是谁打来的行吗?”

    江待收回手,退让一步。

    林望秋一开始真的是只打算看一眼来电人是谁,但是在看清来电显示人的备注名字时,她完全忘记了刚刚对江待说的话,激动地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是李茜如打来的,她在电话那头询问林望秋忙不忙。

    林望秋满脸笑容:“不忙不忙,我刚吃完饭,现在有很多时间。”

    “你要重新起诉离婚?”

    “当然,我当然乐意帮你了。”

    “好的,详细的咱们周一见面聊。”

    挂断电话,撞上江待等候已久的冷冽视线,林望秋连忙讨好地坐到他身边,解释道:“这个人不一样,她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客户,这是我第一次负责一个官司。我为她这个离婚案准备了好久,但是几个月前她突然和我说她不准备离婚了,我沮丧了好久。结果她今天给我打来电话,准备重新起诉离婚了,依然让我当她的代理律师。”

    “所以你能明白吧,这个案子对我很重要。”林望秋眨眨眼,摇着江待抱臂的胳膊,“别生气了,我之后绝对不会再在吃饭的时候接电话了。”

    “信你才有鬼。”江待点了点她额头,“有第一个重要客户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和无数个。”

    林望秋抱住他,笑嘻嘻:“你真了解我。”

    江待问:“那天晚上喝酒,是因为这事儿?”

    林望秋惊讶于他的精准直觉:“是啊,当时很失落啊,感觉自己不是干这行的料,灰心到都想转行了。”

    江待抚着她的发:“那现在呢?”

    “现在?”林望秋沉思几秒,说出自己这段时间做出的一个还未实践的决定,“我不打算在现在的律所干了,我打算去做法律援助,就是免费帮别人打官司那种。”

    “很棒的想法。”

    “可能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哦,你还觉得棒吗?”

    “还是觉得棒。”

    “为什么?”

    “到处跑怕什么,你去哪里,我去找你就是了。反正呢,你的想法我都支持。”江待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了亲林望秋的手背,“而且,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

    李茜如和林望秋说,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从未放弃过离婚,离婚的念头从萌生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消失过。但是现实对她的打击也是真的。所以她意识到掌握她丈夫——很快就会是前夫了,出轨的证据十分重要。

    但李茜如深知自己的这位前夫精明谨慎到什么地步,为了尽可能多地搜集他婚外情的证据,她只能假意原谅他,佯装放弃离婚使他暂时放松警惕等待他露出马脚。为了顺利骗过他,李茜如事先并没有告知林望秋自己的计划,而是选择瞒着林望秋。之后她找信任的朋友借钱,花大价钱找了私家侦探全天候跟踪前夫,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有了李茜如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男方出轨,加上林望秋前期的准备工作,李茜如成功分到了大部分财产,女儿也被判给了她。

    李茜如的离婚官司顺利落下帷幕后,时间眨眼便来到了除夕前夕。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临近律所放年假的前一周,年终总结时,陈建飞顺利升任为合伙人。

    这次他更有理由为自己开庆功宴了,这次他依然邀请全律所的人都捧场出面。最后特地点到林望秋:“小林必须去啊,可不要再找借口了,再说不去就是对我有看法了。”

    林望秋笑着语出惊人:“没错,就是对你有看法。”

    一时间,闹哄哄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向林望秋。

    “你说什么?”陈建飞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tຊ,“对我有看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林望秋挎上包,看着陈建飞,“事实上呢,我忍你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辞职报告我已经发你邮箱了,都不干了,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能说些真话呢?”

    陈建飞伸直手指指着林望秋,气得直哆嗦,“你”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望秋对众人道了声“再见”,碰上沈愿的视线,扬起一抹笑,随后潇洒推门离开。

    坐电梯下楼后,她收到沈愿发给她的消息——

    “太棒了,我佩服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望秋笑着将手机装回包里,到路边等车。

    从没有哪一刻,让她比现在还要自由了。

    ***

    虽然林望秋和江待还没有结婚,但是于苏苏早就将她当作了已经过门的儿媳妇,让江待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带林望秋一起回家吃团圆饭。

    邵嫣就不乐意了,还没正式结婚就急着抢人,哪有这样宣示主权的。无论如何,她这个当妈的都比那未来婆婆要重要吧。别说这还没过门,就算之后江待和林望秋真结婚了,那也是得以娘家为主。

    而于苏苏呢,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却丝毫不退让。

    林望秋和江待是两边都没办法得罪,百般无奈之下,林望秋说干脆两家一起吃算了。

    于是今年就过了一个特别的除夕,两家人聚在一起过春节,地点在林家。

    林庭丰的别墅比较宽敞,位置比小区的居民楼大,容纳两家人绰绰有余。

    家宴那天林望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说要先去取一个东西。

    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让江待来接自己。

    江待将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后,按照林望秋发来的位置共享,在露天广场的大型喷泉前找到了她。

    喷泉中央的水柱时而一飞冲天,时而又偃旗息鼓地洒落回地面。江待从喷泉那头走过来,落拓的身影在飞起又溅落的泉水中时隐时现,很快便来到林望秋这一端。

    江待没有过去坐下,而是站在林望秋面前垂下视线看着她:“走吧。”

    林望秋仰头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坐着没动。

    江待也低头笑:“笑这么开心?”

    林望秋仍望着他:“和你在一起后,我每天都这么开心啊。”

    “我也一样的。”江待这时才坐了下来,牵起林望秋的手,“和你重逢后很开心,重新在一起后就更加开心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她今天的笑有一些不一样,“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感觉你刚刚那笑和平常不太同。”

    “也没什么啦。”林望秋站了起来,将江待也拉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尤其是刚刚从喷泉那边过来的时候,简直帅呆了。一想到我要嫁给一个这么帅的人,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江待真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么肤浅的原因?”

    “不信算了。”林望秋气哼一声,“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为好看的事物欢喜是多么正常的事啊。”

    “没说不信啊。”江待紧了紧她手掌,握至身前,“人当然是视觉动物,所以我才会对你一见钟情。”

    走出商场,往地下停车场去的时候路过街道,林望秋看见商场为了吸引小孩子而安装的少女心梦幻秋千架。

    “啊,有秋千!”她惊喜道,然后拉起江待的手跑到秋千架下。欢快坐上去后还嘀咕:“怎么路边也有秋千啊!”

    江待在秋千架后面轻轻给她推着,等秋千荡回来时说:“玩一会儿就走吧,爸妈他们该等急了,刚刚就来电话催了。”

    不知道林望秋怎么就突然玩性大发了,江待也只能就着她玩一会儿。

    “你也来坐。”林望秋回头,拉了拉江待的手。

    “回来再玩?”江待还记着家宴的事,绕到秋千前面,坐下后商量道,“吃完饭回来后陪你玩个够。”

    林望秋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荡了起来。

    江待叹口气,低头轻笑。

    正要编辑短信和林庭丰他们说晚点儿去,林望秋再次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

    江待从手机里抬眼。

    “有礼物给你。”林望秋眨眨眼。

    “礼物?”江待眼皮一掀,有点儿意外,过了会儿笑道,“你现在能从这秋千上起来和我一起去爸妈家吃饭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了。”

    “我保证,我要送的礼物一定比你要的这个好!”她举起手,笑容满面又信誓旦旦。

    江待故意问:“是吗?”

    “当然了!”

    林望秋抬起左手,覆上他的眼睛。

    等江待再睁开眼时,林望秋双手捧着一个黑色天鹅绒的戒指盒,里面躺着一个素雅的纯银男士戒指。

    “你……”

    江待震惊到失语。

    “我在求婚啊!”林望秋说。

    她那么容易脸红害羞的人,此刻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静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眼里。

    “求婚?”江待笑出了声,仔细看了会儿戒指,视线又重新落到林望秋脸上。

    “你真是的……我本来都准备好了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身后的店里响起蔡依林的那首《日不落》,歌声缓缓流淌着。

    “天空的雾来得漫不经心

    河水像油画一样安静

    和平鸽慵懒脚步押着韵

    心偷偷的放晴

    祈祷你像英勇的禁卫军

    动也不动的守护爱情

    ……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

    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爱恋

    心牵着心把世界走遍

    你就是庆典

    你就是晴天

    我的爱未眠

    ……”

    “现在不急着走了?”

    “哪儿能啊?不得欣赏会儿戒指?”

    “不怕你丈母娘骂你了?”

    “先有媳妇儿再有丈母娘!”

    年轻的笑声和甜蜜的歌声交织在一起。

    胜似一段天籁。

    ***

    两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邵嫣和于苏苏坐在沙发上聊天,江季谦挨坐在于苏苏旁边,低头帮她剥龙眼吃。江待被林清徐拉过去打游戏,坐在沙发另一边。

    林庭丰本来也在沙发上坐着的,期间看林望秋离开沙发到阳台吹风,也跟着过去了。

    “我看江待手上戒指都戴上了,你求的婚?”林庭丰和林望秋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晚风习习,吹起父女两人的额发。

    “对啊。”林望秋说,“又没人规定女方不能求婚。”

    “我倒没有这个意思。”林庭丰笑道,“只是感叹啊。”

    “感叹什么?”林望秋看过去。

    “你和你妈一模一样。”林庭丰有些惆怅地看向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当年也是你妈向我求的婚。”

    林望秋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爸爸,你和妈妈就没想过复婚吗?现在她都回来了,你们还住在一起。”

    “我怎么不想。”林庭丰看向客厅方向,自嘲一笑,“但你看你妈对我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

    林望秋望着林庭丰,问出了多年来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你和妈妈当初究竟因为什么离婚?”

    林庭丰和邵嫣离婚时林望秋还小,很多事情虽然看在眼里却是不明不白。在她心中邵嫣和林庭丰都没有过错,但两人就是离婚了。

    林庭丰笑了:“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吧。”

    “我以前是个混蛋,最大的梦想是创业出人头地。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富家大小姐过日子。理想的伴侣是一个和我一样,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有理想有能力的女人。”

    “你妈妈真是意外。她那时候追我,我最初是不以为意。后来为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创业也一直不成功,就觉得她有些烦,有一次还对她发了脾气。她那时候都没有被这么糟糕的我赶走。”

    林望秋听到这里,有些替邵嫣抱不平:“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和她结婚?”

    “谁说我不喜欢她?”林庭丰反问得很快。

    他说:“你还没有听我讲后面的。”同样也带了点儿不满。

    他接着往后讲了。

    “后来我终于有了一点儿小成就,第一个想到要一起庆祝的人便是她。她知道我成功后,兴高采烈地祝贺我,那时竟意外觉得她很可爱。”

    “你妈妈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她怀了你才不得已和她结婚,她以为我仅仅是出于责任。但其实不是,我和她一样,欢喜期待你的到来。”

    林望秋不明白:“这些你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所以才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啊!”林庭丰语气平淡,但笑容苦涩,“现在知道后悔,也没办法了。她已经怨恨我了。”

    “她那时候给我打电话,说你外公快不行了。当时有个合作很重要,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去。医院之前也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但都抢救过来了,我以为那一次也一样。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都没有接到,等回国的时候,你外tຊ公已经去世了。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的。”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一辈子。再想挽回的时候,比对方追逐你时还要难上百倍。”

    “也许妈妈不这样想。”林望秋说,“她完全可以不住在家里,可是她现在还愿意和你住在一起,那就证明你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你也知道,她向来对讨厌的人避之不及。”

    林庭丰笑出声:“这点我倒是认同。不过,”他敛平嘴角,神色庄重,“我从来没说过要放弃。”

    ***

    林望秋和江待去民政局领结婚证那天,邵嫣和林庭丰也跟着去了。

    林庭丰起初没有跟过去的打算,但是邵嫣却反常地非要拉他一起过去。

    领完结婚证后,林望秋和江待坐车先走了。

    邵嫣和林庭丰站在民政局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车子驶离。

    等到车子完全消失不见了,邵嫣忽然开口喊站在自己身侧的人:“林庭丰。”

    “嗯?”林庭丰险些以为自己幻听,反应了好半晌才回应。

    邵嫣嘴角挂着笑:“你说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去民政局复婚的话会被那群年轻人笑话吗?”

    林庭丰只注意到“笑话”两个字,下意识宽解:“何必在意……”下一秒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邵嫣挑眉看他:“复婚啊!你不想?”

    林庭丰错愕过后掩额轻笑,“怎么会,从离婚到现在一直想。”

    平静的语气下藏着的是浓烈翻滚的情绪,然而人到中年,再强烈的感情在表面上都平淡如水了。

    两人相视一笑。

    邵嫣还是那个邵嫣,永远骄傲,笑起来明媚张扬的邵嫣。

    其实她从未变过。

    林庭丰记忆里那个红裙卷发的年轻女孩儿,又从岁月里走到了他面前。

    如从前一样,她身上的色彩,是他视线唯一聚焦的地方,从此都看不向别处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