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高岭之花邻居爱上我 > 27、第27章
    陆淮喜欢山,每年到了夏天,汪洋和段远急哄哄要去海边日光浴,他收拾行李一个人往山里跑,到了冬天,朋友圈里十个人有九个在三亚,他也是往山里跑。

    一个人看远处山头云雾缭绕,看雪挂枝头。

    可这会儿不是一个人。

    群山围绕,汪洋和段远在泡汤,宋葭扛着相机领着江达出门拍照,露台上就他和唐晏之两人。

    一阵山风吹过,身旁的唐晏之说:“这边的风景很好。”

    陆淮侧头看了看他,说:“来早了,等到下雪的时候会更好。”

    白雪覆满山头,外面冰天雪地,房间里供着暖气,捧一本书在窗边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抬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外漫山遍野的雪景。大雪纷飞,山谷里北风呼啸而过,面前煮茶烤橘子的火炉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炭火声,身处其中,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淮去年冬天陪着林姨和老汪吃完年夜饭就开车去了提前订好的山谷酒店,一个人在山里无所事事地过完了整个冬天。去的时候提了半个箱子的书,从小说到散文集都是书店的员工帮他精心挑选,结果一本也没看完,常常看着雪烤着橘子就睡着了,等到酒店的工作人员上来送餐,门铃声才把他叫醒。

    “你微信头像上的风景也很好。”唐晏之说。

    他说完这句话才觉得有些不对,噤了声,少有人没事情干会放大别人的微信头像仔细看的。

    可陆淮接话接的自然:“是徽州,黄山,今年夏天去玩的时候拍的,实景比照片更好看。”

    唐晏之于是回答:“听说过,但还没去过。”

    “那有机会一起去。”

    唐晏之一怔,陆淮神色不变,看着唐晏之在等待回应。

    他从神色到语气都太过自然,自然到唐晏之怔了几秒找不到别的话回复,只好点了点头。

    昨晚发生的事两个人都闭口不再提,仿佛只是个可以双双略过的插曲。

    可陆淮坦白的话是真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偏偏一个天生钝感选择性想要忘记,一个意识到误会一场终于下定决心想要主动出击。

    感情这事不能勉强,陆淮也不愿意勉强,他已经足够坦诚,是唐晏之的反应一次次给了他希望,这不怪我,陆淮想。

    山涧有鸟鸣,唐晏之习惯了努力工作做二院内卷第一人卷哭众同仁,这会儿复得返自然,置身青山绿水间是难得的闲适惬意,他心情好,搭在露台栏杆上的手指一下下轻点。

    陆淮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他侧脸,白皙又沉静,一双眼在凝神望风景。

    深色的羊毛大衣厚重,谁穿了都要在视觉上多添几两肉,在他身上却显出几分轻盈,连衣袖处的褶痕都清晰利落。

    感谢高原牦牛,感谢秘鲁羊驼,感谢阿拉善的骆驼……陆淮在心里想。

    他没见过比唐晏之更适合穿羊毛大衣的人,大衣剪裁周正,面料却绒暖,和穿着它的人一样温雅又贵重。

    山间风大,唐晏之看够风景觉得有些冷,拿下巴蹭了蹭细绒衫柔软的衣领说:“陆先生,去房间里面坐?”

    他下意识觉得不好把陆淮一个人丢在露台上,却没想过正常的成年人之间本就有距离,并不是谁就要和谁待在一起。

    陆淮看着唐晏之微蜷在大衣衣袖里的手指点头道:“好,去喝杯热茶吧。”

    两人走到茶室坐下,茶室里有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眼望不尽的竹林。

    茶台上物件齐全,陆淮伸手从一排茶叶罐子里择出一罐普洱,热水在茶具上慢慢淋过去,温杯,投茶。

    茶桌是用一整块老木头做成的,老木头不平整,唐晏之抚过老木茶桌上残缺而质朴的纹理,再抬眼,茶已出汤。

    他不懂喝茶,更不懂茶,唯一只见过宋教授烹茶,这会儿看着陆淮抬臂分茶,茶斟七分满后放到他面前,只觉得比窗外风吹竹林簌簌还要令人心旷神怡。

    举手投足间要比宋教授好看的多,唐晏之心虚地想。

    杯中的茶汤红润亮泽,他捧起来抿一口,不识滋味,但也捧场道:“好喝。”

    “这是什么茶?我好像尝出来一点陈皮的味道。”

    陆淮说:“陈皮普洱。”

    一排茶叶里陆淮独独选中它来泡,唐晏之于是问:“这茶很好?”

    好的话,投其所好,今年提给宋教授的拜年礼就选它。

    “算很好,”陆淮点头,“不贵,但暖胃温补,健脾燥湿,能降血脂还能……”

    他说着一顿,指尖轻点在杯沿,不说话了。

    “还能什么?”唐晏之问。

    陆淮有口难言。

    只是聊一聊茶而已,不回答显得吊人胃口,但回答……

    他看向唐晏之,沉默几秒说:“还能补气壮阳。”

    敛下眉目,唐晏之在这一刻懂得有些事情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是……挺好的。”

    陆淮闻言忍不住笑,笑完风轻云淡,又给唐晏之斟一杯茶。

    唐晏之坐在蒲团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自己本意是要买来送给宋教授,不免在心里觉得自己斯文扫地。

    茶台旁立了一方木质书架,上面摆了几本有关饮茶的书。

    他抽出一本翻开,随手翻到一页,本是为了掩饰尴尬,但粗略一眼扫过书页上的内容和配图,他有了兴趣,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完。

    陆淮也没再出声,边喝茶边看窗外发呆。

    茶室里沉默,却毫不尴尬。

    这氛围让人觉得舒服,唐晏之也顺着陆淮视线扭头看向窗外竹林,这样静坐一隅,嗅着凝绕在鼻尖的淡淡茶香享半日清闲,是他不怎么有过的体验,他觉得新奇,也很珍惜。

    抬手翻过书页,这一篇前半段在讲吃茶的文化,唐晏之一目十行扫过,视线下移,在看到中段时微怔。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坐的不是瓦屋,饮的也不是绿茶,陶瓷具确实素雅,可与他对坐的只有一人。

    半日之闲不假,可十年尘梦。

    唐晏之自觉文学素养不高,在国外长大的几年更是耽误了他学语文的进展,以至于此刻他看着这两行印刷文字难解其意,只好合上书。

    清闲太短,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拿出手机准备接,看到来电显示后手指一顿,他向陆淮指了指手机示意,站起身走到阳台。

    一走到阳台就迎面吹来阵风,他拉高衣领,电话接通,里面传出来母亲的声音。

    “晏之,在医院吗?”

    唐晏之说:“不在医院,最近在休年假。”

    母亲闻言像是松一口气,说:“那正好。”

    唐晏之握着手机没说话,和母亲通话,他习惯了沉默地等待。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继续响起,母亲是苏州人,吴侬软语,说什么都温柔:“我打给你是想找你说一说dylan的中文老师……”

    “现在的这位老师他不满意吗?”唐晏之问。

    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每日下班后从南跑到北,开车去转各个教育机构。

    听到他要请老师一对一给美国的小孩上中文网课,没有机构愿意为老师接这个工作,一对一对他们这种培训机构来说太不划算,耽误老师的时间,更耽误机构的收益,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最后唐晏之把价格抬高了三倍,其中一家机构才点头给他介绍了一位年轻老师,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了。

    “老师很好,口语好,性格也好。”母亲说着叹了口气,“可dylan就是不喜欢,说想要别的老师,你知道,我是拗不过他的……”

    唐晏之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

    陆淮看他背影,一手握手机一手提衣领,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唐晏之伸出手,习惯性地又按上眉心。

    等唐晏之挂完电话回来,陆淮看着唐晏之眉眼间未散去的疲惫,问:“遇到什么事情了?”

    “别揉眉心。”

    唐晏之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顿住。

    陆淮倾身,隔着张老木茶桌,他指尖在唐晏之眉心轻点:“已经给你揉红了。”

    许是刚泡过茶水,陆淮的指尖很暖,甚至有些烫。

    唐晏之极少和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没有手套,没有隔着工具,就只是简单的皮肤与皮肤之间相触碰。

    昨夜的画面几乎是顷刻间就涌上来,狭窄的楼梯间,冷冽的风,面前的陆淮眼眸闪动:“我喜欢你啊。”

    刻意遗忘的事就这样被想起,唐晏之指尖微微攥紧:“没什么事,我能处理。”

    眉间还有着温度,他无法判断正常同性之间这样的行为是否算是越界,不算的话,他的情绪不该为此起波澜,心跳也不应该这样快,算的话,他心中矛盾,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拒绝过很多人,拒绝过或热烈或委婉的示好,他拒绝人向来直白从不给人留余地也不拖延,但昨晚,他却没能把熟稔于心的话说出口。

    茶盏里还有半杯茶,已经放冷了。

    唐晏之端起来饮尽,放下茶盏,瓷器和木头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一开口,他的声音更闷:“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先回房间了,失陪。”

    陆淮看着他,缓缓点头。

    唐晏之从小家教严格,懂事起就被送去上礼仪课,礼仪老师教他社交礼仪,家里长辈教他为人处事,可没人告诉他这种开不了口拒绝别人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怎么处理。

    他不想拒绝陆淮,难道拒绝后两个人要继续像陌生人一样相处吗?可如果不拒绝……

    唐晏之关上门,看着窗外连绵山峰,突然很想念工作,想要回到医院辛勤工作连续七天不休,自己的手术赶紧做,旁人的手术他帮着做。

    面对工作他行事果决,待在医院他心绪平稳,不会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心乱如麻。

    他走到床边打开行李箱,想看一会斯蒂芬韦斯塔比冷静一下,可箱子打开,书旁边放着个四方礼盒。

    磨砂质地,天鹅绒织带,烫金的凹印,里面是对袖扣。

    唐晏之把盒子拿在手里,为了休这次年假他放弃休息时间,一连坐了几日的班,身心都疲惫到极点。

    可今天下班没赶回家睡觉,他喝下一杯咖啡,按着额角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去给陆淮选一份礼物。

    除却身边长辈,他很少给人挑礼物,挑得细致又缓慢,怕不合陆淮心意。

    四方的盒子拿在手里,尖角处扎得掌心有些疼,唐晏之闭眼垂下头,他听过那么多人的心跳,现在却读不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