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樗里疾已经走了两日,徐瑾瑜虽然也常想他,不过也都是夜深人静之时,因为白天她太忙了。
昨日上午,项温领着她在军医营走了一圈,让她熟悉军医营事务的同时,也给大家介绍她这个新来的医士,和她预想的一样,大家对她这个军医营唯一的女医士十分好奇。
昨日下午,项老太医让项温和她查看药材,看帐中存药是否因为有下雨而返潮发霉的,这可是个大工程。整整两三个营帐的药材,放的还眼花缭乱的,看起来让人头疼。
昨日忙了一整天晚上到帐中时已是深夜,郯明她都没顾上教他新的剑法,让他自己练去。
今日她起了个大早,穿戴好后便去隔壁帐中叫郯明,“你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我教你新的招数。”
郯明将长剑一拎,立马笑呵呵迎上来道:“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姐姐你呢。”
“那行,我们去右边那处空地,我今日教你到二十式,白天我要忙营中事务,你便自己练。”她交代道。
郯明一挠头,说道:“公子说要我保护你,我觉得还是跟着你吧,有什么时我也可以帮你的忙。”
徐瑾瑜拍了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我能有什么危险,你没事儿就多练练剑法,不是说你学了太极剑,这两日觉得有所悟么,趁热打铁,边练便想,早日突破。”
到了那片空地后,她站定开始今日的教学,因为时间有限,徐瑾瑜几乎是每一式只给他说三遍,第一遍是让她按照她的指令做动作,第二遍是让他顺熟悉一下,第三遍便是他做着然后对着她的指令校对。
好在二人在这段时间磨合配合已经相当熟悉,加之郯明本身在剑术之上就悟性极高,就如他所说,“大秦第一剑客”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所以仅半个时辰,郯明便将这八个动作都学会了。
此时徐瑾瑜的随侍费朔走了过来,“徐医士,要用朝食了。”
“你要不要用饭,还是再连一会儿?”她问还在练剑的郯明。
郯明动作未停,答道:“我再练一会儿,你们先用饭。”
徐瑾瑜到了营帐后,发现费朔已经将饭食端到了食案上。早饭比较清淡,一碗粥、一个饼、一碟青菜还有一点肉酱。
“你也将饭食端过来用吧,可以放到书案上,不必等我用完再用饭。”徐瑾瑜费朔和昨日一样,在用饭时站在食案一旁伺候时说道。
费朔后退一步,赶紧推辞:“不可不可,小的作为医士的随行士伍,主要职责就是负责照顾医士的生活。徐医士你昨日说不用我给你叠被、洗衣,早晚也无需我伺候,已经是让我减少太多的活了,用饭之时小的应当随侍左右的。”
徐瑾瑜放下手中的梜,站起来劝慰道:“费朔,你不必自称小的,你之前虽是奴隶出身,但是我从心里从未轻看过你。而且如今你早已脱了奴籍,你我同是军医营的一员,地位是一样的。”
“你是医士,我是随侍,尊卑有别,不能等同的。”费朔躬身说道。
徐瑾瑜愁得按了按眉心,耐心解释道:“不管别的医士是如何对待随侍的,但是在我这里,我是认为虽然我是医士,你是随侍,但这只是分工的不同,职位分高低,但是你我二人的地位是一样的。”
怕他不理解她又接着说道:“就是在军营中,我的职位比你高,但是抛开这个身份,你我是平等的,不知你是否能理解?”
费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问道:“意思就是按照职位的话,我得听你的话,不说职位的话,我可以不听你的话?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你说你的职责是照顾我的生活,是不是得让我觉得舒服才对?你得听我的安排来办事是吧?”她循循善诱。
费朔点点头,“是,我得听徐医士的。”
徐瑾瑜吩咐道:“那我就给你说一下我的要求,第一,你在我面前,不必称小的,你年龄比我大,直接称我便是。第二,平日你的任务就是打扫房间,喂养踏烟,帮我拎水,还有办一些跑腿的活计。”
最后她严肃道:“第三,平时用饭不用你随侍左右,你将我俩的饭食一起端来便是,我们分案而食,最后你负责收拾洗刷。”
费朔听着徐瑾瑜的话,把这三条要求记在心里。她说这番话时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生硬,但是费朔听着却觉得徐医士这不是听着语气像是刁难,但是细想这些要求,都是有利于他的,他的心中一暖。
于是感激答道:“我谨遵徐医士的吩咐。”
徐瑾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你赶紧去伙房端你的饭食,天越来越冷了,早点吃能赶上热乎的。”
“嗨!”费朔得令,立马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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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瑜用完朝食后便去了药材库,看着架子上摞地乱七八糟的药材,她就头大。
于是忍不住问项温:“为何这药材放的如此杂乱,但是放的杂乱也就算了,还有标错的。”她抓着一把药材,闻了闻,“几个袋子挂的木牌上写的是都是独活,但是里边装的却还有羌活。”
把羌活放进去后,她又指着身后的一个袋子,“还有这个,木牌上写着天葵子,里边装着的是香附。”
项温看这她刚才指的几个袋子,反驳道:“这次定是你认错了,我承认,昨日那个鸡血藤和大血藤,是我之前弄混了,但今天你说的我觉得我没标错,什么独活、羌活,这两个名字分明是一种药材,不信你问帐中的其他几名医士。”
项温平时虽然说话温温柔柔,但是涉及医药一事,他还是极为较真的。
听到二人又在争辩,那几名医士也走了过来,从徐瑾瑜说的两个袋子中拿出一些药材,边看边讨论着。
叫白宇的一名医士说:“就是一种药材啊,我家开的有药馆,在收药之时这两种都按照同一种处理的,这个药材只是不同地区药农称呼不一致罢了,有的叫独活,有的叫羌活。”
接着便有人附和道:“对对,我家世代从医,家父也是这么说的。”
徐瑾瑜左手抓了一把独活,右手抓了一把羌活,又闻了闻争辩道:“不是这样的,这两袋子药材是同一类也很相近不错,但是却是来源两种不同的植物”。
“我们都认为是一样的,就你认为是不一样的,你若不服叫我师傅来评理。”项温把脖子一拧,不服地说道,分明他师傅就是这样教的。
“行,咱们就把项老太医叫过来,好好分说,我说的这几样药材究竟是不是分错了。”她也据理力争。
白宇自告奋勇跑着去找老太医,过了片刻,项老太医便过来了,“听白医士说,你们因为药材分类一事有争执,让我来评断?”
项温立马上前一步,陈述道:“正是,徐医士说独活和羌活是两种不同的药材,而我等几人认为这两个名字实为一个东西,我曾记得师傅也是这般教我的。”
项老太医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对项温说道:“我确实是这般教你的不错,但是世间草药众多,分类庞杂,我也不能说我教你的都是对的。”
随后他又扫视了一下其他医士,一字一顿道:“医之一道,乃至精至微之事,而药材之辨认,非稷下学宫论道,赞同你的观点的人多,便认为自己有理。而是要回归本源,以事实为依据,仔细考证才是。”
项温和白宇他们几位医士听完之后,纷纷躬身道:“属下谨记老太医教诲。”
项老太医走到放羌活的药袋旁边说道:“徐医士,你细细说来你的依据。。
徐瑾瑜伸出双手,向项老太医展示手中两把药材,“项老太医你看,我左手中的药材,便是我说的独活,根头部膨大,圆锥状,有特异香气,味苦辛、微麻舌。”
项老太医拿过她手里的药材,掰下来几节,观其色,闻其香,又尝其味,“确实如你之之言,你接着说。”
徐瑾瑜又掰了几节羌活,接着陈述道:“而这个羌活,根茎为圆柱形,略弯曲,木部黄白色,气香,味微苦而辛。”
项老太医听完之后,也拿起一根羌活细细辨认,吩咐道:“你们几人,也各按徐医士所说的,各拿点药材,仔细分辨分辨。”
项温被师傅教训之后,也放下偏见,虚心地问道:“徐医生,这两样确实外观上来看是有差异的,但是平时用药时二者混用,药效也并未相差太大,不知二者有何不同?”
徐瑾瑜拿着两种药材,解释道:“两种药材有共同之处,味辛,苦,温,还具有祛湿,止痛的功效,但是也有区别。就拿治疗风湿痹痛之症来讲,治疗上半身多用羌活,治疗下半身则多用独活。具体药理,我与你们慢慢分说。。。”
项老太医听罢之后,也赞赏地点点头,难得地夸赞道:“徐医士之言,我认为确实有道理,但是药材之分,关系重大,不可妄断,还需综核究竟。从药材原植株的考证,到药材药效差异,都要反复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