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赵舒权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真空之中,能够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能够嗅到的气息只有曹瑞身上混合了酒精气味的淡淡体香,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少年灼热的身体和双臂绞紧自己颈项的触觉……

    周遭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听着自己疯狂如擂鼓的心跳声,全身的血液冲上脑门,也冲向某个部位,却对着主动抱住自己的火热身躯手足无措。

    但他太想念被少年用温柔呢喃的语调呼唤名字的感觉,犹如心尖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又痒痒又激动。

    他终是忍不住,双臂轻轻颤抖着抱住少年的身体。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往他肩窝里又拱了拱,他听到了少年撒娇的鼻音:“舒权……”

    要了命了。他想。再这样下去,今晚怕是要把持不住。

    餐厅服务生上前关切询问:“这位先生没事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赵舒权醒悟自己仍然在公共场合,赶忙收敛情绪,请服务生帮自己把曹瑞拉起来:“他喝醉了,我叫了人来接我们。麻烦你们帮我拿瓶水。”

    一个服务生去拿水,另一个上前帮忙。没想到曹瑞紧紧扒着赵舒权不肯放手,不让服务生靠近:“走开,别来打扰朕。舒权,让人都退下!朕只要你……”

    场面十分尴尬。服务生再好的职业素质也崩不住,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

    清醒过来的赵舒权觉得不能再这样了。江景座位相对来说私密性更好、更安全,但再这么闹腾下去,被人偷拍了放到网上就麻烦了。

    他轻声安抚神志不清的曹瑞:“陛下安心,臣这就送陛下回宫。”

    见曹瑞迷迷糊糊点了头,赵舒权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来,引得服务员瞪大眼睛差点叫出声来。在他的要求下,服务生带着他们从隐蔽的侧门离开了餐厅,一路护送到停车场,递上一瓶附赠的矿泉水。

    从餐厅到停车场不过百米的路,赵舒权走出了一身冷汗。

    他太紧张了。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到什么叫紧张了,更别说这种令他神经紧绷、冷汗直流的程度。

    他担心被人偷拍,所以走得格外警惕也格外迅速。他也担心,曹瑞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他们的前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他叫自己名字的口吻,实在与失忆之前一模一样。

    服务生帮忙打开车门,赵舒权给了小费,把曹瑞安顿在副驾上。停车场人不多,赵舒权粗略查看四周,没发现有人注意到他们。

    保镖和司机还在路上,打电话说遇到了高架桥车祸。他让他们不要着急。潜意识里,他甚至巴不得他们晚一点再来,甚至索性不要来了。

    他弯腰坐进法拉利,关上了车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混杂着淡淡的酒气。赵舒权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过快的心跳甚至让他产生了大脑缺氧的眩晕感。

    浓烈的视线从身侧传来。他深呼吸了两次,才敢扭头与曹瑞对视。少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软绵绵地靠在座椅上,脸上仍是那抹诡异的笑容,杏眼眯成了弯月。

    封闭空间的空气浓度超过了赵舒权能够承受的限度。他觉得应该找点事情做,拧开从餐厅要来的矿泉水递给少年:“喝点水,醒醒酒。”

    曹瑞只看着他,不说话。

    赵舒权轻叹一口气,低声自语:“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你真的知道我是谁?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他试探着将矿泉水瓶凑近少年唇边。曹瑞顺势微微张嘴,放任他小心而缓慢地喂给自己喝水。赵舒权又激动又紧张,喂了没几口,竟然感觉胳膊酸得拿不住500ml的矿泉水瓶。

    偏偏折磨得他身心俱疲的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懵懂地小口喝水,漆黑的眸子带着朦胧的湿意,浑然不觉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引人犯罪。

    赵舒权决定明天一上班就郑重通知冯枫和姜小芬,以后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许让曹瑞喝酒!

    喝了几口,曹瑞不喝了。赵舒权松了一口气,却听少年用鼻音浓重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他被问懵了,一时间不知对方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还是醉酒导致思绪混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曹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喃喃道:“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到底是谁呢……舒权又是谁……”

    赵舒权拿着矿泉水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曹瑞脑中或许只是浮现出前世的残影,记忆并没有恢复。明确这一点让赵舒权既庆幸又失落。

    庆幸他没有想起前世两人已经覆水难收的结局。

    失落所有的过往仍旧只存在于自己一人的回忆之中。

    他没有回应少年的自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慢慢阖上,浓密的睫羽安静地垂落,随着呼吸轻颤,犹如颤在自己心尖上。

    确认少年已经熟睡,赵舒权悄无声息地将少年刚才喝过的矿泉水瓶凑近自己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他只是口渴,想喝个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司机和保镖在半小时后姗姗来迟。赵舒权阻止两人道歉,自己抱着曹瑞坐进司机开来的商务车里,让保镖负责开法拉利。

    回到家,他抱着曹瑞进了客卧,把人放在床上,帮他解下外套和皮带、脱了袜子,安顿他睡下。

    他觉得曹瑞宁可穿着衣服不舒服地睡一晚上,也不愿在醒来时看到自己醉酒之后被人脱光了衣服,即便是出于善意也不行。

    但他还是私心没有急于离开,独自守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睡颜。

    前世他也曾这样看过无数次。幽会过后,他总是更为清醒的那个,看他的皇帝情人的睡颜看过不知多少次,却还是怎么都看不够。

    他在睡梦中会微微蹙眉,仿佛仍有什么心事,在梦里也不安稳。

    他的呼吸很轻,除非累极困极,睡眠也偏浅,受不得打扰。

    他做梦时,眼球转动飞快,睫羽轻轻抖动,有时还会不自觉地肩膀紧绷。

    这些小习惯仍与前世一模一样,恍然让赵舒权感觉重回两千年前的皇宫寝殿,月影婆娑,纱帐妙曼,红烛垂泪,熏香袅袅……

    恍然回神,已是潸然泪下。

    赵舒权狠狠抹了把脸,给曹瑞盖好薄被,来到走廊上拨打了张方的电话。

    铃声持续了二十几秒才接通,张方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说老赵,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最好有什么房子塌了的大事!”

    赵舒权不想解释,劈头盖脸地“咨询”:“我问你,曹瑞的记忆有可能突然恢复吗?”

    电话另一端的张方似乎深呼吸了几次,才没好气地回答:“这个说不好!记忆丧失这种病症本来就很特殊,难以预测康复进展。怎么,你那个小情人出现了恢复迹象么?”

    赵舒权噎了一下:“他不是我的情人!你别乱说话,败坏人家的名誉!”

    “哈?”张方声音高了八度:“不是情人你这么上心?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你别说你这叫关心员工身体健康!”

    “别贫了张方!”赵舒权有点不耐烦,“我在问你正经事。他有可能突然恢复吗?”

    大约是听出他真的有点生气,张方沉默片刻后正经回答:“不是没有可能,受到某种刺激、或者重复相识的经历,有可能是会一下子恢复的。你如果想让他及早恢复,可以配合辅助心理引导。”

    顿了一下,张方补充:“他上次拍的片子,我请我的导师博曼教授会诊过了,导师的看法与我一致,认为脑中的血块过段时间应该会慢慢吸收,失忆的症状也可能会随之缓解乃至康复。总之,老赵你别着急,引导他正常生活就好。”

    “嗯,谢谢。”赵舒权又问,“那基因检测的结果呢?什么时候能出来?”

    “下周吧。下周可以拿到正式报告,到时我通知你。”

    赵舒权深吸一口气,再次道了谢,跟老同学短暂闲聊后挂断电话。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他压抑住了再进去看看的冲动,下楼洗漱。

    对赵舒权来说这是一个难眠的夜晚。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半梦半醒间,一会梦见前世自己与曹瑞从少年初识到日久定情。夺嫡时的险象环生相互扶持,登基后的两情相悦蜜里调油,那些甜蜜的回忆是他无数个漫漫长夜的慰藉。

    最后他醒来时,定格的却是他的君王美丽依旧却已温度全无的眼神。

    他在卧室里洗漱完毕,洗去了混乱梦境带来的所有情绪,如同平常一样出现在餐桌上,不出意料收到了曹瑞的郑重道歉。

    少年显然不太记得昨夜醉酒之后的事,只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喝醉了、似乎缠着他撒了酒疯。赵舒权趁机告诫他以后不许再喝酒,少年再三保证一定会遵守规定。

    失落只是赵舒权一个人的。所以他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失落影响到曹瑞。只有张伯的目光欲言又止,似乎看穿了他昨夜的异样,为他感到不平。

    赵舒权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平。失忆不是曹瑞的错。再说,如果没有失忆,说不定他第一时间就跟自己断情绝义了。

    一个平静如常的工作日,谁也没有注意到微博上一个资深爆料大v账号发了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微博。

    #某娱乐圈大佬的瓜。周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