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什么时候中的毒?
温寒烟强忍着愈发沸腾起来的燥热感,凝神将神识在身体内查探一圈。
什么异样也没察觉。
温寒烟脸色不算好看,龙傲天系统却镇定许多。
【没关系,不要紧张,这是每一个龙傲天的必经之路!】
【这个秘境里正好有能够替你解毒的前辈,天时地利人和,只差天雷勾动地火】
温寒烟诡异地沉默下来。
什么前辈大能。
寂烬渊里可是千年前被逐天盟所镇压,五百年前又被她的血加固封印的大魔头啊。
温寒烟咬牙调动浑身灵力。
灵力似流水淌过,暂且将那股躁动强行压制下来。
她当机立断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斜地里冷不丁伸出一只手。
“道友,请留步。”
温寒烟脚步一顿。
一名身穿水蓝色道袍、头戴乌木簪,腰悬玉牌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微笑注视着她。
分明是一幅温和长相,在他无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邪气。
温寒烟唇角微抿,不着痕迹后退半步。
“在下隐意宫弟子——”
蓝衫青年目光落在她退半步的动作上,片刻,又似全无察觉,抬起眼时,笑意分毫未动。
然而这短短瞬息间,温寒烟已转身走出三尺之外。
看着她背影,蓝衫青年笑意微顿。
温寒烟原本便不想在此多留。
更何况这蓝衫男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寂烬渊,她却在他出现前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调头就走。
“……”
蓝衫青年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染上几分无奈,“道友,请你帮我一个忙。”
在这种地方要她帮忙?
温寒烟毫不犹豫,连头都没回:“不帮。”
“——帮我救人。”
温寒烟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回眸:“救人?”
她想起来了。
来寂烬渊前,她与空青叶含煜在历州稍作休息。
曾经听见隐意宫几名弟子自行前往寂烬渊,然后死伤大半。
消息都传出去了,人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怎么这时候还要她救人?
体内似有烈火灼烧,热意之余,又有一阵令神魂俱震的异样感觉席卷而来。
她的呼吸开始变乱。
“抱歉,我如今自顾不暇,分不出什么多余心神去救旁人。”
温寒烟语速很快地婉拒,“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没等说完,她便再次转身。
一只手却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
力道不轻不重,却莫名令她一时间难以挣脱。
紧接着,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感觉,从他们相接的位置升腾而起,疾速如电流般淌遍全身。
温寒烟双膝登时一软。
这时候再意识不到她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她便太迟钝了。
她狠狠咬一下舌尖,刺痛唤回她片刻神智,温寒烟趁机用力一抽手腕。
“放开!”
“好好,这便放开,道友莫生气。”
温寒烟话音刚落,握在她腕间的手便乖乖收了回去。
她抬起眼,蓝衫青年双手微抬,做了个无害的动作,向后撤了几步。
口中却长叹一声,“我观道友仙气凌然,一身正气,如今却见死不救,恐怕有失正道风范……”
听语气,像是失望,又隐隐漾着一种恶意的讥诮。
温寒烟面无表情转身,将青年声音远远抛在身后。
她曾经的确不愧为潇湘剑宗落云峰首徒,牺牲性命以身炼器,救苍生于水火。
到头来,除了修为尽失,她什么也没得到,还失去许多。
但那些失去,也是不失为一种顿悟。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寂烬渊空气中一片安静,身前却再次传来风吹草木的细微声响。
温寒烟心下一动,猛然抬眸。
不远处石壁上,蓝山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腰间玉牌。
“好不容易来。”他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急着走?”
依旧是那副俊秀和善到甚至有些怯懦的长相,可唇角这么一勾,通身气息便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一片死寂的四周突然响起萧索风声,空气中飘来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荒草杂乱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
他们死状凄惨,浑身每个关节都被人生生扯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横伸出去。
青白僵硬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惧痛苦的神情,仿佛在生前最后一刻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死不瞑目。
蓝衫青年幽幽叹口气,故作困扰:“你看,因为你不愿同我一起去救他们,现在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了,只要不是瞎子便一眼能看出来。
温寒烟没出声。
她原本便情毒入体,在此耽搁这么久,毒性在体内蔓延得愈发快速。
昏沉感撕扯着她的神智,她勉强将那阵热意压下去,拧眉盯着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寒烟不动声色探向腰间的铃铛。
——这与她交给空青和叶含煜的出自同源,取名也很简单粗暴,名为子母铃。
这是一种散修行走在外时常随身携带的低阶法器。
散修无门无派,却也并非完全独自行动。
他们没有宗门世家特有的传讯符,与同伴间大多以子母铃联络。
子母铃无声,相互间的感应却可跨越千里。
温寒烟还没来及拨弄母铃,掌心便骤然一空。
指节那么大的母铃被夹在两根修长手指间。
蓝衫青年垂眸盯着它看了片刻,似乎极其新奇,屈指轻轻一弹。
喀——
铃铛应声而碎,在他指尖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哎呀,这可真是罪过。”可脸上却毫无抱歉之意。
蓝衫青年随意吹落掌心残存齑粉,语气染上淡淡戏谑,“询问旁人名号时,怎能如此不专心。”
“——你说是不是,美人?”
许是毒性作祟,温寒烟吐息都开始变烫,可语气却冰冷。
她指尖颤抖着攥紧了流云剑,面色不动分毫。
“你藏头露尾,尚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温寒烟冷笑,“又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蓝衫青年“哦”了一声,倒是并未动怒。
他恍然大悟般:“原来只需我以真面目示人,你便愿意跟我走了?”
“是。”
温寒烟勾起唇角。
电光火石间,流云不动而鸣,剑意如石破天惊般撕裂虚空,凌空朝着蓝衫青年轰杀而去!
温寒烟反手一剑斩落。
“但在此之前,我便先送你见阎王。”
噗嗤——
剑身入肉。
流云剑尖没入蓝衫青年左胸直刺心脏,强横剑意将对方心脏瞬间绞碎。
温寒烟指节微顿。
这一切实在太顺利了。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稍作抵抗,至少能与她过招几个来回。
她神情凝重地垂下眼。
蓝衫青年浑身浴血,大片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滴滴答答坠落在前襟上。
“扑通”一声,他身体重重跌落在地,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笑意。
鲜血自他身下不断蔓延开来,几个呼吸间便染红了一片草木。
被魔气浸透的草叶散发着深绿近墨的色泽,被鲜血染上斑驳红痕,更显凄厉诡谲。
一只手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初次见面,便如此心狠手辣。”
一道声音含笑似从四面八方落下来,“你倒当真有几分做魔修的潜质。”
温寒烟倏然抬眸。
黑雾腾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整个寂烬渊覆盖,几乎遮天蔽日。
那只冷白骨感的手从浓雾中探出来,指尖轻勾,轻松拨开寒气四溢的剑光。
稀薄缥缈的雾气散去,雾气于黯淡天光下凝成玄色衣摆、繁复的暗金绣纹。
翻飞衣摆与黑发随狂风翩跹,露出一名眉眼浓郁、脸廓立体的高大身影。
裴烬踏过一地染血枝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一脚将蓝衫青年尸身踢开。
他缓步走到她身前,扣着她手腕的指节不松反紧。
“本座可是为你足足死了三次。”
裴烬稍俯身,似笑非笑。
“这份情意,你该怎么还才好?”
这一刻,先前那些古怪却摸不清缘由的细节在脑海中拼凑。
温寒烟脑海中一阵晕眩。
她冷声从牙关间挤出两个字:“裴烬……”
与此同时,两道极其相似的电子音,在两个人识海之中不约而同地分别响起。
龙傲天系统兴奋地搓搓手。
【出现了,你登顶之路上命定的宿敌!你们之间,注定了相爱相杀、他死你活的宿命!】
【咱们龙傲天拿捏反派的第一步,就是要从根本上压倒他!从本质上羞辱他!】
【上啊,龙傲天!你的人形解毒剂来啦!!】
绿江虐文系统再次炸成了一大片粉红色的烟花。
[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本命cp世纪会面!眼神都拉丝了啊啊啊啊——]
[她就是白月光,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啊!]
[不要害羞,只牵手算什么?现在已经不流行柏拉图纯爱了!]
[快点去给她一个爱的拥抱,最好再来一个浪漫的法式热吻——]
裴烬神色淡了几分。
他低眸凝视温寒烟片刻,冷不丁一笑。
“五百年了。”
他伸手覆上温寒烟脸侧,指腹缓缓抚过她下颌,似是缱绻万千,语气却寒凉彻骨。
“五百年前,你不惜拼上性命也要加固本座的封印,拯救天下苍生。可如今,你却被当年那些将你捧在心尖上的人弃若敝履,被你拯救的苍生也未曾替你说上一句话,反倒对你诸多厌恶讨伐。”
“不仅如此,你修为尽废,为求自保,甚至不得不利用本座的力量。”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裴烬偏头悠然开口。
指腹却愈发用力,将她下颌捏得发痛。
他眼眸深晦,辨不清情绪。
“本座还真有些好奇。”
随着这个动作,温寒烟体内强行压制下去的燥热感再次汹涌而来。
而落在下颌的指尖传来淡淡凉意,令她下意识想要靠近。
温寒烟浑身僵硬。
最狼狈最不堪的经历,被最不想接触的人事无巨细看在眼里,甚至眼下还——
勉强被克制的热意趁虚而入,她脑海中登时一阵头晕目眩。
温寒烟死死咬住舌尖,艰难守住几分清明。
不多时,便已在口腔里尝到血腥味。
她怒极反笑:“比不过你,声名狼藉、人人喊打。被逐天盟合力镇压上千年,无论如何挣扎却也始终翻不了身,离不开这巴掌大的寂烬渊。”
温寒烟不甘示弱直视着他,“裴烬,你又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裴烬黑眸微眯,半晌倏地笑了。
“那群废物,竟也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他敷衍鼓了鼓掌,“你如今离开潇湘剑宗,属实是弃暗投明,格外有眼光。”
温寒烟并不理会他。
她几乎将唇瓣咬得渗血,这才自千丝万缕的思绪中,陡然寻得一条极不易察觉的线。
“当初朱雀台,流云剑异动,也是你做的?”
裴烬睨一眼她手中长剑,随口道,“那个废物宗主,不该杀?”
“……”
“你费尽心思混入我身边,助我离开潇湘剑宗,又借沧海目引我来此——”
温寒烟冷然抬眸,“是想要我助你破解封印?”
裴烬挑起唇角:“聪明。”
“可我身负玄阴之体,我的血对封印……”温寒烟话音猛然一顿。
裴烬闻言嗤笑:“他们便是这样告诉你的?”
有何不对?
似乎有什么坚定已久,却逐渐被岁月风化侵蚀的东西,在这一句话间彻底岌岌可危地坍塌下来。
但眼下,已经容不得她多作思辨。
温寒烟咬牙出声。
“……那我现在这样,也是你做的?”
裴烬神情一顿:“什么?”
温寒烟不说话,只轻轻喘.息着,死死瞪着他。
白衣女子肤色瓷白,一双眼睛生而妩媚,眼型狭长微微上挑,眼角下勾,眼尾染上情欲红意,看上去极其勾人。
然而她眼神却自始至终清凌凌的,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于欲海中沉浮挣扎,在迷蒙清醒间静静望着他时,反倒比起意乱情迷更显诱惑。
裴烬一怔,这一眼倒是看出点什么来。
“说你投怀送抱,你还真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来见本座?”
他忍不住笑出声,就这样饶有兴味,袖手看着她挣扎狼狈的模样。
“少废话。”
温寒烟调息片刻,将热意压下逼至丹田一角。
但这不过杯水车薪,很快,热意便愈演愈烈,再次涌上来。
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温寒烟蹙眉:“解药在何处?”
裴烬没有立刻回应,
他身材优越,站直身体时,温寒烟只能勉强到她下颌。
此刻他依旧维持着稍俯身的姿势,与她视线平齐,这时压低眼睫,视线缓慢地在她身上一寸寸掠过。
半晌,裴烬重新抬眼,意有所指笑了一下:“本座怎知不是你为了保命自荐枕席,贼喊捉贼?”
下一瞬,一柄雪亮的长剑便横上他颈侧。
流云剑自发出鞘,剑光反照上温寒烟染着红意的双眼。
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恨当年没能杀了你。”
剑刃森寒横于颈间,裴烬脸色却半分未动,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负手看着她动作,直到看见她不住发颤的手指,才微笑道,“美人有命,本不该不从。但可惜,本座睡了一千年,该做的事情未做完,暂时还没活够。”
裴烬漫不经心垂眼,朝着流云剑扫去一眼。
流云剑身虹光一闪,猝不及防嗡鸣一声,似是恐惧着什么,不住地震颤着,震得她虎口发麻,脱手而出。
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铿然一声重新归鞘,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
裴烬甩袖挥出一道浓郁黑雾,黑雾丝丝缕缕包裹上来,温寒烟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野时,人已经被带到封印大阵之外。
“你我再如何,也算是五百年前的故人。久别重逢,何必这么凶呢。”
裴烬将温寒烟放下来,偏头示意满地以鲜血绘制的大阵纹路。
“既然你一心认为,你身上的异样是本座所为,而你的血能够加固这封印,将本座再困五百年。”
“这报复听上去不错。”
他双手负后,一副任君采撷的云淡风轻模样。
“请便吧。”
温寒烟莫名地看裴烬一眼,他只微笑回视着她,一时间令她摸不透想法。
但这样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温寒烟拔出流云剑,眼也不眨地在左手掌心划过。
鲜血瞬间涌出来,在夜色般的浓雾掩映下,红色愈红,白色也愈白。
血液顺着她指尖向下淌,很快便滴滴答答落下来,没入地面阵法之中。
裴烬眸底也显出几分正色,垂眼看去。
阴风徐徐吹过。
毫无动静。
他眼神微凝,长眉蹙起。
不对。
另一边,温寒烟心脏也是一跳。
怎么可能?
自拜入潇湘剑宗以来,云澜剑尊和季青林便轮番在她耳侧告知她,她身负玄灵之体,血液对魔修有致命的克制作用,是整个潇湘剑宗乃至修仙界的未来,学成下山之时定能匡扶正道。
五百年前,她也分明以血祭兑泽书,还了九州五百年的太平。
可眼下,怎么会……
定是她的血流的不够多。
温寒烟又抬起流云剑,反手便要往腕间去划。
一只手轻轻夹住剑身,拦住她动作。
“美人,你即便不顾惜自己,也该体谅本座一番。”
裴烬声线懒洋洋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睡了这么久,一睁眼却要看如此血腥的画面,着实刺得人眼睛疼。”
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间拉近,出乎意料的,裴烬身上并无血腥腐朽之气,在冰冷中,隐约漾着几分极雅的乌木沉香。
那阵热意在这个动作下愈演愈烈,温寒烟失神了片刻。
但很快,她便强撑着清醒过来。
虽说在裴烬占了那散修尸体之时,两人也曾经如此近距离。
可一想到此刻身边的是他本体,而系统先前又要他“助她修行”,她便条件反射汗毛倒竖。
她和裴烬?
怎么可能。
温寒烟浑身瞬间运气全身灵力。
如今她的血不知为何不起作用,但她依旧可以在裴烬发难前率先自爆。
虽然她此刻修为不算高,可胜在距离近,或许也可同他同归于尽。
恰在这时,一道魔气顺着他们接触的皮肤瞬间钻入她体内。
“唔……”
魔气入体,温寒烟体内灵力感受到入侵,登时自丹田中奔涌而出,瞬息间迎了上去。
两者冲撞纠缠,在她经脉中拉锯。
温寒烟本以为,这是裴烬心血来潮的另一种折磨。
却没想到,那抹魔气却极守规矩,只在她经脉间绕了一圈,便毫不留恋地退了出去。
就像是……
就像是曾经她还在落云峰上时,师尊和师兄对她的那些关心。
温寒烟脑海中一片昏沉。
许是她的错觉,在裴烬的魔气入体的那一瞬间,她艰难克制的热意仿佛寻到了一个出口,争先恐后地涌了上去。
此般决堤,再也覆水难收。
她仿佛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发烫。
最灼热的,是一个人的吐息。
“东幽的蛊。”
紧接着,下颌被两根手指捏着向上抬,托着她抬起头。
裴烬俊美的脸一般陷落在阴翳中,更显俊美,却辨不清喜怒,“清醒点,你知晓你体内被下了蛊么?”
时而燥热,时而麻木,温寒烟像是沉入一片深海。
而裴烬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混混沌沌听不真切。
她听不见,便只能凭着自己最后一点意志,挣扎着道,“在你杀我前,我必……”
裴烬看着她翕动的长睫,宛若银蝶敛翼,绝境挣扎。
他眼神逐渐漾起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看见了吗?白月光现在接连遭受背叛,已经失去了安全感!]
绿江虐文系统急得恨不得撕烂他,[你还在这里吓唬她!你应该用你的爱,你的身体,你的咳咳,温暖她,治愈她——]
[闭嘴。]裴烬冷淡打断。
他倾身屈膝,扶着温寒烟单膝跪下,将她靠在一旁的石壁上。
“本座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惜自损寿元强行将一抹神魂送出封印,也要一路成人之美,助你心想事成。”
裴烬薄唇微翘。
“这样漂亮的美人,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他千年前遍寻而不得之物,竟恰巧在她身上。
裴烬心底一哂。
她倒当真是他命中注定。
只是一个被沧海目激发了蛊中烈性之人,放在眼下这种地方,还真有些棘手。
[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还有脸说?]
绿江虐文系统忿忿不平。
[要不是你一口气弄来了那么多沧海目,白月光怎么可能会出事?]
裴烬凉凉笑一声:[我怎么记得,在我夺沧海目时,脑袋里一直有个聒噪的东西吵个不停。]
[……]绿江虐文系统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我明白了!]
它一下子满血复活,[这才对啊,这就是命定的剧情!]
[你们就应该一见如故,发展速度坐火箭猛猛冲!!]
[先do后爱,怎么不算是一种美妙的爱情呢?]
裴烬拧眉揉了揉额角,这东西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它大致意思,他不难听明白。
要他替温寒烟解毒?
裴烬嗤笑。
不可能。
下蛊之人每一步都算无遗策,五百年前将温寒烟这个替死鬼扔出来,早已料到她来日修为尽失,去寻沧海目。
沧海目激起烈性,放眼九州,这种难耐不适,唯有他一人可解。
但若是他当真没耐住性子,笑纳了这主动献上的美人——
裴烬冷笑阖眸。
只要她能活着,于他而言便足够了。
至于她是以何种状态活着的,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细微窸窸窣窣的响动。
裴烬身体冷不丁一僵。
两条纤长白皙的手臂不知何时缠了上来。
先是攥住他袖摆,然后蠢蠢欲动缓慢挪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手腕。
【对了!就是这样!】
另一边,龙傲天系统摇旗呐喊。
【再坚持一下啊龙傲天,你不能晕得太快了。】
【至少要坚持到把人给办了,才能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温寒烟只依稀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人的气息很冷冽,于此刻的她而言,就像是酷暑间一大块冰,令她克制不住想要靠近过去。
不。
不可以。
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为何不可,只执拗地抵抗着这种冲动。
好像行差踏错这一步,迎接她的便是比死亡更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这热潮似乎极其叛逆,她越是压制,它便反噬得越快,也越发猛烈。
温寒烟呼吸频率变快,她死死咬住唇,强忍着不想流露出丝毫狼狈不堪的神色。
但身边的那抹气息实在太好闻,对她来说,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倏然闻见一桌满汉全席飘香。
【若我这么做了,我会……受伤吗?】
龙傲天系统惊奇道:【怎么会?他是你的机缘,你才是龙傲天。】
【一夜过后,他没被你折腾废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本事伤你?】
那就足够了。
温寒烟毫不犹豫地解放桎梏,彻底将一切都交给本能。
裴烬额角青筋直跳。
他再次将缠上来的人从身上撕下来,脸色阴沉地起身。
身后那道身影却很快又贴了上来,温热的身体染着淡淡的梨花香,覆上他后背,如影随形。
裴烬忍无可忍转回身,单手扣住温寒烟后颈,将不断往他颈间凑的唇拽开。
柔软的吐息瞬间远去,颈侧温度骤然冷却下来。
他半边身子莫名一软,裴烬冷着脸立即将怀中人推开,但不过瞬息,人便再次缠了回来,游鱼般灵活的不断地往他怀里钻。
裴烬神情古怪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白衣女修平日里眸光冷淡,宛若山间皓月高不可攀,身姿也向来挺拔如剑锋。
此刻,她身体却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恰到好处地传来。
寂烬渊中千年不见光,无论是日光还是月光,都穿不透这层浓雾。
一片永夜般的暗色之中,幽然鬼火无声沉浮。
那幽微的光晕映在温寒烟眉目间,她轻阖着眼眸,睫羽掩住了过分冷漠倔强的眸光,眼型天生的媚意便前所未有地散发出来。
一眼望去,竟似山中摄人精魄的精怪般,令人挪不开视线。
裴烬脸色稍有些僵硬地撇开脸。
他声名狼藉,心中也无男欢女爱。
以往虽然有女修向他示好,却被他不屑一顾全然拒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旁人如此亲近。
他刚退开一步,温寒烟身体便向他的方向微微一斜。
若是他不出手扶住她,这一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恐怕……
算了,管她做什么。
裴烬脸色不算好看,就在温寒烟几乎坠地之时,紧绷着脸一把将她扯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撑住温寒烟肩膀,把她戳了回去。
举手之劳罢了。
但更多的,他绝不会再做。
若她扛不过去,待她死之前——
[叮!可怜的白月光身中情毒,正在艰难地挣扎抵抗毒性。请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极具占有意味地盯着她,刀削面般的脸上露出一抹三分惊艳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用气泡音低沉道:“女人,想要吗?求我。”]
“……”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裴烬耐心彻底告罄,自牙关里挤出来一个字。
[滚。]
几乎是同时,白衣女修再次缠上来。
温寒烟感觉体内的燥热彻底烧起来,在她方才断断续续感受到那种极其舒服的感觉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彻底克制不住,身体自发朝着凉意贴上去。
似乎抓住了什么,整个人都泡在温凉的水中,缓解了片刻灼热。
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很快她便不再满足,愈发放肆地缠上去。
迷迷糊糊间,温寒烟记起来自己这时候好像应该说点什么。
她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一边死死拽着那锲而不舍想要逃离的凉意,一边低声开口。
“前辈,助我修行……”
这时候倒是叫他前辈了。
裴烬怒极反笑,下意识将魔气附着于指尖,用了几分力道将她再次按下去。
随即他脸色一僵。
他指尖缠绕的魔气,在触碰到温寒烟的瞬间,便像是溪流奔腾如海,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净。
裴烬动作瞬间顿住,面色沉下来。
寂烬渊下封印千年,却依旧有人没忘记他。
温寒烟,便是特意留给他的最后一个陷阱。
若他今夜同她亲近,他和温寒烟只怕没有一个能活。
可与此同时,那个食髓知味的人,意犹未尽地再次倾身靠近他。
几乎是瞬间,裴烬感觉体内魔气像是感受到什么召唤,在经脉中紊乱躁动起来。
横冲直撞着逸出身体,顺着他们接触的位置汹涌而去。
瞬息间,近半的魔气便被汲取殆尽。
——这是连合道境修士都会顷刻间爆体而亡的庞大魔气。
裴烬难以置信低眸看去。
这样近的距离,在黯淡的光晕掩映下,温寒烟脸上微小的绒毛都分毫毕现。
她眼睫根根分明,眼下因感受到异样的感觉而轻颤着,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脸颊眼尾泛着酡红,不仅丝毫没有任何痛苦不适,反倒看上去极其餍足。
她竟安然无恙。
裴烬感受着源源不断奔涌而出的修为,当机立断用力一把将她从身上扯下来。
正欲甩到一边,指节却微微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自身下瞬间席卷而来。
他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了一瞬。
那条白色的游鱼登时抓住机会,反客为主用力扑进他怀里。
温寒烟力道很大,似是很急。
裴烬被她撞得踉跄两步,反手撑住石壁才揽着她勉强稳住重心。
这短短几息间,他体内魔气再次开始乱窜。
裴烬强忍住那股愈演愈烈的诡异热意,揽着温寒烟单膝跪地。
他屈指点上她眉心,一抹神识瞬间呼啸而去。
“再靠近,本座便立刻杀了你。”
下一瞬,比起方才还要猛烈千百倍的快感如山呼海啸般,自他们相接的神识电流般涌来。
裴烬喉间忍不住逸出一声闷哼。
他呼吸微乱,皱眉将神魂抽离。
这蛊简直像是一条循着肉味找来的恶犬,偏不要他冷眼袖手旁观,偏要将他一同拖入谷欠海共沉沦。
一阵轻风染着热意,朝着他唇瓣袭来。
裴烬喘.息着抬眼。
一张清丽的脸在视野里极速放大,他只来得及稍一偏头,温热柔软的嘴唇便印在他唇角。
与此同时,他经脉气海间最后一丝魔气,也随着这动作被彻底抽干。
裴烬神情凝固住。
仿佛一股烈火顺着他唇角轰然灼烧,余温似火星般四散炸裂开来,彻底引爆了他克制压抑的情潮。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指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甚至泛起青白之色。
可缠在他身上的身影动作却不似平日那样清清冷冷,反倒极为放肆。
只短暂克制调息的瞬间,裴烬便猝不及防被温寒烟用力压在身下。
“温寒烟。”
裴烬闷哼一声被按倒在地,他拧眉睁开眼,眼尾因压抑而渗出几分粼粼水意。
他伸手欲将她拽下来。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只是他一身归仙境修为,短短瞬息间便被吸了个干净,眼下正是虚弱之时,就连力气都用不上,反过来被温寒烟压制得动弹不得。
裴烬刚一抬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便一把按住他手腕。
那只手的主人无师自通地调动起魔气,那些上一秒还属于他的修为,瞬间翻脸不认人,凝成实质的黑雾,毫不费力替新主人将他这个上一任主人禁锢在地。
“……”
裴烬强压着浑身再次沸腾起来的燥热,身上传来的热度同样滚烫,几乎将他灼伤。
他气笑了,“用从我这拿走的魔气反过来压我?”
“温寒烟,给我下去。”
“嗯?”温寒烟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蕴着浓浓的鼻音。
她听不清裴烬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
听不清便罢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烬感觉一道痒意顺着心口往下,他眼睫压下来,便看见温寒烟正动作生涩却丝毫不停地摸索着他月要间系带。
他额角狂跳,单手撑着身侧起身,“……等等。”
下一瞬,便被一团黑雾死死按了回去。
身上的人还在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裴烬周身受制,只得脸色黑如锅底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
两人皆受蛊毒侵袭,这种程度的触碰不仅解不了燃眉之急,反倒像是另一种撩拨。
裴烬开始感觉到嗓子发干。
这种不轻不重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身上的人总算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轻叹一声。
她指尖动作猛然一停,紧接着稍一用力。
裴烬呼吸乱了一拍。
他单手拢住衣摆撑地便要起身。
随即,熟悉的魔气便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并非为他所用,而是牢牢禁锢住他。
在一股莫名而强烈的灭顶感受降临的瞬间,他最后一根紧绷的理智猝然断裂。
……
狂热而迷乱的一切短暂平息。
裴烬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黑沉眸底暗涌翻滚。
他感受着自己空荡荡毫无一丝魔气的身体,又看向对方浑身黑雾弥漫,魔气多得几乎满溢出来的餍足模样,缓缓气得笑了。
他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白衣女修安静了片刻,似乎被方才这股源源不断的强大魔气喂饱了些胃口,但很快又不知足地缠上来。
裴烬眸光沉沉,他单手将凌乱不堪的外衫扯下来随意铺在地上,另一只手接住她柔软的身体,没再推开。
短暂的安抚片刻便失去了作用,他感到体内似有烈火翻涌,连吐息都变得灼热。
方才感受过的舒适感依旧在记忆中鲜明,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冲动几乎湮没他的理智。
裴烬眼眸眯起,意味不明盯着温寒烟。
她一双眉眼清冷而妩媚,清润凤眸染上谷欠色,在迷蒙和清醒中艰难地挣扎。
这样的挣扎令她本就惊艳的五官更显出一种惊人的魅力,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裴烬指尖捏着她纤瘦的下颌,指腹微颤着用力,在上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周遭空气滚烫,他的语气却冰冷如冰。
“本座真该杀了你……”
裴烬被情谷欠熏染的眸底浮现起一抹冷意。
他冷笑一声,用力翻身将温寒烟牢牢锁死在身下。
事已至此,他总得收点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