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只开了一盏小灯,两个人在灯下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像两个傻兮兮的毛绒公仔。
毛绒公仔a强撑气场:“你每天都披着雨衣往外面跑,背包里塞了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气哼哼地抱起双臂:“你又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我的伪装不是天衣无缝吗?”
毛绒公仔b投来奇异的目光,仿佛她刚刚发现他们俩不在同一个抓娃娃机里。
好心的公仔b斟酌了一下措辞,保卫a脆弱的自尊:“作为普通人来说,你了解的黑暗小秘密太多了。”
公仔a炸死的绒毛稍微收敛了点。他怪好哄的。
“不够,这点信息不够你怀疑我。”他的手指敲敲胳膊。
好吧,也不是那么好哄。
没办法,艾玛丽丝只能卖掉搅局者了。
“你是一个忽然登门的陌生人,我当然会留意你的情况。所以,我去问了搅局者。”
毛绒公仔板起脸:“她居然出卖我?”
“不,她为你做了担保。”艾玛丽丝说,“考虑到我一提到你的名字,她能瞬间做出反应。我猜测你们是认识的。”
“搅局者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夜间保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蝙蝠侠会关注我,但他白天也送来一个人不奇怪。”
艾玛丽丝做了一个连线的手势:“剩下的工作只需要把你和蒙面团中的某位联系起来,从体型、性格与我的接触经验看,红头罩是最接近的。”
“好吧。”杰森闷闷不乐地抄着手,“聪明的月亮宝宝。”
“谢谢你的称赞,拖把桶王子。”
艾玛丽丝免疫他的精神攻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引起你们注意的特殊之处了吗?”
杰森在考虑。大部分时候他不是一个乐于坦诚相待的家伙,但此时开诚公布有益无害。
“问题的根源其实不在你身上,小倒霉蛋。”他向艾玛丽丝坐近,“有问题的是索莱娜·西科尼。”
艾玛丽丝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葬礼过后,世界似乎遗忘了哥谭曾有一位姓西科尼的女律师。她的风光坍塌得极快,快到无人为她唏嘘两句。
艾玛丽丝一阵恍惚:“索莱娜,她怎么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她为企鹅人做事。而这段时间企鹅人和黑面具的紧张关系有你的导师一分账。”
“索莱娜手上有一份资料,是这些年她为企鹅人辩护脱罪时攒下来的可疑的证据。她有点要脱离企鹅人的苗头,这让蝙蝠侠注意到她,但她拒绝和我们接触。”
艾玛丽丝低声道:“所以,晚了。她以为企鹅人会看在旧情上留给她一条活路。”
杰森耸肩:“每个为企鹅人打过工的人都会抱有幻想。胖企鹅有时候装得像一个彬彬有礼的正常人。”
也许索莱娜想离开企鹅人,她不愿再深入企鹅人的犯/罪集团。
也许索莱娜想留下威胁企鹅人的证据,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企鹅人用过就丢。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艾玛丽丝再也没可能知道了。死人和活人没有理念之争。
“你是索莱娜的学生,企鹅人怀疑你和索莱娜假起争端,借机带走那份资料。再加上你为达米安辩护,得罪了这位企鹅老大。”
杰森摊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揣测神经病的想法。”
“搅局者已经替你解决过好几起袭击了。”杰森说,“鉴于他们都没摸到律所来,她应该也没告诉你。”
艾玛丽丝捏了捏眉心,难得没有说话。
杰森的专长不是安慰人,这种场合他要是说出点师生地狱笑话,他大概会被艾玛丽丝吊死。
于是他做了一个动作,他把手搭在艾玛丽丝肩上。
艾玛丽丝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她的手链上悬着一只银白色的小月亮。
“其实我对她没有特别深的印象,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我和她怎么认识的,她教过我什么,我们一起经历了哪些事,这些我全不记得。”
她抓了抓头发:“说不定企鹅人猜对了,我的确知道内情,我只是都忘了。”
“在我失忆前,我们就决裂了。但海伦案的第一天,她过来看我庭审,在法院的大厅碰到我。”她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她把我捡进了法庭。”
“和她断绝关系时,我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不然她为什么要替我的仇人辩护?我以为哥谭很小,我们有机会重逢,阐述彼此的观念……死亡让所有未完成、未发生的事都结束了。”
杰森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兄,总是这样。要么是生者留下,死者向前;要么是活人走远,死人埋在原地……”
他顿了顿,拉长声音:“……喂蚯蚓。这告诉我们,一副好棺材能有效保护尸身安全。”
“谢谢你的棺材笑话。”艾玛丽丝用掌根擦了擦眼睛。
她很快收拾好短暂的情绪崩溃,戳了戳杰森无处安放的胳膊:“伟大的红头罩先生,有没有时间帮我一个忙?”
用时是“伟大的红头罩先生”,不用时是“娇滴滴的拖把桶王子”。这是艾玛丽丝总结出的杰森应对规律。
杰森在她心里的形象不说是一个快乐的青年,至少能夸一句助人为乐。她昨晚请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扛了铁铲出发。
她想不通杰森对杰克的敌意从何而来,总不能因为两个人都是黑发蓝眼,同类相斥吧?
此刻,杰森正一边给律所的桌底改装暗格,一边用记恨无比的眼神盯着门外卖甜甜圈的杰克。
而艾玛丽丝正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观察杰森愤愤的背影。
视线的中心杰克对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接受良好,他毫无如芒在背之感,对每一位来买甜甜圈的客人回以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杰克找到做生意的窍门后,他们的营业额直线上升,艾玛丽丝再也没有卖剩下的甜甜圈当宵夜。
艾玛丽丝幽幽飘到杰森背后,这位灯球义警的注意力太过集中,都没注意到自己背后有人。
艾玛丽丝探头:“你认识他?”
“不认识,”杰森硬邦邦道,“我只是被他的快乐感染了。”
艾玛丽丝满脸诧异。
那你感染得还挺严重的。
杰森阴暗如一只蠕动的爬虫,他故作平静地收回目光。
艾玛丽丝看到他扭曲的表情:“我对快乐过敏。”
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我还以为你认识杰克呢。他失忆了,和我一样。”
失忆。呵。
杰克。呵。
杰森决定暂时不戳穿布鲁斯的伪装。他对老头的茫然不以为意。
为了完成某样艰苦的任务而封闭自己的记忆,这种事蝙蝠侠完全干得出来。
杰森不明白他失忆后为什么能表现得那么快乐,脱下蝙蝠的披风后,他活跃得像一个正常人。
哦,看看那个阳光开朗的笑容,都快赶上格雷森了!
”你的表情好反派啊,杰。”
艾玛丽丝戳他:“真的,你对杰克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我们不会联合起来揍你的。”
杰森哼哼:“我怎么敢对哥谭快乐王子有意见?”
艾玛丽丝狐疑地盯着他:“好吧,如果你对杰克的身世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和我们说。”
这句话就没在杰森脑袋里存在过。有那么一秒,他在考虑要不要通知迪克。
随后他心里的魔鬼狠狠给了天使一拳:他不会打断布鲁斯的邪恶计划,他要潜伏在老头身边,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至于格雷森蝙蝠、红罗宾和罗宾,这群没用的东西,一个都没能识破布鲁斯的伪装。
活力双雄?哈。
世界第二侦探?哈。
韦恩与奥古之子?哈哈哈!
他变幻莫测的神情被月亮宝宝和快乐王子收入眼底。
艾玛丽丝:“他到底怎么了?”
杰克:“他陷进了自己的世界。”
“让我带你去看医生,”艾玛丽丝不愿再看,“求你了。”
她们三个人对律所进行了一番改造。艾玛丽丝穷得吃素面,杰克全靠给社区中心干活赚补贴。杰森荣升全律所最有钱的人,律所的改装由他全盘指点。
艾玛丽丝敢说到处存枪绝对是他的个人喜好,他在律所的每张桌子底下都藏了一把枪。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我不会用枪。”
杰森打量她的细胳膊细腿,摸摸下巴:“你可以先从后坐力小的枪练起,暂时别对自己的准头有要求。”
“我的朋友推荐我从跑步练起。”
她没说这个朋友是芮妮,但杰森一下就猜出来了:“是蒙托亚告诉你的吧。”
“蒙托亚的情况很特殊,你得看看哥谭重案组每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给他们一辆坦克在急冻人面前也不顶事。”
他竖起大拇指:“一把枪足够解决你生活中的大部分困难,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换两把枪。”
“有道理,”艾玛丽丝也竖起大拇指,“但是——目前来看,我碰到极端情况的概率不比芮妮少。”
她的提醒让杰森想起了她可怕的出事概率。他们私下里都默认艾玛丽丝的体质和运道是蝙蝠侠级的。
艾玛丽丝挠头:“我总有一种感觉,哪怕我从十米高熊熊燃烧的吊桥上摔进湍急的河流里,可能也只是重感冒。”
“你去当蝙蝠侠吧,”杰森摁掉她的手,“让真蝙蝠侠留在洞里擦硬币。”
除了各类改装外,律所最大的变化是多了一台三手电视机。杰克花一个汉堡的价钱淘回来一坨破破烂烂的黑色方块。
他在地板上捣鼓了半天,期间杰森过去悠哉地讽刺了两句,黏在地板上的人变成了两只。
等艾玛丽丝第三次朝他们看,黑色方块上亮起了彩色画面。
杰克拍掉手上的灰,对杰森道:“你看,我们把它修好了。”
杰森别别扭扭:“还行吧,勉强能用。”
他屈指重重敲了两下黑盒子,画面变得清晰起来。猫和老鼠躲在地下室互扔烟花。
《猫和老鼠》,全球全年龄段通杀。
一开始只有杰克看得津津有味,后面艾玛丽丝加入进来,但最后杰森和她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
看到乡里老鼠进城那集,艾玛丽丝接到了电话。她面色如常地答应对面的人,心平气和地挂掉电话。
杰森多嘴问了句:“接到案子了?”
“对啊,”艾玛丽丝坦然道,“我被起诉了,罪名是谋杀索莱娜·西科尼。”
她比了一根手指:“一天后开庭,没有辩护律师,我为自己辩护。”
她目不斜视地朝杰森凑近,不怀好意地抓住杰森的手臂。
“你之后几天有没有空,我正巧缺一个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