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北星域两个同等体量的大家族,从小就知道对方的存在。
初中精神力预前培训的时候相遇,从初一开始,初中年和高一的预前培训课程都在一起,出现精神力波动,出现精神体的时候,也都在彼此身边,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谁更清楚彼此的出招路数,和作战习惯,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会把对方放在第一的位置。
太熟悉,也就太了解。
闻晓挥拳,陆倾燃闪躲。
陆倾燃踢腿,闻晓矮身换攻击角度。
闻晓再次出拳,拳风擦着陆倾燃鬓角而过,丝滑地被对方以微操避开。
几十秒的时间门,十几招交锋而过,谁都没有挨着谁,但谁也没有在放水。
是真正意义上拼尽全力后的,势均力敌。
闻晓呼吸急了。
陆倾燃体质有了两个飞跃,看起来还平稳,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跳也快了。
比了一天,团赛的赛时已经过去了大半,暮色四合,山林间门吹来的丝丝缕缕微风,都透着入夜的寒凉。
正好让脑子清醒清醒。
第二轮交锋再次爆发。
闻晓注意力高度集中,眼中只有陆倾燃和自己出招的动作,完全的次攻击,仍旧逐一被对方避开。
“不错啊,回北域后加大了训练量?”
开口,陆倾燃呼吸也急促了。
闻晓冷哼,“就不能是我在阿芙洛练的?”
“不可能,你这个击打力度一看就是针对我的体质级别,阿芙洛又不重体术,哪来能和第一军校媲美的训练室给你练。”
控制向精神力的攻击方式,确实不需要有任何的格斗训练。
陆倾燃说得也没错,目前交锋的水准,全是闻晓进了军校之后,在训练室里生生磨出来的。
闻晓咬牙,“你聪明!”
想到什么,又对着陆倾燃抬腿飞踢,再次出招。
都没有动用精神力,陆倾燃大部分时候也在避,主动出击并不多。
但即便这样,闻晓还是没有碰到陆倾燃一片衣角。
体质的悬殊差距,到底不能被忽视。
“不是要让我出气输给我吗,怎么,你大少爷又临时决定不放水了?”
打得窝火,闻晓凶道。
陆倾燃:“不一样。”
就算要输,也得有技巧。
如果真的按闻晓激他的,直接装都不装,就输给对方,那闻晓打完不仅不会消气,还会觉得被看低了,打得更狠,打完气得更厉害。
这不是他的初衷。
闻晓显然也能想到陆倾燃的考虑,冷哼一声,打不到人,就再来。
再来再来,又再来……
也不知道几轮过去,闻晓确定了,陆倾燃这厮是一点水都没放,喘着粗气,额头有汗滴落,陆倾燃比闻晓好一点,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胸膛起起伏伏,被扎好的中长发在打斗中,也散落了些许碎发。
体力都消耗过一轮了。
陆倾燃终于开口,“我不明白,拉黑我也就算了,你删除我是几个意思。”
“哪怕当初聊的时候你不同意,骂得厉害……”
“对,当时你和西奥琼斯是最好的朋友,但你明明后面知道了,知道我说的没错,还继续删掉我干嘛?!”
提起这个事,闻晓就暴躁,“既然觉得自己没问题,你道什么歉?!”
“我没觉得自己全都对,但就事论事,西奥琼斯这事上,问题的根本不在我。”
是的,矛盾的爆发并不是一次性的。
是有一个阶段的。
两个人先吵,吵完闻晓就把陆倾燃拉黑了。
但当时陆倾燃也不是很急,他知道闻晓的性格,与他认知不符的事情,必然会去求证,既然会求证,那真实总是会浮水,闻晓又爱憎分明,向来对的就是对,错的就是错,他不怕犯错,也敢于承认错误……
这事陆倾燃在别的层面或许会有一丝心慌。
但是大面上,他完全没想过,被拉黑后不是被放出和好,反而是被删除?
闻晓去求证,求证完,确认了自己说得没错,反而删了他?!
陆倾燃不明白。
“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又或者他做得对,那你揍他干嘛,还那么狠?不就是他的心思全部都被我猜中,暴怒之下你才出的手?!”
两个月前的混乱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门了。
但陆倾燃一提起,闻晓仍旧觉得额头突突地跳,脑壳疼。
闻晓冷声:“你倒是把我算得准!”
咬牙切齿的。
陆倾燃心头一跳,下一刻,闻晓不管不顾又纠缠上来。
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他真把人惹毛了。
又躲过一拳,艰难拉开距离,陆倾燃:“我只是想和你理论。”
“理论?”
闻晓抹了把脸,脸上都是汗,对着草皮啐了口,“行,那来理论。”
“你知道我的,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家人和朋友,那你骂我朋友,你认不认?”
闭了闭眼,陆倾燃:“这个是我不对。”
也是窝火,声音从牙缝里发出,添道:“当时你和西奥琼斯,确实是好朋友。”
是的,当时。
闻晓揍西奥的事情,与其说是事件的复杂,不如说是情感上的。
两个月前,他还压根没有要回北星域的打算。
自从精神力分型之后,闻晓在北域就有一种格格不入感,这种感觉的消弭,是在他被家人送到阿芙洛之后。
他在阿芙洛星域,认识了乔·琼斯和西奥·琼斯。
琼斯家族直系,与他同辈的一双姐弟。
乔带他了解自己的精神力,与自己的精神体和谐相处,接受真正的自己。
而西奥,作为和他同龄的同性,精神力等级又一样在北星域的精神力预前学习中,他和陆倾燃是密不可分的。
那在阿芙洛星域的两年时光,他和西奥的友谊,同样深厚。
他把他们都当做自己的至交好友。
可是——
深呼吸,闻晓再次出手,一下擦着陆倾燃的颧骨而过,没打着,但是碰到了。
这一拳原本是想打在对方脸上。
陆倾燃也发现了。
“你为他揍我?”
尾音止不住地惊怒。
闻晓呸道:“为他个几把,老子想打的就是你!”
又几招,始终追不上陆倾燃,心头发了狠,闻晓反倒停了下来。
甩了甩手,喘气,平复呼吸。
情绪上却如沸水翻覆,愤懑滚滚不断聚集。
两个月前,琼斯家族提出了联姻,闻晓虽然厌恶,却也没想过要回北域。
怎么说,提出条件,家族有家族的考量,但实行得下去与否,自然还要看个人。
既然联姻,那年龄差太大的,肯定不行。
不是直系也不行。
精神力等级和闻晓匹配不上,更是不行。
琼斯家是想吸纳闻晓,那推出的人选,自然要比闻晓更优秀,值得他改换星域生活。
所有的条件加加减减,最后符合要求的,或者说闻家无法挑刺的,也就两个。
是的,正是乔·琼斯和西奥·琼斯。
乔又是被选中的琼斯家这一辈继承人,天赋和精神体都优秀到了超越的程度,她本人更是一直将闻晓当弟弟看待,还是独身主义者,从没有过婚恋的想法。
那再去掉她,剩下的联姻人选,就只有西奥琼斯了。
只要西奥琼斯咬死了不答应,联姻自然作废。
是,享受了家族最好的资源,一定程度上,直系都该为家族付出,但闻晓和西奥本身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站在至交的角度上,闻晓不觉得按头他们进入婚姻,会更有利两个家族,甚至两个星域的关系发展。
和西奥的数次交谈,一开始,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稳住他的。
直到陆倾燃挑破。
戳穿西奥喜欢他,不可能放过这次联姻的机会。
那几页的傻逼,闻晓现在回想,骂的不是陆倾燃,大概是当时不愿意相信真相的自己。
陆倾燃从不无的放矢。
后续的试探,也很好证实了这一点。
西奥确实喜欢他。
对此闻晓倒没什么感觉,纪女士传给他的优秀基因再加上他个人的优良品德,谁喜欢他都不奇怪。
但西奥不该借势要挟他。
作为一个大家族,闻家内部是少见的和睦,闻晓知道一段健康关系该是怎么样的,又有他爷爷奶奶,父母的爱情珠玉在前,闻晓能分辨真正的喜欢,和只为满足私欲的借口,之间门的区别。
西奥可以对他有别的感情,大不了就是朋友不当了。
但趁机胁迫,想一点点改变他的想法,让他屈同联姻……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闻晓讨厌人骗他,也讨厌人利用他。
至此西奥两条都犯了个遍。
前脚和陆倾燃吵了个天翻地覆,后脚一看努力维护的好友又是这个逼样,双重怒火之下,那一顿毒打是西奥应得的,他值得!
但是,西奥·琼斯活该。
这其中,陆倾燃也不能说全然无辜。
心念电转,想了很多,落到现实里也只短短几瞬。
心跳已经缓和了不少,闻晓接通了语音。
“遇到了些情况,我暂时要把小白收回来,差不多……半个小时解决,你们能自己坚持半个小时吗?”
问叶暮雨、唐英奕还有喻放。
“棘手吗,需要我们过来吗?”唐英奕回复。
“我自己能处理。”
唐英奕懂了,“你收小白,我们往外撤。”
闻晓:“遇到情况联系我。”
喻放:“解决不了不会硬抗的,爸爸您赶紧的吧。”
闻晓点了点头。
再次甩手,精神体被远程召回,融入精神海。
闻晓再次起手式,面无表情,但陆倾燃知道,这次他动真格了。
动用精神力了。
控制向的精神力和攻击向的不同,他们的级别相当,全力以赴地对打,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陆倾燃会很期待结果的。
“准备好了挨揍吗?”闻晓问道。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陆倾燃回。
闻晓休整了多久,他就休整了多久,攻击向精神力的身体素质,比控制向可好太多了,这一点闻晓不占优势。
“行,那就试试。”
闻晓再次动作。
这一次,确实不一样了,完全不同。
刚才闻晓和他的打法,是来自北域的打法,纯拼技巧,体术。
而现在……
在阿芙洛星域待了两年,闻晓完全接纳了自己的精神力,接纳了自己的分型,用出的是更适合他,经过调整后的,独属于他的打法。
精神力相撞,陆倾燃被逼得不得不反击。
攻击向的精神力霸道。
控制向的精神力强势。
几个交手后分开,闻晓身体刺痛,陆倾燃精神力被打得运转不顺。
闻晓又抹了把脸。
陆倾燃额头也是汗澄澄。
再次交锋,意识到了不死不休,陆倾燃:“既然理论,让我死个明白。”
闻晓怒不可遏,“你还不明白?你他妈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
要听他说,行。
“那个傻逼骗我,你敢说你就没有!”
“你们又不接触,他喜欢我这个事儿,你给我打通讯的时候,突然开了天眼看出来的是吧?联姻一个月前就被琼斯家族提了出来,你小一个月后告诉我西奥友谊不纯,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信你远在北星域,突然福至心灵看懂人心险恶,那么巧吧?!”
陆倾燃:“……”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读懂陆倾燃的表情,闻晓拳头挥得更有劲儿刁钻。
“其次,明明可以很平静从容地说这个事情,或者以你大少爷的心思,你完全可以在我们不至于聊天对骂傻逼的基础上,提醒我,但你偏偏没有。”
偏偏,陆倾燃用了最激烈的方式,选择看起来像是诋毁闻晓朋友的方式,戳破这个喜欢,挑起闻晓的怒火。
当时闻晓也不理解。
这是他回程的路上,慢慢想清楚的。
陆倾燃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那么激动地维护西奥,如此——
在知道自己维护错了人之后,闻晓的愤怒才会最大程度地爆发。
才会有毒打西奥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哪怕不毒打,绝交也是没跑的了。
而且会绝交得非常难看。
陆倾燃动作慢了一拍,被闻晓捕捉到空隙,一脚踹到他腰腹,把人踹得单膝跪地。
同等级的精神力级别,一旦一方占了优势,胜负就没什么悬念了。
闻晓一拳打实了陆倾燃颧骨,打得人侧过脸去,恶狠狠道。
“骗我,利用我,你他妈不也是!”
揪着陆倾燃的领子,闻晓:“就算是我和那傻逼绝交了,且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就算你没有诋毁我的朋友,就算这样!”
“我刚说的那两条你认不认?”
陆倾燃纤密的眼睫颤了颤,有那么一刻似是想凝视闻晓,但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闻晓这次真的能看到陆倾燃右眼尾的小痣了。
夜色笼罩,如果不是互相了解,这颗痣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看到的。
正因为他们如此的了解对方,所以……
这一切闻晓才会这么的不能忍受。
再度地默认,击穿了闻晓最后一根神经,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恶狠狠,不留余地,也不惜精神力。
但出乎闻晓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陆倾燃,被他踹了出去。
不是说不该,而是,距离也太远了,这个程度……
手环的保护措施被激活。
陆倾燃在手环展开的保护屏障下落地。
紧跟着显示淘汰。
他没用精神力!
什么时候,他……
“你他妈傻逼啊,收什么精神力,不怕我踹废你!”闻晓大骂。
“咳,咳咳咳,咳咳。”
陆倾燃显然并不好受,捂住胸口咳了好几声,才低着头平复。
闻晓下意识想上前,但怒火还没歇,陆倾燃这一出整得人不上不下的,一时间门他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闻晓还是走了上去,最终,出于人道关怀。
“你……有病啊?”
还是骂。
声势却弱了。
陆倾燃听了却笑,反问,“开始不是要我放水吗,真放了,你又不高兴了?”
“……”
闻晓抓狂。
“我们两精神力分型搞错了吧!”
这他妈八百个心眼子的,陆倾燃才该是控制向分型的精神力啊!
真的被踢得有点狠,陆倾燃声音都轻了,“给你出气。”
“我已经按住你了好吧,谁要你收精神力了!”
“打狠点,气消得快些。”
“……”
闻晓磨牙:“你厉害!”
陆倾燃笑,不小心动到伤处,又嘶了口气,平静道:“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剩下还有什么也都说完吧,不说透,让我怎么解释呢?”
闻晓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撸袖子,眼色冷了下来。
“那好,我说,你给我解释,我也想听听你怎么说。”
把话补全。
“闻家和琼斯家这几年关系本身就紧张,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那个时候,又是挑那种方式……”
默了默,闻晓:“我们也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变的东西。”
“我很好奇,明明知道我很厌恶联姻,也知道……这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到底是我朋友陆倾燃,还是……”
“陆家下一辈的继承人,陆大少爷。”
家族和家族之间门关系,可以交好,也可以交恶,全看利益。
闻晓出身在闻家,又是直系,对这种事不可能不敏感。
陆倾燃眼睛闭了闭,原来如此。
原来症结竟然在这里。
他早该想到的。
为了一个西奥,闻晓尚且可以和他吵得不可开交,为了整个闻家,为了他的家人,那可不性质全然不同,不仅仅是吵架,得删除他了。
“这个我可以解释。”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闻晓眼眉恹恹,“你问。”
只要不是通过设计他而设计闻家,那都好说。
陆倾燃终于看向了闻晓,黑瞳沉沉,“你去找西奥理论,戳破是我告诉你的时候,他……就没说什么?”
“?”
“他没说我什么?”
“哦,这个啊。”闻晓抓了一把头发,“他倒是想说……”
闻晓:“但是我没让。”
“有一个你吵架就够糟心的了,已经决定好要收拾的傻逼,我可不想再浪费情绪在他身上,也不想听他反过来对我们挑拨离间门,所以……”
“所以?”
又抹了把脸,闻晓干巴巴道,“吸取教训,打架前把他下巴给卸了。”
“……”
“怎么,不行啊?”
倒不是。
陆倾燃没想到过程是这样,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的同时,莫名又有些酸涩。
他以为闻晓是从西奥那里知道了什么,一直不联系他,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结果,竟是这样阴差阳错。
他摸不清闻晓的反应,怕被讨厌,不敢动。
闻晓却把他的静默当成了算计后的丢弃,误以为他针对的是闻家,把他删了。
这真是……
不过对闻晓这个行为,陆倾燃还是有话要说的。
陆倾燃笑,笑得很真,情绪也很真。
“卸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