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枕,你现在是在跟我置气吗?”看着温枕沉默的侧脸,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林渐寒根本说不出重话,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误会了什么,关重这人说话向来没有分寸,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我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因为旁人的碎语闲言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吗?”林渐寒久久得不到回应,脸色微沉。
“学长,我是真的累了,”温枕并没有正面回答林渐寒,他的话也并不全是托词,麻药效果渐渐退去,他的手腕疼得厉害,根本没有心情与林渐寒周旋,这会儿他只想闷头好好睡一觉,“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忙了一天,大概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我缓过来了再联系你,好不好?”
林渐寒欲言又止,然而温枕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执意逗留,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无奈之下,林渐寒只能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林渐寒走后,温枕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在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他这辈子从未像刚才那样巴望着林渐寒离开。
温枕原以为自己会疼得睡不着,然而大概是神经紧绷了太久,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困乏无力,没一会儿,温枕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灯下沉睡的温枕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算不上宽敞的单人间里,窗户敞开着,风掀动窗帘,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温枕在梦中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梦里,温枕好像又回到了那座令他心悸不已的别墅内,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独自站在别墅内空荡荡的大厅中央,头顶吊灯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地面上,纹路诡异的红色血痕仍然在不断蔓延着,也有所不同,眼前的这些血痕比之前要更加完整,看上去已经非常接近于某种完整的阵法。
虽然温枕很清楚自己置身梦中,可他又确确实实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他动了动脚步,还绑在脚上的铃铛随之又一次被牵动,清脆的响铃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分外清晰,叫人听了胆战心惊。
同时,遍布整个大厅的红色血痕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召唤似的,再次泛起了刺眼的红光,以温枕为中心点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黑洞,并飞快扩散。
温枕握紧了拳头,他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动步,而脚下的黑洞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即将将他完全吞噬,又像是一只黑暗中的巨眼,凝视着他,伴随着令人双腿发软的威慑之力。
“你到底是什么……”温枕喃喃问道,透明的汗珠从他的下颚滑落,瞬间就融入了黑洞之中,消失不见。
没有人回应温枕的自言自语,只有温枕剧烈的心跳和不断扩散的黑洞在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之后,温枕只见到黑洞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疾光,耳畔传来仿佛巨兽的心跳声,旋即,温枕的脚下一空,失重感侵袭而来,温枕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日光落在温枕的眼睫上,他皱了两下眉头,才缓缓睁眼。
纯白的天花板,简单的照明灯,和并不熟悉的浅蓝色被单,让温枕混沌一片的脑海短时间宕机了一下。
愣了几秒,温枕才想起来,昨晚他是在别墅里受了伤,被林渐寒送医院来了。
记起受伤一事,温枕偏过脑袋看着床头柜上安静躺着的手机,他应该尽快给剧组打个电话,把事情解释清楚,后续大概是有一堆麻烦事需要处理。
想到这,温枕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够手机,然而手才刚探出被子,他就记起来自己的双手都已经骨折了,这一牵扯怕是伤势又要加重。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出现,温枕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手,尝试着转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动作灵活自如,毫无半点不适。
温枕又尝试着活动了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他慌乱地拆开手上的绷带,除了一点勒痕外,没有半点红肿。
温枕茫然四顾,目光落在洗手间的方向,他仓促起身,光着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扑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看到镜子里熟悉的面孔,温枕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发生小说里穿到陌生人身体里的离谱剧情。
可只是庆幸了几秒,温枕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凝固住了。
不见了,昨天在剧组里被划伤的那道血痕不见了!
温枕心跳如雷,他凑近了镜子,扒着自己的脸拼命想要从脸上找到那道痕迹。
哪怕是伤口已经愈合,至少留下点疤痕也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令他毛骨悚然。
未等温枕把事情琢磨清楚,病房外便有人敲门;“您好,查房。”
还挂在温枕腕上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上。
从医院离开后,温枕便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酒店。
原本他是打算联系剧组辞演的,却没有料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身体居然会发生那样的变化,原本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能继续完成工作当然是很好,可温枕始终无法对自己忽然痊愈这件事释怀。
他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昨晚在别墅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黑洞里的恶魔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比如,他向恶魔献上了自己的灵魂,换来了伤口的愈合?
温枕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以至于他开门进入房间时,完全忽略了凑上来蹭着他撒娇的白猫。
温枕心事重重地脱下外套,走到床边,视线扫了一眼猫粮盆,还剩下一小半。
昨天他出门前将猫粮堆得差点溢出来,足够白猫吃三天的,没想到这才一天的功夫,就没剩下多少。
看来这小家伙食量还算不错。刚想到这,温枕脚下一顿,连忙转身进了洗手间,白猫颠颠地想要跟进去,却不料门在它的爪子即将迈进去的前一秒关上了。
气得白猫在门口绕来绕去,大声叫唤,像是在谴责温枕对它的忽视。
将瓷盆从洗手间高处的柜子上取下来,发现里头的小八爪鱼还在悠悠闲闲地漂在水中,时不时摆动一下粉粉嫩嫩的触手,温枕舒了一口气。
这不但是他第一次养动物,更是第一次养这样幼小的生命,他根本没信心能照顾好它。
正当温枕恍神之时,水中的小八爪鱼游到了瓷盆边沿,将一只触手探出了水面,轻轻地勾住了温枕的手指。
柔软,细滑,冰凉,带着试探的意味,让温枕消沉了一整晚的情绪瞬间变得平和而舒展。
温枕眼眸低垂,眼中带着清浅的水光。
他想,今天就找个安静的房子搬出去吧,至少能给两个小家伙一个安全一些的环境。
这一天,温枕的戏份被安排在下午,出门前,他将脸上原本的伤口处贴上了创口贴,又反复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好几次,确定身体没有什么异状后才准备出门。
刚迈步出门,温枕迟疑了一下,又退回了房间里,他将裤脚往上扯了扯,便露出脚踝上那一串遍布划痕的铜铃。
他从行李箱翻出了一把剪刀,对准细绳,试图将它剪断。
那把剪刀是很锋利的,温枕并不担心它无法将绳索剪断,他只是担心剪断这串铜铃会不会有什么他难以承担的后果。
毕竟这铜铃的出现是那样不合常理。
但如果他带着这铃铛到剧组进行拍摄,肯定会被要求摘下来。
咔嚓一声,铃铛被剪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温枕舒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似乎从昨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将那串铃铛装进塑料袋里,温枕便提着它出了门,在经过路边的垃圾桶时,他随手便将袋子丢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生活还得继续。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到了剧组后,一切如常,依然是第一天接待他的那个小女生负责与他对接。
在温枕签字时,那小女生一直眼神忽闪着往温枕的脸上瞟,在温枕签完字道谢并准备离开时,小女生突然开口:“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温枕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泛起笑痕,解释道:“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放心,我没问题的。”
温枕走后,小女生撅着嘴掏出了手机开始啪啪打字。
【小枕头好像生病了(大哭),看起来好憔悴,不过他刚刚又对我笑了,现在我心跳得好快,又心疼他又兴奋怎么办?】
【我去,枕头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崽,他本来体质就偏弱,一进组休息不好肯定更虚弱,我的崽啊……】
【小枕头好像不怎么锻炼,可恶,我爱死了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又想让他健康一点!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
千人大群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