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短促地叫了一下,道,“孤尚未沐浴更衣呢。”
虞殊不说话,只用他那没什么焦距的眼睛瞧着我,又更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衣襟。
这属实是持靓行凶!
我的眼神四处乱飘,睫毛颤抖着,不知道他靠这么近是要干什么。慌乱不解之余,还有些羞意,压根不敢看他。
“圣上出宫去了?”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倒是仔细,单看我的着装打扮就知道我去做什么了,真敏锐。
虞殊轻笑一声,他胸腔的震动几乎要将我带得一块共鸣。
“这次带回了哪位少御?”
“什么?”
我不明所以,看到了他微微挑起的眉,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拐弯抹角地挤兑我。
“孤没有,”我决定先下手为强,虽然被他压在下边,但气势不能输了他去,他质问我,我还要质问他呢,“你说这儿炭火不够暖,如何不够暖了,孤觉着挺好的。”
虞殊摇了摇头,顺滑的长发就垂落在了我的领边,直直穿透了衣衫与皮肉,搔着我的神魂,“不,是不够。”
“可再加炭就要热得发闷了,”我晃了一下他握着我不松开的手,说,“更何况,你身上比孤还要暖上许多呢。”
别想骗我,我心道。
“圣上,您不懂,是这里……”
他朝我弯起了眉眼,做出个叫我措手不及的举动来。他竟然就着抓腕的姿势,将我的掌心贴到了他的心口,“这里不够暖。”
“!!?”
掌下有力的心跳叩动着我的心弦,我呆愣在原地,不自主地弯了弯手指,好像这样就能将他对我表露的真情全然抓捕似的。
那急促的搏动声如鼓点般一下一下地给予我猛击,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开始跟着变快,连刚还凉着的耳廓,都随着面上的热意被蒸得发烫了。
“你,你……”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虞殊眼底划过明显的促狭笑意,“圣上不是说,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您吗?”
“殊心里寒,无处暖,只好与圣上说,求圣上垂怜,赐殊缓解之法。”
我不知该往何处看的好,干脆眼睛一闭,思绪瞬间绕了千儿八百回。
他说这话,做这动作,到底是对我有意,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出于后妃的身份,对我表示臣服顺从?
我确定不了。
也不敢确定。
“孤去叫人请太医来,”我选择了逃避问题,“可别是今日吹了寒风着凉了。”
说着,我就作势翻身要爬起来,可谁知,虞殊不放我走。
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惊讶了一番,暗中用了点劲却依旧被拽了回去。
“圣上,”虞殊从背后半搂着我的腰,将下巴虚虚搁在我的肩上,呼吸擦过已然快红到滴血的耳垂,“太医解决不了殊的问题,您……当真不懂吗?”
“……”我抿着唇,莫名有些气恼。
到底是谁不懂?
“既然如此,那便早些休息吧,孤乏了。”我故意冷言冷语,道。
虞殊没松手,“热水已让小虎子备好了,就在隔间里,圣上来都来了,就在此歇下吧。”
“孤……”
“明日早朝,天色已晚,圣上,别走了。”
我哽住了,纵有百般推辞的借口也难以说出,毕竟,这话可真耳熟。
不过……
他怎么如此笃定我今晚会来,而且会答应留下?
转去被氤氲热气笼罩的隔间内,我探指试了一下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
总有种,虞殊将我的心思全部看透了的错觉。
我蹙起了眉。
待洗漱完再回到房里,灯已经被点上了。
虞殊慵懒地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缓缓翻动手中的书页。他没睡,在等我。
“拿这么远,你看得清吗?”我问道。
虞殊摇了摇头,顺手将它搁在了边桌上,“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我瞥了一眼那书的封面,乍一看平平无奇,上头只有四字书名,《春云欲式》。
好耳熟的东西,似乎在何处听过?
“……”
待想起来,我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圆了,这,这不是教习嬷嬷拿来给皇子们讲解那档子事的书吗?
虞殊从哪弄来的这东西,还翻了这么久!
我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问他书从哪儿拿的,虞殊眨了眨眼,说,“圣上赐的古籍,殊随意从里头抽了一本出来。怎么,它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一本正经地胡扯,“这本孤上回只看了一半,便不知被收到哪儿去了,你若是不急着读的话,孤想先借几日。”
“圣上要,那就拿去吧。”虞殊轻笑道,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我悄悄松了口气,趁熄灯时,连忙把册子倒了一面扣在桌上,准备明日上朝时将它带走。
虞殊往床里侧挪了挪,给我腾了个位置出来。
这儿比冷宫可要舒服多了,褥子都是厚实贴肤的。我躺在他方才睡着的位置上,被窝里暖得很。
“圣上。”他唤了我一声。
“嗯?”我朝他那侧了侧身。
虞殊的声音沉沉的,很好听,但他说的话却总是叫我无心去欣赏那美妙的音色,“里面有点冷,殊可以离圣上近一些吗?”
“可,可以啊。”我有点结巴了。
他真是,明知道我拒绝不了的问题,还问出口做什么。冷,冷就……直接过来不就好了?
我以为他只是靠近一点点,谁知他竟胆大包天地将我搂了个满怀。
感受到腰上那只温热的大手,还有从背后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我沉默片刻,问他,“你不是说过,你不怕冷的吗?”
“阿于何时说过?”他无辜道,“圣上又认错人了。”
“……”
好好好,我微微蜷缩了些,把脸埋进被褥里,开始反思自己给他个新身份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这人怎么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啊。
“圣上,”被拥着将要坠落梦中时,我听到一句温柔的呢喃,“殊的心里,终于不空了。”
而此时,我迷迷糊糊地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日一定要趁虞殊没发现之前,把床头的东西揣走。
万一他问我,把这书给他是何居心,再误会一次,我可真就有口难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