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迪泪眼朦胧地抽噎着，看方书昼表情不对，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方书昼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衣服掉色吗？”
巴迪：“啊？”
方书昼点点头，认真道：“你的眼眶好像被袖子染得有点黑了。”
他这话说得还是太委婉了，霍恩盯着巴迪乌黑的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刚才巴迪拆他台的仇，一本正经道：“你什么时候又被人打了两拳？”
巴迪：“？”
他眨眨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镜子来，只是对着自己照了一秒，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呜呜呜这是什么，我的眼睛怎么黑了，怎么办啊方，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巴迪一流眼泪，原本清澈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也被眼圈染成黑色，在脸上留下两道黑色的水痕。
方书昼喉结微微滚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从巴迪身上移开，轻咳一声，安慰道：“没事，肯定不会有事的，可能是，刚才里卡尔多老师面包的副作用吧......”
巴迪扁着嘴不说话，抽抽搭搭的，看起来又可怜又......诡异。
方书昼伸手把巴迪衣服上的大兜帽给他扣在了头上，刚好遮住巴迪的眼睛。
“别哭了，现在这样不就没人能看见你的眼睛了吗？”
巴迪“唔”了一声，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方书昼说得很有道理，抬起头真诚夸奖道：“你好聪明啊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他这一抬头，兜帽就往下掉了一点儿，又露出黑漆漆的眼睛来，方书昼面色如常地把他的头按下去，“嗯”了一声，根本不看他，迅速给他把兜帽整理好了。
巴迪浑然不知自己的好朋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最近这些天要给他把帽子缠在脑袋上了，乐颠颠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道：“不过我的眼睛真的不疼了诶，看来里卡尔多老师有时候也挺好的嘛～”
方书昼看他这样，慢慢凑近霍恩，压着声音，问得很是隐晦：“是所有矮人都这样，还是巴迪一个人这样啊？”
霍恩顿了一下，开口：“可能巴迪在矮人里，也是相当特殊的那一个吧。”
方书昼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边在心里反思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看巴迪的眼神变得更加慈爱了。
这节课过后，又有两个莫名其妙的传言传了出来。
一个是转学生收服了一只火魔，在跟霍恩的对战中差点将霍恩一口吞下去；另一个则是巴迪又一次在试图劝架的时候被转学生打了两拳。
不明真相的同学们：转学生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原来脾气这么差的吗？
但是这些方书昼都不知道，现在唯一让他觉得烦恼的东西，是身后多出来的小尾巴。
方书昼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包，听着对面巴迪愤恨地切肉的声音，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扭过头，看向不远处拿报纸挡住自己的威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知道想要跟踪别人，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让对方发现吗？”
威利拿报纸的手微微一抖，慢慢放下报纸来，露出通红的脸，声音很小地跟方书昼打招呼：“好、好巧啊，又见面了。”
方书昼笑出了声，冲着威利招了招手，让他到他们这桌来。
威利抿着唇，在巴迪不满的目光中，端着盘子坐到了跟方书昼之间仅隔了一个椅子的位置上。
巴迪猛地放下手中的小刀，磕在盘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威利吓了一跳，眼睛快速眨了眨，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巴迪。”方书昼看了气鼓鼓的矮人一眼，没忍住笑了一声，“慢些吃饭，小心噎到。”
巴迪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又把刀子拿了起来，也不再一块一块切肉，而是一下子把刀扎了进去，举起来整块往嘴里送。
果不其然，他成功把自己噎到了。
看着巴迪面目狰狞地猛锤胸口，方书昼叹了口气，站起来去给他盛汤喝。
因为怕巴迪难受，方书昼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等他端着汤碗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巴迪板着脸跟威利说话。
“你这两天干嘛总是跟着我们？是不是想要抢走方最好朋友的位置，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跟方第一好的人永远都是我……”
没等他狠话放完，正对着方书昼的威利突然抬起手，冲着他这边挥了挥：“你回来了。”
巴迪：“……”
他顿了一下，又装出难受的样子，用劲儿拍拍胸口，随后才扭过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方书昼都不想点评他这拙劣的演技，把汤碗递给他，顺手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还好得挺快，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两副面孔呢？”
巴迪嘿嘿地笑，看出方书昼没有真的生气，立马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笑嘻嘻道：“我就知道方对我最好了！”
不过巴迪也不是完全在演戏，他一开始确实是噎到了，不过在方书昼离开之后很快就又好了，不然以巴迪的脑子，估计一辈子也想不出这种支开人的办法。
方书昼回到座位上，视线又转向威利，微微抬起下巴问道：“说吧，你这两天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
威利抿了抿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方书昼把手撑在下巴上看着他：“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威利，你都不应该再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后了。”
他想起自己最近无意间听到的那些传闻，微微叹了口气。
几乎是所有知道威利的人，对他的评价无非都是认真、努力、刻苦……
方书昼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威利时，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手里还拿着一本《魔法史纲要》来回翻开。
在这个人均大小贵族的学院里，拥有魔法天赋的平民可以说是非常稀少的。
倒不是说只有贵族才能成为魔法师，但是比起一般人来说，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会更加容易成功，也就更容易获得特权。
也许威利以后也会因为他的魔法天赋而获封爵位，但是现在，他仍旧仅仅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罢了。
威利张了张嘴，小声反驳：“可我不觉得我这是在浪费时间。”
方书昼“嗯”了一声，说话丝毫不给人留情面：“可这种行为严重打扰到了我的生活，我认为比起跟在我们身后，跟你的朋友待在一起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威利这下闭上了嘴，抬头看了巴迪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可我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啊。”
这句话在他嘴里滚了一圈，方书昼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也没什么细细了解的兴趣，看巴迪吃完了，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再见，威利。”临走前，方书昼想起听其他人说过的，威利飞行术很不错的事，又补了一句，“希望过些日子能在飞行术大赛上见到你。”
巴迪的眼圈在过了这么些天后已经完全好了，他走在方书昼旁边，就连头都抬得比前些天高了很多。
两人往宿舍走的路上，巴迪突然问：“方，你现在还想着美人鱼的事吗？”
方书昼点点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巴迪道：“明天下午有一节生物课，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卡洛琳老师的看法。”
“生物课？”
巴迪点点头，兴奋道：“对，虽然美人鱼的事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但是龙的事卡洛琳老师肯定知道！”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巴迪越说越兴奋，一把推开了宿舍的大门，继续道：“你不是前些天才说了想见到龙吗？卡洛琳老师肯定见过！”
方书昼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宿舍里传来霍恩的声音：“我之前不就跟你们说过，龙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生物。”
“但是卡洛琳老师肯定见过吧。”巴迪大声反驳霍恩的话，那样子简直像是他自己也见过似的。
这话霍恩没法反驳，他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也就没看见方书昼若有所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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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课的上课地点在学校后面的森林外围，一眼望过去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一声长吟从天上传来，方书昼觉得周围的的光暗下去了一点，他抬起头，只能看见一只双头的生物逆着日光飞在空中，正好挡住了他们头顶的太阳。
周围的学生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件事，只有方书昼拍了拍巴迪的肩膀，问道：“那是什么？”
巴迪擦擦嘴，抬头看了一眼：“哦，是卡洛琳老师的双头飞龙。”
方书昼一听见“龙”这个字，立马来了兴趣，目光一只追随着那庞然大物，直到它落在远处的空地上，方书昼这才看清了骑在龙背上的人。
卡洛琳一头亚麻色短发，一边飘散着，一边被编成了几根辫子垂在耳边。
她动作利落地从龙背上跳下来，露出古铜色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双头飞龙这种生物，顾名思义，有两个脑袋。
此时这两个脑袋争先恐后地低下来，使劲儿往卡洛琳身边凑，卡洛琳也顺着它们的意，一手摸着一个大脑袋，嘴上夸奖着：“很好，做的非常好。”
方书昼看着那身形巨大的双头龙，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感叹道：“原来这就是西方的龙吗？”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霍恩语气带着点不屑：“你觉得这就是龙？龙族可不是这种没有脑子的低等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