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情莫名的失落,江雀破天荒的在晚上郗景送饭过来的时候没有动上几口。
其实他是饿的,但是眼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居然让他提不起一点食欲,江雀的第六感告诉他,即使他勉强自己吃下去,也不会获得饱腹感。
所以他只是尝了几口就没兴趣了,继续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直到深夜也没有产生任何困意。
“沈踏枝……”
他轻声喃喃。
没有沈踏枝,他睡不着了。
夜好漫长啊。
监控室内,一众调查员面面相觑。
段雅素双手环胸抱臂,指着在沙发上蜷缩着轻声喊着“沈踏枝”的名字的江雀,道:“看,他确实是喜欢沈踏枝的,这一点无可置疑。”
和沈踏枝的助理开了一下午的会议,匆匆赶来刚想交代调查员们准备配合祁山天师行动的科长目瞪口呆:
“啊?他们不是家人吗?”
段雅素看了一眼这位年过半百就已经开始秃顶的科长,耐心地给他老人家解释道:
“吴科长,伴侣也是家人的一种。”
郗景站在一旁,看着科长露出了和自己当时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很是感同身受的同情,还不忘问道:
“所以科长,我们该怎么处理江雀?”
段雅素也紧接着道:“怎么看他都是人类,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放他出去,避免和沈先生闹得更僵。”
说起沈踏枝,吴科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找郗景和段雅素的正事,他的表情恢复了严肃,道:
“江雀应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上级也已经批准了他的特殊收容提案,监护人就是沈踏枝。明天你们给他安排一个全面的体检,然后把他和体检报告一起交给沈踏枝吧。”
“现在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暂时不要再在江雀身上花太多的时间了。”
更重要的事情?
郗景和段雅素面面相觑。
吴科长将自己从沈踏枝的秘书手中得到的资料复印件分发给他们,道:
“你们还记得六月十四号的台风、海底地震、火山喷发和极热干旱吗?”
段雅素边接过资料边道:“我记得,这是大概一周前的事情了吧?当时不是还有一个‘世界末日’的热搜吗?本来我们是准备出发去调查是不是又有新的收容物出现的,结果专家分析这一切都只是海底地震的连锁气象反应,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段雅素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资料的内容,又抬头去看神色不似作伪的吴科长:“末日是真的??”
“是真的。”吴科长认真地道,“你和郗景准备一下,今晚就必须带着你们的小组出发前往之前收容江雀的深渊,稍晚一点会有几个祁山天师来和你们一起行动。”
“至于江雀的后续观察,我会亲自找人跟进。”
不同于平静下掩藏着慌乱的异能调查科,江雀的这一夜过得很平静。
这短短的五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几乎是被沈踏枝推着匆匆地往前走的,因此有很多事情都来不及细想,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猜测出了沈踏枝的不对劲。
现在步伐难得慢了下来,沈踏枝也不在身边,为了打发漫长的夜,江雀破天荒的将自己遇到沈踏枝以来的所有记忆都翻出来重新回忆了一遍,试图去分析自己并不明白的复杂情感。
先是遇见……当时沈踏枝给他擦眼泪,他说那种表情是心疼,但是他为什么要心疼自己?当时的沈踏枝明明对自己一无所知。
后来是沈踏枝给他做饭。
沈踏枝做的东西和他在异能调查科的食堂吃到的饭菜不一样,他在异能调查科的食堂吃饭的时候感觉到的就是食物的味道以及“好吃”的感受,就像是自己与食物隔了一层无形的感情屏障。
但他吃沈踏枝的东西,是有满足的饱腹感的。
江雀其实说不太清这两者究竟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可以明显的察觉出沈踏枝与别人的不一样来。
沈踏枝似乎总是很了解他,无论是食物还是小说,带过来的一切都正正好好地踩在他的心坎上,江雀直到现在还忍不住走神了一下,在想后来落殇和江奕是不是应该在一起了。
“家人”。
江雀的脑中无端响起了今天负责载他的司机说的话。
那个司机说了一路的废话,他只记住了这一句“家人”,但还是不太理解。
沈踏枝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他的家人?他不是人类啊?难道之前他和沈踏枝认识吗?
如果认识的话,沈踏枝执意要带他走出深渊、对他不正常的了解等种种奇怪的地方似乎就说得通了。
但无论江雀怎么回忆,他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沈踏枝。
他只在被关进深渊时见过人类,但那群人中显然没有沈踏枝,江雀可以肯定,他是在捡那本小说的时候和沈踏枝第一次相遇的。
所以沈踏枝到底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了?如果早就认识的话,那又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呢?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其实江雀对自己的过往并不好奇,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沈踏枝,所以他才想要刨根究底。
他想亲自去剥开沈踏枝身上的层层谜团。
等再见到沈踏枝的时候好好问问他吧。
江雀如此想到。
“咚咚。”
房门被敲响,江雀一惊,才发现窗外已经晨光熹微。
他跳下沙发,拿起茶几上的墨镜带上,这才走到门边去学着郗景教他地样子打开房门。
出乎意料的,来找他的居然不是郗景,而是一个圆脸的微胖女人。
女人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对着他温温柔柔的打招呼:“你好,你是江雀是吧?我是郗景组长的组员杜露露,组长今天出任务去了,由我来带你去进行身体检查。”
“身体检查?不是说测试吗?”江雀疑惑。
杜露露笑容不变:“你已经通过测试啦,只要体检完就可以让沈先生把你接走了。”
江雀不明所以,但是跟着杜露露往门外走去。
他的触手又被狭窄的门框给勾了一下,江雀差点被挂的一个没站稳。
他收起触手抱在怀里,顺口问道:“体检的话,也会检查我的触手吗?”
“是的。”杜露露温和道,“沈先生特意交代过,说你很在乎自己的触手,要求我们必须检查你的触手的健康情况。”
“这样啊。”能得知自己触手的具体情况,江雀又开心了,他真心实意地道谢道,“你们真是好人。”
不仅没有让他测试,还给他检查触手,沈踏枝果然没骗他,这就只是轻松的走个过场而已。
他跟着杜露露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了电梯旁,这才意识到异能调查科的规模或许不止有这一层。
杜露露见他盯着电梯,解释道:“这一层是临时收容一些不那么危险的收容物的,我们要去楼上有器材的地方体检。”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江雀突然问道。
真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问的,偏偏杜露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恰到好处地解释了他所有疑惑的地方。
幼师专业出身的杜露露也不明所以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对你说,所以就说了。”
说起来,她总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回到了当幼儿园老师的时候,难道是错觉吗?
“叮——”
电梯抵达,江雀进入了上一层。
这一层显然比他昨晚所在的地方热闹许多,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在见到他后也只是进行了短暂的停留,而后继续进行自己手头的工作。
杜露露带着江雀穿过人流,走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打开灯后关上门,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帮你检查,所以你可以放松一点。”
当然,监控背后的人都不作数。
“放松一点?”江雀垂下自己的触手,“是这样吗?”
“噗……”杜露露被他逗笑了,“我是说表情、表情,你一直冷着脸,看上去很不开心哦。”
江雀疑惑,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见他没有回答,杜露露也不觉得尴尬,熟练地打开检测仪器,对江雀道:“好了,你直接躺到那边的床上吧,等检查完你就可以出去啦。”
半个小时后。
江雀看着拿着检查表脸色爆红的杜露露,疑惑道:“怎么了吗?”
这个人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杜露露的手都在颤抖,她颤颤巍巍道:“没怎么……你很健康,只是有一点营养不良,嗯,骨头还没有完全发育,还可以继续长高,你的触手……”
她顿住了,半天才缓缓道:“你的触手也很健康……”
江雀问:“那你为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杜露露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快速道:“不仅如此,你的其中一根触手还有一套完整的生.殖系统,根据我们以往收容的触手类收容物总结出的经验,那根触手应该会有成熟期,在成熟期内会忍不住的求偶,并且会排卵,将卵推入合适的温床孵化……”
江雀呆住了。
杜露露也在内心深处无声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限制级内容啊!!为什么要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这么羞耻的东西!
她的能力是天生亲和力!不是天生没有羞耻心啊啊啊啊啊!!!
“孵化……”江雀无意识地重复。
他抬起自己的所有触手,展示给杜露露看,同时真诚地发问:“所以是哪根触手呢?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触手可以生小触手?”
杜露露的脸红的快要冒烟了,她颤抖着快速指了一下其中一根触手,哆哆嗦嗦地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也没有触手系收容物在温床里的卵的孵化具体情况的资料……”
江雀顺着杜露露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触手,也顿住了。
这是最喜欢和沈踏枝贴贴的那根最粗的触手,也是……沈踏枝亲过的那根。
他迷茫地问杜露露:“所以,如果有人类亲了我这根触手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和我生小触手的意思吗?”
杜露露彻底宕机。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听江雀和沈踏枝都做过什么奇怪的play啊啊啊啊!!
.
异能调查科的大厅内。
沈踏枝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这无疑是个很失礼的举动,但向来举止完美的他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紧张。
江雀快要出来了,他该怎么对江雀解释?江雀还会愿意信他吗?
如果不愿意的话……
沈踏枝的眸色有一刻变得暗沉了下来,但随后又恢复了紧张。
铁血手段的沈氏家主甚至都不敢去想对江雀用强硬的手段,他除了诚恳的道歉解释别无他法。
“叮——”
就在这时,电梯开门的声音响起,沈踏枝不知第多少次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
本以为又是一次无用功,但在看见熟悉的黑眸的那一刻,沈踏枝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江雀跟着一个脸颊通红的圆脸女调查员走出来电梯,在和他对上视线后一下子笑了起来,像是只开心的小雀鸟一样,蹦蹦跳跳地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踏枝,你来接我啦。”
重新回到熟悉温暖的怀抱,江雀很开心,他用自己的八根触手将沈踏枝牢牢包裹住,想着自己再也不要和沈踏枝分开了。
他对上对方震惊错愕的眼神,顿了一下。
又是这种好像被欺负了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沈踏枝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又被异能调查科欺负了?
江雀抬手,很是顺从本心地去摸摸沈踏枝的眼角,在看见对方瑟缩但又不敢躲开的动作后,更是忍不住想:
为什么他会觉得沈踏枝这样可怜的眼神很好看啊?就像是什么湿漉漉的动物一样。
在众人或是震惊或是疑惑的目光下,昨天在异能调查科里始终淡漠尖锐的少年轻笑着,摸着人人惧怕的沈踏枝的眼角,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喃:
“好可怜的眼神。”
“沈踏枝——哥哥,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你带我回家,我们慢慢说。”
他说话时,熟练地用触手缠住了沈踏枝的身体,成功地听到了对方更可怜的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