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不是都准备和沈踏枝生生生生那个什么了吗?”杜露露震惊到有点结巴了。
“你们今晚不是还要一起睡吗?你居然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睡在一起和喜欢有什么关系?”江雀很疑惑,”我和沈踏枝每天都睡在一起啊?”
从他在深渊里遇到沈踏枝开始,江雀不明白杜露露为什么要对这种平常的事情表现的这么震惊。
别说是单纯的睡觉了,人类那种不单纯的睡觉不是也经常发生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杜露露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的“睡觉”和江雀口中的“睡觉”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她试探着问:
“你现在和沈先生……到哪一步了?”
他们俩不会连亲都没亲过吧?!?
“哪一步?”江雀疑惑,“是说学习吗?今天我学会做糖醋排骨了,明天我还想跟沈踏枝学烤小饼干。”
杜露露:……
好了,基本可以肯定了,他们俩就是连亲都没有亲过。
想到先前在异能调查科极具侵略性的用触手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沈踏枝掠走的少年,还有组长口中描述的江雀在深夜也在沙发上小声叫着沈踏枝的名字的行为,再加上之前不小心撞破的那些暧昧的举动和沈踏枝身上可疑的痕迹……
杜露露头一次对自己的恋爱观产生了怀疑。
她有点崩溃地问:“难道在你的眼里,之前你对沈先生做的那些事都只是普通的日常行为吗?”
“不是啊。”江雀又想起了沈踏枝之前对他说的那些假设,忍不住皱起了眉,“我只对沈踏枝这样,我的触手喜欢他,所以才会愿意缠着他的,我才不会碰别的人类。”
他再次将话题引回了最初的问题:“所以‘喜欢’到底都有什么区别?你可以给我解释吗?”
“喜欢的区别……”杜露露卡壳了。
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江雀解释这个过于抽象的概念,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坑坑巴巴地道:
“喜欢按照程度分为很多种的,比如我对段雅素组长,就是尊重和憧憬的喜欢,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像她一样独当一面,而我对郗景组长则是那种对偶像的喜欢,把他当作我的偶像的那种喜欢……所以真要说的话,我对郗景组长的喜欢程度会更深一点。”
“哦。”江雀似懂非懂,他努力地辨别着杜露露说的两种“喜欢”,问道,“那我对沈踏枝的喜欢呢?这算你说的哪种喜欢?”
“算……应该都不算吧?”迄今为止恋爱经验为零的杜露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文盲地比划,“你都这样对沈先生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更亲密的关系。”
杜露露说着说着一下子悟了:“对,你对他的喜欢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爱人——你知道吗?就是对自己的伴侣的喜欢,这种喜欢的程度是很深很深的,在人类之中还有一个词
”
伴侣?爱??”江雀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没错。”杜露露一拍手,“像是生小触手、一起睡觉这些事情,都是人类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皱着眉的江雀打断了杜露露的话:“伴侣是什么?”
“伴侣就是……要相伴一生的人,你这一辈子都会和他在一起,你们会互相爱着,以后也不会有别人。”杜露露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江雀道。
看来正常的人类世界的“伴侣”和他一直以来理解的也有差异,他见到的大都是反目成仇、家暴的亦或者是冷漠地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从来不知道原来“伴侣”会是这个意思。
被江雀的一堆刁钻的“为什么”问出了一身汗的杜露露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所以你和沈先生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一直以为这俩人走的是跨越种族的旷世绝恋亦,或者是来自非人类的极致狂爱剧本,结果现在江雀告诉她其实他和沈踏枝是还在暧昧期的纯爱。
谁家好人的纯爱是在暧昧期威胁对方给自己怀卵啊!!
“我和沈踏枝……”江雀思考了一下,根据杜露露刚才的话判断道,“我们应该是伴侣?我不知道。”
“沈踏枝说过以后会一直陪着我,也答应了要给我生小触手,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我的,也不知道我算不算爱他。”
江雀说着再次诚恳地看向了杜露露:“你觉得这样子的话,我们是算伴侣的那种喜欢吗?”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已经到了上/床的地步了也不算是爱吗?
杜露露被江雀口中的“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的复杂关系搞晕了,她也没有恋爱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生怕自己的乱解释给江雀带来误会,只能挑着最不出错的话来说:
“我也不知道你们算不算,‘爱’是一个很私人的事情,这种事别人说了你也不明白,只能自己去体会。”
“又是自己去体会……你怎么和沈踏枝一样啊。”江雀嘀咕着。
不过他也能看出来杜露露是确实已经掏空了所有关于“伴侣”的知识储备来和他解释了,没有过多为难已经黔驴技穷的杜露露,直接道:
“算了,不用你继续解释了,我之后再慢慢想一想,我先告诉你郗景为什么会去西北吧。”
刚才还生无可恋的杜露露一下子坐直了:“您请说。”
江雀看向一扫疲惫,突然正襟危坐起来的杜露露,轻笑了一下,开口道:
“这件事情还要从我在深渊里的时候说起……”
他省略了自己都还没弄太懂的“前世”相关的事情,把自己为什么会在深渊,在深渊中做的事情,和后来带他出来的沈踏枝与祁山天师都对杜露露说了一遍,最后道:
“郗景应该是和段雅素一起回到深渊,寻找解决世界末日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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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接受了大量像是一样过于魔幻的信息,杜露露反应慢了半拍地重复道:“……世界末日?”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依然在“刷啦啦”往下落的暴雨,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个世界居然真的要末日了?”
“是的。”江雀点点头。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嘴有点干,于是捻起了果盘里剩下的提子,一口一个地吃着,对着对面尚且处于恍惚状态下的杜露露道: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内容,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沈踏枝和你们异能调查科的科长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但是沈踏枝不怎么愿意和我提起这件事。”
他说着,想起了今天在车内沈踏枝难过的表情和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微微颤抖的手,叹了口气:
“他好像总是担心我在深渊里死掉,只要我一提起相关的事就反应很大。”
“他的担心是应该的。”杜露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的神色,“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你一跟我说,我也很担心组长他们在深渊里死掉。”
她本以为这只是往常一样的普通任务,顶多就是收容物可能稍微强了些,所以才让异能调查科最精锐的两个行动小组全员出动。
结果谁知道这次的任务居然是阻止末日啊?这可是世界末日,关系到了全世界的事情,为什么要归他们一个小小的异能调查科管?!?
……好吧,除了他们异能调查科,好像是没有什么专业对口的部门来管这件事了。
江雀看着变得忧心忡忡的杜露露,补充了一句:“我们之间这算是互相交流,等价交换,你不要把我问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说郗景的事情是我告诉你的。”
杜露露皱着一张圆脸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嘴碎的人,更何况江雀问她的居然是这种情感咨询问题,异能调查科里就没几l个人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感情感兴趣,唯一有可能听听的段雅素组长也和郗景组长一起失联了。
这一番谈话结束,距离原定的下课时间也差不了几l分钟了,杜露露一脸忧色地关掉了视频,看上去今天一整晚可能都睡不着了。
江雀没有第一时间去客厅找沈踏枝,而是一个人在小书房里坐了一会。
“伴侣……”他自言自语道。
杜露露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伴侣就是相伴一生的两个人。
江雀不知道自己和沈踏枝算不算伴侣,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出意外,他是想要就这样和沈踏枝生活一辈子的。
不过他不知道沈踏枝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出去问问沈踏枝就行了。
江雀想到这里,端起已经吃完的果盘出了小书房,刚出门就看到了正在沙发上坐着办公的沈踏枝。
平时沈踏枝都是在自己的书房工作的,但只要是他上课的时候,沈踏枝的工作地点就会转移到客厅。
因为两个书房
的隔音都很好_[,所以会特意在从小书房出来后一眼就能看到的客厅等他。
江雀先是把盘子送进的洗碗机,然后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凑到沈踏枝身边,小触手也随即缠上了阔别已久的温暖身体:
“哥哥,我下课啦,你工作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睡觉?”
沈踏枝早在他走出书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保存文件准备关电脑了,闻言侧头笑道:“差不多结束了,你困了吗?”
这会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江雀确实困了,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于是摇了摇头:“不是很困,但是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沈踏枝把电脑合上放到了茶几l上,正站起身来准备带着江雀上楼睡觉。
江雀保持着用触手黏糊糊地缠着沈踏枝的动作不变,也跟着站起来,道:“就是一起睡觉的事情,网上说一起睡觉是伴侣之间该做的事情。”
“哥哥,那我们每天都一起睡觉的话,算是伴侣吗?”
沈踏枝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的耳根渐渐红了,没敢回头:“那个睡觉和我们的睡觉不是一个意思……”
“为什么不是一个意思?”江雀问,“你不是都答应给我孵卵的吗?这和人类的做暧不算是一个意……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踏枝捂住了嘴。
沈踏枝耳根的红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捂着他的嘴的手都在颤抖:“你在网上都看了什么?”
江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伴侣的事是杜露露告诉他的,人类的做暧和孵卵是他本来就知道的,但是他当然不能跟沈踏枝说实话,只能把错误推给无辜的互联网:
“是在网上看到的啊。”
沈踏枝想起了今天自己在江雀的手机上看到的黄色小广告,显然是把江雀的话和盗版网站的小广告给对上了,脸上更红了。
“你还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想到了网站上的动图广告的原因,他现在甚至都觉得自己被江雀的触手缠着的地方烫的吓人。
“我还看到了——”江雀故作思考,很是坏心眼地看着沈踏枝紧张的神情,一直到欣赏够了才继续道,“我还看到网上说,伴侣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这两个人要互相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可以称之为‘爱’的喜欢。”
他又问了一遍:“所以,哥哥,你算是我的伴侣吗?”
沈踏枝的视线开始飘忽,江雀毫不怀疑,若是现在再给沈踏枝一次重来的机会,对方一定会在最开始就直接打断这个话题逃走。
但是他已经主动出击了,当然不会给沈踏枝逃走的机会。无论是缠在沈踏枝腰间的触手还是他的拉着沈踏枝的手,都默默地加了点力气。
“我……”
沈踏枝说到一半哑了声。
和江雀靠得太近了,现在的他几l乎是贴着江雀的,
,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江雀牢牢禁锢住了10,根本退不了半步。
一根触手卷到了他的脖子上,迫使他抬头去和江雀对视。
漂亮的少年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似乎只是在向他求证自己学到的新知识:“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还要给我生小触手,所以我们是伴侣,对吗?”
沈踏枝因为江雀“生小触手”的话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某种凶兽的陷阱。
“算……是的。”他艰难地克服自己内心的狂跳与羞耻说出声来。
江雀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抱着沈踏枝的触手也一下子收紧,似乎当场就能将年长者吞噬干净般的机动岗。
但还没等他开心地抱住沈踏枝,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雀雀,我是很喜欢你的,但是你真的知道爱是什么吗?”
江雀顿住了,他刚想照搬杜露露的话来说自己知道,就被沈踏枝的下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情感是要你自己去体会的,在网络上看到的别人的解释不能算是你知道。”
江雀愣住了。
杜露露告诉他的居然不算吗?
他的怔神给了沈踏枝宝贵的缓冲时间,刚才被江雀的直球打得猝不及防的年长者慢慢平静了下来,开始抓住他先前话里的漏铜慢条斯理地反问:
“是你说的,伴侣是要相互喜欢,相伴一生的,那你对我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呢?你可以弄清楚吗?”
江雀抓着沈踏枝不放的手松开了。
沈踏枝继续问:“你知道什么样的喜欢是爱吗?”
江雀缠在沈踏枝腰上的触手也松开了。
沈踏枝叹了口气,最后问道:“你说想要我给你孵卵,但是雀雀,你的触手都还没有到成熟期,甚至还没有排出卵来,我怎么给你孵?”
江雀彻底放开了沈踏枝。
见江雀这幅模样,沈踏枝就知道对方是完全没有弄清楚,只是不知道从网上谁那看了点“恋爱经”就来和他说了。
他耐心地温声讲道理:“雀雀,在你自己弄明白之前,我做下什么承诺对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不希望你以后因为自己在懵懂的时候做下的决定后悔,所以这件事我们就先说到这里,到此为止,好吗?”
江雀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杜露露的解释就够用了,结果还是被沈踏枝一连三个问题给问懵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闷着声点头同意,连上楼都差点忘记了,最后还是被沈踏枝牵上楼的。
喜欢真的好难懂啊。
江雀失落地垂眸,有气无力地刷牙洗漱。
在洗漱完毕走到床边,看见已经恢复平静地沈踏枝时,无言地挫败感顿时从心中升起。
他提起伴侣的话题,一想要向沈踏枝证明自己明白“喜欢”的定义了,一则是想要顺带确认沈踏枝是不是也想和自己相伴一生,但是很明显,两个目的都没有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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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踏枝回答了,但是也没完全回答,说的话都云里雾里的让他听不太懂。
江雀想着想着就有点委屈了,从他遇到沈踏枝开始这么久,沈踏枝什么都和他说,但偏偏不告诉他喜欢究竟是什么,只让他自己去想。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来,都去求助杜露露了也想不明白。
“雀雀?”沈踏枝看着站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的江雀,出声问道,“不是要睡觉了吗?”
沈踏枝穿着和他一样的睡衣,在床的另一边安静地坐着,和在外淡然凌厉的他不一样,此时的沈踏枝在床头特意调暗了的昏黄的灯光下很是温柔。
是只给他的例外的温柔,沈踏枝对他总是很心软很纵容。
江雀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再尝试一下。
他抿了抿唇,偷偷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触手,吃痛地落下了泪来——上次掐手臂实在是太明显了,他足足吃了两天的药痕迹才消失,黑色的触手受伤的话就看不太出来了。
“雀雀?”
沈踏枝没有得到回应,正抬头想继续问怎么回事,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穿着睡衣的江雀站在床边,失落地低着头,黑眸中氤氲着雾气,而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已经有了泪痕,小巧的下巴上正垂着一滴泪珠,身后的触手也委屈地缩了起来。
又哭了。
沈踏枝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江雀拉到了床上坐下,以将对方抱进自己的怀里,一边用拇指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一边哄着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雀的眼泪一下子掉的更多了。
他抱住沈踏枝的手,将沈踏枝的手牵到自己的胸口,哽咽着道:“不舒服……心脏不舒服。”
沈踏枝闻言立刻严阵以待地问:“具体是怎么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找异能调查科的人来……”
江雀抱住了他,但触手还是瑟缩着,看上去是真的疼得狠了,他喘了一口气,小声道:“心口很痛,好难过,沈踏枝,我好难过。”
他保持着相拥且将头埋在沈踏枝的怀里的动作,声音发闷:“从遇到你开始你就让我自己去想喜欢是什么意思,网上说喜欢的人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我也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
“但是你说我不懂喜欢,我确实不懂,我查了资料、问了别人也还是不懂,我自己也想不出来。”
“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子想要和你一直一起生活、想让你帮我生小触手,以后都一直在一起的感情算不算是喜欢?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伴侣?”
沈踏枝慌慌张张地从床头抽纸,想要给江雀擦掉眼泪,但江雀的眼泪越掉越多,最后已经开始一边哭一边打嗝了。
他抓着沈踏枝的衣领,眼圈儿红红的,撒着娇耍赖:
“我想不出来,你不要总是让我自己想了,沈踏枝、哥哥,你教教我,你像平常那样教教我。”
“我学的很快的,只要你教我,我就能学会什么是喜欢了。”!
山川千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