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a市约定好会面的酒店楼下,简汀先没有下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位置。
只有一位啤酒肚高高胀起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脖子上、手上都带着好几串大金链子,正神色有点不耐烦地在东张西望。
妥妥一个暴发户形象。
上一次是张秘来这里与那位陈总商谈,简汀视线转向张秘,张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是他。”
“就他一个人在这等我们?”明扬一语中的,讽刺道:“看来是打算随便用话敷衍一下我们了。”
“别急,他不要紧。”简汀示意明扬先给他整理身上的着装,没在意对方状似无意的触碰。
当初选择陈强的原因朴实无华,就是对方有钱又无脑,容易被带着走,正好能补上简汀的公司现在最欠缺的一点——资金。
凡事都有两面性,陈强这种性格注定是个墙头草。
简汀没那么在意对方的毁约,这同样在他的预估中。
他在意的是,陈强没给出任何理由,那使陈强变动心意的另一方,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片刻间,简汀已经在张秘的开门中下了车,他的步伐稳健,鞋跟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容不迫地来到陈强的面前。
陈强眼瞧着那人迎着光向他走过来,混沌无神的双眼微微瞪大——
简汀的年岁并不大,仅是因为自身的成长与经历,才让他在这般年纪,周身已经有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但毕竟涉世不多,眉眼间仍然透着一点少年人的青涩,与自身冷淡疏离的气质矛盾的结合起来,很难让人移开眼睛。
“陈总。”简汀并不矫情,从容地率先伸出了手,一举一动间似乎并未对陈强毁约有任何情绪。
张秘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忘了提醒简汀,陈强是个不折不扣的——
“你就是简总啊,快跟我进来。”陈强死死握住简汀的手,双眼放光地看着他,拉着简汀就要往酒店里走。
——色胚。
简汀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跟在离陈强不远不近的位置一起往内走去,张秘和明扬也想跟上,没想到陈强从包里拿出两张邀请函,殷勤地递给了简汀一份。
“不好意思啊。”陈强舔了舔他那颗金牙,咧着嘴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没准备你们的份。”
什么不知道,明明来之前就说过。
张秘担心简汀的安危,板起脸还想争论,简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
后面的明扬看了眼门口的牌子,心中有了办法。
*
拉开门,身娇体软的身体就扑向了陈强,那男人还媚眼如丝的勾引着默默退到陈强身后不远处的简汀,捏着嗓子道:“我等了你好久了,陈总……”
陈强伸手捏了下那男人轻薄纱衣下面的腰,意识到简汀还在旁边,从包里随便拿出一沓钱,又道:“自己去玩,晚点我再来找你,顺便去拿两杯酒。”
那男人接过来亲吻了一下钱,连连应下,自以为明白了陈强的意思,临走前还想摸一把简汀,简汀微微一挪躲过去了。
“来来来!先坐!”陈强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刚才那个男人飘飘然端来两杯酒。
简汀没有推辞,坐在了他的旁边,只是稍微离远了一点,开口道:“陈总,关于……”
“等等等等,聊这些都没意思。”陈强把其中一杯酒递给他,手揽上他的肩膀,坏笑着道:“我们晚上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聊,你想聊什么我都陪你啊……”
见这杯底还在冒奇怪的气泡,简汀眼色暗了暗,他作势抿了一下杯壁,顺着陈强揽他的力度,将剩余的酒悉数灌进了陈强的嘴里。
“酒要一起喝才好,是不是陈总?”
一口一个陈总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简汀白皙的手腕在他眼前来回晃,哄得他没抵触的全喝了下去。
“咚咚咚。”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陈强愤怒地站起身拉开门,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打扰他的好事,“谁啊?活腻歪了!不不不,杨杨杨杨家主……”
简汀心中微微一跳,杨家主杨琏这个名字在本市可能比不上顾氏,但在a市可谓是如雷贯耳。
a市所能看见的酒店餐饮行业,不说百分之百,起码百分之八十都在杨琏的把控之下。
——三十二岁的活阎王。
虽然只是抿了杯壁的些许酒,可他眼角已经不自觉湿润,配上这副漂亮的容貌,抬眼看向杨琏的目光在外人看来格外引人遐想。
杨琏接收到简汀的目光,微微皱眉:“先查,你跟我来。”
陈强颤抖着大腿就想跟着走,发现杨琏的眼神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的简汀。
简汀跟着他来到顶楼的房间,在这里一眼几乎能囊括整个a市的景色,入目基本都和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关。
杨琏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只是稍微有点褶皱的袖口,长年累月积攒的上位者的气势不需要刻意就足够给人压力。
“坐。”杨琏微微颔首。
在这种骇人的压迫力下,简汀并不慌张,从容不迫地坐在杨琏的对面,等待着杨琏开口。
“捷径谁都想走,你还年轻,不要误入歧途,要坚守住本心。”
简汀:?什么玩意
“杨家主,您误会了。”简汀试图解释前因后果。
杨琏蹙起眉头,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辈,嗓音沉下去:“一会你就知道,你想走的这条捷径,最后是不是会毁了你。”
他不爱说教,年龄见长后雷厉风行又更重几分。
“查过了,两杯酒都被下了药,不过其中一杯是用来‘振奋’的。”杨琏的下属得到允许后进了门,把查到的内容一五一十汇报出来。
简汀略一想就想出了关窍,陈强方才一点不在意的喝下他的酒,想必是那个穿纱衣的男人经常帮陈强做这些事,下意识以为这次陈强的要求和从前一样,没想到弄巧成拙……
不过“振奋”的那杯,可能是因为陈强确实不行,所以那男人自作主张吧。
杨琏抿起嘴角,吩咐:“把陈强带上来。”
陈强一进来就开始大喊:“是刚刚那个贱人!是他擅作主张!我只是想让他给我上两杯正常的酒!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杨家主!”
“你怎么看?”杨琏看向简汀似笑非笑地问道。
简汀知道杨琏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只是给了他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在对方的地盘上还是先顺着对方来比较好。
“报警处理。”
“很好。”杨琏点了点头,和下属说道:“去吧,按这位先生说的做。”
房间里就剩下简汀、杨琏和他的秘书。
“这次是有位明先生打电话来举报了陈强的行为,我恰好在顶楼办公。”杨琏示意简汀来他面前,反问:“如果我来晚一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简汀有点听不清楚杨琏一张一合的嘴里在说什么,本就湿润的眼尾泛上红晕,热意从心中一路灼烧到他的全身,张开嘴想说话却溢出一声不可控的喘.息。
“你喝那杯酒了?”杨琏站起身,眼神锐利,已经开始发散到这一连环的事情是不是对自己做的一场局。
探听到他在顶楼,举报引他前往,刻意让他怜惜,最后把人送到自己怀里。
简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下意识抓住眼前的事物,腿也逐渐站立不住,身体一软竟然是直直倒了下去。
没有落在地上,落在了充满古檀味道的怀里。
这怀抱一点也不柔软,和面前这个人一样死板刚硬。
杨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接住了,哪怕他已经想到这可能是针对他的陷阱,可他竟然无法接受面前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落入尘埃。
一开始的说教,当真没有私心吗?
茉莉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简汀小时候性格就像应季的草莓,外甜内也甜,如今虽然外面上了层冰冷的外壳,可一喝酒,立马就会原形毕露,流淌出其中甜蜜的内芯。
简汀左拽拽,右拽拽,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各方面都很危险的男人托在怀里,只觉得哪里都不合他的心意,撅撅嘴道:“你好严厉,也好无趣啊……怎么哪里都这么冷硬啊……”
没有得到指令的秘书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简汀把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杨琏的衣服一点点全部拽乱。
杨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没有被人这么挑衅过,偏偏简汀紧贴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柔软非常,让他根本没办法狠下心实行强硬手段。
如果这是陷阱,就算这是陷阱……
简汀眯着眼睛还在杨琏怀里耍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起来,下意识抱住杨琏的脖颈,蹭在杨琏耳边道:“我害怕,太高了……”
“我看你没什么怕的。”杨琏手臂上脉络清晰的青筋微微暴起,单手托着简汀,另一只手捏住简汀的双颊板过来看他,果然撞进一双狡黠的眼睛,哪里有一点惧怕。
“你好聪明啊——”简汀拖长了语调,没有被人捏在手里的自觉,声音浸了蜜一样甜甜的,“你……不要单手托着我,我不舒服。”
“你去查监控,明天早上报给我。”
杨琏有限的失态今天已经尽数展现,他留下一句话给秘书,松开了捏着脸颊简汀的手,用双手抱着怀里这个无赖坐专属电梯下了楼。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