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双仓惶回到房间,没过多会儿就听见门口传来邢温书的敲门声。
“陛下,臣可以进来吗?”
谢安双已经调整好情绪,随口应声:“进。”
邢温书闻言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温和道:“陛下夜间饮酒,直接睡下明日起来怕是要头疼的,先喝些醒酒汤吧。”
谢安双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另一手拿着蘸了墨的毛笔在宣纸上随手涂画,似是完全没听到邢温书在说什么。
邢温书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将醒酒汤放到桌边,说:“臣晚些时候再来收碗,陛下记得趁热喝。那臣便先行告退了,陛下若是有需要喊臣便是,臣今夜会一直守候在陛下门前。”
说完,他施施然行过一礼,告退离开。
谢安双抬眸看向他的背影,轻抿唇,片刻后将毛笔往桌上一甩,直接起身回内室点安神香,宽衣上塌。
片刻后。
邢温书从屋外推门进来,就看见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醒酒汤完全没有被碰过,旁边的一杆毛笔浸着墨水,将宣纸一处染得乌黑。
谢安双真的没有喝醒酒汤,这令他有些意外。
他抬眸往内室的方向看去,见里边还亮着灯,轻手轻脚地走近,没多会儿就闻到了明显的安神香味道。
而谢安双正蜷缩在床榻一角,身上的被子散落一半,眉间轻蹙,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安神香最大的功效就是舒缓情绪,助人安眠,邢温书也闻得出谢安双用量绝对不小,可他却依然睡不安稳。
邢温书感知得出他情绪的变化,但不太清楚变化的原因。
许是他们秘密重重的小陛下又遇到什么新烦恼了罢。
邢温书无奈地笑笑,轻轻将滑落的被褥拉上,给谢安双盖好。
“唔……”
谢安双似是感知到动静,眉头皱得更深,不安分地动了动。
邢温书下意识将手轻轻贴在他额头上想安抚他,在感知到他额头温度时才想起自己的手是常年微凉的。
他连忙想将手收回来,却被谢安双在睡梦中无意识拉住。
不知是天生体质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安双的手心很热,轻轻拉着邢温书微凉的掌心,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在撒娇的小猫。
邢温书留心到他眉心变得平缓,似乎睡得比方才要舒服一些。
是因为他手心冰凉的温度么?
邢温书目光微讶,想起之前谢安双饮冰酒着木屐的事情,还有平日里总是穿得比较单薄。
莫非他们的小陛下是真的不怕冷?
邢温书眸间多出些思绪,待到回神时谢安双已经完全安稳地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轻轻将谢安双的手放回被褥中,站在床边借暖黄烛光看着他安然的模样。
其实谢安双生得是个美人胚子,倘若不是在这皇家中长大,或许他也会成长为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吧。
邢温书在心底暗叹口气,又将他脸颊前散落的一缕发丝拨到他脑后,这才起身离开,留下一室幽幽飘荡的安神香气息。
……
次日一早,谢安双难得在安神香燃尽后一小会儿才悠悠转醒,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昨夜他因为邢温书的事情心中烦闷,原本睡得还挺不安稳来着,不过后来好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过来,挺舒服的。
他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床榻,并没有在床上看到什么有可能是冰凉凉的东西。
……还是说只是错觉?
刚睡醒的谢安双脑袋还有点懵,干脆不再细想,趿着对木屐走出内室。
“陛下早。”
邢温书似乎早已等候在外室,这会儿刚好在桌上宣纸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回头笑着和他打个招呼。
好好睡过一觉的谢安双心情恢复了些,随口问:“邢爱卿这又是在画什么?”
邢温书谦虚道:“只是见到陛下遗落此处的墨迹,突发奇想的随手画画。”
谢安双正好已经凑到桌边,只见昨夜被他乱画了几道杠杠的地方被邢温书添上几笔,成了大片开满花的树林。而毛笔晕染的那块污渍也在邢温书的简单修饰下,变成了一座流觞曲水旁的假山。
流水与树林相接,连通的出口处似乎还有一个小人,看起来颇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谢安双挑眉夸赞一句:“孤真没想到,邢爱卿这画工也挺不错啊。”
“陛下过誉了。”邢温书回应,“只是舍姐精于书画,臣便跟着学了皮毛。”
某画朵小花都能四不像的小皇帝决定不和他继续说这个话题,简单洗漱后喊邢温书过来替他更衣梳头。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邢温书做这些事情来动作熟练了不少,一套下来十分流畅。
“好了。今日这次陛下可还满意?”
邢温书扣上发冠的扣子,在铜镜中笑吟吟地看着谢安双。
谢安双扬了扬下巴,说:“勉强给个满意吧。”
邢温书似乎也乐于接受这样的评价,开口回应:“臣的荣幸。”
接着他没再继续停留于这个话题,转而道:“臣已命膳房那边准备好早膳,现下温度正好,陛下可要先去用膳?”
心情好的谢安双食欲也好,起身准备去用膳,却在邢温书将早膳端上来的同时认出这和往常的不一样。
“……这是药膳?”
谢安双扬起眉梢,抬头看向邢温书。
邢温书温和解释道:“昨夜陛下没有喝醒酒汤,臣担心陛下就这么睡下今日起来会不舒服,便让膳房那边做了份药膳。不过看起来是臣多虑了。”
“嗯哼。”谢安双回了个鼻音,又继续道,“孤可记得孤同爱卿说过很多遍了,孤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邢温书笑着回答:“是臣忧虑过度了。不过既然膳房已经做好,陛下便当是偶尔换换口味罢。”
谢安双倒也不会嫌弃药膳不好吃,和平时一般当早膳吃完。之后便打发邢温书收拾东西。
邢温书乖顺应“是”,将碗筷都收拾好,准备端回给膳房的下人处理。
不过在走出谢安双房间之后,邢温书便收敛起眸中的温顺,看着已经空了的瓷碗,稍稍抿唇。
这碗药膳其实早就被放得有些微凉,根本就不是什么温度正好的状态。但是谢安双似乎完全没在意,甚至用膳期间吃得还挺开心。
在这样冷的天不觉得早膳微凉是异样的事情,这便可以说明谢安双的身体状况与常人不大一样,不过究竟不一样在何处,邢温书暂时还没有弄清楚。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深。
他们的小陛下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