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何彗脑子瞬间乱了,难道幻听和幻视是什么重生后遗症?
见何彗傻站着,林晓曼又问了一遍,“考虑换教练吗?”
何彗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教练就冲了过来,吹胡子瞪眼的,“你......你怎么当场挖墙脚呢?”
林晓曼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可是,我在问她意见诶。”
“你......”李教练气结。
林晓曼今年29岁,五种三周齐全,跳跃高飘远,滑行技术流畅。毕竟在她活跃的年代,打分制度还是古早的六分制,和现在截然不同。六分制是从构成、原创、用冰、风格和音乐表达从更宏观的角度去打分。*
林晓曼是在25岁退役的。之后,她便开始活跃在各国的冰演,是票房顶梁柱的存在。
何彗脑袋里快速回忆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尽管在离开花滑后,何彗很少去关注每年的比赛和选手,但大赛的印象总是在网络的碎片中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一些信息和画面终于碎片化地闪过大脑,拼凑出属于林晓曼大半的人生轨迹。
——林晓曼确实好像在她小学时期开启了教练生涯。可那时候林晓曼收徒的人不是她,故事的结局也不算好。
何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
“你应该认识我吧?”林晓曼抿嘴一笑,撩了下头发。
何彗点点头。滑花滑的谁不认识林晓曼啊,甚至冰场走廊还贴着她的海报呢。
林晓曼轻启红唇,从精致的斜挎包夹层中抽出一张票。
“这样,正好我下周六晚上有一场冰演,送你一张票吧。”林晓曼眨眨眼睛,如同下蛊一般,“你会来的,对吧?”
何彗下意识点头。
她接过门票,只见上面写着“c区第1排06座”。这可是绝佳的观赏位。
“对了,表演结束后,我会来找你。”
随即,林晓曼转身离去,披肩的黑色大波浪随风摇曳,风情万种。
何彗望着林晓曼的背影若有所思。
何彗回忆起上一世自己对林晓曼最后的印象,似乎只停留在发布会上,她低着头向所有人道歉的落寞。她明明是这么明艳嚣张的人......
这幅表情落在李教练的眼里,便成了心动。他着急地想要说点什么推销自己,可嘴唇翕动,却一句挽留也说不出来。毕竟他似乎只是个示范机器,连震惊圈内的五种三周都是何彗自己悟出来的。
何建木微笑,“李教练辛苦了。”
直到何建木领着何彗离开,李教练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裴教练,嘲讽道:“唉,有些人的徒弟很厉害又怎么样呢?也不知道下周还是不是你徒弟了。”
“哼,那我也算启蒙教练了,也比你强。”李教练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忐忑。
何彗就像是那无法抓住的沙子,从指缝里一点点溜走。
*
回家的汽车上,何建木终于主动谈起了何彗的职业规划。
“三周跳算是都拿下了吗?”
在何彗看来,自家“老谋深算”的总裁父亲,这是在明知故问。
“除了阿克塞尔三周没学会,成功率都不不算低。”何彗认真回答问题后,还贴心地解释了其中的含金量,“五种三周齐全算是职业花滑的入场券。”
“那我们彗彗真是太厉害了!”
何彗合理质疑,何建木这是故意不提职业的事,她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说服的时机。
“所以,我是不是以后能专业去滑冰了?”
“但你也说了,这只是入场券。”何建木打了下方向盘,沉着应对。
“那我要到什么程度,算是能走职业呢?”
“练体育很苦的。”
“我不怕吃苦。”
“你现在是很顺,但以后呢?运动员哪个会是常胜将军,哪个没有受过伤,甚至有些人的伤,是一辈子的后遗症。爸爸心疼你,所以才不愿意你去练职业。”
“那只要保护好自己,然后一直赢就好了,对吧?”
何建木被何彗的这句反问噎住。
何彗乘胜追击,“如果我输了,就回去继承家业,如何?”
何建木恰巧在红灯前踩下刹车,他深深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何彗,突然感觉有点儿不认识自家女儿。
这场父女过招,弥漫着商场谈判的硝烟味。短短三言两句的交锋,何彗拿下这一回合的胜利。
*
冰演日如约而至。
路雁风不放心八岁的女儿独自去看冰演,特地收了一张旁边的座位。至于何建木,他负责在家带娃。
这场冰演的主办方除了邀请退役的林晓曼之外,还邀请了几位现役的花滑运动员。除了在国内还未被熟知的冰舞,女单、男单、双人滑都有邀请,阵容可谓是星光熠熠。
冰演是在市立体育馆进行,彼时的体育馆没经过大赛的改造,能容纳两千人。
场地里正在试着灯光,扫冰车正在完成冰面最后的清理工作。
何彗环顾四周,看着后排和侧面台的空座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观众里大部分是来看林晓曼的,中间夹杂着一成的外国选手粉丝,剩下的大爷大妈则看上去像是拿着赠票过来的。
“看来花滑的商业化还很大的提升空间啊。”路雁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是啊,感觉很多观众还不了解。”
“我听你爸说了,你很坚持要走职业。但你也看到了,花滑不仅需要高昂的前期投入,可能在未来也很难保证足够的商业回报。这听上去,不是一桩合适的长期投资。”
何彗看出来了,路雁风是何建木派来的说客。如果她真的只是八岁的小朋友,她应该已经被父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反对说服。事实上,上辈子她确实就这样放弃了。
但何彗并不想浪费重来的机会。妹妹路星的出生让她更加确定,历史是可以被改变的。
“那是因为花滑缺少一个具有统治力的超级巨星,去带领整个行业在国内市场获得更多的观众。”
何彗也不管,此时自己的发言有多成熟得不像孩子。她迫切地想要说服所有人,想要追一次自己的梦。并且,她清楚地了解,自己父母有多难说服,她做好了长期拉扯的心理准备。
路雁风怔住。
“彗彗你想做这个超级巨星。”她用的是肯定句。
何彗点头,眸子里的坚定倾泻而出。
“我觉得,我可以。”
和父母交手的第二回合,何彗依然胜利。
*
不一会儿,观众席的灯光便熄灭了,只留下冰场上的几束灯光,营造出神秘而引人期待的氛围。
啪的一声,聚光灯下出现了身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林晓曼提着裙子登场。
场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不少冰迷喊着林晓曼的名字。
林晓曼要表演的曲目是《卡门》,一首无数冠军绕不开的名曲,也是她曾经在1998年长野冬奥会上夺冠的曲目。这首由法国作曲家比才创作的歌剧,讲述了美艳、热情、率真的吉普赛女郎的爱情故事。
在何彗看来,林晓曼和曲子的适配度是百分之百。
冰演的曲目构成和赛场上的短节目、长节目不太一样,炫技和艺术表现成为了选手们更注重的方向。在这里,他们的心理包袱更少,也更愿意大着胆子尝试高难度的跳跃,再和观众来一场热情的互动。
林晓曼的开场便是如此。在重音鼓点落入耳膜之际,她以一跳高飘远的3lz完成了完美合乐的亮相。
场子瞬间热了起来。
红裙在冰面上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随着风飞扬,又在林晓曼的旋转中绽放。
林晓曼的滑行速度很快,比在电视上看更锋利。
何彗看呆了。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她,感受着强烈的扑面而来的气场,心脏随着音乐的鼓点收缩又扩张,将血液供给给快要缺氧的大脑。
原来,这就是现场看顶尖花滑选手的感觉。
一曲《卡门》落幕,全场掌声雷动,何彗也不停地鼓掌,小手很快拍得通红。
随后登场的选手们接二连三地献上了特别的演出,将一首首或脍炙人口或优雅知性的曲目演绎得无比生动。
何彗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冰上跳跃旋转的人们,眼中满是崇拜和羡慕。
最后,所有参演者再次上台和观众告别,绕着场地转圈挥手。至此,一场精彩绝伦的冰上演出落幕。
观众纷纷离场后,林晓曼找到了遵守约定等待的何彗。
“这是......?”林晓曼看见旁边的中年女子问道。
“我妈妈。”
“是我疏忽了。”她抱歉地勾唇,“应该多给一张票的。”
路雁风伸出胳膊和林晓曼握手,半开玩笑地说道:“没事,不过看来,就是你把我女儿拐来看冰演的了。”
“是我没错。”林晓曼无奈一笑,“而且,我希望能有更多携手的机会。”
路雁风前两天还接到了李教练的挽留短信,自然知道林晓曼的来意。
“但我近期并没有给彗彗换教练的想法。”路雁风先一步开口。
林晓曼挑眉,“但我比那个李教练强很多,今天您也看到了。”
“但教练和选手并不是一回事。”
林晓曼被戳中了问题的根本,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和路雁风说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没有太多做教练的经验。可能在执教这方面我还是个新人,但我非常希望能和何彗一起攀登上花滑的最高领奖台。她是个非常有天赋的花样滑冰选手,全国,不,世界上能在她这个年纪完成五种三周的人屈指可数。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惊艳世界。”
路雁风陷入沉默。
半晌,她温柔地将选择权交到何彗的手中,“彗彗,你是这么想的?”
霎时间,路雁风和林晓曼灼热的目光同时落在何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