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这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不给人一丝拒绝的余地。
许知意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没吱声,默许他的安排。
“我几年前投资的上清医疗, 你还有印象吗?”她问驾驶座的男人。
蒋司寻发动引擎,从内视镜回看她;“有, 专门生产植入级原材料。”他问:“怎么了?是想要退出还是再追加投资?”
许知意:“不退,打算引入津运。上清医疗目前的管理团队,能力没得说, 但人脉资源不够, 做市场方面明显输给竞争对手,商韫有这方面人脉。上清医疗有产品, 商韫有资源和人脉,我们远维有钱。”
这样的三角合作最稳固。
蒋司寻踩下油门,看前面的路, 无法再从镜子里看她, 回道:“上清医疗最强劲的对手是哪家?”
许知意沉默两秒:“新睿医疗。”
“新睿?”
“虞家旗下的医疗子公司。”
不需要再往下说, 蒋司寻便猜到新睿医疗现在是虞家谁在分管。
他关心道:“上清医疗的产品本身竞争力怎么样?”
“还可以。”许知意简单说了说,“新材料目前正在做改性测试, 力争用于3D打印产品上,生物相容性优于竞争对手。”
也希望在愈合时间上面有所突破。
蒋司寻:“你是担心以后正面竞争,我会让着虞睿?”
许知意从电脑屏幕上抬头, 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你敢让试试。”
汽车等信号灯,蒋司寻从镜子里与她对望:“跟敢不敢没关系, 我没任何理由让她。”
许知意不再假设这些没有意义的, “你在这陪着我,不用忙你自己的事?”
“不耽误, 你跟商韫聊合作,我去远维临时办公室开个视频会。”
蒋司寻还在看她,“路上时间,不聊工作可以吗?”
许知意反问:“你想聊什么?”
男人说道:“明天晚上带你去家小酒馆,店里的风格你应该会喜欢。”
“万一不喜欢呢。”
“不喜欢我们就回去,我把你背回去。等你忙完项目,我再带你去伦敦那家酒吧。”说到这,男人沉吟片刻道,“你还是别喜欢那家酒馆了。”
“……”许知意低头开始看邮件。
到了津运大厦楼下,蒋司寻停好车下去。
许知意提着电脑跟他挥挥手,“再见。你不用陪我进去。”
男人仿若没听见,款步追上她,伸手去拎她的电脑包,两人的手交叠,有几根手指被男人温热的手掌包裹。
许知意抽出手,电脑让给男人拎着。
津运大厦一楼大厅里,商韫正坐在休息区等人。
前台几人不时交换眼神,这位二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多少人等着多瞅两眼来养养眼睛都等不到,今天在临时休息区坐了快十分钟。
“还系了领带。”
“看来是在等哪个大领导。”
合作伙伴都不会有这个待遇。
正窃窃私语,门口进来郎才女貌的一对,只见商韫迎上前去。
“原来是在等美女啊。”
“什么美女,会不会说话,我们商总心里最大的领导,按颜值排的。”
噗嗤一声,有人没忍住笑出来。
许知意没想到商韫会在楼下等,但蒋司寻早就算到,两人寒暄,“商总等久了吧。”
久等还好听,这一倒过来,就变了味。
商韫笑笑:“还好,相亲那天等得更久。”
许知意:“……”
两男人差不多时间伸手,彼此用力一握。
“蒋总来都来了,去我办公室坐坐?”
“不打扰你们谈工作,下次专程登门拜访取取经。”
“受宠若惊。”商韫似笑不笑,“不知我有什么经能让蒋总来取?思想开放的经吗?”
蒋司寻:“这个不用取,我比你还开放。”
商韫:“……”
“商总忙,晚上会议结束见。”蒋司寻看向身侧的人,声音不自觉温和,“晚上我来接你。”
说完,又冲商韫略微颔首,人离开。
到了车上,蒋司寻打电话给秘书,关注路剑良接下来的动向,见了谁,以及资金往来。
这边刚挂电话,父亲的电话随后进来。
路剑波问逆子,几时来港一趟。
蒋司寻边扯安全带边道:“最迟下周。”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办,又问父亲,“你有没有问爷爷争取股权。”
“争取了,没有。”
路剑波坦言:“老头子给他大孙子6%的股权,我没想到。路楷驰进入董事会,你大伯家就有两票投票权。老头子下周就转让股权,你大伯那个人,即便答应请辞,还会拖下去,利用这段时间跟我们周旋。”
不是他将老头子往狠心去想,“你爷爷就喜欢制衡敲打几个儿子,容不得谁不听他的话。他允许你掌权,却给了你大伯家那么大权限来掣肘你。”
路剑波能看透所有人,唯独自己的爹,这些年也不曾看透过。
老头行事风格,叫人摸不准。
路剑良这次委曲求全,主动请辞,是因为老头手里40%的股权,还有老头名下庞大的优质海外资产,那才是路剑良最想争的。
老二也一直盯着。
今天家庭会上分得的那点,谁都没有满足,唯一值钱的是路楷驰手里股权的投票权。
逆子想要的不是钱,他的钱足够逆子挥霍,虽然不及整个路家多,但三十年累积下来,也少不到哪里去,逆子最在意股权的投票权。
老头子让路楷驰进入董事会,选举有了变数,其他股东的票对逆子来说也变得极为重要,现在唯一的不确定一票是虞家。
路剑波道:“你跟虞睿现在也算是有矛盾,这一票我来解决。”
老头在退休前,修改了公司章程,想要成为路家的话事人,得平衡好所有利益关系。
如今虞家的关系,逆子无法平衡。
蒋司寻:“沈清风挑拨知意,就是为了替路剑良拿到虞家这一票。”
路剑波:“你抽空来港,去拜访你三伯。”
“三伯也参与了医院销毁档案的事?”
“你三伯没有。当年我和你妈离婚,他被你大伯利用了一把,可能担心我找他算账。”不知者无罪,找他算什么账。
“以后在路家,你三伯最靠得住,能力手段都有,只是你爷爷看不见他。”
三哥从小就不怎么被重视,却又是四个孩子里最听话的一个。
蒋司寻心里有数,“还有事?没事我挂了。”
路剑波欲言又止,“没其他事。我明天回纽约,蔡秘书留港,有事你可以找他。”
“现在我的话好使了?”
“你应该还是使唤不动,不是有知意?”说完,父亲结束通话。
蒋司寻驱车去了远维大厦,自己的办公室在许知意隔壁。
人刚坐下来,电脑还没打开,表弟蒋盛和敲门进来。
蒋盛和是过来找许知意,秘书说她不在,没想到蒋司寻办公室的门半掩。
“知意人呢?”他径自去倒杯水,拉开椅子,在蒋司寻对面坐下。
蒋司寻:“找商韫谈合作去了。”
“谈上清医疗的合作?”
“你也在关注上清?”
蒋盛和道:“知意本来想让我培养团队负责上清医疗的市场开拓,姑妈退休,集团事太多,我没那个精力。现培养团队不如找商韫,有钱一起赚。”
他喝口水,“姑妈怎么样?我最近忙,也没过去陪她吃饭。”
蒋司寻:“我妈这些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刚知道。”
表弟跟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半天没说话。
蒋盛和内疚到无以言表,蒋月如没退休前,自己几乎天天与姑妈见面,但从来没察觉出姑妈情绪有问题。
蒋司寻:“我都没察觉到,别说你。等再回曼哈顿,带我妈一起过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退休后闲下来更容易胡思乱想。”
已经交代秘书把曼哈顿一些房子的资料传给母亲,让母亲按自己的喜好选一套。
没再说不开心的,他对表弟道:“跟你分享件喜事。”
蒋盛和直接想到:“路老头分你股权了?”
蒋司寻:“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蒋盛和正微微仰头喝水,杯子没拿稳,水洒了出来。
衬衫前襟湿了一块,忙抽纸巾去擦。
在外人面前,自己从没这么失态过。
蒋盛和紧盯着对面的人:“你不是不婚?对感情没兴趣?”
“不婚是因为她。想结婚也是因为她。”蒋司寻沉默一瞬,“过去的事不提了。”
蒋盛和识趣不多问,说道:“齐正琛为知意投资了高尔夫俱乐部,你听说了吧?”
蒋司寻颔首:“嗯。”
“他如果知道你跟知意在一起,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已经知道,就是去看心理医生才遇到我妈。”
“……”
蒋盛和无话可说了,放下水杯,需要回自己办公室再消化一下这些消息。
蒋司寻在公司待了两个钟头,忙完六点刚过,许知意刚才发邮件给他,她那边九点半才能结束。
时间宽裕,他回了一趟家,打算做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无论如何,不能再留母亲一个人在家。
罕见的,今晚母亲没在院子里。
阿姨告诉他,母亲在楼上自己房间,正整理东西。
“妈。”蒋司寻站在卧室门外敲敲门。
门大敞,母亲正在衣帽间里收拾。
“进来吧。”
蒋月如看一眼儿子,“回来这么早。”
“九点还要出去。”蒋司寻看着打开的行李箱,里面已经放了半箱衣服,“要去旅游?”
蒋月如把手里叠好的外套装箱,“去曼哈顿。我到那边自己决定买什么房子,住在哪里。房子是我住,得我舒心才行,你就不用操心了。”
儿子这回是下定决心让她过去,自己不能再固执,让孩子多一份挂心。
蒋司寻抱抱母亲:“谢谢妈。”
蒋月如拍拍儿子后背,当年那个两岁多一看她哭就宽慰她的小男孩,虽然后来很气人,但还是像小时候那么贴心。
“我下个月过去,提前过去看看房子。”
最近去疗愈室的频率太高,是得出去走走。
她又叮嘱儿子,有空找齐正琛打打球。
长此依赖心理医生,终究不是个好办法。
蒋司寻帮着母亲打包喜欢看的书籍,一直忙到八点半出门。
没有微信,到了津运大厦楼下,他发了内部邮件给许知意:【我在楼下。】
许知意看着简短的邮件内容,以前梦寐以求这四个字。
“蒋总到了?”商韫收拾文件,问道。
许知意锁屏手机,也开始收拾,“嗯。”
“那你坐蒋总的车过去,我开自己的车。”
换别人,人家小情侣庆祝升职,才不好意思跟着凑热闹。
但商韫不是那样的人。
会议室其他人陆续离开,许知意拎着电脑下楼。
大厦门口,黑色轿车已经在那。
男人见她出来,推车门下去,绕过车头,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许知意走近才看清楚,男人打了领带,是她在港岛给他买的那条。
她去拉后车门,被蒋司寻一把摁住,“坐副驾。”
两人对视,他手上的动作强势,看她的眼神却温柔。
擦着车门和他的身前,许知意坐上副驾,把电脑包放脚边,下意识往后看一眼,那束玫瑰花不见了。
“我花呢?”
蒋司寻坐上驾驶座,回她:“在你办公桌上。路上我再送你一束。”
他侧过身去,预备给她扯安全带系上。
从许知意这个角度看,男人要过来亲她,她下意识挡住他嘴唇,想将他推开。
男人失笑,在她掌心轻吻。
许知意的手触电一样往下滑,推着他下颌,把他推远。
蒋司寻两臂一伸,隔着扶手箱,将人揽在怀里抱住:“刚才不是要亲你,给你系安全带。”
呼吸交错,许知意与他对视。
男人眼眸深邃,下一秒似乎就要亲下来。
许知意:“我自己系。”
蒋司寻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抱着她:“累不累?”
许知意:“不想说实话。”
实话就是,他等着接她,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再累也不累了。
蒋司寻道:“你现在一个秘书一个助理不够,团队再多加几个人。”
“人再多,很多事也需要我自己做。”
“助手得力的话,你少做一半。”
“能力那么强的助理可遇不可求。”
“蔡秘书。”
“……”
许知意推推他,“我有点热。”
是汗流浃背。
让蔡秘书给她打工?不敢想。
蒋司寻放开她,“我在远维的股份都转给你,至于你拿出多少份额聘请蔡秘书,你自己决定。”
许知意看着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前半句。”
“知道。你对远维的付出比我多。反正以后也是你的,早转晚转都一样。”
“不一样。早转,是婚前财产。”
男人凝视她眼睛:“一样,我没想过离婚。”
许知意扯下安全带:“先说好,你转我就要,但微信是不可能加回来的。我有底线。”
蒋司寻笑:“好,不加。”
去餐厅的路上,蒋司寻开到一家花店门口停下。
许知意差点忘了,他说过要买花给自己。
蒋司寻让老板包了一束红玫瑰,无需加任何装饰,又从花桶里抽出两朵芍药,拿剪刀将花枝和多余的花叶子修剪下来。
“老板,再算上这两朵。”
“好咧。”
到了车上,蒋司寻把一束玫瑰及两朵没有包装的鲜花给她。
许知意瞅着那两朵单独的芍药,他送她芍药好像只喜欢送两朵,相依相偎。男人让她放包里,敞口包,鲜花刚好露出一点。
到达餐厅时,商韫已经喝了半杯水。
蒋司寻把西装搭在椅背,在他对面坐下。
商韫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斜对面的许知意,“你点。”
蒋司寻瞧着对面的男人,然而男人旁若无人。
他打电话给餐厅经理,自己在这里放的红酒,开一瓶。
“好的,蒋总您稍等。”
放下手机,蒋司寻拿毛巾擦过手,帮旁边的人铺餐巾。
许知意正看菜单,对他道:“我自己来。”
蒋司寻:“你先点菜,问问商总想吃什么。”慢条斯理将餐巾仔细铺好。
商韫:“我随意。”他看向点菜的人,“你决定。”
服务员送来两杯水,蒋司寻要去端许知意那杯放到她手边,结果手还没碰到杯子,对面的男人拿了过去,放到她左手边。
许知意余光瞥到这一幕,商韫这是故意气蒋司寻呢。
以后坚决不同这两人一起吃饭。
谈合作期间,商韫正常到不能再正常,涉及利益的时候,寸步不让,分毛必争,与眼前判若两人。
和蒋司寻碰面后,商韫成了一个程序失控的机器人,逮谁撞谁。
商韫往后靠在椅背上,说起津运医疗与路家合作的那个项目,“许凝微去了那个项目研发中心,蒋总知道吗?今天已经去了人事签合同。”
“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来找我,说以后不想跟沈清风有交集。有意思,我还能管着沈清风不成。”
蒋司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商韫笑笑:“不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他看一眼许知意,“要不,聊许总?”
原来在这等着呢。
蒋司寻:“不如聊聊,你相亲怎么没成。”
“……”
商韫笑了声,“因为那天遇到齐正琛,他跟我八字相克。”
蒋司寻:“……”
许知意看看两人,实在忍不住:“你们不是还没吃东西吗?”
两人安静了片刻。
因为只有吃饱才撑得没事干。
商韫看向斜对面:“许总,冒昧问个问题。”
许知意抬眸:“你说。”
“有男朋友吗?”
他看出两人似乎在冷战。
许知意下意识转脸看蒋司寻,与男人的视线撞一起。
蒋司寻看着她,低哄的嗓音问:“有还是没有?”
许知意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蒋司寻:“没有,我追你。有,我还是追你。所以,有还是没有?”
许知意:“那你追我。”
商韫插话:“那我也可以追了是吗?”
“…商总,追我也没用,合同条款我不可能让步。”
商韫手抵着唇,被逗笑,“说不定,我让步呢。”
蒋司寻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几口水:“商总,别恋爱脑。”
商韫:“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这话我正想对许总说。”他再次看向斜对面的女人,五官耐看到禁不住想多看两眼。
“许总,虽说你还没到恋爱脑的程度,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我这里有个可以杜绝恋爱脑的办法,听听?”
蒋司寻替她回答了:“有劳商总。”
许知意也看过去。想听听是什么妙计。
商韫:“你一次谈两个,绝不会恋爱脑。”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与他们两人逞口舌, 许知意点好餐,将餐单还给服务员,端起手边的那杯水喝, 顺口说了句,第一次过来, 不知这家餐厅菜品如何。
蒋司寻道:“还不错,不过糕点比不上胡同里那家私房菜馆。上次你应该没怎么吃,改天我陪你去。”
商韫:“蒋总知道我跟知意在那相亲?”
称呼从许总变成知意。
蒋司寻看他:“知道, 我就等在外面。”
商韫笑笑:“遗憾, 早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蒋司寻:“这不今天把你遗憾补上了。”
商韫低笑出来,然后看向许知意, “知意,要不要好好再跟我相一次亲?蒋司寻不是也要追你,如果两个都看上, 你就安两个家, 我在国内, 他在国外。不见面也不会打架。”
“……”
许知意看一眼腕表,十点一刻:“商总, 你这是饿出幻觉,开始胡言乱语。”
商韫看着她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确实饿。”他又看向对面的男人, “蒋总, 你说我是胡言乱语,还是真心话。”
蒋司寻回看他:“你不是跟齐正琛八字相克, 你是跟我相克。”
商韫哈哈笑, 拿起水杯作碰杯状。
蒋司寻抄起自己的杯子,杯口略低, 轻碰对方的杯子,“胡言乱语可不就是真心话。”
商韫:“看来你也胡言乱语过。”
蒋司寻把水当成酒,碰过杯子之后轻抿一口,道:“差不多。”给齐正琛脱敏的时候。
商韫这段时间也了解清楚他们三人当初什么情况,他浅笑着对许知意道:“不能怪我胡言乱语,你如果当年早点表白,不就没有跟我相亲这事儿,我们三个不会这么认识。”
许知意:“那时我才二十,向老板表白,没底。”她看一眼男人,再次对着商韫道,“后来他亲口对我说不婚,就更没底气。”
蒋司寻:“我不婚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许知意的目光从商韫那边收回,落在他脸上。
“是不是不记得了?”男人打开自己手机,点开她的对话框,把手机放她面前,“你手机里如果没有了,看我的聊天记录。”
许知意没删除他的聊天框,聊天记录都在,她也记得那条信息,但还是又看一眼。那次聊天是她要请他吃饭,结果因为时差,他六个小时之后才回她。
他:最近都没空,在港岛。
她问:那你哪天回来?
他说:不确定,可能要两三个月。
她: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他回:没有。我不婚,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这时服务员送餐上来,许知意把手机还他。
当着商韫面,她没多问。
商韫的关注重点:“你被知意删除过?”
删除才不会有聊天记录。
蒋司寻:“不然,你能坐在这?”
商韫笑,再次与对方碰杯。
本来许知意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尴尬,结果从头欢乐到尾。
同商韫在餐厅楼下分开,她和蒋司寻去停车场取车。
两人几乎并肩,她看一眼男人。
蒋司寻会意,解释在餐桌上没有说完的‘不婚’话题:“当初我跟宁允只是两家有联姻的打算,你都那么清楚划清界限,我如果恋爱或是结婚,你连找我帮个忙都不会了。”
六年前,他并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所以才与宁允互相利用,把结婚的时间往后拖,当时的想法是,五年内不考虑婚姻。
路剑波希望他早点结,怕他真拖五年,于是才打电话给母亲,希望母亲劝他。
后来知道跟她不可能,他就没了结婚的意愿,也提不起兴趣。舅舅家那边谁再催婚,他都是以不婚,对恋爱没兴趣搪塞过去。
时间久了,连母亲都信他不婚。
所以他说会满足母亲带孙子孙女的愿望时,母亲让他别为她活。
从回忆里抽身,两人走到了汽车前。
许知意的手落在副驾的车把手上,又转身看他:“如果你那次不是在港岛待那么久,或者你再晚一点跟我说不婚就好了。那天请你吃饭,我是想暗示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结果,他在港岛一待就是将近三个月,后来又安排蒋盛和当她的带教。
她跟他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在她家的家宴上,家里一家人聊着他不婚,他自己又说对恋爱没兴趣,她还哪有勇气再去表白。
许知意从包里抽出其中一朵芍药,递到他面前:“送你一朵,希望以后我跟你都不再有遗憾。过去的事,今天就过去了,珍惜当下,好好追我。”
蒋司寻接过花,“谢谢。”
却没往驾驶座走,关于过去的事,还有一件暂时没过去:“演唱会那天,齐正琛也去了马德里,当时就在你哥车里。”
许知意忘记自己怎么开的车门,又是怎么坐上副驾。
直到车驶离停车场,凌乱的思绪才整理好。
难怪演唱会那晚,哥哥有车却不载他们,还威胁蒋司寻,说坐他的车会后悔,蒋司寻当时又对着汽车后车窗那么久,原来二哥就在车里。
“你跟二哥?”
蒋司寻:“关系肯定不会再像以前,但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已经是他们努力之后,最好的一个结局。
“他说已经基本接受,让我对你好点。”
许知意克制着难过:“二哥现在怎么样?”
蒋司寻:“最难熬的几天已经熬过去。齐正琛打算先瞒着你。”想到之后两个月他和知意都在北京,说不定哪天几人就正面遇上,不如都摊开来,即便遇上,也有个心理准备。
许知意送他的那朵芍药,回到家后,他找个花瓶插进去,放点水养起来。
蒋月如还没睡,看儿子在中岛台摆弄花,过去瞅了瞅,芍药的颜色确定不是自己花园里种的品种。
“怎么学我,只插瓶一朵。”
蒋司寻:“就送了一朵。”
“谁送的?”
“知意。”
蒋月如欣慰拿过花瓶,原来是送给自己的,就她喜欢用一朵芍药插瓶,“这丫头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蒋司寻:“……妈,是送我的。”
“好端端的,知意送你芍药干嘛?”
“让我珍惜当下。”
蒋月如:“你的当下,就是别气我。”
然后将花瓶还给儿子,“早点睡。”
翌日早上,蒋司寻抱着一束玫瑰进了远维大厦,一共二十一朵,黑色包装纸极简包装。
任何人拿束玫瑰追人都不稀奇,唯独他。
这几年他深入人心的有两样,一是各色鲜艳衬衫,二是不婚。
蒋盛和昨晚已经失态过,再次看到对方捧花,没那么惊讶。
“你这是打算公开?”他按了最边上专梯的电梯键。
蒋司寻:“追她。也算慢慢公开。”
电梯门开了,蒋盛和进去,摁着开门键等对方,说道:“你昨晚不是说已经在一起,怎么还在追?”
蒋司寻:“之前惹她不高兴了。”
蒋盛和见他纹丝不动,“你不进?”
蒋司寻道:“我等她。”
上班早高峰,电梯间的人一波又一波。
远维资本的人从一个背影就能认出自家老板,但远维集团的员工不是谁都见过他本人,没见过的,经过他旁边都要打量几眼。
远维资本的一个高管,以前在蒋司寻团队待过,与老板熟悉了,大着胆子问:“蒋总,您这是要追人?”
蒋司寻:“嗯,追你们许总。”
语毕,电梯间所有人都不再克制眼神,倏地全看向他。
本来都已经开始缓缓关门的电梯,不知被谁摁了开门键,门又缓缓打开来,生怕错过什么瓜。
满员的电梯门摁着不关,大家强忍着笑。
蒋司寻对着打开的那部电梯说道:“你们这是担心我追不上,一起陪我等许总?”
所有人哄然大笑。
不知电梯外的哪个使坏,手伸进去摸到关门键摁了一下。
在笑骂声中,这部电梯终于关上门。
十几部电梯,那部刚上去,另一部又下来。
空电梯的门打开时,谁都没那么积极进去,不熟悉的也开始互相谦让:“你先你先,我不着急,我们组不开会。”
“没事,没事,不客气,我等下一班。”
今天大概是远维集团有史以来坐电梯最谦让的一回。
远维集团实行的是弹性制上下班时间,八卦的心战胜了早下班的迫切,都不着急到岗。
已经听到八卦的不想进电梯,想等着亲眼看另一位当事人的反应,于是把电梯让给后来不知情的同事。
后来的人一头雾水被直接推进电梯,“你们怎么不进?”
“等领导。”
成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借口。
因蒋司寻从不过问集团的事,他们对他并不畏惧,如果换成蒋盛和拿着花在这等人,他们会收敛一点。
终于,十分钟后,在他们望眼欲穿时,另一当事人姗姗来迟。
许知意昨晚吃饭回去又跟曼哈顿机构的几个高管开了视频会议,忙到凌晨两点才睡,早上就多睡了两个钟头。
平时,她是远维资本最早到公司的人。
早高峰电梯间一直这么多人,许知意没察觉出异常,直到她看见专梯旁拿着花的蒋司寻。
男人直直看过来。
她定定神,步伐一如平常,“蒋总,早。”
“早。”说着,蒋司寻把花送到她面前,“送你的。”
许知意不用回头都知道,此时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和他。
二十岁时,幻想过他有天能热烈追求自己,然后大大方方约会,一起上下班,不需要刻意瞒着公司的同事。
虽然迟了六年,但总算等到。
许知意将手机塞包里,单手抱过来,“谢谢。”
蒋司寻把花给她,同时拎过她另只手里的电脑包,连同手袋也一起拎着。
许知意摁专梯上行键,耳廓微红,吃瓜的人瞧得一清二楚,他们又看看蒋司寻手里的那只女士手袋,吃了一嘴狗粮。
两人进了专梯,电梯门关上,挡住众多八卦的视线。
谁都没说话,男人看她,她则默数怀里的玫瑰。
一共二十一朵。
电梯正好停靠在二十楼。
男人把包送到她办公室,临走又叮嘱她一遍:“晚上带你去小酒馆,别忘记腾出时间。”
她桌上有束他昨晚送的玫瑰,过了一夜,没有怀里这捧新鲜。
许知意把两束花放一起,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留存。
暗恋太久,今天恋情公开,万物似乎都随之明朗起来——
一整天,两人各忙各的,只中午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饭。
老板追求许总的消息已迅速传遍远维资本,秘书下午茶时忍不住问许知意:“许总,你们是为了应付家里人还是?”
如果是为应付双方父母,她必须得替两人打好掩护。
许知意:“不是为应付家里人。”
秘书跟着开心,开玩笑说:“那我们要向蒋总讨红包。”
落日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时,蒋司寻忙完关电脑,桌角手机振动,父亲的电话。
路剑波人在机场,几分钟前刚接到虞家那边的回复,董事会选举那天,投司寻一票没问题,只需让出部分市场给新睿医疗即可。
让虞家支持逆子,那自然得拿利益去换,有时拿利益去换,人家都未必换,老虞给了他面子,但虞睿心里对蒋司寻有疙瘩,指明了要哪方面的利益。
让出一点市场与一张票比,实在不算什么。
可问题在于,让出的市场需要上清医疗去让。
他问逆子:“你什么决定?”
蒋司寻:“你回虞睿,不换。那一票她想投谁就投谁。”
路剑波和逆子一个想法,因为自己也厌恶被拿捏着去交换利益。本来委托蔡秘书投票,他对逆子道:“选举那天我亲自过去。”
蒋司寻:“你让蔡秘书回去吧,不用再留港。”路剑良以为用虞家能威胁到他,现在他主动放弃虞睿家那票。
他如果争不到话事人的位子,其他人也别想。
“还有事吗?”他看腕表,“没事我挂了,还要跟知意约会。”
路剑波:“……”
丢了一票,结果一点没放在心上,比他还淡定。
“知意加回你了?”
“没。”
蒋司寻挂电话,拿上西装去隔壁找人。
许知意正在回哥哥的消息:【我晚上不回去吃,去小酒馆。】
许珩锁屏手机,往旁边一丢,对父母道:“不回来吃,跟蒋司寻去小酒馆喝酒。”
许向邑与何宜安过来看闺女,顺便给个惊喜,没想到这么不巧。
许珩看看琉璃台上备好的菜,问父亲:“所以,您做还是不做?”
“做。”许向邑反问:“你不吃?”
许珩:“怕您做着没动力。”
“我说有动力,你肯定也不信。”
“……”
何宜安给他们洗好水果,“知意怎么想起来去酒馆?她平时也不爱喝酒。”
许珩:“可能是因为酒馆名字。”
许知意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门头上的‘你来,我还在’,终于知道蒋司寻为何要带她来。
这酒馆名字,取的莫名叫人心酸,像在等一个人。
蒋司寻提前订了位子,那张桌子最靠里面,也最安静。
店里光线昏暗,播放着怀旧老歌。
小酒馆吃的东西一般,最好吃的烤羊排还是从隔壁饭店买的。
许知意点了两杯果酒,果酒配羊排,混搭的感觉。
在蒋司寻面前她现在随意多了,拿了一根羊排啃起来,边啃边环顾这家小酒馆的装潢。
视线不经意间从男人脸上扫过,他正看着她,问道:“羊排味道怎么样?”
许知意:“好吃,跟我爸烤的一个味。”
爸爸经常给她做孜然烤羊排,酥脆入味。
她问他:“你以前经常来?”
“来过几次,蒋盛和追人,在这团建过。”
“听我爸说,他暗恋了不少年。”
“嗯,七年。”蒋司寻道,“昨天他听说我跟你在一起了,把水都洒到衣服上了,可能是想到以后得喊你嫂子。”
“……”
许知意不敢想那个画面,那是手把手把她教出来的带教。
吃完了酥嫩的羊排,她支着脑袋品酒,这是今晚的第三杯。
对面的人起身,她以为蒋司寻要去洗手间,结果移步她这侧,还没等她说话,男人紧挨着她坐下。
长条的木凳,中间无任何隔挡,坐那么近,只要稍微一动,两人的衣料便互相摩擦。
许知意往前看,桌对面是墙,上面各种装饰,看了一晚也没什么可看。
蒋司寻和她碰杯:“喝完这杯就走?”
许知意看时间,才九点多:“这么早?”
“你如果喜欢,我们继续待,不喜欢的话,我背你回去。”蒋司寻解释,“走路就得现在回,不然半夜也走不到家。”
酒馆名字特别,羊排好吃,酒不错。
她实在说不出违心话。
许知意咽下嘴里的酒:“又喜欢,又不喜欢。”
男人看着她说:“我背你回去,下次再来。”
从小酒馆出来,许知意不自觉转脸看一眼小酒馆的招牌,还没转过身,被蒋司寻一把抱起,将她放在了旁边的花坛上站着,瞬间高出他一截。
她刚站稳,男人转过身,反手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背上。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背着走出去两步。
许知意忙搂紧他的脖子,乱掉的心跳在走出胡同后才平稳。
“我每次去布村看日出,想着你要是背着我在海边走走就好了。”此生无憾。
蒋司寻不假思索:“明天就带你去。”
许知意:“那不行,我项目还没忙完。不着急。”
她下颌搁在他肩头,在他背上看北京沿街的夜景。
背得久了腿也不舒服,对他道:“放我下来吧,坐车回去。”
蒋司寻没放:“不累。”
“是我腿要麻了。”
男人暂时先放她下来,“说了要背你回家,有始有终,坐车到别墅区门口,我再背你走一段。把你背到三楼。”
反正哥哥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无所谓。
许知意点头:“好。”
司机将车开来,路上,许知意又从车载冰箱拿了瓶冰水喝,到别墅区门口还没喝完,随手带了下去。
小区路上寂静无声,偶有回来的车辆经过他们身边。
今天是与他认识六年来,没有任何遗憾的一天。
别墅里灯火通明,许知意远远扫了眼车停坪那边,越野车在,哥哥已经回来,被越野车挡住的黑色轿车,她没看到。
进门前,蒋司寻对她道:“你不用下来,我直接背你上三楼。”
男人进门后换鞋,她直接甩掉凉鞋:“你走的时候把我凉鞋放鞋柜里。”
蒋司寻:“行,一会我给你放好。”
客厅里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何宜安看时间,“回来得蛮早。”说话间,人已经站起来。
蒋司寻背着人走到客厅,忽然脚下一顿,与何宜安四目相对,再往旁边看,许珩在,许伯伯也在。
“许伯伯,许伯母。”他没把人放下,打声招呼。
何宜安:“知意喝多了?”
“没,我背着她走回来的。”
许知意:“……”
她本来担心许珩在客厅,于是把脸埋在蒋司寻肩头,没想到父母来了,她眯上眼装睡着。
许向邑与何宜安互看对方一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珩最淡定,踱步走过来,想抽走妹妹手里的苏打水瓶,没抽动:“别装睡了,睡着不会攥那么紧。”
许知意:“……”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何宜安看着亲密的两人, 一个背着人不放下来,一个抱着脖子不撒手,她和丈夫再自欺欺人也说不出他们两人只是感情好的兄妹关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何宜安仔细回想, 无数细节在脑子里慢镜头回放。
在胡同咖啡馆喝下午茶偶遇蒋月如那次,两人的手机摞在一起, 司寻还帮着知意拿罩在外面的衬衫。
知意休假去看演唱会,司寻那晚留宿,说第二天方便带知意去机场。
谈了女朋友却只有知意见过。
以前拽着去逛街都拽不动的人, 以‘女友’为借口陪他们去逛街。
给女友买衣服完全参考知意的意见, 而他自己的意见则保留。
还带知意去路家家宴。
她与丈夫大意了。
许向邑回过神后对闺女说:“知意,你到爸爸这里来。”
蒋司寻把人放下, 对未来的岳父母解释道:“我还在追知意。”
“不是,司寻,你们……”许向邑人生里第一次语无伦次。
许珩幽幽坐回去, 采访父亲:“家被偷的感觉如何?”
许向邑:“就你话多。”
许珩:“可能是因为家里多了一口人, 我变开朗了, 一开朗,话就多。”
许向邑:“……”
本就怅然失落, 现在心口更闷。
许知意刚才甩掉凉鞋,没穿拖鞋,赤脚走到父母中间坐下。
她看一眼蒋司寻, 他往门口走去。
何宜安心思细, 问闺女:“这么多年,心里的那个人是司寻?”
许知意点点头, “嗯。”
何宜安总喜欢把闺女当成小孩, 想多抱一抱,双手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揉揉闺女的脑袋,终于得偿所愿。
许向邑喝了半杯水,勉强接受闺女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实,刚才看见司寻背着知意进来,他大脑的第一反应,自己还没背过闺女呢。
女儿如果小,他能背着在游乐场里走几公里不会累。
如今,背久了怕是再也背不动。
蒋司寻从玄关那边过来,手里拿着一双女士拖鞋。
许知意从妈妈怀里起身,坐直。
男人俯身,把鞋放到她面前。
许向邑指指旁边的沙发:“司寻你坐。”
许珩转脸对蒋司寻道:“你在我家的好日子,今天到头了。”
蒋司寻在岳父母前面变得沉稳,没回怼未来大舅哥,只瞧了对方一眼。
许向邑恢复到往常谦和的神色,示意蒋司寻喝茶,随后直奔主题:“孩子找对象,能找到两情相悦的,做父母的求之不得。但当爸爸的,总怕自己闺女受委屈。我当年追你许伯母,追了三个多月。”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
许珩递了一杯茶给准妹夫:“懂你岳父的意思吧,好好追我妹妹。三十几年前,我爸就追了我妈三个月多,物价涨这么厉害,你再按以前的追人标准来,说不过去。”
他悠然问父亲:“半年打底?”
不等许向邑说话,蒋司寻表态:“多久都行。”
许珩:“态度还不错。”
许向邑对时间没具体要求:“当爸的肯定不会轻易把闺女嫁出去,你就算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也不能例外。”
说着,他看向闺女:“怎么不说话?”
许知意抱住爸爸的胳膊,亲昵又乖巧:“爸爸,我听你的。”
许向邑心气顺了,空落落的心里又被填回来一些。
许珩半起身从果盘里拿了一个青橘剥,低声说:“还是你爸了解我爸,知道我爸这关难通过。路伯伯偏心知意,替她拉黑你,等我爸知道了,应该会看在路伯伯面子上,酌情免你三五天。”
橘子剥好,尝一瓣,眉头紧皱,牙差点被酸掉,将剩下的橘子给蒋司寻,“帮个忙。”
蒋司寻:“……”
许珩问母亲:“以后蒋司寻想留宿,我还给他留吗?”
何宜安温柔笑说:“订婚前那肯定是不能留。”
“你们先聊着。”她起身去了厨房。
蒋司寻发消息给许珩:【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多。】
许珩快速打字,反唇相讥:【家里多了你,我变得活泼开朗。】
蒋司寻:【既然这么活泼,把我拉进你们家庭群。】
许珩没回,退出聊天框。
另一边,许知意给爸爸捶胳膊,从上捶到下,力度刚好。
许向邑温和一笑:“是怕我秋后算账?和司寻两人在我跟你妈面前演戏,是不像话。”
许知意憋着笑:“我这是孝顺您呢。感觉不到我的孝心?”
“感觉不到,棉袄漏风了。”
许知意笑出来,半握拳的手落在爸爸胳膊上稍微用了一点力,连着敲了好多下,“这才叫漏风。”
许向邑头一次享受闺女这么闹腾人,以前总是拘谨着。
许知意小声问道:“爸爸,对未来女婿还满意吗?”
许向邑逗闺女:“我看谁都不满意,觉得谁都配不上你。你妈妈应该很满意。”
何宜安端了一杯蜂蜜水来,接过话:“我很满意什么?”
她把杯子给闺女,“喝点。”
许知意晚上喝酒喝的不多,依旧接过来,以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爸爸说你对未来女婿很满意。”
何宜安看女婿的角度与丈夫不一样:“那肯定满意,司寻是我看着长大,品性我了解。以后你连婆媳矛盾都没有,你蒋阿姨最开明,从不多管孩子任何事,你们生不生孩子她都不会多说一句。”
最重要一点,“司寻在我家住惯了,你们结婚后可以经常回来住。”
她和丈夫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希望女儿能常在家住。
何宜安说话音量正常,坐对面的蒋司寻能听到,他吃掉最后一瓣酸到难以下咽的橘子,对何宜安道:“伯母,我和知意以后住家里,不搬出去住。”
他早就考量过,不是一时为争取岳父母的好感。
许珩再次插话:“你是指哪边的家?北京还是?”
毕竟他们婚后不可能常在一个地方住,都是随项目和工作飞来飞去。
蒋司寻:“北京,上海,曼哈顿,我和知意都住家里。”
许珩点点头,又道:“伙食费别忘了交。曼哈顿房子的地税和管理费之类的,都算你身上。”
许知意笑问爸爸:“那我用交伙食费吗?”
“你不用交,司寻跟你哥两个人交。”
许珩:“……”
听说蒋司寻婚后住家里,态度明显开始转变。
蒋司寻拿毛巾擦擦手,打算回去,如今身份有变,在这里坐着影响他们聊天。
他起身,“伯父伯母我先回去了。”
许知意从沙发里起来,“爸爸,我送送蒋司寻。”
许向邑这会儿心里舒畅,放人离开:“去吧。”
直到出了门走到院子里,蒋司寻才暗自松口气,今天自己身份不一样,不由多了几分紧张。
他看许知意:“进去吧,外面热。”
许知意刚才出来时顺手抓了两颗巧克力,他今晚吃了一整个橘子,这次管家买的橘子特别酸,正合她口味,但其他人受不了那么酸。
她把巧克力给他:“不是黑巧,不苦。”
蒋司寻从她手心拿过来:“谢谢。”
许知意仰头安静瞅着他,再也不用担心被父母撞见。
“以后你再来我家,活动范围只限一楼了。”
“没事。争取早点跟你订婚。”蒋司寻剥了一颗巧克力,自己没吃,送到她嘴边。
许知意微微启唇,含住巧克力。
这一天,以玫瑰花开始,以巧克力结束——
周末那天,蒋司寻飞去港岛一趟。
几个伯伯里,曾经因为医院的事情,他接触最多的是二伯,往来最少的就是三伯。
三伯话不多,性情比较温和,在路家那堆人里,实在罕见。
也许正是因为人随和,爷爷才看不见这个儿子的能力。
从机场出来,蒋司寻直接去了公司找三伯。
知道他今天来,三伯提前预备好茶。
兄弟几人里,只有三伯戴眼镜,半框银边眼镜显得人更儒雅。
亲自给侄子倒了茶,话也直接:“老四说你放弃了虞家的那票。”
蒋司寻:“我放不放弃,爷爷都会想办法刁难我。”
三伯笑:“把你爷爷想坏了,想刁难你的是你大伯。”
“爷爷如果不纵容,大伯没那个胆,他还想着要爷爷的家产。”
“还因为你爸妈离婚的事,怪你爷爷袒护你大伯?”
蒋司寻不想多提,端起茶喝。
当年母亲离婚就是想要清净,结果路剑良在他们离婚后还不收手,生怕他们复婚,沈清风跟父亲纠缠不清的那两年,全是大伯推波助澜,想方设法添油加醋让母亲知道。
母亲到现在都在看心理医生,应该不仅仅是因为离婚,离婚后那两年也是症结所在。
三伯:“我不是替老四说话,当年他不是真要娶沈清风,是跟你爷爷闹,在赌气。”
“那不重要。我妈听到的就是他执意要娶沈清风,为此不惜跟爷爷闹。三伯,您不知道那对我妈伤害多大。不说这些。”
三伯打住,说起医院两次易主:“我们家持有的医院股权当初是虞家转让给我们,医院在虞家手里那么多年,肯定有特别信得过的医生,后来查出抱错,虞家或许了解内情,但一边是你大伯,路家话事人,一边是首富许向邑,谁都不好得罪,即使知道点什么,也只会烂在肚子里。换成你,我,可能都会这么做,自保是人的本性。”
“你现在跟虞睿之间有点不愉快,他们更不会说。如果需要,我替你们俩约一下,这个面子,虞睿还是会给我。”
蒋司寻:“谢谢三伯,不用了。证据是许珩负责,他想收拾沈清风的时候,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我只管争到掌控权。”到时找路剑良和沈清风清算的时候,保证路家跟许伯伯家合作三十多年的所有项目不受影响。
许向邑与路家从路老头时开始合作,纵深三十年,从内地到港岛再到海外,涉及领域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当初沈清风嫁给大伯的原因所在,料定许向邑会因顾及公司利益而拿她没办法。
顾及利益的不是许伯伯,而是许知意。
许知意不希望父母已经错失了二十年的亲情,还要再以公司巨大利益为代价去报复沈清风,沈清风不值得,所以提出自己报仇。
许向邑刚找回女儿没多久,爱女心切,什么都顺着许知意的心意,便答应了。
如今KEVE在许知意名下,沈清风二十多年竹篮打水,这样的报复方式不仅没任何损失,还让自己的事业与财富双收。
但沈清风失去的这些,在许珩与许伯伯眼里,并不够。
蒋司寻道明今天的来意:“以后公司还要麻烦三伯,我一年在港岛最多十天半个月。”
三伯震惊到没控制好表情:“你拿到集团控制权后你不来管理?”
蒋司寻:“我只要个大方向的决策权。”
无论是远维资本还是远维集团,都没在港设分支机构,许知意没机会来港出差,他也就没考虑常住港岛。
与三伯聊了两个多钟头,离开时正好收到邮件,董事会会议于两周后召开。
回到海景公寓天已黑,蒋司寻只开了落地灯。
落地窗外,海湾灯火璀璨。
那晚手写的解释还压在边几的花瓶下,蒋司寻拿起来又看一遍,看完在末尾加上一句,再次把这张纸叠好,用花瓶压了一角。
边几上有固话,他拿起听筒,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又像回到小时候每次用座机给父亲留言。
四岁半那个暑假,与父亲不欢而散后,后来他也想要给父亲打一个电话,但因为自己说过那句‘我再也不给你打电话了!’,放不下自尊,于是再也没打过。
响铃十几秒,许知意接听,来自港岛的固话,对方还没出声,她就知道是蒋司寻。
她道:“没把你电话拉黑。”
蒋司寻:“我知道。正好坐在话机旁边。”告诉她,“接下来十多天我都不忙,陪你去伦敦看日出。”
许知意:“我周三才能忙完。”
男人问她:“周四过去?”
“可以,上午飞过去。”
许知意第一次去布村看日出是十几岁,二哥带她去那里打卡。
二十岁时跟宁寅其去过,后来自己又去了一次,沿着沙滩漫无目的走着,那时她跟蒋司寻已经联系不多。
唯独钟情那片海那片沙滩,是因为那里回忆太多。
周三那天在公司加班到八点多才回家,简单吃了晚饭,许知意开始收拾行李,许珩给她送酸奶上来。
酸奶放下,人没走。
许珩无意间瞧见了她衣柜里的男士酒红衬衫:“那件就是你跟妈说的,你们公司的团建服?”
“……”
她低头收拾东西,装聋作哑。
那件衬衫,这一次旅游没带上。
许珩临了又叮嘱:“蒋司寻如果再借着看日出表真心什么的,你淡定一点,听到没?”
“我知道。”
落地伦敦机场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前两晚住在布村,汽车出了机场直接前往。
蒋司寻订了海景房,她与他的房间紧挨着,沙滩大海就在眼前,下楼过条马路就是。
她正在收拾行李,蒋司寻过来找她。
男人站在门外没进来,对她说:“先去吃饭,回来我给你整理。”
许知意把一堆洗漱用品先放在盥洗台上,拿上包要随他出门。
蒋司寻站在门口没动,示意她:“你穿裙子我不方便背你,换一下。”说完这话,人进来,关上房门。
许知意:“我换衣服。”
男人说:“我去露台。”
他背对着房间,在露台回邮件。
想到自己与蒋司寻曾经在港岛那样亲密过,两人之间一开始隔着彼此的睡衣,后来什么都没隔,许知意不再纠结他在不在房间,找出长裤与背心换上。
“换好了。”她将长发挽起,对着露台那边,“走吧。”
背心是短款,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蒋司寻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又回自己房间拿了西装,以防太阳落下去后,她嫌冷。
出了酒店,风有一点大。
“知意。”他喊住快自己两步的人。
许知意回头,男人款步跨过来,把西装裹在她身上:“穿好了。”
自己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我不冷。”她怕热,他又不是不知道。
“晚上冷了我再穿。”
蒋司寻低头在她唇上一吻,这才收起自己的西装。
这个亲吻猝不及防,许知意呼吸顿了几息。
“吃中餐还是西餐?”他问她。
许知意与他并排走,两人胳膊时不时会蹭到一块,她道:“海鲜。”
“知意。”
与她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来自身后的这声知意,是齐正琛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幻听了。
蒋司寻比她先回头,她跟着倏地转身。
一辆敞篷跑车缓慢靠过来,车里只有他一人。
上次见面,因为商韫在旁边,她称呼了一声齐总,今天只有他们三人,总不能再这么喊。
“二哥。”时隔两年,她难过地喊了一声。
蒋司寻问:“来伦敦出差?”
齐正琛:“陪我妈过来。”自从领证,他与母亲关系一直僵持,母亲甚至说当没他这个儿子。
为了缓和关系,自己主动陪母亲过来,母亲还是不愿搭理他,但态度比先前要好。母亲今天约了朋友,他一个人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开到了这里。
他看向许知意,提出来:“好不容易碰到,一起吃个饭吧,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
海鲜馆里,他们要了一张圆桌,三人分开来坐。
知道另两人喜欢吃什么,齐正琛一人拿着菜单点菜。
蒋司寻倒了几杯水,放到各自手边。
桌上安安静静,谁都没说话。
许知意托着腮看窗外,思绪被拉到六年前。
那时她与二哥有说不完的话……
那天是九月二十二号,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一个多月,齐正琛来曼哈顿看她,晚上订了西班牙餐厅。
四人位,她和齐正琛坐一排,蒋司寻坐他对面。
齐正琛给她点餐:“番茄汁面包,要不?”
许知意想着在上海那家餐厅,与蒋司寻一起吃的蘸面包,点头:“要,两份。”
齐正琛无奈道:“行,两份。吃不完我替你吃。”
他又问:“申硕准备得怎么样了?”
许知意:“蒋总帮我写了推荐信,又托科恩的爷爷写了一封。”
对面,蒋司寻喝着水,无声看着两人。
一周前,齐正琛在电话里对他的那句“等等再向知意表白”,犹在耳畔。
齐正琛点好餐,看向对面:“你怎么不说话?”
蒋司寻淡淡笑了笑:“说什么?”
许知意看男人一眼,不敢与他对视太久,他看过来她正好收回视线,然后很是随意又放松地对着齐正琛说:“沉默是金。像我和你话太多,就没蒋总有钱。”
蒋司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自从她说了沉默是金, 对面的男人真就一句话不再说。点的餐很快上来,如果再让她给蒋司寻不爱说话找理由,那就是食不言。
齐正琛习以为常, 还帮他在许知意面前解释一句:“他就那样,怼人的时候口若悬河, 不想说话的时候,嘴都撬不开。”
又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哪天他不想说话, 不是针对你, 别下班后回家还要反思自己哪里说错话惹老板不快。”
“寒假还要去远维实习吗?”齐正琛突然想起来问道。
许知意:“应该去。”说话时看男人一眼,这一次, 她与蒋司寻眼神交汇,他坦荡看着她,衬得她异常心虚。
担心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 于是迫使自己没有闪躲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直到他先收回视线, 她暗暗松口气, 然后又对二哥说:“我周末也要过去,给蒋总当临时助理。”
“那你不是一点休息时间没有了?”
“课没那么多, 还好。”
齐正琛拿面包片在番茄汁里浸蘸三四秒,时间短了不入味,浸得时间久了面包片不够酥脆, 把蘸好汁的面包片给她。
“还是住原来的出租屋?”
许知意咬一口面包:“嗯, 跟我爸说过,继续合租。”
蒋司寻全程没插话, 听对面两人在讲。
让她过来给自己当助理, 是在齐正琛说喜欢她之前。那时他以为她对齐正琛是单恋,希望她往前看, 没想到是双向。
所以,还要不要继续让她周末当自己助理?
他考虑了一顿饭的时间。
结了账从餐厅出来,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
“回出租屋还是……”去许珩那里,送你过去。
话说一半意识到,齐正琛在这里。
餐厅楼下就是热闹的街区,车来人往,许知意离他几米远,没听清楚:“你刚说什么?”
蒋司寻道:“让齐正琛送你回去。”
“好。”许知意挥挥手,“再见。”
蒋司寻颔首:“再见。”
他的车先开过来,司机开了车门,他与齐正琛招呼一声,上车关门,汽车开走前,他又望了窗外一眼。
许知意坐上二哥座驾的后排,齐正琛问她,是回出租屋,还是陪她再逛逛。
“回去吧,你也得回去倒时差。”
“我还好。”
齐正琛开了汽车顶灯,让她把之前崴到的那只脚抬高,“我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没事,正常走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抬起脚,自己捏了捏受伤的地方,“不疼。”
齐正琛叮嘱:“彻底养好,三个月内尽量别打球。”
许知意放下脚,道:“我会注意的。”
齐正琛抬手关灯,车内暗下去。
他侧脸:“等十一月份,我那边上手之后,周末我飞过来陪你打球。”
“不用,飞来飞去多累。我和室友经常约着去打。现在又多了两个陪练。”
“你哥跟蒋司寻?”
“嗯。”
“他们不会打。我周末一个人在波士顿也没事,过来正好找你们玩。”
正聊着,何宜安打电话过来。
现在每一天,妈妈都会打电话给她。
崴脚在家那几天都是何宜安陪她睡,每晚给她喷药再加按摩,她会顺势靠在妈妈怀里趴一会儿。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心理上开始有了依赖,打电话再也不用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喂,妈妈。”
何宜安知道女儿今晚和齐正琛他们吃饭,问道:“吃完没?”
“已经在回去路上。”
“你爸明天要去看你,你有什么想带的没,妈妈给你收拾。”
爸爸这是把上海到曼哈顿当成了浦东到浦西,隔三差五过来,担心爸爸身体吃不消,“坐长途航班那么累。”
何宜安笑:“他心里头高兴。”
许知意:“妈妈那你把我柜子里那件松石绿的挂脖裙让爸爸带来,我上次忘记装箱子里。”
“你很喜欢那件?”
“嗯。”
至于喜欢的理由,暂时还不能告诉妈妈。
挂了电话,何宜安放下手机对丈夫道,只带一条裙子,其他没想带的。
许向邑:“以后她喜欢的衣服买两套,省得忘记带还耽误穿。”
“我不知道她那么喜欢那件。”何宜安纳闷,那件款式不算特别,颜色也是中规中矩,衣柜里松石绿的裙子不止这一条。
“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跟我们不一样。”
许向邑忙着手上的活,对话有一搭没一搭。他正在整理女儿从小的一些参赛证,上面有女儿的证件照,把照片先拍下来,将参赛证按照时间叠放。
书房地上还有两个包裹,里面是知意小学时的一些课本,用过的作业本,和一些随手乱写乱画的图画本。
这些是姥爷整理书房收拾出来,给他快递过来,于他而言是珍宝——
此时,曼哈顿。
蒋司寻回到家,父亲正在看球赛直播,平常都是出现在球场看现场的人,难得守在屏幕前。
父亲来曼哈顿一周还多,也在他这里住了一周,搁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茶几上有饮料,蒋司寻拿起一瓶直接开了喝:“在我这住这么久,又想用我这里的固话打给我妈?”
路剑波:“…蒋司寻,别小人之心。”
蒋司寻没心情争辩,拿着冰饮上楼。
路剑波瞅着逆子的背影,那晚在办公室接了齐正琛的电话之后,人就变得沉默。
回到卧室,蒋司寻看腕表,估算着许知意是否到了合租房。
【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许知意秒回:【好。】
她立即又回来一条:【你呢,到家了吗?】
蒋司寻:【刚到。】
许知意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他扔下手机,解着衬衫扣子去往浴室。
床头柜上,手机又有消息进来。
蒋司寻脚步顿了几秒,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冲过澡再看,今天走到浴室门口又折回去。
许知意问:【你今晚吃饭怎么不说话?】
蒋司寻:【想事情。】
许知意:【那事情想好了吗?有没有空给我指点迷津?】
蒋司寻考虑几秒,回她:【你可以请教你旁边的人。】
隔了大概有三分钟,对方终于回他。
许知意:【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蒋司寻:【不打扰。】
已经打算就回这三个字,在发出去几秒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随时可以找我。】
蒋司寻不再提齐正琛:【有什么迷津要我指点?】
许知意:【也不算是迷津。】只是找个理由多和他聊几句,最近几天他好像很忙,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继续打字:
【最近总担心自己在他眼里不成熟。】只将她当成妹妹。
【我如果现在已经硕士毕业,或是二十四五岁就好了。】
蒋司寻:【没必要杞人忧天。】
从消息里就能看出她的纠结,如果她喜欢的人确定就是齐正琛,他去帮她挑明,何必叫她患得患失。
【知意,你干脆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这样给你建议也有针对性,如果是我不认识的,我去了解一下,对我来说打听一个人很容易。】
许知意大着胆子,却又如此隐晦,将真话隐藏在了分条的消息里:
【蒋总】
中间隔了数秒。
【想问问你,以你这样年龄和阅历的人看我,会不会觉得不成熟?】
蒋司寻只当那个单独的蒋总是她还没打完整条消息而误发出去,他经常也会这样,一条消息只打了一半,不当心碰触到了发送键,于是接着再将余下的话说完整。
他回她:【你才二十岁,还没进社会,也没独立做过项目,没见识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你说你能有多成熟?】
许知意:【等我表白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蒋司寻就此打住,问她:【还有多久到家?】打电话同她说说当助理一事。
许知意:【快了,最多还有五分钟。要不,你打给我?】
蒋司寻不懂她的脑回路,她到家打给他还不是一样。
但还是答应她:【可以。】
他又多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后才打过去,那边秒接。
许知意关上卧室的门,问他:“要跟我说什么事?”
蒋司寻开门见山:“我之前考虑欠妥,你周末来当助理,没了自己休息时间。”
许知意心里一紧,忙表明:“我这些年周末都用来学习,习惯了,不累。”
蒋司寻到底没能拒绝她过来,挣扎之后,随了自己的一次心:“那当我助理到寒假结束。”
“就半年?”
“嗯。”
半年也行,有总比没有强。
结束通话,蒋司寻在沙发上坐着,没去浴室,也没看手机,就这么安静看着窗外。
再回神,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
他从沙发上起身,依旧没去浴室,拿上手机去了隔壁书房。
之前答应过亲自带她,现在肯定是不能了。
还有半年的时间,在她当自己助理的这半年里,怎么才能尽可能多地去教她一些东西,他列了一个计划表。
计划表列好,已经凌晨。
次日。
蒋司寻跑完十公里冲过澡下楼,父亲坐在餐桌前正对着笔记本开视频会,这个时间点,大概在与伦敦分公司那边的人开会。
路剑波余光扫一眼逆子,用粤语对那头说了几句,结束会议。
摘下耳机,问逆子:“十月份奥斯汀站的大奖赛,你去不去?去的话,给你留张票。”
想到许珩要带许知意过去,蒋司寻:“不去。”
路剑波不多费口舌,爱去不去。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交给管家拿走,自己也随之站起来,拿上西装离开。
蒋司寻看看桌上丰盛的早餐:“不吃早饭?”
“都是给你准备的。有人约我吃早饭。”路剑波头也没回走出别墅。
驱车半个钟头,路剑波到了约好的餐厅。
除了陪逆子,这些年他习惯一个人吃早饭,还是头次跟人约早饭。
“路伯伯。”虞睿过来的早,已经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她对着来人高高挥手。
待人走近,她站起来歉意道:“我中午的航班回港,昨晚才得知您也在曼哈顿,只能约您匆匆吃顿早饭。下次专程感谢。”
路剑波拉开椅子坐下:“说这话是不是太见外。”
虞睿笑:“算是替我男朋友感谢您,他是外人。”
男朋友前几天带朋友去看球赛,路剑波给了几张VIP区的票,那个位置的票,不对外,有钱也买不到。
路剑波对待除了逆子以外的小辈,语气惯来随和:“你们都订婚了,那就不算是外人,下次想看球赛,直接找蔡秘书预留。”
虞睿笑着应下,但若细看,嘴角的笑明显淡了不少。
她与未婚夫没有一点感情,单纯联姻,拖了很久才决定订婚,结果刚订婚没多久,然后就听到蒋司寻与宁允分开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传他们是假,彼此利用,也有说他们假戏真做了,分手是因为蒋司寻暂时不想定下来,宁允为了自己颜面,才对外说从没在一起过。
是真是假,路伯伯不会不知情。
虞睿深知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路剑波,掩饰得再好,只要他想洞悉,几个眼神的事情罢了。
索性大大方方问道:“路伯伯,蒋司寻跟宁允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剑波:“他们自己怎么说?我最近也没关注。”
虞睿猜测没关注是因为路剑良与沈清风结婚,对路剑波刺激不小,连自己儿子联姻的事都不再过问。
她回道:“宁允自己说是假的。”
路剑波接话:“那就不是真的。”
虞睿:“……”
说了等于没说。
可宁允生日那幅油画却是真,她找人确认过,就是蒋司寻拍下来送给对方做生日礼物。
或许在那段时间里,真的像传的那样,假戏真做过。
路剑波都那么说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虞睿及时结束掉这个话题。
“路伯伯,我作为晚辈,不知该不该多说两句。”
路剑波:“没有该说不该说。”
虞睿:“如果我出言不逊,您体谅。我见过沈清风,是很漂亮,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不是我背后说她坏话,贪婪虚伪势力都可以忍,毕竟我都不能说自己不贪婪不虚伪,但起码做人的底线和良知得有,路伯伯您说是不是?她那样的人,不管多漂亮,都不值得您喜欢。”
路剑波不动声色,笑着反问:“她什么样的人?”
虞睿没办法说实话,只道:“反正不是好人。别为了她,再跟蒋司寻闹不愉快。这么多年,他因为沈清风一直跟您有心结。”
路剑波:“谢谢。”
吃过早饭,虞睿赶去机场。
路剑波回到车里给逆子发了语音:“你告诉许珩,医院那边,他无需再浪费时间,肯定是找不到有用的证据。”
蒋司寻问:“二伯说的?”
路剑波:“我没跟你二伯联系。”但这事肯定跟老二脱不了干系。
他又交代蔡秘书:【盯着老二的时候,把老虞那边一起捎带着。】
蒋司寻收到父亲语音消息的时候刚到公司楼下,还没跨上台阶,身后有人同他打招呼:“早。”
这声问早没称呼蒋总。
蒋司寻转身,许知意已经到了他身前。
“今天是星期天。”她看着他说道,也是在提醒他。
周末当他助理,今天是任职第一天。
蒋司寻瞥腕表:“以后不用来这么早,九点前到就可以。”
许知意先跨上一级台阶,与他平视:“早点来可以多学点东西。”
两人一起进了大厦。
许知意实习结束后工牌和门禁卡都交还给了人事,需要登记才能通过闸机。
“你先刷脸进去,我过去登记。”她对蒋司寻道。
蒋司寻:“不用登记,你跟着我后面一起进。”
大厦管理严格,许知意眼神努一下安保那边:“他们不给通过。”
男人说:“我带着你,他们不会拦。这栋大厦是路剑波名下的产业。”
许知意吃惊:“一整栋大楼都是?”
“嗯。”
难怪他对路家家产一点没兴趣。
男人让她跟上,他走了最左边的闸机通道。
许知意与他保持着二三十公分的距离,蒋司寻高她一个头还要多,她只能平看到他挺阔的背。
“滴”一声,男人刷脸通过。
通过闸机口的时间有限,在他通过之后,她几乎是冲过去。男人正常的步伐,她因为冲太快,差点撞到他,条件反射般拿手挡在两人中间。
身体没撞到,手撑在了他后背。
蒋司寻身体一顿,没回头,反手虚空扶一下:“不用急,时间足够你通过。”
许知意:“我担心被卡中间。”
两人无声走到电梯间,她始终慢他两步。
进了电梯,蒋司寻打破沉默:“齐正琛回去了?”
许知意:“没,今天到波士顿去。”
“还要来纽约?”问出口蒋司寻才惊觉,无意间已经太过关注对方的行程。
许知意:“嗯,从这边机场回国。”
他点点头,没再多言。
到了办公室,蒋司寻把自己的办公桌和电脑让给她,自己拎把椅子放她旁边,打开另一台笔记本。
两人之前不是没这样工作过,但许知意还是花了几秒时间平复骤快的心跳。
男人把工作交代给她,自己开始忙起来。
她侧脸:“这几个项目,我以前都没接触过。”工作量大,难度也大。
蒋司寻:“我不是在旁边?不懂的问我。”
现在是工作时间,许知意还是规矩称呼道:“蒋总。”
“嗯?”蒋司寻看着她,示意她说。
“你答应过当我带教,没忘吧?”
“没忘。”已经开始在带她,但只有半年。
男人问她:“怎么突然提这个?”
许知意:“我还要去波士顿读研,担心你贵人多忘事,到时给忙忘了,再带了别人,没时间带我。”
蒋司寻看着她数秒,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快忙吧,不然下班前忙不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隔天一早, 许知意起床就收到许向邑的消息。
【爸爸在楼下,今天送你上学。】
幼儿园,小学是没机会再送, 大学总要送一回。
许知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下楼,疾步走向路边的车。
许向邑给女儿准备好了早饭, 菠萝油、咖啡还有一份水果。
上午只有一门课,离上课时间还早,许知意在车里慢慢吃起早餐, 她跟爸爸之间不像与何宜安那么熟悉亲近, 聊天自然也带着几分距离感。
“爸爸你这几天不忙?”
“你哥帮我分担一部分,没那么忙。”
“那还好。”夹杂着没有话可说的尴尬。
许向邑替女儿打开咖啡, 咖啡杯给过去,自己拿着杯盖。
“你妈妈又让我给你多带了一些衣服过来,出租房应该放不下了吧?”
许知意笑笑:“嗯, 柜子里塞得满满的。”
“我带回别墅那边, 你需要穿随时回家拿, 让管家给你送来也行。”
“好。”许知意不忘问,“我那条松石绿的裙子带来了吧?”
许向邑笑着:“带来了, 那怎么能忘。”
他下车,从后备箱里拎了一个购物袋,妻子把那条松石绿裙子单独放一边, 方便拿取。
“如果喜欢这个款式和颜色, 再定做几条。”
许知意把手提袋放脚边:“不用,一条足够穿。”
吃过早饭, 时间还早, 她打算把裙子送上楼。
“我马上下来。”
许向邑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许珩打过来。
他对女儿道:“不着急, 我正好接个电话。”
女儿下车,许向邑划开接听键。
许珩人还在港岛,对父亲说:“你和我妈想要找的档案资料,找不到了。”医院那边给他的回复,因为医院经过两次易主,期间医院又历经扩建,科室搬迁,部分二十年前的档案资料弄混弄丢。
这几个月已经命人将所有原始档案资料重新整理归档,堆积如山的档案全部整理完,没发现许知意的档案袋。
院方还又特意申明,丢的不止是许知意一人的资料,是一批。
许珩又道:“路伯伯让蒋司寻转告我,叫我别再浪费时间。路伯伯应该了解一点内情,知道没希望找到。”
许向邑:“你回来吧,以后不用再去医院那边。”
路二伯给了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指向沈清风,可就是找不到相关证据。路家接手医院没几年,路老二已经帮忙查出这些,即使档案丢失,也让人无法去指摘他。
这几个月他始终没放弃在医院找档案找证据,是在意档案里的一样东西,女儿出生时留下的一枚小脚印。
这二十年他与妻子留存的是养女的脚印,尚通栩那边本来该有一份知意的,但当年因为尚通栩辞去在港岛的工作回到北京任教,他们一家从港岛搬家到北京,行李太多,还要再抱着一个孩子,只携带了贵重东西,其他全部邮寄,有个包裹在邮寄过程中丢失,知意出生时的一些资料就在里面。
听说那个包裹里还有尚通栩夫妻读书时不少有意义的东西,为此萧美桦与尚通栩大吵一架。
包裹最终也没找回来。
他与妻子留存的那枚养女的脚印给了尚通栩,他什么都没有。
脚印很重要吗?
除了留念,似乎也不重要。
可就是因为自己孩子没有,就因为遗憾实在太多,那二十年的感情全是空白,新生儿的脚印实在是可爱,他总想执着找到。
如今没希望找到,注定遗憾又多一个。
楼上合租房,许知意把那条裙子挂进衣柜里。
室友也已经起床,见她去而复返,过来问她怎么又回来,瞅见松石绿裙子,“这条裙子没见你穿过。”
许知意说:“穿过一次。”
在上海家里穿过。
后来她又穿过两次这条裙子。
一次是寒假里,远维资本在夏威夷团建。
团建那天中午,蒋司寻单独找她吃饭。
在电话里他这么说:“知意,陪我吃顿饭吧。”
“行啊,你等我。”
那个时候她怎么会想到,那次吃饭是他的道别。
依旧是吃了西班牙料理,蒋司寻把她点的烤章鱼脚切成小段,她每次吃烤土豆至多吃个两三块,他将多余的烤土豆块叉到自己的餐盘,然后将切好的烤章鱼放到她面前。
男人把手中的叉子也给她,说道:“这半年辛苦了。”
许知意道谢,确实辛苦,“没想到你给我安排那么多工作。”
蒋司寻没接话,他还想再多教她一点,但已经没时间。
他拿酒杯碰她的杯子,看着她的眼说道:“硕士生涯一切顺利。”
许知意端起杯子,又回碰他一下:“谢谢。”
蒋司寻抿了一口酒,话在舌尖来来回回几次才说出口:“你兼职这周就结束了,开学后不用再去我那。”
许知意在沉默两秒后:“好。”不舍,可他早前就对她说过,兼职助理只到寒假里。
男人又道:“以后我的工作重心会在港岛和伦敦。”
许知意吃着他切的烤章鱼,心里想的是,接下来她要去波士顿读书,他工作重心偏移那边并不影响。
只是没想到,他会自此常住那里。
她在公司一楼的闸机通道口再等不到他。
蒋司寻想说的话很多,还想给她一句祝福,但突然说祝福不合适,最后都随着红酒咽下去。
下午在海滩上与同事尽兴玩了四五个钟头,许知意转脸找人时,看见蒋司寻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拍照。
应该不是单独拍她,她打住了自恋的念头。
还好没自作多情,几分钟后,工作群里,老板发了几张他们疯玩的照片。
傍晚,晚霞漫天。
蒋司寻喊她回去,同事对他们两人单独行动早见怪不怪,从大脑里已然接受她是老板的妹妹,即便不是亲的,那也同亲的没区别。
海风吹着她的裙摆扫在蒋司寻的裤脚。
许知意没有刻意保持很开的距离,两人并行回酒店。
蒋司寻问她:“饿不饿?”
玩了一下午,当然饿。
许知意说:“还能撑得住。”晚上整个团队去吃自助,有些同事还没玩够,吃饭可能还要再等一两个钟头。
男人道:“我去给你买吃的。”
没多会儿,男人回来,给她买了一份辣牛肉塔可。
许知意一路吃着走回酒店,那一刻,她以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不曾想,那是之后几年里他最后一次给她买吃的。
夏威夷那个傍晚,封存在了心底,不敢拿出来回忆。
再次吃到辣牛肉塔可是在五年半后,她与商韫相亲没吃饱,他接她回公司,路边停下来,给她买了蒜香恰巴塔和辣牛肉塔可。
而那条松石绿挂脖裙,从自己二十岁到二十六岁,六年间,她还留着。
从曼哈顿带到北京,没想过还有第二次机会再穿。
那天听爸爸和妈妈聊天,说路伯伯打算让蒋司寻联姻。
“老路说这次司寻应该不会拒绝。”
何宜安好奇:“哪家的闺女能让司寻改变不婚的想法?”
许向邑:“这个老路没说,还没向女方家提。”
当晚,她失眠了。
第二天,本来能睡个懒觉的周末,她六点不到便醒来。
许知意攥着手机坐在化妆镜前,从六点坐到八点。
手机被攥久了攥得发潮,她拿毛巾擦擦手心。
六年过去,除却工作,她和蒋司寻之间已经变得陌生。
物是人非。
【蒋总,今天有空吗?】她最终发了出去,他昨天刚到北京,还去了远维资本办公室待了一下午。
几分钟后,蒋司寻回电话过来:“有空。什么事?”
许知意找个借口:“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不是一个小忙,见面聊吧。”
“知意,不用跟我客气。”
许知意还是那句:“见面聊。”
“好。”
许知意订了餐厅,把地址发他。
手机放下,心跳不由慌乱,其实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没想好见到他要说点什么。
只想着,要在他联姻前,在他与别人结婚前,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她拿出衣柜里那条松石绿裙子,即便和他没有以后,有些画面总会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等老了,再看到这条裙子,应该会想起,年轻时曾那么热烈地爱过一个人。
他曾在何宜安在远维楼下等着许凝微时,对她说:我送你,到车上等我。
他曾在她说与父母错过了二十年,感情再也补不回来时,对她说:别着急,补得回来,我帮着你一点一点去补。于是她当助理的那半年里,他常请他们一家人外出。
只是后来,他有自己的生活,关心不再属于她。
花了半个多小时平复,许知意拿眼线笔时手才不晃。
今天是学会化妆以来,画得最精致的一次。
可能蒋司寻也看不出她与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收拾妥当,她搭配上合适的包下楼。
客厅里,何宜安从外面刚回来,许向邑给妻子冰镇了一杯果汁,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夫妻俩齐回头。
“中午约了人?”何宜安浅笑着问女儿,手里的果汁还没喝,问女儿要不要来一口。
许知意刚涂了口红,笑说:“不渴,妈妈你喝。”又回何宜安之前的问题,“中午我不在家吃,跟蒋总约了谈事情。”
许向邑心疼闺女:“司寻哪天过来我得说说他,周末都不让你休息。”
许知意:“是我约了他。”
许向邑找补:“他可以不赴约。”
“……”
父女俩说笑几句,许知意出门。
许向邑瞧着女儿身上的衣服,转脸问妻子:“这条裙子是新的还是前几年的?我记得六年前我去看她,给她带的那件就是这个颜色。”
何宜安:“还是那条。”
自己也匪夷所思,这条裙子哪里特别,让闺女六年后还拿出来穿。
许知意今天没自己开车,司机载她过去,担心自己一会向蒋司寻表白被拒,状态不好驾驶不安全。
六年前刚得知身世时就因为晃神不小心撞车,阴影还在。
她订了一家粤菜餐厅,其实心里有预感,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吃饭,再陪他吃一次他喜欢的菜。
以前每次吃饭,他都选她喜欢的餐厅。
“许总,到了。”
“许总?”
司机喊了两遍。
许知意思绪回来:“你先回,不用等我。”
到了餐厅雅致的包厢,蒋司寻已经在等她。
许知意放下包,“等很久了吧。”
蒋司寻:“我也刚到没多久。”没让服务员在包厢,他给她倒了水,“什么忙还必须得见面说?早就说过,不要跟我见外。”
许知意:“先吃饭,我饿了。”
男人问她:“早饭没吃?”
“没。”打过电话给他之后,就在自己房间走神,阿姨给她送了吃的上去,没胃口,喝了半杯牛奶,之后开始化妆。
蒋司寻把菜单给她:“你点。”
许知意暗暗调整呼吸,接过菜单。
蒋司寻多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一些压在心底很多年的记忆又席卷上来,夏威夷那次海边团建,她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那些照片还在他相册里,四五年没再点开看过,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两人除了工作,没别的可聊。
“沈清风那边……”
许知意打断他:“先不提她。”
吃饭时,他们也没多少话。
这次轮到蒋司寻问她:“怎么不说话?”问的时候,他注视她的眼。
对视一瞬,许知意垂眸夹菜,说道:“沉默是金有道理,你看我现在话不多,身家翻了几番。”
她夹了一块豉汁排骨,“等吃完,可能话会有点多。”
蒋司寻吃饭时本来话就不多,两人安静吃着菜,还算习惯。
猜测着,她一会说的应该和沈清风有关,又不想在饭前提,扫吃饭的兴致。
这顿饭终于吃完,许知意放下筷子,还没望向对面的男人,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声已经开始。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还是压不住心慌。
感应到男人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脸上,许知意又喝一口水,迎上他沉静的视线,男人今天穿藏青蓝暗条纹衬衫,衣袖挽了几道,小臂结实,手里跟她一样,也拿着一杯水。
轮廓深邃,一如六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
蒋司寻:“什么忙,你说。”
许知意无声看着他,这六年,从第一次见面的好感,到演唱会那天,在人山人海里,她戴着眼镜满场找他却没找到的怅然,再到从伦敦爵士酒吧出来他替她撑伞,两人走过那条巷子时的心跳悸动。
一晃六年就过来了。
他不会知道,这六年里,她有多想他。
“这个忙,不是个小忙。”
蒋司寻:“没事,你说。”
内心又是一番挣扎,说了之后,从此大概就真的陌路了,就像她和二哥。
许知意连喝几口水,脑子是乱的,之前打好的所有腹稿都没用上,声音听上去不像自己的:“我看上一个男人,他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出色,家世不一般,自身能力强,皮囊好看,眼界也高反正特别难追。想请你帮忙牵线。”
蒋司寻看着她:“是你喜欢很多年的那个人?”
许知意点头:“嗯。不是对你说过,我表白那天,就会告诉你他是谁。”
蒋司寻握紧了水杯,当年她对宁寅其说,早就有喜欢的人,他以为是齐正琛,结果猜错。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一帮热爱马术的朋友,有一群顶尖优秀的校友,这个人与他的朋友圈重合不奇怪。
他略缓:“看上谁了?我把人给你带来。”
许知意和他对视:“不用带,他现在就在我面前。”
男人就这么直直看着她,似乎忘了反应。
……
“知意。”
“知意,喝什么饮料?”齐正琛的声音将她从过去拉回来。
许知意回神,眼前是布村的沙滩,他们三人在海鲜馆,蒋司寻就在她身旁。
她回齐正琛:“我不喝饮料,水就可以。”
齐正琛自己要了啤酒,问蒋司寻:“给你来一扎?”
蒋司寻:“你喝酒车还怎么开回去?”
“今晚住在这,明早回。”他点了两扎啤酒,“喝不完我替你喝。”点好餐,把菜单给服务员。
记不得有多久了,他们三人没同桌吃过饭。
“知意。”
“嗯?”
她抬头看向齐正琛。
“继续打羽毛球吧,你从十来岁就打,别为任何人放弃,包括我,蒋司寻,都不值得。”
许知意:“不是不想打,是提不起兴趣了。”
到了球场,整个人像被抽空,挥拍都挥不起来。
“等哪天有了兴趣,应该还会再打。”
齐正琛匆匆看了她两秒,别开视线。
想看又不能再多看。
啤酒先上来,齐正琛倒了三杯,先端一杯放许知意面前:“他们家啤酒不错,你尝尝。”
许知意:“你来过?”
齐正琛点头:“嗯,经常来。”
最高记录,一个月来了五次。
蒋司寻端起其中一杯自顾自喝起来,没参与他们的聊天。
齐正琛也没多跟许知意聊,与蒋司寻碰杯:“不管怎样,特别感谢,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值得的人,至少做人不失败,有朋友愿意为我考虑。过去几年,你应该过得比我难,我才煎熬了两年,你是六年。知意也是六年。”
说着,他一口气把整杯啤酒喝光。
蒋司寻:“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齐正琛又给自己倒一杯:“论迹不论心。对我来说,足够好。”
蒋司寻将一杯酒喝完。
许知意端起磨砂啤酒杯,一口连一口抿着。
想着过去,谁都没再说话。
“你现在还是每天都去看心理医生?”蒋司寻打破沉默。
齐正琛睇他一眼,让他别乱说。
蒋司寻:“既然遇到了就把所有事都摊开,说不定能治你心病。”
许知意怔怔看着齐正琛,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小对她最好的人,不仅失去了,还把他伤成这样。
齐正琛抽了一张纸给她:“别哭。你哥说得对,我都已经结婚,还非让你原谅我,像以前那么对我。”
“知意,我从来没后悔过前二十四年,就算知道今天这个结果,让我回到小时候再重来一回,我还是会对你那么好。我对你,男女之情只占了一部分。现在我彻底冷静下来,想着,哪天如果我遇到什么事,你肯定跟我家里人一样着急担心。等我老了,不在这个世上的时候,你一定也是最伤心的人之一,说不定比他们还伤心。我刚刚就问自己,那我还求什么呢?”
“我这个不算心病,没蒋司寻说得那么严重,比之前好多了,你看我现在都主动跟我妈缓和关系。你好好的,我也会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齐正琛最后还是回了伦敦, 没能在布村住下,吃饭吃到一半接到母亲的电话,齐母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他说跟几个朋友喝酒, 明早回去。
齐母问是什么朋友:“你随便逛逛就能遇到朋友?”
齐正琛照实说:“蒋司寻和知意。”
齐母一听有许知意,勒令儿子今晚必须回到伦敦来住:“你都结婚了, 你为知意和你媳妇都考虑考虑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妈,又不是我单独跟知意吃饭,还有蒋司寻。”
“那也不成。谁让你心在知意身上。了解你们为人的, 知道你们大大方方, 不了解的,看你们那就是不清不楚。到现在还不明白知意为什么要跟你划清界限?就以你对知意的好, 你有多少个家够散的?你结一百次,就能离一百次。把吃饭的地方发给我,我这就让司机去接你。”
不容置喙, 齐母挂电话。
齐正琛刚与母亲关系有所缓和, 不想再起争执, 将地址定位发过去。
这顿饭是许知意结的账,谁都没和她争抢。
司机在一个小时零十分钟后到达, 来了两人,把齐正琛那辆跑车一并开走。
坐上跑车副驾,齐正琛挥了挥手, 煽情的话没再说, 也无需多正式的告别,都在同一个圈子里, 不可避免总会遇上。
敞篷跑车发动, 开出百米远,齐正琛又转头看, 许知意还站在路边目送,这一幕他想到了多年前。
每个周末下午,她坐校车返校,车已经开走,她脸贴在车玻璃上扭着头不断朝他挥手,用嘴型一遍遍说着,二哥,打电话给我。
而他站在站台,一直看着校车拐弯不见。
直到跑车的尾灯变成两个红点,再分不清哪辆车与哪辆车,许知意收回视线。
她欲要转脸看蒋司寻在干嘛,人没看清楚,被他揽到怀里,手臂交错落在她腰间,用力收紧。
心里实在难受,许知意两手从他西装里面穿过去,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
每次遇到二哥,小时候的画面就会一帧一帧浮在眼前,那种疼痛彻心扉,需要缓很久。
刚才在海鲜馆,还想到她与蒋司寻过去的那几年。
过去的一切总算都过去了。
蒋司寻垂眸:“你还没这么抱过我。”
许知意仔细想想,抬头:“抱过。”她确定这样环抱过他。
蒋司寻:“没这么用力。”
许知意没和他辩,两手钳住他的腰。
海边夜晚冷,蒋司寻先放开她,脱了自己的西装将她裹住抱在怀里。西装上有他的余温,贴在了她皮肤上。
他低头想要亲她,许知意没注意他的动作,脸又贴回他胸口。
男人只吻了吻她头发,作罢。
“今晚早点睡,明早喊你起来看日出。”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许知意“嗯”一声回应。
上次休假来伦敦就错过了日出,这次怎么也得看到。
回到房间,许知意洗澡睡觉。
刚躺到床上,接到隔壁打来的电话,问她明早看过日出之后还想去哪。
许知意:“海边沙滩随处逛逛。”
蒋司寻:“这边的沙滩不如夏威夷细腻,再去夏威夷待几天?时间来得及,能在董事会会议之前赶到港岛。”
她说:“我最不想去夏威夷。”
“怎么了?”
电话里静默了一两秒。
许知意:“那里算是你跟我分开的地方。”
蒋司寻道:“我后来也没再去过。”科恩在那里有游艇,每次游艇派对让他过去,他全都推掉。
她不想去夏威夷大概就像她不再打羽毛球一样,暂时没有那股心力。
“等你哪天想去,我再陪你去。”
许知意:“好。”
对他道了晚安。
翌日早上四点多,外面昏暗幽静,他们出发去白崖。
开了那辆她坐过的四座深蓝色跑车,保镖驾驶,放了她喜欢的爵士乐。
靠在椅背里,许知意又眯了十多分钟。
上次是独自过来看日出,明明崖上有那么多等日出的各地年轻人,但当时她总感觉就只有自己一人站在世界尽头。
夜色下,跑车一路疾驰到目的地。
许知意先下车,蒋司寻拿出后备箱的照相机交给保镖。
无需言语,保镖心神领会,当年从事保镖这行时,没想到有天还多了一个摄影技能。
昨晚替老板做过攻略,在崖上怎样能抓拍到日出大片。
许知意挑了一处与之前差不多看日出的地方,男人走到她身侧站定,拿过她手里的手机。加上自己那部,蒋司寻攥着两部手机,修长的手连同她的手指也攥住几根。
许知意没抽回,任他攥着。
崖上的汽车越来越多。
有人对着幽暗的海面欢呼尖叫,声音被海浪声冲淡。
天空破晓,海天一线的地方开始半明半暗。
“手机给我。”许知意打算自己拍几张。
她的左手在他手里攥着,蒋司寻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许知意单手横屏手机,对身侧的人说:“一会你帮我按。”
从手机屏里看过去,海天交汇处,一片橙色朝霞晕开淡青色天空,几只海鸥从镜头里扑闪而过。
没用她吱声,蒋司寻按下拍照键。
没多久,只见天空变成金黄与淡粉,还夹杂着浅紫,淡青的天也渐转深蓝。此刻的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调色盘,五彩斑斓晕染交织。
天映在海里,绚烂朝霞铺满海面。
海与天成了一色。
眼前每一次色彩变换,蒋司寻都抓拍记录下来。
第一抹朝阳破海而出,整个海面通红一片。
万物又迎来新的一天。
她终于不再被困在昨天。
“知意。”
许知意转头看男人,“嗯?”
蒋司寻对她说:“你那次表白,我当时没回应你,对不起。”一直遗憾自责。
“都过去了。”说来,那次表白她也有遗憾,“那天我想对你表白的,因为紧张,结果忘了。”
蒋司寻:“忘就忘了,今天我来。”
许知意的左手始终被他攥在手里,她无意识抠着他的拇指,“粤语那次表白就挺浪漫,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了什么,但不重要,听懂你最后几个字就够了。”
蒋司寻:“是担心我表白后,让你添加我微信,你不好拒绝?”
他自问自答,“不让你添加。我爸应该允诺了你什么好处。”
许知意别过脸笑了:“你别说破。”
蒋司寻低声道:“好,我以后不提这事。”
晨光洒在她明媚的脸庞,眼眸清亮带笑,男人一瞬不瞬看着她。
许知意转过脸,迎上他清冷中带着温柔的视线:“如果是一般的情话,可能打动不了我,我表白那天想要跟你说的也不是多煽情的情话。”
蒋司寻:“不说情话。弥补你的遗憾。”
也是他迟到的回应。
蒋司寻点开手机开始打字,很快发送出去,示意她:“看你手机。”
许知意收到一条好友添加请求,现在添加请求成为她和他的临时聊天框,添加备注里是行英文:I'm waiting.
她心头一顿。
表白那天,她想发给他却因紧张忘记发的,就是这句。
六年前,她曾对他说过,这句直译为爱慕未停。
当时她还说:等我正式向他表白那天,我就发这句给他,告诉他我喜欢他很久了,从未停止。
现在,他把这句‘I'm waiting’发给了她。
许知意回看了他许久,上前一步抱住他:“都六年了,你还记得我说过?”
蒋司寻:“记得。”
日出不久的海边白崖上,这里是世界孤独的尽头,而今,她的孤独有了归处——
看过日出回到酒店,许知意换了一套衣服和鞋子,趁清早人少,去海边沙滩吹海风。
之前她说过想在布村的海边让他背着走走,不由分说,蒋司寻将她背了起来。
今天他背着她,与上次从小酒馆背她回家,心境完全不同,也许是心结彻底打开的缘故,她这么想。
许知意双手搂住他脖子,头靠在他颈间,男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蒋司寻转头,要同她说话,两人眼神对上,他忘了要说什么。
许知意看他几秒,在他唇上一吻。
熟悉的气息交融。
蒋司寻手一松,她整个人从他背上滑下来。
脚刚落地还没站稳,男人转身将她扣在身前,她刚一抬头,他的唇压在她唇间,口中被他舌尖掠占。
人被他抱起,脚尖似有若无抵着粗糙的砂砾。
许知意失去重心,所有重量都依附在他怀里。
深吻还没结束,他临时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许知意推他胳膊,示意他接电话。
男人不仅不为所动,吻更深了。
她摸索着手探进他口袋,第一把没摸到手机,扎扎实实碰触到的是他紧绷有力的的腿上肌肉。
蒋司寻失笑,结束了吻。
“别乱碰。”
“……”
许知意解释:“我是想帮你拿手机。”
蒋司寻:“在另一侧口袋。”
“……”
难怪没摸到。
蒋司寻放开人,稳了稳呼吸,拿出手机看,是母亲的电话。
蒋月如当逆子在伦敦出差呢,长话短说,要带去曼哈顿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她今天就走,晚上的航班。
蒋司寻意外:“不是说下个月过去?”
蒋月如:“反正在家没事,早点过去看房子。看房子跟找对象一样,不是一眼就能相中,得慢慢挑。”
她知会儿子一声,挑中房子前暂时借住他那里一段时间。
蒋司寻:“…好。”
父亲此时也在纽约,十有九是住在他那里。
这边挂了母亲的电话,紧跟着打给父亲。
此时的纽约是凌晨两点零五分,路剑波被电话吵醒。
看清电话号码,以为逆子出了什么事,猛地坐起来,“怎么了?”
蒋司寻:“你住在我那?”
“不然?”
“让管家给你收拾一下行李,现在搬走。”
“……”
路剑波一口气梗在心口,捏捏鼻梁:“蒋司寻,怎么着你也是我生的,半夜三更,你让我搬走?”
蒋司寻看手表,忘记时差:“你接着睡,明天再搬。”
路剑波哪还睡得着:“就因为我替知意拉黑了你,你赶我走?蒋司寻,我偏心知意,那也是希望你们更好一点,你别犯糊涂!”
“跟知意没关系。我妈明天过去,我不能再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
路剑波有半秒的失声,声音沉静下去:“我明天搬。”
蒋司寻:“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以后也别打扰我妈。”
沉默须臾。
路剑波道:“不会。”
结束通话之后,没有一丝困意。
开灯,找了件外套穿上,下楼找到雪茄,坐到院子里抽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伴着一声“路先生”。
路剑波回头,是管家,给他送来一杯水。
管家年纪大了,一天顶多四五个钟头,昨晚九点多就睡了,凌晨两点多已经是他的起床时间。
刚在房间窗口看到院子里坐着个人,把自己吓一跳。
水杯放桌上,路剑波道谢,把没抽完的雪茄丢进烟灰缸,交代管家:“明天把我所有东西打包,一件不留,中午我带走。”
看来父子俩又闹矛盾了。
管家和稀泥:“司寻只是同您置气,过两天气就自动消了,如果真让您走,他早就通知我打包行李。”既然没通知,那说明还没那么严重。
“……”
路剑波说:“月如要过来。”
管家了然,不再多言。
路剑波托管家转达一句话给前妻:“你帮我问问月如,司寻订婚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她要不要跟我见一面商量商量。”——
许知意只在布村待了两天,第三天返程回国。
飞机上,两人面对面办公,稍一抬眼,就会和对方视线撞个正着,眼神交汇多了最易动情。
从牵扯到纠缠。
蒋司寻合上笔记本,耳机也拿下。
听音乐也没用,压不住体内的躁动。
刚上飞机时,他给她煮咖啡,她从身后抱住他,也没说话,就安静抱了他两分钟,咖啡还没煮好她就松开,坐到桌前接着处理堆积的邮件。
体内窜起的燥热持续到现在。
冰水喝了,不管用。
许知意不知自己那一抱让眼前的男人心猿意马,有了反应。
见他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你忙完了?”
蒋司寻:“差不多,睡醒了再收个尾。我先去洗澡,你忙完也早点睡。”
飞机上只有一张舒适的大床,来的时候她睡床,他睡后机舱的沙发床,返程依旧如此。
许知意忙自己的,没管男人。
处理完邮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等落地北京她还有个会议要开,没时间倒时差,只能在飞机上补一觉,于是关电脑去洗澡。
回休息间要经过后机舱蒋司寻睡的那张沙发床,男人早已洗过澡,头发半湿,穿黑色家居服,正靠在沙发里对着漆黑中晕着墨蓝的夜空出神。
繁星点缀夜空,也许不是走神是在赏景。
许知意驻足:“在看什么?”
男人回头,这才发现她,说道:“没看什么。”
“那在想什么?”许知意走近沙发,本来打算坐一坐。
“在想什么时候跟你领证,孩子是像你还是像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玩笑,是极认真的语气。
“……”许知意刚要坐下,还没挨着沙发,又蓦地站直,“那你继续想。”
蒋司寻淡笑,搁在以前,他会一把将人拽回怀里不让她走,但自己体内的躁动刚刚冲澡时靠自己才纾解去一半,只能暂时和她保持距离。
他对着她背影:“早点睡。”
许知意没回头,回他一个OK的手势:“晚安。”
飞机上的浴室空间有限,因他刚洗过澡没多久,她一推门,清冽的沐浴露香混合在湿漉的空气里直扑而来。
关上门,狭仄的盥洗台前他们两人曾在这里亲密无间过。
许知意打住乱飞的思绪,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从头浇下,浸润着每一寸皮肤。
顶着一身清冽的沐浴后的香味,她找出绸质吊带睡裙套身上。刚才挤沐浴露时在想事情,一不小心用了蒋司寻那瓶。
现在身上跟他一个味道。
沉冷的香气盈满鼻尖,一时无困意。
许知意盘坐在床上,打开微信点开新的朋友,里面有多条添加记录,第一个头像就是蒋司寻的,再看那句‘I'm waiting’,心跳还是会加快。
不再纠结,直接通过他的好友请求。
于是I'm waiting出现在她和他的对话框里。
没到两分钟,休息间的敲门声响,“知意。”
知道他为何而来,许知意冲着门口:“没反锁。”
男人推门而入,顺手关好。
“怎么加我了?我爸给你的好处不要了?”蒋司寻又看一眼失而复得的对话框,再次看向床上的人。
许知意:“不想再让遗憾循环了。”
如果这条请求过期,以后再想起来,她应该会遗憾没有及时通过。
“我就算第一天把你加回来,路伯伯最后也会把股权送我。他是提前替你送了一份聘礼。”
蒋司寻走到床边,俯身把她圈进怀里:“谢谢。”
许知意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也抬手环住他后背:“不谢。不是说好,珍惜当下。”
忽然她眼前一黑,休息间的灯被揿灭。
紧跟着热气洒下来,唇被他含住,男人单手撑着她后脑勺,另只手把舷窗遮光板推上去。
漆黑的休息间亮堂一些。
许知意挺着背仰着脑袋与他接吻,仰久了脖子酸。
在她快要撑不住时,男人两手握住她的肩把她往床上放。
她勾着他的脖子,终于缓慢躺平在床上,期间两人的唇一直没分开。
在港岛那次,他就要用唇帮她,最后只用了手,给她缓冲的时间,今天他没再给她缓冲。
绸质的睡裙冰凉柔滑,堆叠在腰间。
顺着堆叠的地方,男人埋头向下吻。
他短碎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她腿内侧不小心贴上去时,有一丝凉意。
许知意想抓点东西在手里,烟灰色的床单平滑没有一丝褶皱,她想抓都抓不起来,没办法,只能摸到自己的手机攥手里。
她刚攥住手机,男人的唇在下方落下来。
温热,柔软。
被他衔在唇间轻吮,来回吻着。
许知意只觉有电流从小腹上窜过。
两脚被他握住了,动不了。
酥麻感从他舌尖抵过的地方,一直遍流到她握着手机的指尖。
许知意难耐,他埋着头,自己看不见他,也抱不到他,她只能看舷窗外,星河灿烂。安静的休息间里,只有他的吞咽声与自己的嘤咛声。
攀到高峰时,漫天星辰模糊在视野里。
蒋司寻抬头,将人搂在怀里。
许知意抱紧了他,也被他箍紧,但还在轻颤。
她是真的怕热,睡裙湿透。
“我没有干净睡衣了。”
蒋司寻在她耳边吻了吻:“穿我衣服。”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蒋司寻自己快要绷不住, 箭在弦上,偏偏怀里的人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抱着他不放, 脸埋在他脖子里。
细微的鼻息喷在他脖子间,温温的, 像根狗尾巴草,扫得人发痒。
“我去拿衣服给你把睡裙换下来。”
许知意还是没松开人,她道:“不急。”
初次经历高峰, 酥麻与敏感还没过去, 需要紧抓住什么来释放。
蒋司寻喉间滚烫,试着把弦上的箭收住, 但似乎到了临界点,收不住。
男人抬手,把舷窗的遮光板往下拉, 瞬间休息间里谁都看不见谁。
许知意抬头, 刚想要说话, 吻又盖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枕头上。
睡裙湿了, 没办法再穿。
可是若这么直接躺床上,床单也避免不了被背上的汗浸湿。如果换床单,必然要去找空乘。
许知意不乐意。
蒋司寻把自己身上穿的深色睡衣给她穿, 睡裙被丢到床边的一个单人榻里。
有他的睡衣隔一层, 床单不会受连累。
他把人圈在臂弯里:“怎么这么怕热。”
许知意:“不是跟你说过,我怕热, 受不了一点热, 受不了一点汗。”因为真空穿着他的衣服,更热了。
自己的这种燥热还能忍受, 无非是冲个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感觉到男人的隐忍,他的燥靠热水澡解决不了。
许知意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我帮你?”
蒋司寻在昏暗中与她对视,以后得准备几盒放家里放飞机上,他低声道:“不用你手帮忙。”
借助了她的腿。
借助前,他抵在了入口。
许知意一把抓住他胳膊,指尖的悸动感传给了他。
男人覆在上方没再动,专注凝视她。
与之前他的手,与先前他的唇抵在那里完全不一样。灼热,坚硬,似乎聚集了他体内全部的热量与力道。
她和蒋司寻之间第一次零距离相触,或许有那么一点点负的距离,但不深。
男人眼底幽深,沾染了浓浓的强势占有欲。
最终克制住,箭没有离弦。
并起的腿被巨热摩擦。
男人发间都是汗,最后抱住她,得以纾解。
许知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还有一个半钟头落地北京。
洗漱过,换了衬衫长裤出去。
身上有蒋司寻留下的痕迹,只能穿严实点。
蒋司寻比她醒来得早,开了电脑正在收尾睡前留下的工作。
许知意盯着男人看一眼,欲求半满足,还算精神。
蒋司寻指指旁边餐桌上的早餐:“多吃点,下飞机后你还要赶去公司开会,中间没时间吃饭。”
许知意在餐桌前坐下:“你呢?去公司吗?”
蒋司寻:“我约了人,还要再见个长辈,应该赶不及回公司。”他又告诉她,明天去港岛。
一听提前那么久过去,许知意的心瞬间提起来:“去那么早?”
男人道:“有点事要处理,我和你哥一起过去。”
有许珩在,她只心安了一半,另一半仍旧悬着。
当年蒋阿姨与路伯伯离婚内情,她听父母说了不少,路剑良这个人与沈清风在某些行事方面特别像,没有底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有时防不胜防。
落地北京后,蒋司寻前往津运集团,约了商韫谈事。
商韫是没想到这位能来他办公室,提前让秘书煮了咖啡,不知对方喝什么,也不想问,于是按照许知意喜欢的口味煮了一杯。
蒋司寻自然没有许知意的待遇,他没到楼下等,只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等着迎接一下。
“蒋总大驾光临,今天我这里蓬荜生辉。”
蒋司寻:“既然都蓬荜生辉了,那在心里就少挤兑我两句。”
商韫哈哈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也收起场面上的客套话,问道:“怎么想起来约我?”
“上次不是说过,改天我专程登门拜访。”蒋司寻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双腿自然交叠。
没有许知意在,他们两人都比较松弛随意。
商韫没亲自去接人,但亲自把咖啡送过来,不忘加一句:“知意的口味,如果喝不惯,多担待。”
蒋司寻神色不变接过咖啡:“有劳了。我和知意喝一样的咖啡。”
明里暗里,两人依旧要比个高下。
男人那点讳莫如深的心思,商韫没刻意在蒋司寻面前藏着,当初与许知意相亲,他并不知道她与蒋司寻的过去。
那次相亲,许知意可能只是去吃顿饭,他不是。
如果只为吃顿饭,他跟谁不能吃,去找个陌生人当饭搭子。相亲前,母亲拿了许知意的证件照给她看,说那张最像本人。
一眼惊艳,无需再看第二眼就能记住。鬼使神差,他居然答应了母亲去吃那顿相亲饭。
之后的几天,他细致了解了她,发现远维资本在AI医疗领域的所有投资项目,都是她主导,且挑选标的公司眼光独到。
以至于在相亲那天,他突兀地问了句:对婚姻有什么要求。
当时其实想问,对他有什么要求。
商韫问对面的人:“你总不会是找我合作吧?”他如实道,“那不是你心梗就是我心梗。”
最大可能,两人日子都不好过。
蒋司寻:“不合作,我从你那里拿到一部分股份送人。”
“送知意?”
“嗯。”
既然送给许知意,商韫不需要问就知道他要哪个项目的股份,不是他不帮忙:“项目是跟沈清风合作,你觉得她会允许你参与进来?”
当初两家签订合作协议时,沈清风为了防止许知意那边的资金进来,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提前堵上。
商韫说起:“知意对这个项目也感兴趣,目前还在考虑该怎么入股。”他坦诚,“我这边没什么好办法。”主要沈清风是认真在做这个项目,他没理由也不可能拿自家集团的利益开玩笑。
蒋司寻尝了一口,问:“有糖吗?”
商韫:“……你喝意式还要加糖?”
“知意加。只加半条。”
他径自起身,去茶水柜前拿了一条回来。
蒋司寻把整条糖都加了进去,拿搅拌棒轻搅。
商韫慢悠悠道:“不是说知意只加半条,你不该也学着点?”
蒋司寻:“她加半条,剩下那半条是我的。加一条没问题。”
“……”商韫无语笑了声。
这一轮无聊的交锋,他暂处于下风。
蒋司寻接上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项目:“你们这个项目研发资金是大头,还是个无底洞。如果我以研发入股,操作起来不难。”
“那你就更别想了。”
说罢,商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加了两条糖。
“你能想到的,沈清风也早就想到。”他端着咖啡回来,接着说,“尚教授就算愿意跟你合作,他还要顾虑他亲闺女许凝微,只要许凝微不高兴,他有钱也不会赚。”
许凝微怎么可能愿意在许知意持股的项目里搞研发,沈清风就是瞅准这一点,才不惜代价挖人,既能防住许知意,又能利用许凝微背后的资源。
作为父亲,尚通栩绝对合格。
如今许凝微又沉下心来愿意搞科研,尚通栩如论如何也不会让闺女委屈,一切决定都会随闺女的心意。
“沈清风这人,你又不是认识一两天,她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
商韫抿口咖啡,又想起什么:“现在叫尚凝微了。沈清风花那么大力气把尚凝微挖到研发中心,不就是防着你和知意通过研发来入股,神不知鬼不觉把项目变成自己的。KEVE科技让她长了教训。”
蒋司寻道:“如果是我想持股项目,尚凝微不会倒戈到沈清风那边,也会认真考虑愿不愿让尚教授加入进来。”
商韫只想到一个可能:“尚凝微喜欢你?”
“她对我和对许珩一样。”
商韫点点头,“那看来你对她不错,她还能为你考虑。”
蒋司寻:“还可以。”
他说起入股要如何操作,“需要你帮着隐瞒沈清风那边,不会让你白帮忙。项目、资源,随你挑。或者,我欠你一个人情。”
商韫嘬着咖啡,幽幽看着对方:“先欠着吧。还有,你别妨碍我跟知意合作。你结婚生子我都不在意。”
蒋司寻:“……”
商韫又说回项目,叫他别太乐观:“尚凝微只是有可能会替你考虑,概率不算很大,毕竟她对许知意的怨,超过对你的感激。”
如果尚凝微愿意放下自己的心结,那当然皆大欢喜。
但以沈清风挑拨人的功力,尚凝微想放下心结,很难。
蒋司寻接话:“那就是我的事了。”
之后不再言语,品尝起咖啡,咖啡豆不错,应该是商韫特意替许知意准备,今天让他沾到光。
商韫与对面的人只有许知意可聊,也只想聊她。
“你费那么大周章入股,是要当求婚礼物送给她?”
蒋司寻抬眸:“不是。她想要,我就尽力。”
商韫要笑不笑:“如果知意想安两个家,国内一个,国外一个,你也会尽力?”
蒋司寻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不是她想,是你想吧。”
商韫笑出来,说道:“我确实想。”
该聊的聊完,蒋司寻告辞。
商韫说不能让他空手而归,包了一小包咖啡豆送他。
从津运大厦出来,蒋司寻又给何宜安打电话,问她是否在分公司,现在有没有空。
他在飞机上对许知意说还要见一位长辈,见的就是何宜安。
何宜安晚上约了人,正准备要出去,先问:“司寻你大概多久能到?”
“十五分钟左右到。”
何宜安看看时间,那来得及:“过来吧,我在公司。”
比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三分钟。
何宜安给未来女婿准备了红茶,这两天给闺女打电话,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喜从心来。
看来布村之行,让两人感情又进了一步。
“以后有事就在电话里说,没必要再跑一趟。”
蒋司寻:“那不行,该跑的必须得跑。”
猜到何宜安可能要外出,他长话短说:“我想从您这里抄一份知意的衣服尺寸,还有她的指围。”
知意的指围,恐怕连她自己也记不住,但许伯母肯定知道,经常给知意买珠宝配高定,遇到漂亮的宝石戒指也会买。
何宜安笑了,后半句才是重点,难怪要亲自跑一趟。
她好说话,但也没那么好说话:“所有尺寸我都发一份给你。不过求婚这关,得先经过你许伯伯同意。”
蒋司寻笑笑说:“这个当然。”
他审美有限,婚戒想挑个特别的,希望何宜安帮着参谋一下,“我先挑几款,再麻烦您和许伯伯帮我把把关。”
何宜安心说,这算是做到丈夫的心坎里。
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没问题,叫上许珩一起,咱们开个家庭会议。”
蒋司寻已经能预见,但凡许珩在场,到时必然各种挑刺。
何宜安又问道:“你和许珩明天就去港岛?”
蒋司寻:“嗯,明天上午的航班。”
翌日清早,还不到六点钟,蒋司寻跑完十公里,洗过澡下楼吃饭,司机半小时后来接他去机场。
如今十公里远远不够消耗掉多余的精力,夜里还得起来自己纾解一次。
刚喝了两口牛奶,院子里有车进来,从他这边的落地窗看不到停车坪。
“谁的车?”他问阿姨。
阿姨去瞅了一眼,回来说:“许小姐的车。”
院子里,许知意抱着一个花瓶下车。
蒋阿姨家里给她备了拖鞋,换好进来。
蒋司寻看着她:“怎么起这么早?”
许知意:“过来送你。”
“我一星期就回来了。”
“不是一星期,是九天。”
许知意把花瓶放餐桌上,走到他身侧,蒋司寻夹了一段油条,蘸上甜酱送到她嘴边。
好些日子没吃油条,她张嘴含住。
男人拉开旁边的一把餐椅:“坐下来吃点。”
许知意坐下,摆摆手:“我吃过了。”
她端起他的玻璃杯喝一口,发现不是豆浆,“油条配豆浆更好吃。”
“油条是给我妈买的,阿姨买回来才想起我妈不在家。”
蒋司寻下巴对着桌上那个花瓶微扬,眼神问她带花瓶做什么。
许知意:“剪几朵芍药带走,蒋阿姨不在家,那些花都没人看了。”
蒋司寻:“等我妈选好房子,我让人给她多种点花。”
许知意托着腮,陪他吃饭。
他头发刚洗过还没干透,她伸手拨了拨。
蒋司寻反手抓住她的手,“别动,弄乱了。”
许知意说不会再碰他头发,蒋司寻看着她,却没松开,给她宽心:“董事会会议不会节外生枝,你忙远维的事,不用担心。”
许知意今天过来,可不就是因为挂心这件事。
路剑良不按常理无底线出牌,当年路伯伯跟蒋阿姨离婚,错在路伯伯,但路剑良功不可没。
“路剑良当初不希望路伯伯与蒋阿姨结婚,同样,他也不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不管是我,还是虞睿。”
昨晚她把很多事情捋了捋,包括虞睿当年被爆出设立基金追人,宁允舅舅或许只是被当成枪使。
“有没有可能,是你大伯从中煽风点火,断了你跟虞家联姻的可能?虞家是他想要的一张牌,你如果和虞睿结婚,虞家怎么还可能再继续站他?”
蒋司寻:“有可能。”
“你让蔡秘书联系虞睿。”他看着她说道。
“蔡秘书?”
“嗯。这件事,现在只有蔡秘书的话,她有可能会冷静听进去。”
许知意找出蔡秘书的对话框打字,边打边说:“蔡秘书的话这么管用?”
蒋司寻:“连你都信得过他,你说呢?”
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更坚定了许知意挖蔡秘书来当助理的决心,“我要好好赚钱,请蔡秘书来远维。”
这边,蒋司寻刚放下筷子,院子里,司机到了。
接下来九天见不到面,离开前,他好好抱了抱她。
“你不是已经通过我微信,晚上视频。”
放开怀里的人,帮她拿上花瓶,两人一道去院子里。
快到汽车前,蒋司寻对她道:“其实不用送我去机场,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
许知意:“我不是送你去机场啊。”从他手里拿过花瓶,“我就送你到车上,然后摘点花。”
“……”
蒋司寻缓笑,“原来是顺便过来送我。”
许知意:“那你可以脑补我专门看你,摘花是借口。”
“没办法脑补,你看上我家花园里这些芍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妈刚离开家,你就开始下手。”
许知意笑,不承认,在他脸上轻吻,“一路平安。”
汽车发动,蒋司寻又从车窗里看一眼正在花园剪花的人。和母亲一样,她也最喜欢芍药,只不过母亲只喜欢插瓶一支,她喜欢花团锦簇。
很快,汽车驶上主干道。
蒋司寻发消息给蒋盛和:【我打算告诉我妈和舅舅他们,我和知意的事。】
蒋盛和:【一大早六点多,你受什么刺激了?】
蒋司寻:【我今天去港岛。】
蒋盛和:【提前这么久?】
蒋司寻:【你看,你是不是也反应很大?知意和你一样,比你还担心。我不想再有任何节外生枝。】
蒋盛和:【我爸他们不一定信。】
蒋司寻:【你信就行,我妈信就行。】
此时的曼哈顿,余晖还未落尽。
蒋月如的时差没倒过来,困得难受,刚在商场采购了一些东西,让司机拎到车上,自己则去旁边咖啡馆买杯冰咖啡醒神。
还没走到咖啡馆门口,家庭群里有消息,逆子特意@她。
【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二舅:【又没逼你结婚,你干嘛呢。】
三舅:【司寻你做事能不能靠点谱,动不动就找个人当挡箭牌,当婚姻是儿戏呢!宁允那事我没找你算账,你又来!】
……
群里瞬间被刷屏,没一个人相信他是真的跟知意在谈。
蒋月如也不信,当没看到。
蒋司寻又发了一条:【不是挡箭牌,等我从港岛回来,就打算领证结婚。戒指我已经开始在选。】
蒋盛和帮忙:【姑妈,远维资本的人无人不知。】
蒋月如:【蒋司寻你疯了你!齐正琛喜欢知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到现在都还……】在看心理医生。
【他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你跟谁联姻不行!路剑波让你联姻的是吗,你让他找我!】
她光顾着发消息,没注意看路,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不好意思。”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国外,忙改成英语连说了两遍抱歉。
男人穿深灰色衬衫,高出她一个头,两人已经错身过去,她匆匆一瞥,都没有看清对方的侧脸。
路剑波怔在原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连脚都抬不起来。
三十年过去,人群里,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独一无二的气质,骨相漂亮耐看,儿子的长相大半遗传了她。
她声音也一点没变,磁性中带着清冷的质感,还是短发,还是喜欢穿月白色的衣服。
比以前更瘦。
刚才远远看着她走过来,恍惚中,好像是三十多年前,他等着接她下班,她眼睛含笑快步朝他走来。
但现在,她已经认不出他。
撞到路人的小插曲,蒋月如没放心上,低头看群里的消息。
蒋司寻回复母亲:【我没疯。也不是联姻,是我自己想要结婚。我也喜欢知意,你说能怎么办。】
蒋月如又把后一句逐字看了一遍,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脑子都快炸开来,问儿子:【你…什么意思?】
蒋司寻:【我喜欢她六年了。我知道齐正琛痛苦,妈,这些年,我不比齐正琛好过。】
蒋月如在咖啡馆门旁站定,难受地眼前有些模糊,她看看路对面,做个深呼吸,回复儿子:【是我反应迟钝,你其实早就暗示过我,是我把你们当兄妹。齐正琛那边,妈妈帮你再好好疏导他。这些年,我都没好好关心过你,总觉得你叛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蒋月如在咖啡馆门口站了半晌, 没进去,转身回停车的地方,已经不需要苦咖啡再醒神。
路过刚才撞人的地方, 被撞的那个穿深灰色衬衫的男人还没走,站在路边似在等人。
离得远, 她不需要仰头看对方,目光匆匆从男人脸上瞥过去。
只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钻出来, 忽然感觉不对, 脚下一顿,再次望向他。
在逆子爆料了路家的丑闻时, 她在八卦新闻上看见过他照片。
照片与现实中的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三十年的岁月沉淀,男人年轻时的棱角与锋芒早就收起,变得比以前内敛, 但还如从前那般矜贵优雅, 自带独属于他的腔调。
那曾是让她一眼着迷的气质。
如今, 无波无澜。
按理说,久别重逢, 无论爱与不爱,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波动。
然而她没有。
蒋月如看着眼前她曾爱过,恨过, 想过, 怨过的男人,这一刻出奇的平静。
她想, 大概是因为自己被他伤透, 心彻底僵死,再见到他, 连动都动不起来。
如果不是两人还有个儿子,今天就算遇到都不会认出来。
路剑波的脚步终于能抬起,向她走过去。
“如果不着急回去,我请你喝杯咖啡。”
蒋月如惊讶于他普通话现在说得这么好,但还是从他身边无声走过去。
“月如。”
她没回头。
蒋月如拨了儿子的电话,心绪平静下来,她问儿子,领证前需要她这个当妈的做点什么。
“你不求婚啊?”
“戒指买好了?”
“你许伯伯和许伯母什么想法?”
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蒋司寻:“求婚。戒指还在设计。”
最后一个问题,他这么回:“我还没通过考察。”
蒋月如道:“通过应该没多大问题。幸好当初把你送到上海,你许伯伯了解你品性,不然就你身上自带的路剑波的基因,他也不敢轻易把知意嫁给你。”
蒋司寻:“不是说儿子都遗传母亲?”
“别跟我套近乎。”
逆子终于要有自己的小家,还是和喜欢的人结婚,这几十年,蒋月如从未有过的舒朗。
“我刚遇到路剑波了。”
蒋司寻第一反应:“他去找你了?”
“不是。在路上碰到的。”蒋月如已经走到车前,对儿子道:“你忙吧,港岛那边的事尽快解决。”
蒋司寻“嗯”一声,又道:“选举那天,我就把沈清风送进去。”
蒋月如拉车门拉了两下才拉开,“你说什么?”
比刚才遇见路剑波的反应大。
“你有证据?”她站在车门前,也不急着上车了。
蒋司寻:“换孩子的证据没有,有其他的。进去就行。”
蒋月如还算是了解路剑良这人:“路剑良不会让你们如愿,他会保释。你爷爷虽然也疼你,关键的时候他还是顾全路家的脸面,沈清风怎么说现在还是路家人,你这么做,你爷爷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你大伯保释不出来,你爷爷如果出面,还有他保释不出来的人?”
蒋司寻:“那就让爷爷在沈清风和我跟我爸之间选一个。”至于路剑良,“他保释不出来,我下午和许珩约了律师见面,再去确认一下。”
中午落地港岛。
下午三点钟,他和许珩驱车去了律师事务所。
汪律师是父亲的私人律师之一,也是父亲除了蔡秘书外最信任的人。
汪律师的办公室不像他们的办公室那么整齐宽敞,桌上堆满卷宗,整面墙的文件柜都放满东西。
“该交代的路董都交代过我。”他把档案袋递给蒋司寻。
两个档案袋,证据分开来放,一份来自李珂提供,一份是许珩提供。
许珩连茶都没喝一口,开门见山:“确定路剑良保释不出来?”
汪律师:“确定。路剑良还抗衡不过路董和许董。但如果路老头出面,不好说。毕竟以老头的威望和社会影响力,保释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路老头从五六十年代就在港岛呼风唤雨,谁不给他一个面子,许向邑到了路老头面前,是晚辈,也是要敬几分的。
蒋司寻把李珂提供的那份证据认真翻看一遍,对许珩道:“我去开会那天,你约沈清风见面。”
在汪律师那里待到傍晚,离开律师事务所,蒋司寻直奔机场。
几个钟头后,飞机起飞,航行的目的地纽约。
这次回纽约没空见父母,约了李珂。
看过李珂给的证据,她还没完全放下戒备心,手头应该还有一些重要的证据,可以让沈清风在里面多待几年。
落地纽约是当地时间清晨,蒋司寻直接去了KEVE总部等人。
李珂将两个孩子送到学校才去公司,秘书告诉她,远维的蒋司寻在等她。
看到会客区的男人,她早有心理准备。
蒋司寻示意她:“坐。”
给了她一杯茶。
明明这是她的地盘,对方却反客为主,李珂压力陡增,事已至此,再卖关子没意义。
她直截了当:“我给你证据,你能给我什么?”
如今,她连家都没了,港岛那边,她这辈子不会再回去。母亲说她是白眼狼,居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与沈清风鱼死网破,害得她大哥一家进去了,还不知要被关多少年。
她是白眼狼吗?
当初家族企业面临破产,她拼尽所有把公司保住,到头来公司的好处,她一分没有。
这些年她能被沈清风拿捏,沈清风放心将KEVE交给她管理,就是因为哥哥一家。
大哥一家利益熏心,被钱迷了双眼,犯了事的证据都在沈清风手里。
沈清风看透她在意家人,利用这个威胁她。
所以沈清风在得知KEVE科技易主到许知意名下,打电话给她时,才会疯了一般的怒吼:李珂,你怎么敢的!
是啊,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不顾哥哥一家的幸福,不顾哥哥是否家破人亡,而去得罪沈清风。
这些年,她在意家人,可家人不在意她呀。他们一家逍遥法外,而她却每天备受煎熬,如履薄冰,没人可怜自己,她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也不能再稀里糊涂过下去。
沈清风没孩子,所以永远不会明白,母亲能为孩子做出怎样的选择和牺牲。
蒋司寻问她:“你想要什么?”
李珂打住回忆:“如果我还有第三个孩子,那就是KEVE。我对KEVE的付出比对我两个孩子还多,也许你不信。”
蒋司寻:“我信。”
他紧接着道,“远维持有KEVE的股份,转让4%给你。下午秘书会找你来签转让协议。”
李珂一怔,蒋司寻会那么痛快,自己没想到,一时间也思绪万千。
“我哥一家犯事,是沈清风设的局,她脱不了干系。”
证据她存在了银行保险柜里,“我预约去取给你。”
许知意第二天醒来就接到了KEVE内部股东转让股权的通知,远维转了4%给李珂。
她打给蒋司寻:“你还在曼哈顿?”
蒋司寻道:“已经在飞机上。”该他签字以及授权的,全部妥当,他赶回港岛还有要紧的事要处理。
许知意:“4%的股份,代价不小。”
“不算代价。李珂对KEVE一直尽心尽力,她给公司创造的价值不止这些。”男人又说:“我一并把我名下持有的远维资本的股份转给了你,过几天,需要你亲自来一趟办手续。”
“算是你给我的聘礼?”许知意打趣道。
蒋司寻:“不算。算的话还要经过许伯伯同意。”
许知意笑,又问他,他那边一切是否顺利。
蒋司寻只道:“不会有问题。”
回到港岛后,他去拜访了几大家族的长辈以及集团的元老级董事。
董事会会议的前一天,他又回了一趟深水湾道老宅。
在他进爷爷的书房前,庄伯再三叮嘱,有话好好讲,别伤和气,别惹爷爷生气。
“对你,你爷爷心里有杆秤。”
蒋司寻:“他的秤不准。缺斤短两。”
“你……这孩子。”庄伯哭笑不得。
明天的董事会会议,路老头没打算过去,委托了律师代他投票,他预感到明天老大家与老四家必有一番血雨腥风,手心手背都是肉。
去了,只会给自己添堵。
蒋司寻进书房的第一句话:“爷爷,您明天还是亲自去为好。不然,您中途还是会赶过去,万一遇上堵车,会议还得暂停。”
路老头哼一声。
之后的时间,书房如死寂般沉静。
蒋司寻把庄伯给他的茶喝完,一口不剩,放下茶杯:“明天,大伯家家破避免不了。”
“混账东西!”
蒋司寻:“这话,您应该去骂大伯。”
路老头气得靠在转椅里阖眼养神,膝头挡寒气的一条薄毛毯掉地上。
蒋司寻捡起来,给爷爷盖好,“您早点休息。”
从书房出来,他去了左边院子里。
上次家宴,许知意在这里坐了很久。
庄伯见他在椅子里坐下来:“这里风大,早点回去。”
蒋司寻:“没事。”
他对这个院子有记忆是在自己四岁时,父母已经离婚,那时爷爷才六十出头,看上去像四五十岁的年纪,精神抖擞。
如今,爷爷经常靠在椅背里,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庄伯送了一盘糕点来:“晚上还没吃饭吧?”
蒋司寻看着盘子里是知意喜欢吃的糕点:“谢谢庄伯。”
庄伯默默叹气,欲言又止。
次日清早,还不到六点半,路剑良离开家去了公司。
会议九点钟开始,他提前了两个多钟头。
丈夫离家后,沈清风睡不着,索性起来,很意外,接到许珩的电话。
对方报了一个地址:“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喝杯茶。”
沈清风笑:“你以为蒋司寻能当成话事人?”
“他当不当得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两个钟头后,这辈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许珩看腕表:“八点钟你没来,过时不候。”
沈清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冷笑。
刚才许珩报给她的地址是路剑波名下的酒店,请她喝茶的具体地方在酒店四十九楼的行政酒廊,俯瞰维港。
那里还提供早餐,她已经多年没去过。
见许珩这种晚辈,气势上自然不能输。
沈清风换上深色的西装衬衫出门,总觉得少点什么,又回衣帽间取了一条丝巾。
这条丝巾三十多年了,还未过时。
八点十分,沈清风抵达四十九楼。
赏景好的位置几乎坐满人,许珩昨天让酒店预留了一张桌子,整个餐区景观最好的位子。
“就你一人?你妹妹和你父母没来?”
沈清风怡然自得,在许珩对面坐下。
许珩慢条斯理喝着咖啡,眼风锐利:“来那么多人干什么,收拾你,我一个人足够。等审判你那天,我们全家都会到场。”
沈清风笑,无所畏惧。
许珩刚要说话,手机有消息进来。
蒋司寻:【沈清风到了没?】
许珩:【到了。她来不来都不影响,不来就去她家里带人。】已经让人盯着她,她跑不掉。
他又问:【你那边呢?开会的人到齐了?】
蒋司寻:【还差虞睿和我爷爷。沈清风被带走后打我电话。】
许珩:【知道。】
他收起手机放桌上。
沈清风看向他:“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许珩:“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他下巴冲落地窗外一扬,“看看吧,不看,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沈清风只觉好笑:“你是等着路剑良拿我做交换,把我送进去?以前有可能,现在不会。他大儿子路楷驰对他意见满满,认回来的小儿子对他感情无几,他指望谁?”
路剑良的确不会。
他还需要沈清风替他做事。
许珩道:“我想送你进去的时候,用不着靠任何东西去交换。让你在外又多逍遥六年是你对我妹妹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没价值了,你觉得还会留你?”
沈清风让服务员送了一杯咖啡过来,优雅品着,没理会对方说的话,自顾自道:“你父母这几年过得很不容易吧,也对,怎么能容易,养大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二十年来掏心掏肺,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呢,自家闺女在别人家受着委屈。”
她淡淡一笑,“换我,我肠子都能悔青。”
许珩握紧杯子,抿了一口。
“哦,对了。津运那个项目,你妹妹也想插一脚,可惜,还得尚凝微乐意才行。”
沈清风笑笑:“反正闲着没事,不如赌一赌,一会的投票结果如何?看看你未来妹夫能否当上路家的话事人。”
许珩放下杯子,“我说了,当不当得上,都不影响我今天把你送进去。当不上,顶多我家利益受损,我认。”
他从旁边的空椅子上拿起一个文件袋,直接丢她面前:“李珂哥哥一家,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噗通”一声,沈清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脸上神情只慌乱了不到两秒,旋即镇定自若,瞅都没瞅那个文件袋:“这种移花接木栽赃陷害,我不多辨,我律师就在那。”
说着,她朝行政酒廊最东边示意了一下,“他正在吃早饭,聊什么你找他。”
这次她有备而来,吃过KEVE的哑巴亏,她不会再犯蠢第二次。
许珩:“我说过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让你在进去之前知道自己犯了哪些事,进去之后好好交代,争取从宽。”
沈清风笑了声:“这里是港岛,就凭这点证据,你让我进去又如何?路剑良会把我保释出来,保释金无需花他的钱,当初我要不低于九位数的零花钱,还真以为我买衣服买珠宝呢。”
许珩也笑了笑:“李珂哥哥的事,不过是其中一件,既然让你进去了,我还能让你再出来?”
沈清风维持面上的自若:“那我就……”
话被许珩打断,眼神让她看身后:“带你的人来了。”
沈清风猛地转身,身穿制服的两人已经向她走过来,即便设想过会有这天,但真的来临时,依旧慌乱。
来人言语还算客气,让她去一趟。
整个行政酒廊的人都看过来,远远拍照。
许珩闲散靠在椅背里,对她道:“今天喝茶的这个地方,是路伯伯帮我选的。”
“许珩!”沈清风眼底通红,恨不得将人撕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路剑波吃饭的地方。
她拿起包,语气挑衅:“你也就只能拿到那些微不足道的证据,你父母的悔恨呢?怕是要悔恨一辈子了。”
被带走前,许珩又说了句:“路二伯看你进去了,你说他会不会急着撇清关系,主动坦白?万一他手里那些证据没销毁呢。”
沈清风瞳孔骤缩,这时律师扔下正在吃的早饭,疾步过来,示意她什么都别说,沉默就好。
沈清风:“你打电话给路剑良,我零花钱的账户他知道。”
律师:“我马上打。”
人被带走,行政酒廊安静下来。
许珩打电话给蒋司寻:“已经被带走。”
蒋司寻:“好,我知道了。”
电话没挂,直接放在桌面。
这时虞睿到来,轻带上会议室的门,扫一眼会议桌,没想到自己来得最迟,找个空位落座,“不好意思,来迟了。”
今天,她代表父亲来投票。
路剑良:“不迟,还不到九点钟。”
路二伯坐直:“人来齐,可以开始了,没必要等到九点钟。”
蒋司寻:“爷爷还没来。”
话音落,会议室的人都看向他。
虞睿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如今,他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路二伯:“你爷爷没说要来。”
蒋司寻:“不着急,等等。不来的话,怎么看大伯一家是怎么支离破碎的。”
路剑良忍无可忍:“蒋司寻,你别肆无忌惮!”
蒋司寻:“肆无忌惮你也忍着。”他单刀直入,“沈清风被带走了,她的律师应该马上会给你打电话。”
路剑良嘴唇微动,几秒后反应过来,对着路剑波咬牙切齿道:“看看你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蒋司寻接话:“是她自己没干好事。”
会议室除了路剑良怒火中烧,别人都沉默,尤其是路家二伯。
在选举前半小时,沈清风被带走,蒋司寻这是不打算让所有人日子好过。
果不其然,没出半分钟,沈清风律师的电话进来。
路剑良没听完,按断通话,手机直接砸到桌上。
虞睿看出蒋司寻的疯狂,没给自家人留一丝余地。
蒋司寻作为今天的候选人,多说了两句:“如果我当选,我没那么多时间留港,最后需要麻烦三伯,所以大家投票的时候慎重一点。”
说是慎重考虑,其实是传递一个信号,路家以后由路三伯接手。
说完,他不动声色瞅了一眼堂哥路楷驰。
路楷驰此时内心天人交战,如果始终站父亲,一旦父亲输掉,自己以后在集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如果是三叔接管集团,他与三叔关系还不错,这个时候再力挺三叔一把,即使蒋司寻当选,也不会影响到自己在集团的位子。
挣扎着权衡之后,他看向路家老三:“三叔,我投你一票。”
三叔不是候选人,投路老三的这票就等于投给蒋司寻。
虞睿怔住,那她这票不就没有了任何价值?原本就是因为路楷驰进入董事会,蒋司寻的当选才发生了变数,现在路楷驰背刺了自己亲爹,投了蒋司寻,那当选就板上钉钉。
路剑良连受两波刺激,抄起桌上的手机就要砸过去,被眼疾手快的秘书抢过去:“路董,您息怒。”
这要是砸脑袋上,准得破相。
路剑良冷笑几声:“路楷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的股权还是我给你争取到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路楷驰:“你认那个野种的时候,眼里有过我这个儿子吗!还有股权,就算你不替我争取,以后爷爷也会给我,别朝自己脸上贴金!”
还没开始投票,老大自家先乱成一锅粥。
路二伯发话:“投票该投还得投,流程得走。开始吧,我投司寻赞成票。”自己不敢不投这个侄子,若敢不投,老四直接能撕破脸皮。
董事会其他几个元老级董事这些年已经见多了路家的家丑,即使哪天再爆出沈清风和老二也有过什么,他们都不会多惊讶,于是在老大父子两人争执时淡定投票。
他们对蒋司寻当选没异议,对于路家老三能掌管集团,更是求之不得,因为老大与老二私心太重,心思不放在集团大局上。
有了路楷驰临时倒戈的那票,最后挨到虞睿时,蒋司寻获得的票数已经足够当选,她弃权了。
确定当选,蒋司寻才摁断与许珩的通话,他第一时间告诉许知意:【一切顺利,我可能还要在港多留几天,后续事情比较多。】
许知意:【回来给你庆祝。】
蒋司寻:【好。】
即使蒋司寻当选,路剑良又怎么可能给对方痛快,正打算给老头子打电话,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推开,众人都望过去。
路老头委托了律师替自己投票,但人还是亲自过来了。
路剑良面无表情:“爸,您来的正好,你宝贝孙子蒋司寻为了争家产,不惜把他大伯母送进去。人,您给保释吧。”
不等路老头说话,路剑波不紧不慢道:“爸,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您要保释,就当没我这个儿子,路家的大门我不会再踏进半步。里子面子您就别想着都要了,没有那好事。”
路老头稳稳当当坐下来,今天自己过来,就是为这事。在大儿子与沈清风结婚,许向邑闺女抱错不是意外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唯一没料到的是,自己孙子全程参与这件事,为此还不惜六年布局,拿到集团的掌控权。
他看向大儿子:“你对外宣布,跟沈清风已于一周前离婚。”
路剑良嗤笑一声,猜到老头会这么做,为保路家脸面。
但他偏不让蒋司寻称心如意:“我没打算离,老婆一出事就落井下石,我做不出来。爸,如果我妈还在,是您能这么对她,还是她会那么对您?”
路老头:“你不离,我高看你,至少说明你有情有义。”
顿了下,“那就不离。”
蒋司寻出声:“爷爷,保不保释,您表个态。”
路老头面色温和,眼神却幽深,谁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刚才大儿子提到过世的母亲,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犯了事,该受惩罚。我一把年纪,就为自家儿孙积点德吧。谁去保释,我的财产没有谁的份。”
路剑良脸色一僵,刚才父亲说那就不离婚,他还以为父亲愿意去保释,“爸!”
路老头子挥了挥手,示意大儿子打住:“你不离,我不勉强。”他也是当父亲的,理解许向邑的恨意。
他看向三儿子:“老三,以后要辛苦你了。”
三伯:“应该的。”
路老头:“散会吧。”
今天来这趟,是因为不孝孙蒋司寻还算顾全大局,没有肆意妄为,把集团交给他三伯管理。
路老头率先走出会议室,之后陆续有人离开。
蒋司寻合上笔记本,往椅背上一靠,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如释重负。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找到沈清风换孩子的证据。
“司寻,告诉你个好消息。”
蒋司寻侧脸,二伯手机还放在耳边正接听电话,人已经走到他跟前。
二伯:“医院那边刚打电话过来,说知意出生时的档案袋找到了,被混到别的科室,我就说那么多档案,怎么说丢就丢。马上让人给许珩送过去。”
蒋司寻不动声色笑笑:“谢谢二伯,这些年多亏了您。”
二伯讪讪一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今天之前自己不愿惹这个麻烦,一口咬死没证据,是因为不想直接得罪老大,毕竟老大为人阴狠,宁可得罪老四这样的君子,不能得罪老大那样的小人。可如今沈清风已经进去,说不定扛不住审讯自己就交代了。
反正老头子发话不准保释,沈清风不可能再出来,那他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仅有的一点证据给蒋司寻。
旁边路剑波还没走,瞅着自家二哥:“有空吗?中午我请你吃饭。”
二伯现在怕了这个四弟:“不用客气,我中午还有事要忙。”
二伯借故离开,会议室只剩蒋司寻与路剑波父子俩。
老大家父子离开时看彼此像看仇人一样,路剑波想想逆子,不会为利益做出背刺他这种事,心里瞬间安慰许多。
蒋司寻:“以后不准跟我妈碰面,看到也躲远点。”
“……”
路剑波起身走了。
半小时后蒋司寻还有个高层会议要参加,于是在会议室没离开。秘书将会议资料提前给他过目,正翻看着,接到许珩的电话。
“谢了。”
许珩第一次正经感谢对方,他拿到了路二伯送来的档案,不止新生儿的一些资料,二伯连相关证据都塞了进去,但妹妹出生时的那枚脚印却没在里面。
不管怎样,有了证据可以延长沈清风在里头的年数,总算解了父母的恨。
蒋司寻:“原件你自己留存,传一份给汪律师。”
他刚挂上电话,会议室的门被轻叩几下。
门敞着,抬头就能看见是谁。
虞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秘书看蒋司寻,眼神请示,自己需不需要出去。
蒋司寻:“你忙你的。”
秘书点头,继续在自己电脑上整理资料。
虞睿明白,他让秘书留在这,是避嫌。
她有自知之明,于是挑了一张离他两三米远的椅子坐下,“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又上楼找你?”
蒋司寻:“如果是抱错的一些证据,二伯已经给许珩。感谢。”
她已经开车回去,半道上又拐弯折返,因为若不送来,自己良心上过不去。虞睿把文件袋放桌上,往他那边用力一推,文件袋因为惯性滑到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不是证据,我没有证据。一份许向邑可能会在意的东西,路二伯处理档案前,跟我家人关系不错的一个医生把这样东西拿了出来,其他的证据和资料,他不敢动。他只是个医生,没背景,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得罪你大伯和二伯,也希望你体谅。”
其实,今天她过来,是打算投他一票。
但告不告诉他,已经没有意义。
沉默了两秒,她起身告辞:“你忙。”
蒋司寻拿过文件袋,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对着她背影:“谢谢。”
他打开文件袋,是一张医院的新生儿记录表,上面有枚小小的脚印。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蒋司寻与父亲一起吃了中午饭, 说起二伯以最快的速度把证据交给了许珩,快到连他都诧异。
同一个爹妈生的,路剑波太了解自家这位二哥:“你二伯见风使舵的本事, 谁都赶不上。如果不是沈清风进去,你就算今天当选, 他也不会给你。”
路老大阴险,路老二狡诈。
两人半斤八两。
老二唯一比老大强一点的是,不会对人背后下死手, 但典型的墙头草, 哪边对他有利他自动往那边倒。
蒋司寻提到虞睿:“她把知意出生时的一枚脚印送给我了。”
路剑波皱眉:“脚印?”
“嗯。新生儿留档的脚印。”
“没别的?”
“没。”
路剑波哼笑一声,意味深长:“要说会做人, 还得是老虞。”
好人叫他做的滴水不漏。
拿出那枚脚印的医生既然在路老二处理档案前就接触到了档案,怎么可能只抽出一张有新生儿脚印的资料表,而不保留其他证据。
证据肯定是拍了下来, 那枚脚印也是特意拿走, 路剑良一看档案里资料不齐, 心里当然有数是谁干的。
“老虞保留那些证据不是为了有一天帮你许伯伯,他是用来牵制你大伯。”
“你看这几年, 老虞什么时候给过你大伯面子?沈清风当时挑唆知意和虞睿,不就是因为老虞不买账,你大伯只能通过别的法子握住虞家那一票。”
路剑波又道:“虞睿六年前就知道是沈清风换的孩子。”
当初虞睿在曼哈顿请他吃早饭,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来沈清风做人没底线, 让他别再跟沈清风接触。
“虞睿还算善良,老虞跟你大伯和二伯, 不相上下。”
蒋司寻:“虞睿这个人情, 你让蔡秘书去还。”
路剑波道:“我亲自去还,改天我请虞睿吃饭。”
蒋司寻看一眼父亲, 拿水杯碰父亲的杯子。
路剑波:“你大伯肯定会去保释沈清风,你爷爷那句谁敢保释,财产没他的份,对你大伯不起作用。”
路剑良料定就算自己去保释,路老头也不会真的翻脸,不仅不翻脸,还会因他对自己妻子不离不弃,反而高看他。
另一边,路剑良准备好了保释金,没用沈清风的零花钱,他还不差那点保释金,准备好之后打了庄伯电话。
庄伯并不意外接到老大电话,他看一眼路老头:“剑良的电话。”
路老头下巴一点:“接吧。”
庄伯接通后说道:“你父亲休息了。”
路剑良:“我知道,所以打给您。庄伯您转告我爸,我去保释沈清风了,不管怎样,夫妻一场,我做我该做的。要劳烦您多劝劝我爸,别生气。”
收线,庄伯说:“您料事如神,老大真去保释了。”
路老头叹口气,大儿子对沈清风是真心也好,利用也罢,随他去吧。
他打了秘书电话,交代:“以我个人的名义发条声明,老大媳妇沈清风在二十六年前因恨换了许向邑家的孩子,该受的惩罚必须得受,路家还认她这个媳妇,希望她能改过自新。”
只要沈清风被关押的消息传出,集团是躲不过股价大跌,路家也会再次历经各种流言,但路老头这条个人声明一出,相当于先发制人。
人一旦先认错,且不遮不掩,大众总能宽容。
路剑良在去保释的路上看到父亲的声明,怒不可遏,但又不敢冲父亲大呼小叫,打通电话后,将火气往下压了又压:“爸,法官都还没定罪,您这就给她罪名安上了?”
有舆论影响力的案子,对本就不易的保释来说,雪上加霜。
路老头:“剑良,我不会冤枉她。换没换,你心里也有数不是吗?我是老了,但不聋不瞎。我做我该做的,你做你该做的。倘若你能真做到这辈子都不离不弃,不管多少年你都等她出来,路剑良,我佩服你。这辈子,我还没佩服过谁。”
路剑良冷笑,对着车窗外怔神半刻,又笑一声,挂了电话。
路老头放下手机,人靠回椅背里。
半晌后,突然对庄伯说:“我该把家产分一分了。”——
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只有津运的那个项目,还在沈清风手里。
蒋司寻陪父亲吃过饭,去了商场一趟。
许珩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在挑丝巾。
“我爸总算少了一个遗憾。”许珩开口的第一句话。
就在刚刚,蒋司寻让人把妹妹的那枚脚印给他送了过来。
两人各说各的,蒋司寻道:“我下午回北京一趟。”
许珩:“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没。明早再回,不耽误。”
蒋司寻把又挑中的一条放旁边,继续挑选。
许珩本来打算晚上回去,临时决定改时间:“我跟你一起吧。”
蒋司寻道:“一起也行,我还要带设计师回去。”
“什么设计师?”
“婚纱设计师。”
“这才哪跟哪儿,你就开始想着设计婚纱了?”
“婚纱手工缝制需要时间。”
设计师说还是想当面见见这位美女大客户,只看照片和视频,看不出气场和气质。
结婚那么重要,也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她希望从本人身上找设计灵感。
设计师道:当然,见与不见,蒋总您决定。
最近设计师正好在港,过几天就回伦敦了,蒋司寻决定此行带上设计师前往。
许珩手里还拿着妹妹的那枚小脚印,难得没找茬挑刺,还贴心提醒:“知意又不傻,你带设计师回去,她能猜不出你要干嘛?”
蒋司寻:“我不带着见面,到时麻烦许伯母安排。”
以设计礼服为由,许知意不会怀疑。
结束通话,蒋司寻去结账。
一共选了五条新款丝巾,有长有短。
许知意在公司都是穿正装,颜色单调,这些丝巾适合系在手腕,系在裙子上,搭西裤,配衬衫都可以。
在机场贵宾休息室,许珩见到这位婚纱设计师,同蒋司寻一行人一同进来,中短发,打扮干练,穿了西裤衬衫,淡妆,通身唯一的首饰是两枚珍珠耳钉。
设计师今年三十九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但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
蒋司寻给他们简单做了介绍。
许珩不懂婚纱设计师是否像知名服装设计师那样,经常出现在各大秀场和时尚派对。
他担心道:“我妹妹应该不认识你吧?”
设计师浅笑说:“应该没机会认识。”
傍晚七点钟,他们一行人落地北京。
许珩直接回家,蒋司寻则去远维大厦接人。
许向邑虽然人不在港岛,但那边的所有情况,他都在时时关注。
儿子回来,肉眼可见的疲惫。
“你和司寻这段时间都不容易,等他回来,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你们俩。”
许珩没邀功:“我还好。蒋司寻压力大。”既要对付路剑良还要顾及路家的大局,又要周旋在各大家族与几个董事之间。
他承诺几个董事的好处,接下来必然得一一兑现。
许向邑挽起衣袖,问儿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宵夜。”
这时何宜安给儿子端来一碗冰镇绿豆芋圆汤,道:“先吃点。”
许珩:“我想知道,我这个待遇能维持几天?”
何宜安笑:“就今晚一晚。”
许珩:“……”
何宜安顺势在餐桌前坐下,感慨道:“总算能在庭审时看到沈清风认换孩子这个罪。”用其他罪名送她进去,到底不解恨。
遗憾的是,小脚印还是没找到。
她示意那碗绿豆芋圆,问儿子:“怎么不吃?”
许珩打开包,“送给您和我爸一件礼物。蒋司寻的功劳,我借花献佛。”
他把那枚小脚印递给母亲:“知意来到这个世上,留下的第一个痕迹。”
“不是说,找不到了吗?”何宜安激动着,沙哑着声音分两次才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接过来。
纸张泛旧,那枚小脚印依然鲜红。
轻微吸了吸鼻子,她把小脚印给丈夫看。
许向邑把这张资料表对折,再沿着脚印边缘折,只将小脚印露出,他放在自己手里比划,恍若女儿的小脚踩在他的掌心。
何宜安忽然别开脸,见不得这一幕,不禁潸然。
她手机振动,女儿发来消息:【妈妈,我今天回家要很晚,九点钟还要跟曼哈顿那边开视频会。你和爸爸别等我了,早点睡。】
何宜安回复:【我们也不困,你忙吧。】
许知意放下手机,不再劝,每次不管多晚回去父母都会等她,劝也不听。
今天自己的心思几乎都在港岛那边,直到路爷爷发了个人声明,她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沈清风终于没机会再被保出来。
津运的那个项目,最后大概率会再回到路剑良手里。
倒了杯水,许知意倚在桌沿慢慢喝着,这是六年来,因抱错这事心里最舒畅的一天。
她捞过手机发消息给蒋司寻:【等过几天,你不忙了,我去港岛,一起去看看路爷爷。】
蒋司寻:【好。】
许知意问:【你还在公司?】
蒋司寻在一楼的电梯间,刚按了上行键,电梯门缓缓打开。
手里拎着给她的礼物,他单手打字:【马上进电梯。】
许知意当他在港岛那边下班了:【你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我还有视频会,结束得很晚,今晚就不跟你视频了,你早点睡。】
她又补充一句:【如果你现在方便,现在和你视频。】
蒋司寻进了电梯,按了数字‘20’,门关上,数字不断攀升,离她越来越近。
他回:【旁边有人。】
许知意:【那就打字聊天。】
电梯停靠二十楼,蒋司寻下去。
许知意分享此刻的心情:【你如果今天在北京就好了,晚上忙完我替你庆祝,也替我自己庆祝。】
蒋司寻问:【你想怎么庆祝?】
许知意笑:【因为你没回来,我就没具体再想。】
蒋司寻:【那现在想。】
这时敲门声响,以为是秘书。
许知意:“进。”
门推开,男人高大的身影闯进眼帘。
许知意编辑框里才打了两个字,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九天不见,看到了人,对他的想念才具体。
“你怎么回来了?”想念与惊喜混杂在一起。
蒋司寻关上门,没有原因,就是突然想回来看看她。
“你不是说还要几天才能处理好那边的事情?”许知意已经快步走过去,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她也抱住他的腰,这回没需要他提醒,她抱得很紧。
蒋司寻回她:“我明早就回去。”
许知意抬眸,对上他专注却没有沾染一点欲望的眼神:“就是为了回来看我?”
男人点点头,一直瞧着她。
许知意与他对望,在看到他之前,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感觉聊上一天一夜都聊不完。
等真的见到人,发现就这么抱着,人在他怀里,胜过千言万语。
她抬脚,在他下巴上一亲,想吻第二遍的时候,脚尖抬的不够高,亲到了他脖子里。
蒋司寻喉结咽动,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没敢亲她。
“我现在夜里还得起来冲一次澡。”
许知意:“……”
瞬间会意,老老实实站稳了,不再亲他。
“我一会儿还有视频会。”
蒋司寻看着她说:“我知道。”还是没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想进一步的时候,自己放开了她。
他瞧着她眼底,“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许知意没否认:“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她这才去看他手里拎的袋子,“是什么?”
蒋司寻把购物袋给她:“给你买了几条丝巾。”
许知意什么都不缺,妈妈把她所有东西包圆,但收到用心的小礼物依然惊喜,眉梢都染了一层喜悦:“谢谢。”
蒋司寻手机这时响了,珠宝设计师的电话,设计婚戒是他亲自对接。
“蒋总,您好,设计稿已经发到您邮箱。”
“好,辛苦了。”
挂了电话,蒋司寻登录邮箱。
许知意把水杯加满水,坐到电脑前,翻开会议资料,准备二十分钟后的会议。
蒋司寻搬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将她的一只手拿在手里握着。
许知意以为他就是单纯攥着她的手,没多想,专注看自己的资料。
蒋司寻打开设计稿,手机紧挨着她的手边放,他先看看手机屏上的戒指,再看看她细腻的手指,将每一款戒指都比对了一遍。
许知意无意间抬头,见他盯着屏幕凝神。
“在看什么?”她歪了歪头。
来不及退出,蒋司寻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许知意笑:“你对我还有秘密不成?”用另只手戳戳他心口,“我怎么感觉你心虚了。”
蒋司寻淡笑:“我心虚什么?”
许知意坐正,扬起眉:“那要问你自己了。”
蒋司寻再次拿起手机,关掉当前页,退出邮箱,边说道:“我如果不给你看,你今晚又要睡不着觉。”
“……别把我说的那么小心眼。”
许知意忽而又笑着逗他,凑近他说:“算了,就当我小心眼,那敢给我看吗?”边说着眼角边往他屏幕上瞄。
男人看着她狡黠又带着好奇的眼神,很少见她生动的这一面,他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许知意猜测:“会让我心塞难受的事?”她唯一想到的一个可能,“路剑良找人把沈清风保释出来了?”
“不提沈清风,她出不来了。”
蒋司寻打开相册,找出很久之前的照片,原本没打算给她看,但现在不找个能说服她的理由,她心里会不安。
许知意说:“没事,我不看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肯定不是好事。”
“我找一下,刚被我退出来了。”
蒋司寻找出照片,点开来放到她面前。
许知意本来还想说,你是不是随便找个什么来敷衍我,一看到海边落日下的自己,突然什么都说不出。
那年夏威夷傍晚的海滩上,她忽然转脸,被他抓拍,没拍其他团建的同事,只拍了她。
第60章 第六十章
许知意把那张照片转发给自己, 并发到了社交账号上。
才刚发没几秒钟,就有人点赞,一看是蒋司寻的账号头像, 她侧脸看男人:“你手速这么快。”
蒋司寻看着她:“体验一回第一个点赞。”
许知意把自己的手又放回他手里,继续给他攥着, 男人收拢自己的手掌,她的手指被包裹。
男人始终凝视她,好像在等待她说什么。
许知意后知后觉:“等以后你发动态, 我也第一个给你点赞。”以前她是二哥动态第一个点赞的人, 后来,她第一个捧场宁寅其。
因心虚, 她从来不会第一个点赞自己老板,都是等点赞他的人多到看不过来,才补上一个。
就在她和蒋司寻说话的功夫里, 已经有十多人点赞, 这个社交账号里她的粉丝基本都是熟人, 大学的同学、校友,还有来自世界各地马术圈的朋友。
开会时间到了, 许知意放下手机,手从男人手掌抽回,“你到沙发坐, 坐这他们能看见你。”
蒋司寻故意逗她:“股权转让手续没办好, 我还是老板,他们看见没事, 我旁听一下。”
“……”许知意将人推开。
蒋司寻淡笑着起身, 连同椅子搬走。
他自己去倒杯水,端到沙发那边。
许知意开会期间, 他没闲着,新建一个群,取名:家庭副群,把许向邑与何宜安以及未来大舅哥拉进群。
设计师发给他的所有钻戒设计稿,他转发到群里,从设计稿开始就让岳父母参与进来。
许向邑认真看了每一款设计图,来回比较:“我觉得第二款适合知意。”他对旁边的妻子说道,又问妻子什么意见。
审美这种东西,三十多年的夫妻也照样不同。
何宜安看完说:“我觉得第四款不错。”
先入为主,谁都无法说服自己,另一款更好看。
许向邑最后说:“那就第四款。”依了妻子的想法。
许珩发到群里:【你岳父喜欢第二款,岳母觉得第四款好看。】
蒋司寻随即回复:【两款都订,一款求婚,一款结婚。】
许珩私发给他:【会端水(竖拇指)】
阴阳怪气,蒋司寻没回,又在群里专门@何宜安:【伯母,要麻烦您明天带婚纱设计师跟知意见一面。】
之前专门在电话里与何宜安沟通过,又特意在群里提了一遍。
何宜安:【这有什么麻烦的,都交给我,你在港岛安心忙公司的事。】
许珩这才说道:【他人现在在北京,回来看知意,明天赶回去。】
何宜安:【那知意该激动了。】
闺女高兴,她与丈夫心情自然就好。
大舅哥替他说话,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蒋司寻心里明镜一般,许珩对他的感激,绝超不过明天。
蒋司寻回了设计师的邮件,留下第二款与第四款。
还没退出邮箱,秘书的电话打进来。
“蒋总,尚教授那边回复,他本人还在国外交流,人到月底才回。”
蒋司寻:“好,我知道了。”
月底的话,他也刚好能把港岛那边的事情处理完。
约尚通栩是谈谈津运那个项目。
刚挂了电话,他就听到电脑前正在开视频会的许知意提到港岛。
蒋司寻锁屏手机,看过去。
之后的半小时里,许知意与远维的几位高管一直围绕是否在港设立分支机构进行了讨论。
远维资本在创办伊始就没想过在港设分支机构,当时路剑波与路老头处于断绝父子关系状态,路老头撂下一句,离开路家,你以为自己是谁!
以至于后来父子关系缓和,路剑波还是没有设立意向。
视频会议持续到十一点零五,一次会议不可能定下是否设立,许知意今天只是提出这个想法,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退出会议室,许知意摘下耳机,男人起身走到了她桌前,人高,挡住灯光,她被他笼罩在身影里。
蒋司寻:“想在港岛设立分支?”
许知意点头:“放弃港岛的市场,可惜。”
“你说了算。”蒋司寻又道,“不过那边没你想的那么好做,竞争激烈。”
“没事,我有人脉。”
男人看着她,缓笑道:“什么人脉?”
“路爷爷。”
“…你过去看望我爷爷,就是为了远维分支的事?”
“是,也不是。”许知意关电脑,抬眸看着他说:“主要是看望路爷爷,然后再吃点你家的糕点。”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下。
蒋司寻笑:“原来是为了吃的。”
许知意笑出来,“不行啊。”
男人眼神宠溺:“行。”
许知意又接着道:“顺便再问问路爷爷,适不适合在港设分支机构。”
商场上,路老头可是连她爸爸许向邑都十分敬仰的长辈,问他准没错。
她把桌上文件收到柜子里,转脸对蒋司寻说:“我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港岛,北京这边暂时没要紧的事。”
项目上有团队,她只需大方向上把控。
蒋司寻想到设计师明天还要跟她见面,见过她量过尺寸后,设计师后天要赶回伦敦。
他只能推迟回港的时间,对她说:“我明天中午还有点事情,下午走。”
许知意:“按你的行程来,我不着急。”
回家的车里,她才有空看手机。
开会之前发的那条动态,评论已经过百。
点进去一看,宁寅其与导演周明谦聊了十几条。
周明谦是她最喜欢的导演,他的每部影片她必看,关注了他所有社交账号,有幸互关是因为宁允。
周明谦是港岛珠宝大亨的独子,也是宁允的朋友,宁允二十五岁的生日视频,他曾亲自操刀。
因她经常出现在宁寅其和宁允的留言区,在得知她是他的忠实影迷后,周明谦关注了她。
她和他只是网友,现实里没见过面。
周明谦在她刚才发的那张夏威夷海边的照片留言道:【拍的不错。】
宁寅其回他:【得到我们周导认可,不容易。】
周明谦:【上条留言我是瞎说的。】
宁寅其:【……】
宁寅其:【你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吗?这么说得罪人。】
周明谦:【姓蒋的拍的。】
许知意点进周明谦的主页面,这几天心系沈清风那件事,十多天没看社交平台,给他的动态点了一个赞。
蒋司寻瞥到她在看谁的页面,“这么喜欢周明谦?”
“对啊。”
她只顾看周导主页内容,没注意男人打量她的目光。
半刻后,蒋司寻说:“你生日,我请他来。”
许知意看得太投入,没听清:“你说什么?”
蒋司寻:“说周明谦长得一般。”
许知意笑着威胁:“等以后我认识他,小心告你状。对我好点,我考虑一下还告不告状。”
话音刚落,身侧的男人直接压过来,唇在她唇上辗转。
前边还有司机和保镖,她没敢闹出动静,只在他大腿内侧掐了一把。
蒋司寻:“……”
那一下疼得他无奈失笑,放开人。
家庭副群里有消息,何宜安问他:【司寻,一会儿吃宵夜吗?你许伯伯在给知意做宵夜,给你做一份?】
蒋司寻:【好的,谢谢伯母。】
【对了,伯母,知意明天下午跟我去港岛。】
何宜安:【好,我有数了。】
他们到家,宵夜刚做好。
一家人都没休息,许珩在吃绿豆芋圆,这是第二碗,母亲给他盛的,从未有过的待遇。
“妈妈,我们回来了。”
何宜安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人,眉开眼笑,闺女有了好的归宿,她心头第一大事算是放下。
吃饭时,蒋司寻特意提到他和知意明天下午飞港岛。
何宜安故作不知,看向女儿:“我明天下午还约了设计师,要给你定做几条裙子,那怎么办?”
许知意:“不是有我尺寸吗?”
何宜安:“是一家私人工作室,对你不熟悉,设计师想见见你,说要亲自量尺寸。”
许知意深信不疑,这几年母亲给她介绍的设计师没有三十也得有二十。
“那就明天上午吧。”
见面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就在家里。
次日,设计师提前了一刻钟过来,蒋司寻提前得还早。
许知意下楼见到陪母亲聊天的人,欣喜:“你怎么也来了?”
蒋司寻:“我上午没事。”
许知意想起来,他是中午约了人。
妈妈把设计师介绍给她认识,瞧着设计总监那头短发和高挺的鼻梁,总觉得眼熟,在哪见过。
蒋司寻察觉她不对:“怎么了?”
许知意转脸看向他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李总监面熟,在哪见过。”
设计师心头提着一口气。
暴露了?
不会吧。
蒋司寻考虑一瞬,这位设计师是周明谦介绍给他,如果许知意觉得眼熟,那只能是通过周明谦的动态知晓。
周明谦以前好像在社交平台替设计师宣传过,时间久了,他并不确定。
为了周全,蒋司寻急中生智,对许知意说:“你可能在周明谦动态里看过,李总监有个双胞胎姐姐,专门设计婚纱。”
设计师:“……”
无中生姐。
她突然有了一个双胞胎姐姐。
不过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自己绝不会再暴露。
她心虚莞尔:“对,周导老婆的婚纱就是我家姐设计。”
那是她设计的。
许知意突然想起来,还真是在周明谦动态里看过设计总监姐姐的照片,她特别好奇:“双胞胎长大了还会心有灵犀吗?”
设计师睁着眼说瞎话:“有啊,怎么没有。我和家姐现在都留一样的发型,审美几乎差不多,有时我们还会买一样的衣服。”
说的自己都信了。
为了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她说起自己的孩子,巧了,还真是双胞胎,“我家双胞胎儿子,现在十一岁,还是穿一样的衣服。”
“…你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惊讶的是何宜安。
“对啊。”设计师打开相册,找出一个视频,“两个小暖男,在家会帮我做事情。”
许知意也看了眼那对双胞胎,长得很帅气,不由夸赞。
设计师笑说:“你家儿子以后随你,更帅。”
许知意:“……”
设计师收起手机:“现在生双胞胎的几率很高的,你和蒋总努力努力,说不定也会有双胞胎。到时我给他们媳妇免费设计婚纱。”
许知意:“……”
双胞胎是努力就能生的么。
蒋司寻:“……”
话题跑偏的就好像本来在聊伦敦雨天多,然后说起澳洲的龙虾好吃。
设计师成功将话题转移,然后与何宜安说起设计主打的元素,聊起自己专业方面,许知意便不说题外话。
设计师只待了半小时,需要的尺寸量好,匆忙告辞。
中午只有她和妈妈在家吃饭,蒋司寻约了人,许珩一早就去了公司,爸爸不知去了哪。
许知意问道:“爸爸呢?”
何宜安调侃道:“你爸拜师学画去了。”
许知意笑:“真假?”
“真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画?”
“可能一时心血来潮。”何宜安收起玩笑,“你爸还算有点绘画天赋,有不少画家朋友。”
“好可惜,被首富耽误了一生的画家。”
何宜安被逗得笑出声,她按住额角,天天这么笑,迟早都是皱纹,以前她可是从不会笑出声。
下午五点,许知意坐上飞往港岛的航班。
飞机上男人不时看她,“看什么?”她问。
蒋司寻:“没看什么。”
在想,如果远维资本不交给她,可能就不会有港岛分支机构。
他刚才联系了庄伯,提前知会庄伯,明天知意要去老宅,记得准备好糕点。
庄伯说:糕点我让人给知意送去,最近一周你爷爷都没空见任何人。
至于爷爷在忙什么,庄伯守口如瓶。
晚上落地港岛,回到海景公寓的家,许知意问男人,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怎么没床上用品,是不是阿姨忘记铺。
“床品在哪?我自己铺上。”
蒋司寻把她行李箱拎到自己的房间:“和我一起住。”
许知意靠在门框看他:“是你特意没让阿姨铺床?”
“嗯。”
他居然那么大方承认了。
许知意走进去,帮着一起收拾,拿出包里的充电器和晚上加班用的平板放到床头柜。
干净的柜子上躺着一盒三枚入的工具。
飞机的休息间里有不少盒,没想到家里也备了一盒。
她拿起盒子塞到枕头下,让他找不到。
“塞什么呢。”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知意笑,没想到做坏事当场被他抓包。
她扭头看他:“放桌上碍事。”
蒋司寻说:“放枕头下也行,方便你拿。”
许知意:“……”
这是让她给他戴。
假装没听懂。
“我出去一趟。”蒋司寻拿上手机。
“还要去公司?”
“不是。我刚订了花,过去拿来。”
“花店没有送花到门服务吗?”
“有。没让送上来,我再去挑些别的花。”
说话间,蒋司寻已经走出卧室。
许知意想说,已经晚上,其实不需要再送她鲜花。
给手机充上电,她取了睡裙去冲澡。
从浴室的窗望出去,也能看到海,关了灯,远处一片幽暗。
洗过澡,蒋司寻还没回来。
她打电话过去:“花店很远吗?”
蒋司寻:“不远,老板还在插瓶。”
店里有花瓶,他顺便买了一个,让老板又插了一瓶芍药。
十几分钟后,家里的门铃才响。
许知意过去开门,男人捧着一大束玫瑰,抱着一瓶芍药,老板的花艺不错,白芍药和几朵粉芍药,配上兰星与绿铃,清冷婉约。
“买这么多?”
“你这几天都在港,多买了点。”
蒋司寻征求她的意见:“芍药放哪?你床头还是外面露台桌上?”
许知意:“放我床头吧,白天我再拿到露台。”
她瞥见男人裤子口袋鼓鼓的,平常他口袋不会有任何东西,也只有抱她时,才把手机暂放里面,但只放一部手机不会撑得那么鼓。
“又给我买了什么小礼物?”
蒋司寻站定:“拿出来自己看。”
许知意手伸到他裤子口袋,摸到了滑滑的塑料包装纸,一共两盒,直到这一刻她还当是什么稀罕小礼物。
拿出来一看,她被气笑,二话没说又给塞回去。
“家里不是有吗!”
蒋司寻把玫瑰放吧台上,将花瓶送到卧室,回道:“一盒可能不够。”没想过她这次随他来港,当时买的时候顺手留了一盒在家里,其他的在飞机上。
“今天太晚,明天我多下单一些备在家里。”
许知意:“……”
男人去洗澡了,水流声从浴室清晰传来。
许知意在床上看不进去邮件,关了平板去储藏间找出一个玻璃花瓶,把那束玫瑰剪枝插瓶。
一片叶子一片叶子修剪,极为细致。
老话说,慢工出细活。
蒋司寻从浴室出来,床上不见人,找到客厅,穿着烟粉睡裙的女人正慢条斯理修剪快要被剪秃的绿叶子。
一束花统共五十二朵,修剪到现在,花瓶里只有五六朵。
他哑然失笑,“你这活凌晨都干不完。”
许知意示意他看花瓶里的花,“这样修剪才能修剪出有情调的花。”她又道,“凌晨干不完我就通宵,反正明天上午没工作,下午才有个会。”
蒋司寻从她手里抽走剪刀放中岛台上,“通宵也是我来,你去睡觉。”
许知意忽而脚下悬空,被男人拦腰抱起。
她手里还有支玫瑰没放下,人已经被抱着离开台子几米远。
那支玫瑰在关灯后被随手放在另一个枕头边缘,枕头下是入了三枚的盒子。
隔着彼此完整的衣物,许知意自上而下看男人。
刚才没关灯前,她说想要在他身上趴一会儿,蒋司寻于是躺好,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两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蒋司寻在身后塞了一个抱枕,上半身抬高,姿势终于舒适。
许知意在他唇上一吻,在上面吻一个人,感觉很奇妙。
男人两手将她圈住,想要加深吻,她略一抬头,没让他亲到。
蒋司寻低声道:“就亲一下?”
许知意看着男人的唇,又吻了吻,唇被他含住两秒。
之后她不再凑近,安静看他。
曾经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忍不住挨着他坐,眼神总是随他而动但又不敢对视,一切都仿佛如昨。
现在,终于可以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
蒋司寻也这么看着她,她悸动的心跳声被漆黑的房间无形放大。
男人身上肌肉平滑却坚硬,许知意趴久感觉有点硌人。
蒋司寻淡笑问她:“你就这么趴着?”
许知意:“……嗯。”对此,她振振有词道,“你看我的手机每次摞在你手机上,不就是这么安安静静趴着么。”
说完,自己先笑场。
脸埋在他胸口,她因憋笑从而导致整个人在他身上微颤。
蒋司寻抱紧她,一个翻身,两人位置互换。
许知意被他拢在身下,脑袋下枕的是他的臂弯。
她看着上方的人,刚看清一个深邃的轮廓,男人沉冷的气息排山而来。
他顶开她的唇,舌尖送进来,不急不躁,耐心教她怎么与他深吻。
许知意接住他的舌尖,回应他。
在他的深吻里,意乱。
男人吻着她,帮她拿开束缚。
昏暗里,烟粉色睡裙被随手一丢,压在了那枝玫瑰花上,裙摆落在床沿外。
蒋司寻对她比她今晚对待那些玫瑰花更要细致,更有耐心,她修一朵花大概要三四分钟,他吻一个地方吻三四分钟还要久得多。
想抓住他,抱住他,但他埋头在下方,她够不着。
他鼻尖抵在那里,轻轻蹭了一下。
难耐,她喊了一声:“蒋司寻。”
蒋司寻从未听过她这样撒娇的声音,又连着轻蹭几下,唇轻吻。
许知意带着哭腔喊了他两遍,说道:“我受不了一点热你又不是不知道。”
终于,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被精修好,滋润绽放。
男人起身,低哄着她:“东西你拿。”
许知意指指自己的额头,都是汗。
蒋司寻拿自己穿过的衬衫给她穿好,将她抱在怀里。
许知意摸索着,手伸到另一个枕头下。
男人在她脖子间又吻了下,她身体本就分外敏感,被他一吻,掀枕头的幅度有点大,那支玫瑰花被掀至床边。
拿出一枚。
指尖和手心被灼烫,又不能不握住。
柔滑的烟粉色睡裙顺着床沿慢慢往下滑,最终留在床边沿的两根细带拖不住下坠的裙摆重量,吊带睡裙整个掉到地板上。
那支玫瑰花也被带下去,被睡裙裹住。
蒋司寻也被她全部包裹。
他低头吻她。
紧扣住她的手,到了她最深处。
交合处严丝合缝,心跳连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