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舟被声音吓得顿了半秒，没有多想，利用身体缓慢推开门，却听到里面呼吸激烈交缠的声音。
许是吻得忘我，里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大门被推开。
林以舟转动僵硬的头颅往里看，只见宋迟正地背对着门口，怀里的人整个挂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与他接吻。
他视线上移，却恰好撞上那人戏谑又挑衅的眼神。
呼吸停滞一秒，随即拿着便当盒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门口。
宋迟正的办公室大门是特制的，除非用力甩，不然会自动轻且静地关上。
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跑进了一旁的卫生间，林以舟将便当盒甩在洗手台上，撑着洗手台的边缘急促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同居一年，宋迟正几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不分昼夜，就算他再蠢，他大概也能猜测到什么。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人带到办公室......
那个人的眼睛，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除了瞳色，跟他好像......
突然想起上电梯前的手机信息，林以舟快速掏出手机，确实是宋迟正回复的消息：
【不用过来，他回来了，最近别联系。】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他就这样发了出去。
没想到对方在做那事之时竟然还有空闲给他回信息：【很难理解？你只是他的替身而已。】
林以舟难以置信地看着“替身”这两个字，脑海中闪过第一次见宋迟正朋友时，对方下意识说的话：“哇，阿正，这个是真的像。”
当时他被敷衍了过去，跟现在的情况串联起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呵，这就是他们说的：前任回头，现任必输吗？
宋迟正甚至都没有把他当做现任吧，只是替身而已......
人心多奇怪啊，可以一瞬间欢腾，也可以一瞬间冷却。
他回复：【别再联系了，分手吧。】
对方再次很快回复：【随你，别后悔就成。】
他将饭盒都丢进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随即离开了公司大楼。
开着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酒吧街。
街上有几人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林以舟将车在一个路口停下，看了两秒街对面酒吧贴着的“新店开张”的大红字体，戴上口罩下了车。
新店开张，新的开始，跟他绝配。
走进酒吧，他坐到一个昏暗的角落，他不懂酒，随便将觉得酒名好听的酒都点了一遍，味道各异的酒一杯杯落肚，脑袋很快变得昏沉。
难受确实有点难受，但是似乎比清醒着好受了些许。
他好像突然能感受到顾岚离婚时每天将自己灌得烂醉的心情。
林以舟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时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尾指意有所指地轻滑过他的脸颊，对方传来的声音好像来自远方，缥缈但还算听得真切：“帅哥，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过去，只见眼前好像站着三四五六个人，晃得他头更加晕眩，一把推开面前“飘荡”的酒，冷冷吐字：“别来烦我。”
搭讪的人轻笑一声，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坐到他身旁，伸手搭上他的肩：“一个人多无聊，不如跟我搭个伴，我保证会让你......□□，快乐到忘记所有难过与痛苦。”
温热暧昧的气息喷到脖颈处，挠起一片酥痒，林以舟紧蹙着眉躲开了一点，对方却紧跟着贴上来：“不过你好像很面熟，跟那个，嘶......谁好像有点像。”
听到“像”这个字眼，林以舟只觉头更疼了，他拿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反拧，好似一只暴躁小猫，力道逐渐加大，语调冷肃：“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懂？”
搭讪的人挣了一下发现自己挣不开，很快变了脸色，连忙点头：“懂懂懂，我这就走，马上就走。”
闻言林以舟放开他，目送那“好多个人”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宋迟正的脸庞。
这两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任性。
阿正会来找他的吧？
那个什么前任，现在回来，他肯定是一时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而已，只是不甘心之类的情感在作祟而已，而且......
阿正说的是最近别联系，没有说要分手。
想到这儿，他懊恼地“啧”了一声，刚刚不应该这么任性提分手的。
！
他拼命晃自己的脑袋，企图将脑海里的人赶出去。
怎么还能想到他，肯定是喝得不够多。
这么想着，他伸手去拿桌面上的酒，谁知这时面前又伸出一只手，这次对方不是给他递酒，而是直接摁住了他的酒杯，宽大的手掌整个覆在他的手背上，包住了他整只手。
霎时间，他只觉太阳穴狂跳，甚至懒得再次抬起头，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反抓住那只手，想要故技重施，制住对方，还未等他使出动作，对方先他一步开口：“粥粥，你醉了。”
本欲“爆炸”的动作瞬时顿住，林以舟有些迟钝地抬起头，酒吧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声音明显带着些许的委屈：“阿正，是你吗？”
粥粥，在现实生活中，会叫他这个名字的，就只有宋迟正了。
来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顺势翻转手腕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架在自己身上。
被对方轻易拉起来，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凑近来人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搭上他的脖颈，扣住，额头蹭到他肩膀上，好似在撒娇一般：“我不想分手的阿正，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也很喜欢我的对吧，不然之前......你就不会追求我一年、那么长的时间了。”
“你还跟我说你家里的事，所以你对我冷淡，我都能理解你的，但是，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被抱住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林以舟好似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凑到他跟前，试图看清对方的脸：“阿正，你怎么戴着口罩？”
“嗯......嗝，还戴着帽子。”
温热的呼吸陡然凑近，来人身体僵了一瞬，屏住自己的呼吸，渔夫帽檐下与这幽暗环境融为一体的漆黑眼眸却贪婪地盯着眼前人，好似想要把人拆吃入腹一般。
喉咙滚动一下，他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粥粥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带......”林以舟嘴里呢喃重复着这个字，突然扒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抱臂将脸瞥向一边，一副要哄的姿态。
跟宋迟正在一起两年，偶然一次听到他朋友说宋迟正喜欢的都是温顺乖巧的，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有意改变自己。
别人说他总像个面瘫，一直面无表情，好，他改，他努力撑起微笑,说他说话声音像个机器人，毫无起伏，好，他改，配合自己演戏的经历去改......
他只希望，宋迟正可以一直一直......喜欢他。
任何情况他都可以自己哄好自己。
但这一次，如果宋迟正依旧不表态，他可能就哄不好自己了。
也许他真的醉了吧。
他本来是非常讨厌酒的，因为妈妈总爱喝得烂醉，醉得不省人事，接着酒劲肆意打骂他。
但这一刻，他好像不讨厌酒了，它可以让他的情绪可以随心表露出来。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他正欲偏回头，一顶帽子兜头盖下，挡住了他的视线，耳边很快传来温声劝哄：“乖，我带你回去。”
......
“滴滴！”
闹钟刚响两声，林以舟从睡梦中惊醒，“唰”地坐起来，剧烈喘息着看向周围。
房间宽敞，干净整洁，以暖色调为主，装饰豪华又不失温馨。
他这是在哪儿？
宿醉的偏头痛毫无缘由袭来，他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晚的记忆如暴雨般喷涌而来。
记忆卡壳在出了酒吧之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记不起来......
脑袋又传来一阵刺痛，他甩了甩脑袋，不再继续回想，伸手拿过手机，将还在叫嚣的聒噪闹钟关掉。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就好像昨晚只是一场梦，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他此刻从陌生的地方醒来，很显然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宋迟正这些年只是把他当做替身。
——他昨晚跟对方提了分手。
昨天是他们爱情的起始日，也是他们爱情的终结日。
窗外雨势不知何时变小了，雨丝飘在窗户上，留下一条细小的流水痕迹，但很快消失不见。
房间里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昨晚喝得太醉，他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将他带来酒店的人的脸，但现在，他敢肯定那绝对不是宋迟正。
林以舟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昨晚肯定不是醉了，而是疯了，而且疯的彻底，被敷衍冷待一年，竟还敢奢望“宋迟正哄他”这种天方夜谭的事。
那会是谁？
身边的人，确实只有宋迟正追他的时候亲密地叫他粥粥。
难不成是粉丝？
他摁亮手机屏幕，还未解锁，微博便跳出接二连三的话题推送，那一闪而过的名字中，全是他自己的名字。
点开其中一个推送，页面跳转时卡顿了几秒才登进去，看到置顶微博熟悉的id，心里莫名堵得慌。
以为自己会足够洒脱，但是心上好像有一把钝刃不放过他，毫不客气地来回拉扯，撕开洒脱的表面，暴露不愿相信的鲜血淋漓。
宋迟正的微博简单明了：
【官宣跟林以舟分手。】
简短的八个字，被各路营销号截图转发散播，词条#林以舟被单方面官宣分手#挂在热搜榜首，热度状态为爆。
【林以舟，巅峰时你说要为爱暂时退圈一年，现在正好一年时间，但我想过很多种你复出的方式，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以这种方式重回大众视野，所以这一年你得到了什么。】
【活该，真的受不了恋爱脑一点。】
【当时就不看好这俩，林以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能配得上宋总？】
【林以舟现在是在装死吗？到现在还不出来回应。】
林以舟往下拉评论区，意料之中，百分九十的言论都是在骂他。
正看着，手机上方突然弹出宋迟正的消息，他心里咯噔一声，快速点进去跳转页面。
宋迟正：【回家一趟，有事跟你说。】
看到信息，林以舟眼皮跳了一下，握住手机的手青筋暴起，身体缓缓俯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可以林以舟。
你曾经发过誓，绝对不能像妈妈当年一样，分手后要死要活的。
当妥协与牺牲都换不来同等的爱与尊重时，就应该果断放手。
但是，他确实得回去一趟，他的东西全都还在那个房子里，即使不多，但那些至少是他自己的。
他关上手机，掀开被子下床，床头柜上突然被风带起来一张纸片，伸手接过来，是送他来酒店的好心人留的字条，字迹飘然大气：
【有急事先走了。
需要帮忙可以联系这个电话：131******
什么忙都可以哦[笑脸]】
林以舟先在线上订了车，给电话号码的主人发了“谢谢”两个字，随即将纸条撕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小区门口，雨势突然又滂沱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车窗，雨幕将天地覆盖，灰极了。
他刚刚应该跟酒店借一把伞的，淋雨回去，何其狼狈......
要不他还是改天再来好了。
就在这时，前座突然伸过来一把伞，林以舟微愣，随即抬头看过去，只见司机师傅笑嘻嘻道：“小伙子，一路上都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不舒服？拿着吧，别淋雨生病了，照顾好自己啊。”
鼻头微微发酸，林以舟接过伞，道：“师傅你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我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你计费器继续计费就行。”
“不碍事。”司机师傅边说边将计费器关了，爽朗道，“反正这天气一时半会也接不到客人，你不用着急。”
林以舟迟疑片刻，道：“谢谢。”
走进别墅，满园的向日葵在风雨中摇曳，许多金黄花瓣簌簌落下。
视线跟着下落，看向被雨滴冲刷得四溅的泥土。
昨天种下的种子，会被雨水泡死吧。
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来到大门口，他收起伞，拍掉肩头暂栖的雨滴，推开门进去。
宋迟正拿着冒热气的咖啡坐在沙发上，见到他进来，敲打咖啡杯的指尖骤然停下，眸中好似有些许意外，但很快恢复漠然。
跟往常一样，没有温度，没有问候。
地上七零八落地堆放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
还未等两人谁先开口说话，客厅里响起一道陌生的声线：
“你就是林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