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被定在原地,所有声音都耳边远去,只有心跳越来越剧烈,一下下敲打着他耳膜。
寒曜年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知道了还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是想嘲笑他?戏弄他,然后看他笑话?
贺初秋瞳孔发颤,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寒曜年,你自作多情的样子真可笑。”他迎着男人审视的目光,几乎是冷酷地说,“我确实不是贺晨希的父亲,但我在你面前伪装,只是不想你在老师面前露馅儿。没有半点多余的意思。”
寒曜年呼吸一滞,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贺初秋不去看他的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走出寒曜年视线范围,他才终于停下。贺初秋独自站在人群中,指甲牢牢嵌进掌心,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贺初秋接通电话:“什么事?”
“小叔,”贺晨希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快过来啊,寒彦被人打了!”
贺初秋神色一凛:“你在哪儿?”
贺晨希:“鬼、鬼屋后面。”
“你先保护好自己,我马上过来。”贺初秋来不及询问原因,挂断电话迅速朝着鬼屋跑去。
鬼屋在游乐园边缘,非万圣节期间只有一个日常鬼屋,游客稀少,贺初秋一路跑过去,在围墙下看到几个小混混儿在围堵寒彦。寒彦有些身手,但对方有足足八个人,让寒彦逐渐有些招架不住。
“小叔!”见贺初秋过来,贺晨希连忙跑了过来,满脸焦急,“您快帮帮寒彦吧!”
贺初秋扫了眼战况,这些人年纪不大,下起手来还挺狠,不过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这边交给我,你去叫工作人员。”贺初秋说完,转身朝着人群走去。
人太多了,持续不断地进攻,让寒彦有些招架不住。
“你小子,让你打我,现在你再打啊!”
他腹部中了一拳,寒彦身体弓起,痛苦地皱起眉头。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反抗时,男生却突然绷紧身体,反脚把人踹到地上。
“靠,你还敢来?”黄毛不知从哪儿掏出根钢棍,刚准备砸下,被一只大手扶住,是及时赶来的贺初秋。
黄毛扯了两下,发现这人力气大得要命,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黄毛气炸了:“你他妈又是谁?”
贺初秋看向寒彦:“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贺叔叔!”寒彦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垂下眼睫,严肃道,“您别过来,他们很凶,你打不过他们。”
“是吗?”贺初秋没什么表情,他直接夺走黄毛的钢棍,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掌心,语气平静道,“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样吧,你们狂扇自己5000次耳光,然后跪地给我家孩子道歉,配上一万字手写检讨书,再自己去警察局自首,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
混混本来还有些怕,一看贺初秋只有一个人,长得又这么斯文英俊,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黄毛吹了声口哨,露骨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着贺初秋:“帅哥,你和他们一起的?长得这么漂亮,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此话一出,周围再次传来哄堂大笑。
“看来是谈不拢了,”贺初秋叹了口气,有些嫌弃,“我很久没打架了,不想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混混简直乐不开支:“哈哈哈哈一起上?你要不数数看我们这边有几个人?你让我们一起上你吗?”
太过粗鄙的发言让贺初秋沉了脸,他拿着钢棍,一言不发地朝混混们走去。
“贺叔叔,您别冲动,”寒彦连忙追了上去,“他们人太多了,我们等……”
“噼里啪啦!”
“砰砰咚咚!”
2分钟后,这堆人全都趴下了。
寒彦:“……”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哀嚎的混混,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没想到贺叔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下起手来竟然这么熟练。
贺初秋把玩着从黄毛那里缴获的钢管,侧眸看了他一眼:“怎么惹上他们的?”
寒彦眼睛红了红:“这是之前校外追求晨希的人,这次在游乐园碰上,硬要晨希陪他们玩。”
贺初秋这才明白,怪不得小情侣下午非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原来是遇到了人渣。
寒彦忿忿不平:“下午我们又碰到了他们,对方就开始对晨希动手动脚,我就打回去了。”
“你给我等着!”混混叫了起来,“这次算你们走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铛——”的一声响,贺初秋手里的钢管重重砸向了他脑袋……
旁边的地面。
距离他不过两厘米。
要是再近一点,他耳朵都要被削掉了。
黄毛耳朵一阵嗡嗡响,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钢管,忍不住浑身发抖。
贺初秋用钢管戳了戳他脖子:“不会放过们?”
黄毛被冰得大叫起来。
贺初秋单脚踩在他胸膛:“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对、对不起,我不敢了。”黄毛瞬间被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求饶,“我刚才都是乱说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贺初秋抬眸扫了眼其余混混:“你们呢?”
自家老大都怂了,小弟当然瞬间滑跪,叨叨着以后绝不敢了。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贺初秋把钢管丢在一边,淡淡道,“以后别出现在他们两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贺初秋抬眸看了眼寒彦:“走吧。”
寒彦松了口气,双眼写满了崇拜:“没想到贺叔叔您这么厉害,是有学过武术吗?”
“没有,”贺初秋整理被弄脏的衣服,淡淡道,“打多了自然就会了。”
“真厉害,”寒彦感叹起来,“看来我也该学学武术了,我叔叔他拳击就特别厉害。”
寒曜年会拳击?
贺初秋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黑影,黄毛举着钢管冲了过来。
“小心。”他连忙护住寒彦脑袋,却把自己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嘭”的一声响。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贺初秋抬起头,对上寒曜年冷峻的侧脸。后者伸出小臂替他挡住钢管,自己胳膊却结实地挨了一下。
贺初秋瞳孔瞬间收缩,一脚就把黄毛踹了出去。
他转头看向寒曜年,正要开口,寒彦已经叫出了声:“小叔,你没事吧?”
贺初秋抿了抿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没事,”寒曜年收回右手,平静道,“抱歉,我来晚了,你们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寒彦不愿丢脸,拍着胸脯道,“我一个能打八个,当然,最厉害的还是贺叔叔,不到两分钟就把这些人全揍趴下了。”
贺初秋看了寒彦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倒是继续问啊,他说没事就没事了?大活人硬挨那一下钢管,能没事吗?
“你呢?”男人微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贺初秋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寒曜年在问他。
他并不回答,只是冷冷道:“袖扣解开。”
“我真没事。”寒曜年躲了一下,被贺初秋拉过胳膊强行解开了袖扣。
表盘碎出蛛网纹路,小手臂有些红肿,看起来仿佛一根发胀的面包。
贺初秋霎时沉下了脸:“你管这叫没事?”
寒曜年沉默了一会儿,挣脱贺初秋的手说:“反正都是我自作多情,有没有事又有什么区别?”
贺初秋一怔,抬起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也是,以他们如今的关系,他早已没有身份责令寒曜年了。
“完了完了,”寒彦尖叫出声,“小叔因为我伤得这么重,我爸妈知道要骂死我了。”
也是,这是寒曜年替他侄子挨的,他自作多情什么?
贺初秋下定决心不再干涉,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
应该很疼吧?寒曜年胳膊都耷拉下来了,而且肿成那样,内部应该还有不少淤血。
要不要揉散?他受外伤应该是要冰敷?
贺初秋正准备过去买冰块,贺晨希带着警察过来了。
“怎么又是你们?”警察看到这一幕,直皱眉,“这次又惹了什么事?”
这帮人竟然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
因为涉及人数众多,询问、取证都要不少时间,贺初秋担心影响他们治疗,决定自己留下做笔录,让寒曜年和寒彦先去医院。
寒曜年不可能让贺初秋自己处理这个烂摊子,开口道:“我等你一起。”
贺初秋正想说不用,一旁落下道凉凉的声音:“放心,我只是为了我侄子,请某人不要自作多情。”
“……”
谁自作多情了,贺初秋冷着脸走到一旁,继续配合警察询问。
等全部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寒彦同学坚持他毫发无伤,但还是抵不住两位家长的双重压制。太丢脸了,在女朋友面前打架打输了就算了,甚至还要被送医院,身上也脏兮兮的。
寒彦一头扎进了男厕所:“我先去洗一洗。”
贺初秋也在洗手,他身上没伤,只是沾了一些灰。就是表盘被磕花了,要送去店里修。
这只手表是他跳槽到首京财经后买的,当时花了好几万,买来专为一些商务活动冲脸面,是他身上最昂贵的一笔开支,没想到刚才打架时弄花了。
他又想起寒曜年的手表也坏了,表盘碎得比他的还彻底。
要不是刚才替他挡这一下,寒曜年的手表也不会坏。贺初秋没修过运动手表,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但毕竟寒曜年这么珍惜……
他对一旁的寒彦说:“我转修理费给你,你回去找人修一下你小叔的手表。”
寒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贺初秋:“这里也有你的一份。”
寒彦瞬间沮丧了起来:“倒也是,小叔手表是被我们弄坏的,是该我们负责。不过也不用修吧,反正也不贵,直接给他买个新的就行。”
贺初秋摇头:“那不一样。”
“还好吧,”寒彦没反应过来,“反正小叔年年都要换新的,这次我们正好给他换最新款。”
贺初秋愣了愣:“年年都要换?”
“对啊,”寒彦点头,“我小叔是这款运动手表的忠实粉丝,每年都要买最新款。”
贺初秋更迷惑了:“手表是他自己买的?”
“是啊,”寒彦点头,“每次出新款他第一时间就买了,现在家里已经集齐了全系列吧。”
自己买的?
贺初秋陷入了迷茫,既然是寒曜年自己买的,怎么又说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的?
“不过说起来,他最宝贝的还是第一版那款,”寒彦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说什么那是他最重要的人送他的礼物,都用坏了还当个宝贝供起来,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贺初秋茫然地听着这一切,足足过了四五秒才从愣怔中回神。
他重新拧开水龙头,不厌其烦地清洗早已洗净的双手,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