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贺初秋和刚认识的秘书小池去了食堂。
虽说是他结交的同事,但贺初秋隐约能猜出是周成的安排,这位总秘做事一贯稳妥细心。
“初秋,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餐厅窗口前,男生一头栗色头发,笑得露出一粒虎牙,“这里的红酒炖牛肉,烤鸭、炸酱面都非常不错。”
贺初秋点了份炸酱面加炖牛肉,又额外要了一盅菌汤。
他没拿太多,丰年资本的食堂免费,但剩饭太多要被罚款。
他刚和小池坐下,寒曜年和周成也来了食堂。
近处的人主动打招呼,但大部分人还是自顾自的吃饭看手机,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贺初秋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公司内部,寒曜年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我刚来时也很意外,”小池笑着说道,“我们公司主张扁平化管理,刚来那一个月,我都不知道谁是我的manager和leader,每天傻乎乎的把成哥当兄弟,还和他吐槽怎么都没人对我负责,因此闹了好大的笑话。”
他刚毕业一年,目前在总秘工作,是周成的下属。
话音刚落,周成和寒曜年取完餐,小池冲他们挥手:“成哥,寒总,这边。”
贺初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好可怕的一年轻人,外向到过分。
他甚至先叫的是周成的名字。
要是放在普通企业里,有人敢先和秘书打招呼再招呼领导,十有八.九要被穿小鞋,严重点儿职业生涯都要没了。
寒曜年却面不改色,仿佛丝毫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餐盘放在桌上,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寒曜年坐在贺初秋对面,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
贺初秋动作一滞,几乎是本能地防备起来。
寒曜年却只是安静用餐,刀叉磕碰发出很轻的白噪音,随着动作变化,手腕上的手表闪过一阵亮光。
寒曜年换了手表,他不再佩带那只廉价的运动手表,而是换成了国外一小众奢侈品腕表,只接受预定,价格不菲。
旁边小池和周成聊天,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衬得他们之间格外寂静。
“贺老师,你们媒体工作主要做什么?忙吗?”一旁的周成问。
贺初秋加入对话,终于得以摆脱尴尬。
他有着丰富的财经知识,也积攒了许多精彩的商业案例,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只是复述,而是有自己的思考和认知,谈话深入浅出,很快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寒曜年也终于得以抬眼,正大光明地打量他。
贺初秋今天穿了套浅灰色西装,从布料、版型、工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白衬衫从领口露出截衣领,配上低饱和度的灰,让他脖颈看上去格外干净、规整,让人本能地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太阳逐渐西移,光线渐渐从桌上消失。
寒曜年垂下眼眸,按捺下心中那些丑陋的欲念。
·
工作日的下午总是令人昏昏欲睡,贺初秋端着杯子,打算去茶水间给自己泡杯咖啡。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听说今天公司来了个记者?好奇怪,怎么让记者过来了?”
“说是来体验工作,跟踪报道寒总的。”
“好突然,随随便便放媒体进来,会不会偷走我们的商业机密啊。”
贺初秋推门进去,看见一男一女靠在茶水间说闲话,本来还侃侃而谈的二人,看见来人后迅速噤了声。
贺初秋走到二人中间,拿起胶囊咖啡放进机器,在一阵“嗡嗡”声中平静开口:“我是走正规流程来的丰年资本,且具备基本的职业道德。二位如果不放心,可以自行向上级反馈。”
他话说完咖啡刚好做好,时间不多不少,随后贺初秋端着杯子离开茶水间,剩下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
这个贺初秋,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和善。
这种闲言碎语哪里都有,贺初秋并未放在心上。
不料没过多久,周成过来向他道歉:“贺老师,是我考虑不周,把你工位安排在了秘书处,引起了一些闲言碎语,我帮您把工位搬到总裁办公室吧。”
贺初秋不知道周成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没这么娇气,摇头拒绝:“不用了,外面就挺好,那些闲言碎语算不上什么,你让我贸然搬进去,还会影响寒总工作,到时候真成窃取商业机密了。”
周成坚持:“贺老师您放心,这是总裁亲自交代的。”
贺初秋:?
寒曜年交代的?
不对,他早该想到,周成能这么客气对他,其实背后都是寒曜年的态度。
都是打工人,贺初秋没太为难周成,带着东西进了总裁办。
寒曜年的办公室一贯地简洁干净,偌大的书桌上只有电脑鼠标键盘,额外还有一个扑倒放置的相框。
贺初秋又想到第一次过来时,寒曜年收起相框的举动,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快。
寒曜年把他当什么了?他是那种随便看人隐私的类型吗?
就算相框直愣愣摆在那里,他也不会过去多看一眼。
贺初秋把电脑放在自己书桌上,打开word继续工作。
寒曜年不在,贺初秋几乎是独享这一个空间。周围安静,他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写完一篇稿子后,贺初秋伸了个懒腰,端着水杯走到窗边放松眼睛。
这里有一大面270°的落地玻璃窗,放眼望去,首京市大半个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黄昏将近,京大校园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湖水在夕阳下波光荡漾,周围树木金黄,留下一抹高塔剪影。
当初他和寒曜年约定要上京大,而不是隔壁的华大,就是更喜欢京大的环境。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后来寒曜年高中毕业出了国,贺初秋独自去了京大,每天忙着刷绩点、做兼职、搞实习,生活忙得不可开交。
大部分时候都要忙到深夜,当他晚上骑车经过湖边时,贺初秋总会停下车来,看着湖面和水塔静静发呆。
就仿佛现在,他什么也不做,就能在这面窗户前呆一下午。
“你为什么在曜年哥哥的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道尖叫声,“周秘书!快把人赶出去!”
贺初秋回头,看到一个背书包的男生冲了过来,他穿着附中的朱红校服,小小年纪,一脸跋扈。
还没等来周秘书,男生已经一下冲到他面前,声音尖锐刺耳:“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叽叽喳喳,比尖叫鸡还烦人。
贺初秋懒得陪有钱人家的少爷周旋,端着水杯转身就走。
不料一双手猛地推了把他后背,贺初秋身体踉跄,好不容易才撑着桌子没有摔倒,杯子里的水却全撒了。
打湿了桌上那个扑倒的相框。
身后那只尖叫鸡又叫了起来:“你弄湿了曜年哥哥最宝贵的照片!你完了,你等着被开除吧!!”
“闭嘴。”贺初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伸手捏住男孩儿下颌,冷冷道,“你再叫我就把杯子塞你嘴里。”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男生整个人都呆住了,被贺初秋吓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贺初秋嫌弃地丢开手,扶起了倾倒的水杯。
然后他拿起相框……
现在的相框密封性都很好,只要及时把水擦干,并不会弄湿里面的照片。
贺初秋正准备过去拿纸巾,余光却扫到了照片,他脚步一滞,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为什么你和这个人长得这么像?”尖叫鸡幸灾乐祸地叫了起来,“啊,我知道了,难道你是他的替身?”
贺初秋低头看了眼照片,又伸手掐了下自己大腿,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
可是为什么,寒曜年桌面摆着……
“还给我。”一道冰冷的声音落下,贺初秋抬头,对上了寒曜年漆黑的脸。
贺初秋喉结滚动,试着开口:“寒曜年,你为什么还有……”
后者嘴唇紧抿,神情冷峻偏执:“还给我。”
贺初秋刚一松手,寒曜年就迅速接过相框,他低着头,用他那昂贵的定制西装,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表面的水渍。
相框里装着十年前的贺初秋,少年穿着校服趴在书桌上,睡颜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