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有名吗，买个煎饼都能遇到认识我的。”凌正燃也愣住了，他拉拉帽檐，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scg和akx一个是东部队伍，一个是西部队伍，常规赛碰不到面，季后赛一轮游的scg也无缘见到积分靠前的akx。
只有在拍lpl宣传片这种集体场合，傅展白才会和凌正燃处在一个空间里。当然，他们的距离依然非常遥远——各种意义上的。
傅展白之前也假设过，和这位曾经的羡慕对象在赛场上第一次交战、赛后握手会是怎样的情形。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和凌正燃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见面会在“十年煎饼店”前，对方还慷慨地把最后一个“网红煎饼”让给了自己。
这个场景实在过于魔幻现实。傅展白更没有想到的是，凌正燃也很快认出了他。
“firework？”
被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叫出名字，这种感觉有点略微奇妙。煎饼店师傅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以为他们在对什么流行暗号：
“合着你俩认识啊。怎么样，决定好没有？”
“师傅，他的账我给付了啊。”凌正燃扭头喊，傅展白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被他打断了：“别客气，请你吃。”
傅展白从他的手里接过袋子。刚出炉的煎饼热乎乎的，在冬天显得格外温暖，把他的手捂得很舒服。
“那我请你喝牛肉粉丝汤吧。”傅展白看了看旁边那几家还没打烊的店铺，心里有了主意。
“要是怕煎饼凉，可以把牛肉汤也打包一起带回去。”他赶忙补充道，防止凌正燃因为这个理由推辞。
凌正燃看了他一眼，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不过不必那么麻烦，咱俩一起进去坐着吃吧。”
这时傅展白发现凌正燃还带了一个简便的保温袋出来，他仔细地将两个煎饼放进去包好，然后和傅展白一起走进了牛肉粉丝店。
傅展白虽然内心戏多的要死，但表面性格安静寡言，和人交往比较慢热，不过凌正燃却完全没有让他感受到与新认识的人交流的尴尬感。
对他来说，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凌正燃虽然自来熟，但他很懂得把握分寸，健谈但并不话痨，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么说，咱们也算是提前见面了。”凌正燃一边往自己碗里倒醋，一边露出小虎牙一笑。
“提前？”傅展白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你一会儿两点半是不是有事啊？”凌正燃没直接回答，而是神神秘秘地反问了他一句。
电光石火间，傅展白仿佛明白了很多东西，又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提前见面”……难道说，凌正燃和他一样，都收到了key的邀请吗？
凌正燃在两年前夺冠后，和akx签了两年的合同，算下来确实已经到期了。
上周世界赛的“抢龙名场面”被热议的时候，就有些人猜测akx是不是不会跟凌正燃续约了。
但是大部分人只是这么喷一喷，心里也不会觉得akx真的要把这个头脑发热的天才放走。
再怎么说，他也是lpl最年轻的世界冠军打野，替代品不是那么好找的。
像是看穿了傅展白在想什么，凌正燃非常豁达地一摊手：“我前几天已经是无忧无虑的自由人了。”
“不过这自由是短暂的。”他坦然地补充：“我离正式加入key只差在合同上签字了。”
傅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凌正燃是key的新打野？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成为未来的队友？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透露着荒诞的不真实感——但准确来说，有温让这层关系在，凌正燃加入key也是他情理之中的选择。
当年的凌正燃虽然出道就很耀眼，但毕竟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打野，能飞速成长直至拿到冠军，除去个人天赋和努力，队内其他选手对他的关照与培养功不可没。
老一代akx选手之间情谊非常深厚，就算凌正燃因为要贯彻“兄弟lol”答应温让的邀请，舆论也会觉得无可指摘。
“我今天问温老师，下午来的中单选手是谁，他一直卖关子，只给我稍微形容了一下，”凌正燃说：“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的绝对是你。”
他的语气有点小得意，傅展白从里面听到了“求表扬”的味道，并无端联想起那位“世界第一野怪”。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件事？”傅展白犹豫了一下，“我还不确定要不要来key，你就把你马上就签约的事告诉我了，这样真的好么？”
这回终于轮到凌正燃的脸上出现了迷惑的表情，“有什么不好的吗？”
这个反问问得傅展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想：“你就不担心，因为队友太强了，我直接连合适程度之类的都不考虑就签合同了？”
“或者说我不考虑加入了，回去乱说这些消息？”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凌正燃仿佛听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得有损酷哥形象：
“队友太强了……哈哈哈哈，你是认真的么？”他相当直率地拍拍自己的肩膀，“现在坐在你对面的，是个已经身败名裂的打野。”
“换句话说，我还觉得这个消息只会劝退你呢。至于出去乱说，你要是干得出这事就好了，也不至于被……”
凌正燃停了下来，看得出他很想说几句打抱不平的话，可能是针对scg，或者是前队友，或者是那个毒舌的解说，但他还是中止了话题。
“你要是算身败名裂，那我已经可以直接退役了。”傅展白不以为然耸耸肩。
凌正燃笑了起来：“你还挺有意思的，本来以为你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高冷型。上个赛季一直没对上，挺遗憾。”
傅展白没想到自己在凌正燃等不太熟的选手心中竟然是这种形象，一时语塞。
“对utg的那盘比赛，挺可惜的。”凌正燃说，“我看了全程直播，你和你队友的决策都没问题，但是双方不一致就只能输了。”
“但如果再回到那一天，我还是会这么干。”傅展白闷闷地说。
凌正燃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傅展白看到凌正燃没接话，就补了一句：
“如果再回到半决赛，你还是会去抢龙吧？”
“我当然会。”凌正燃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尽力让局面不要发展到那么绝望的地步。”
傅展白看到凌正燃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他点点头，“有道理。”说到“抢龙”，他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做的奇怪的梦。
凌正燃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我看你抢龙的时候有想过，要是我是你队友，现在我应该和你一起身败名裂了。”傅展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并没有和凌正燃讲那个梦的真实结果。
“这样吗？”凌正燃一脸“原来还有和我一样的傻子”，他一本正经地说：“但是如果打utg的话，咱们把对面打成团灭不成问题。”
这顿饭在还算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一起走到门口时，凌正燃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了口：
“如果你是真心觉得我还不算身败名裂，那我就借机给自己打个广告吧。”
他清了清嗓子，转头认真地望着傅展白。虽然是冬天，今天的太阳却意外的好，傅展白看到阳光下的少年对他扬眉轻笑，语气带了点不可一世的嚣张：
“愿意给我个机会证明吗？我会和你一起告诉他们，咱俩是能创造奇迹的中野。”
傅展白恍惚间看到了两年前在全世界注视下举起奖牌的少年，一样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当年的自己赤手空拳，空有一腔羡慕神往，还有隐隐约约的不甘与躁动。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傅展白迎着他炽烈的目光，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脸上同样的神情。
虽然在今天之前甚至都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是他们已经从心底确认了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
“我当然接受，”傅展白说，“相应的，我也会向你证明同一件事。”
两个人相互望着，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他们就像角斗场上被扔石头嘲笑的两头小兽，带着一身重伤被逼到角落，眼睛里的狠劲却一直存着不肯退散，静静地等待属于他们的下一场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