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持续了短短的一阵,随后突然被肩背上钻心的痒盖过了。
就像是皮肤红肿溃烂、伤口新肉萌芽那样抓心挠肺的瘙痒。季庭趴在床上,想伸手去摸,却被身旁的时刻关注着的亚雌医生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能动!阁下。”
季庭又热又痒,汗水几乎打湿了双睫。他勉力一抬眼睛,一飞艇的医生护士看着他潮红的脸皆是呼吸一滞。
“您的腺体和翅膀正在长成,千万不能乱动!”
长翅膀?他要有翅膀了!
季庭连忙点头,两三个护士围上来裁开他的上衣,捧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药物。
从脖颈到肩背都被涂上淡绿色的药,药膏冰凉润滑。医生拉来一个仪器照在季庭背上,像是风吹过水面一般,短暂地缓解了他的不适。
季庭松了一口气,缓缓舒展了肩背。他的肩背要比头脸白一些,但过渡自然,并不突兀。背上肌肉流畅灵活,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此刻,肩胛下仿佛慢慢幽开两道深痕。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慌忙移开视线,被身边的师父狠狠敲了一下头。
季庭还是浑身不舒服,但他能忍,腺体先不说,他的注意力早都被长翅膀这件事给转移了。
“我要长翅膀了?”季庭撑起半身,艰难地扭头问。
“很有可能。”医生看出他的期待,回答说:“极少部分雄子可以在二次分化后进行半虫化,后背痒是二次分化后长翅膀的典型症状。”
季庭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医生接着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背刺。”
……背刺?
背刺可还行!一定是翅膀!
“嗯……如果是翅膀的话,是可以飞的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有这个可能。”
“有虫翅的雌虫大部分都是可以,但雄子……可能要难一些。”
能够半虫化的雄子本身很少,能分化出翅膀的更少。二次分化本就很痛,展翅会令疼痛更上层楼。大多数有翅膀的雄子不愿展翅。
其实医生从未见过能飞的雄子,但因为不忍心季庭难过,他还是说:“如果阁下的翅膀能发育的好,也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当然尝试!
飞啊!这可是飞!
多少地球人千万年来梦寐以求的!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以后冒险的时候,在半空中飞起来得有多快乐。
就是云彩摸不到,要不然雷雨云都得被我摸两下子!我摸摸摸摸摸!
“一定会发育好的。”季庭许愿。
“这个药是帮助发育的吗?我还要怎么做?”
可医生无奈地告诉季庭:“不,阁下,药物只能缓解您在正式分化前的不适,对发育没有任何帮助。”
“……只有命运能帮助您的二次分化。”
说着,医务艇到了医院,护士们把季庭推进一间绿色的房间,这是一间仿生房,地上绿草如茵,半边墙壁都是凹凸的树干模样,天花板是横生的枝节,另半边是由浅入深的水池,乃至纯黑密闭的空间。
“您的分化需要安静舒适的环境,您可以在这里放松,我们会时刻关注您的分化进程。”
又上了一层白色的乳膏后,季庭被留在房间里。
理论上,分化的雄虫应该有君侍或预定的君侍陪伴,可季庭没有。
没有君侍,医生护士也不能照顾他。二次分化的雄子在腺体发育时难免信息素爆发,如果是低级的雄子也就算了。可作为a级,季庭爆发的信息素足以让所有医护虫迷乱,陷入情潮,这是季庭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走到门边的医生即便再不忍,也只能转头祝福他:“愿您成功,阁下。”
……
独自留在房间的季庭就地坐下来,他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树木,干脆整个虫靠在了树干上。
药膏在慢慢失效,疯狂的燥热卷土重来,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香味从他身上蔓延,陌生又熟悉……
随后,剧痛再次降临,想到翅膀,季庭恶狠狠闭上眼睛。
……远不及黑洞。
不过如此。
这个拟生的房间,季庭待了足足五天。
第一天,他的信息素爆发,浓烈的香气强势地在屋内炸开,犹如台风袭来,海啸动摇天地。四溅的水花狠狠砸向四周。
厚重的墙壁、三层房门都挡不住信息素涌出,排风系统日夜运转,监管的雌虫不得已一小时一轮班。
第二天,信息素慢慢收敛,他后颈微微鼓起奇怪的形状,头发和身量疯长,剧烈的生长痛让季庭几乎完全瘫在树旁,一张嘴全是喑哑的痛呼。
第三天,季庭突出蝴蝶骨,骨下裂出深涧,翅膀埋伏其中,撕裂肌肉,在猩红的嫩肉中呼之欲出。
第四天,季庭用力向外顶,可他的翅膀始终出不来,隔着监视器询问过医生的意思,季庭把手伸到背后,探进撕裂的肌肤,硬生生把埋伏的翅膀扯了出来。
刚刚面世的翅膀薄纱一般无力地垂下,如果完全展开,一边大概有一米半长。半透明的,微微泛着珠光,带着一点泛黄的血水……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起伏。季庭伏在树边,好像一个披着晚风的武士。
第五天……季庭休息。
疼痛断断续续,几乎耗空了季庭的精力。
好歹是翅膀吧……虽然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说不定再长长就好了呢?
总比背刺好吧!知足常乐。
完成二次分化后,季庭的身量拔高了一些,他本来一米八四,如今好像快要一米九。
他的肌肉更加坚韧,体型更加瘦削,体重也变轻,这是为了方便飞行。
皮肤好像更加细致,头发指甲也长了一些……无所谓,剪掉。
这之后,他又休息了几天,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精力。
学习飞行!
来教导季庭的是许年,特伦斯的雌侍。
因为季庭的信息素不稳定,偶尔会溢出。未婚雌虫耐受低,已婚雌虫不仅少,他们的雄主大多也不愿意让他们和信息素不稳定的高级雄子接触,他一开始找不到合适的飞行教师。
来看望的特伦斯听说了这个问题,一拍胸脯,把他的雌侍许年派了来。
就是那个曾经把认识没几天的特伦斯丢在季庭家的工作狂虫。
当时季庭听到这样的安排,着实吃了一惊:“你确定没问题?”
特伦斯托着脸:“能有什么问题?你怕许年教不好?”
季庭的表情一言难尽。
难道是我太龌龊了吗?
他委婉道:“不是,我是怕我信息素不稳定的问题。”
特伦斯是c级,他的信息素多少还是和季庭有一些差距,只怕万一季庭失控,他信息素留下的印象压不住季庭的碾压。当然,季庭知道自己不可能做什么,他只担心特伦斯心存芥蒂。
季庭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天打开房门,残留信息素涌出时,门外医生们戴着防毒面罩后的严肃表情……还有角落里因为不听指挥而瘫软在地,偷偷被同伴拖走的小护士。
简直是生化武器一般的效果。
拒绝毒,拒绝赌,拒绝季庭。
“哦,这个。”特伦斯满不在乎:“不要紧的,你很快就会好,我当年两天就学会了,你今天都第三天了。”
季庭沉默:没错,我是废物。
“但是……”
“哎呀你但是什么,不是学飞吗?说实话,别说每天一上午,就是天天二十四小时,我都不相信你俩能发生什么。”
刚有点感动,特伦斯接着说:“许年性冷淡,你……不行吧。”
季庭懵了,顾不上害羞,瞪着特伦斯问:“不是,我为什么不行?”
特伦斯理所当然:“你都二十四还没君侍啊,连个预定都没有。雄保会都不催你,不是不行是什么?”
季庭不可置信:“二十四……就必须有君侍吗?”
特伦斯:“我当年十八岁就订下阿坦,二十四的时候轮班都排开了!这还因为我是c级,中央上a级的虫一生下来就有雌侍!瓦尔纳的雌君也是青梅竹马。”
“你小时候肯定没虫追着你,雌虫追雄虫很疯的!他们都不下手,不是不行是什么。”
……
季庭无话可说。
他无力道:“我真不是。我就是……想找个喜欢的,不喜欢怎么结婚啊……”
这回轮到特伦斯不可置信了:“你都不要怎么会喜欢?”
……
特伦斯跟观念不合的季庭差点吵起来,真想掰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别扭东西。
季庭勉力微笑:没什么,地球三观罢了。
俩虫鸡同鸭讲半天,季庭最后摆摆手:“算了算了,许年能忙过来吗?”
特伦斯啃了他一个水果消火:“忙不过来也就他了,我没有别的雌侍有翅……”
他突然一顿:“阿坦。”
特伦斯的眼神警惕起来,语气也变得低沉。
他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盯着季庭:“你不会还想要阿坦吧……”
季庭被他巨大的反差感震了一下,举双手表示清白:“没有,我不知道这事,就随便一说。”
“哦。”特伦斯又放松下来:“许年都答应了,他肯定能安排好时间。阿坦不行,他得照顾我。”
季庭礼貌地疯狂点头:“好的好的。”
他们三个肯定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