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陆盛珂不喜欢这股浓重的脂粉香,琥宝儿同样闻不惯。
她决定这趟结束后,就跟月萝好好说说。
不能由着她继续了。
马车里很安静,两人没有一句话。
陆盛珂半敛着眼睫,面无表情。
身旁的琥宝儿也没贴着他,百无聊赖的自个儿玩手指,互不搭理。
直到车厢突然大力颠簸了一下,她整个人难以自控地摔了过去。
“唔……”琥宝儿闷哼一声,栽进陆盛珂怀里。
她下意识撑手,掌心贴在那硬邦邦的大腿上,紧绷的触感。
与之相反,陆盛珂这边是温香软玉搂满怀,圆鼓鼓的绵软难以忽视,他眉头一蹙,反应很快,一挥手就把人推开了。
琥宝儿愣了一下,被推得跌坐座位下,才回过神来。
仗着自己习武之人,应变神速,真是过分呢?她鼓起脸蛋,有点不高兴。
陆盛珂轻掸衣袍,挥不去的香粉萦绕周身,冷声问道:“外头何事?”
外头青序正在张望:“街角好像有一辆马车侧翻了,围了许多人。”
因为恰好在拐角处,视角盲区,车夫才闪躲狼狈。
琥宝儿没摔疼,利落的爬起来,马车外喧闹声一片,果然围了不少路人议论纷纷,她连忙掀起帘子,探出小脑袋看热闹。
“方才真是一声巨响,吓我一跳……”
“可不是,车里人没事吧?”
“摔个七荤八素,似乎还是位小娘子……”
围观百姓们七嘴八舌,一边说着,一边还看向琥宝儿。
这么大一辆马车,就在路中间,掀起车窗,路人难免好奇看过来,跟琥宝儿圆溜溜的眼睛对个正着。
越过她,车内的陆盛珂自然也露了脸。
他斜一眼过去,琥宝儿扭着身子往外看,腰肢纤纤,身段尽显,全无大家闺秀的娴静。
“坐不住就下去。”他冷声道。
“那我下车看看。”
谁知琥宝儿真打算下去,今天这回门礼,她是半点没上心,陆盛珂几乎要被气笑了。
青序麻利的打听了情况,低声道:“王爷,前面是林家小姐的马车。”
林姑娘从车里被搀扶出来了,受了点小伤,这会儿站在道旁,发髻微散,弱柳扶风。
青序是贴身伺候的,清楚林家原本的打算,这会儿虽说不成了,但也要看王爷的意思。
马车坏了,即便仆役回府知会,一来一回也要不少工夫,这期间让林姑娘路边干等着,或是走回去?
“绕过去。”陆盛珂冷冷发话,截断了琥宝儿下车的意图。
青序明白了,让车夫立即启程,以免耽误了到沈家的时辰。
琥宝儿瞅着他一脸不善,不好相与的模样,偷偷撇嘴:脾气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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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宅子同在稷康坊,与夜玹王府隔了几条街,没多久就到了。
门房处骤然得知夜玹王陪同大小姐回门,慌忙跑着往里通传。
没有提前知会一声,连个帖子都无,可谓是打个措手不及。
沈宏光带着长子匆匆迎出来,王爷驾临,他可没脸摆老丈人的谱。
其中也存了拉进关系的心思。
可惜,陆盛珂全程冷着脸,琥宝儿更是不走在他身旁,两人半点不像一对新婚夫妇,看上去甚至不熟。
沈家势微,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问罪之词,只能奉上热茶好生招待。
陆盛珂由沈家两个爷们陪坐,琥宝儿进门就被沈夫人秦氏给挽去后院。
秦氏一早就做好迎接他们回门的准备,休息的居所打点得妥妥当当。
直接带着琥宝儿过去,到里头再细说。
考虑到夜玹王的身份,这个园子颇为宽敞。
琥宝儿对自己家陌生得很,没有记忆,一路进来花石造景错落有致,她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为何单独安置园子?”
她的闺房涵秋阁,宽敞漂亮,回娘家带着姑爷落脚绰绰有余,这个姑爷又不会留宿。
秦氏顿了一瞬,笑着回道:“你妹妹她,不是才从庄子回来么,她喜欢那里,暂且让她住着了。”
“把我的阁楼给妹妹?”琥宝儿倒是没所谓,只是不免郁闷:“娘亲连闺房都不给我留……”
“你都嫁出去了,还跟妹妹计较这个?”秦氏觉得好笑。
什么她的闺房,涵秋阁就不是她的。
从一开始,秦氏就不同意女儿换人替嫁,一个谎言需要多少力气来掩盖?
外人只知沈家大小姐沈若绯,甚少人听说过,沈家生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还有个二小姐沈知鸢,乳名琥宝儿。
二姑娘生来体带异香,当场把稳婆都给吓着了。
那年沈家诸事不顺,老太爷正当壮年骤然离世,老夫人也摔瘸了腿,都说二姑娘带有不详。
秦氏没少为此掉眼泪,自叹命苦倒霉。
沈家白事过后,老夫人便把二姑娘送走,还换了一批府中下人,大家三缄其口。
秦氏起初舍不得把二闺女养在庄子,但是别无他法,这么多年过去,也都习惯了。
这次让沈知鸢回来,是因为大女儿闯祸了,定下婚期又反悔不嫁,竟然出馊主意,姐妹二人对换身份。
也是赶巧,二姑娘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大夫说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回记忆。
在沈若绯的坚持下,没人拗得过,她不肯嫁,赖上夜玹王再悔亲,等同于戏耍皇室!
沈家没有那个胆子,只能配合着演了一出荒唐戏。
如此这般,二小姐沈知鸢抬进了涵秋阁,变成了失忆的大小姐‘沈若绯’。
做戏做全套,不止是闺房,连带着婢女奶娘都给了。
这些事情瞒着府里府外,瞒不过近身伺候的,月萝便是身负重任陪嫁去的。
沈知鸢以沈若绯的身份出嫁后,真正的沈若绯才搬回她住惯的涵秋阁。
秦氏现在是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露馅了,捅到陛下跟前去。
皇家儿媳妇,身份牌碟都造册了,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
可是大女儿信誓旦旦说没事,她一夜之间变了许多,不再满脑子嫁给夜玹王,还说做了预知梦,料事如神起来。
琥宝儿不知秦氏此时复杂的心情,在软榻上坐下来:“涵秋阁给妹妹,那我要是回来长住怎么办?”
不想过了,心思全写在脸上。
“胡闹!哪有出嫁女回娘家长住的?夜玹王妃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位置,还想和离不成?”
秦氏决不允许,板起脸问道:“方才你跟王爷那样生分,平日里与他是如何相处的?”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机会送到跟前也不懂得把握!
瞧着就不聪明,果然,才几天就要搞砸了……
“娘亲生气了?”
琥宝儿想了想,是她硬要落水嫁给陆盛珂,眼下被刁难也怨不得谁,总不能闯了祸就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两家结亲,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夜玹王的父亲可是皇帝,并非寻常人,不能把婚姻当儿戏。
她抿了抿唇瓣,没敢说什么和离,只道:“我会乖乖待着,等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
“你这孩子,就不能安生点?非要和离?”秦氏不禁气结。
外头都在看沈家笑话,越是这样,越不能和离!
沈若绯刚从外头进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和离’字眼,她是丝毫不意外。
前世她兴高采烈的嫁进夜玹王府,沈知鸢经历过的事情她都清楚,一切只是刚开始呢……
她面上唏嘘,提裙入内:“姐姐回来了?”
琥宝儿扭头看她,这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跟她长得很像很像。
两人面容相似,不过仔细一瞧,还是存在细致的区别。
沈若绯更清瘦些,眼角眉梢的神韵都与琥宝儿不同,没有那股娇憨,反而一脸精明相。
琥宝儿不算丰腴,肤色白皙细腻,软嘟嘟的仿佛会发光。
便是体态也更玲珑有致,又白又娇,那双圆眼水汪汪的,全然一副不知愁苦的天真模样。
两人站在一处,明眼就能辨别出不同。
但若只看琥宝儿一人,说她是失忆后性情大变的沈若绯,旁人也不会怀疑。
“姐姐怎么在说和离呢?”沈若绯问道。
琥宝儿鼓起脸颊:“娘亲和妹妹有所不知,王府不让我住正院,还给我吃剩饭。”
她握起小拳头,难以忍受。
原以为这两人该附和自己,接话茬骂骂陆盛珂,然而,她们哪里是不知道,早就接到过月萝的禀报了。
“无论如何,不许和离。”秦氏捧起热茶,道:“你跟王爷同一屋檐下住着,总能寻着机会。”
“是啊,姐姐可别放弃。”
沈若绯垂下眼帘,想起前世的自己,铆足了劲头,使尽了手段,结果夜玹王连她的手指头都不碰一下。
那人冷情冷血得很,耐心耗尽后,把她独自撇在林子里,葬身兽口。
沈若绯重生了,绝不想再走那条不归路,“姐姐一旦和离,咱们家的名声是彻底捡不起来了。”
现如今她是沈家二姑娘,若大姑娘被王府赶出来了,她还怎么找好婆家?
琥宝儿不由茫然:“什么机会?”
秦氏瞥她一眼,放下茶杯:“当然是尽快圆房,怀上子嗣,下半辈子就稳妥了。”
琥宝儿不太懂圆房具体如何落实,慢吞吞道:“那你去跟王爷说吧。”
“我又不是他娘,我怎么说?你自己学着主动点……”
“我也不是他娘,没法说。”琥宝儿晃了晃小腿,“我要说是,他也不认呀。”
“……”秦氏脸都绿了,这傻丫头到底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