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马尔柯来到卢迪克给他换的住所时, 被里面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睛。

    他像极了误入上流社会的下等人,盯着那些金子做成的装饰看了好久。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马尔柯不理解,“把黄金当成玩具玩……”

    他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大概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马尔柯忽然发现自己和有钱人之间的鸿沟,如有天堑。

    他握着的拳捏紧又松开, 几个呼吸之后, 马尔柯长长吐出口气,打开电脑在窗台边坐下。

    “不行, 我也要过上那种日子。”马尔柯说这话时,眸子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没有一个穷人不希望暴富,尤其是马尔柯这种穷怕了的人。

    他苍蝇搓手一阵, 点开了自己正在连载的书, 断更太久,也不知道读者流失了多少。

    “先恢复更新。”马尔柯想,“然后再找几个营销号加持一波。”

    等订阅上去了, 他就能逆天改命了。

    马尔柯点开网站,十年如一日的丑陋页面泛着绿光, 他一眼就看到了还在畅销榜的新文。

    “嚯。”马尔柯嘴角都快咧得耳根了,又是一番摩拳擦掌, 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自己的文,“断更那么久还能待在畅销榜上,靠这本文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现在已经有两个小版权来找他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大版权也会到他碗里。

    马尔柯已经脑补到自己住着豪华大别野,来着玛莎拉蒂的美好日子, 点开后台看着自己好几个0的收益笑容更甚。

    但,在他看见评论区的时候, 笑容一下就凝固了。

    【啊啊啊啊啊啊库里瓦太帅了吧啊啊啊啊】

    【从今天开始改名叫库里瓦的老婆了,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库里瓦的婚礼】

    【众所周知,老公是一种态度,老公可以是纸的,亚克力的,3d建模的,但不能是碳基的】

    【这是什么?魔王大人!我啃我啃啃啃我啃他屁股!!】

    ……

    各种骚话占满了屏幕,马尔柯往下翻了将近一百多条,全是和库里瓦有关的。

    偶尔有一两条和他主角相关的评论,居然是在说他的主角猥琐。

    【主角真的是光明神吗?这也太猥琐了吧……居然还yy别人的老婆……】

    【主角好油啊……受不了,作者是和主角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反派清清爽爽,主角却是个油腻男……】

    马尔柯气得当时就摔了键盘,开小号把这两条评论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随后,他气不过,刷了好几十条力挺主角的评论,将那些夸反派的骚话全压下去后才停了下来。

    “这群女人懂不懂什么才是真男人?”马尔柯面目扭曲,“居然喜欢库里瓦那种反派……”

    他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个阴险的笑,“喜欢库里瓦是吧?”

    那天风枕眠稳住他流逝的气运,并借给他一缕气运后,马尔柯再也没有那种怎么写都写不出来的痛苦了。

    他打开文档,飞速敲下了一行行字。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那本就不怎么出众的五官更加丑陋。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马尔柯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一章,再次露出个瘆人的笑,“我倒要看看,库里瓦被我的主角打成这个狗样子,你们还喜不喜欢!”

    说完马尔柯重重敲下了“发送”键。

    另一边,艾尔尼斯。

    “他身上的主角光环到底是怎么来的?”风枕眠一边炒菜一边疑惑,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垂涎欲滴的晏清。

    之前他格外直率地问出了那句话,库里瓦却是比他还懵逼,“主角光环?谁?”

    “你啊。”风枕眠抬手,在他的心脏处点了点,“没发现吗?你身体里有股力量一直在保护你。”

    那个主角光环的效力被削弱了很多,但到底是主角光环,就算只剩下一点点,也拥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我……”库里瓦的确发现了那股力量,但他只以为是马尔柯给他提升逼格金手指——

    毕竟反派越厉害,才能显得主角越牛逼。

    所以很多次,库里瓦都有意无意的将其忽略。

    风枕眠见库里瓦也不知道,只能作罢。

    他和库里瓦约定的一天时间没剩多久,陪库里瓦完成看烟花的心愿后就收回了气运。

    库里瓦再次变回了纸片人,这次魔王大人安静了很多,甚至回到宿舍后,很自觉的当起了墙纸。

    搞得风枕眠有种欺负人的感觉。

    “呀呀!”今天做的是晏清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吸了吸鼻子,趴在风枕眠肩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排骨。

    风枕眠已经上过色,最后加了些调味料,夹了一块准备尝尝味道。

    晏清直勾勾盯着那块肉,渴望的视线太过强烈,风枕眠很难忽视。

    他偏头看着晏清笑了一下,“想吃?”

    晏清用力点点头,“呀!”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风枕眠又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想吃的话,可得付出点代价哦。”

    风枕眠想着那一堆晏清还没穿的小衣服,心里打起了算盘。

    可惜,晏清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小精灵像看孩子一样叹口气,飞到风枕眠脸庞,吧唧亲了一口。

    风枕眠有点懵,看着晏清没说话。

    晏清更无奈了,在心里嘀咕了句还挺贪心,随后又在风枕眠鼻尖吧唧了一口。

    他像是打开了什么亲亲狂魔的按钮,在风枕眠的脸上亲了十几下,眼看着那个小小的吻即将落在风枕眠嘴上,他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风枕眠侧过头,晏清又一次亲在了他脸上。

    “好了。”风枕眠耳朵都红了,心里有种诡异的情绪。

    晏清从哪学的这些玩意?

    他家小精灵,什么时候长歪的?

    现在开始搞学前教育能不能掰回来?

    一个三连问把风枕眠自己整沉默了,而晏清则是开开心心吃起了糖醋排骨。

    不远处,卢迪克敲敲碗,可怜兮兮看着风枕眠,库里瓦也从墙上走了下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我也要吃。”

    护食的晏清一脸警惕地看着两人。

    “还有一盘。”风枕眠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淡定的又端出一盘。

    卢迪克喜笑颜开,说了句“风哥真好”,拿起叉子就开始干饭。

    库里瓦则是很不满,看了看独占一大盘的晏清,又看了看他和卢迪克面前的那一小盘,“为什么他那么多?”

    他可是魔王大人!

    他的食物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二头身精灵?

    “因为你打不过我。”风枕眠思索了一下,认真开口。

    库里瓦语塞,“难不成他能打过你?”

    “他不需要打得过我。”风枕眠说:“小精灵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好。”

    库里瓦嘴角抽搐,肩膀被卢迪克拍了拍,“兄弟,不该问的东西就别问了。”

    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以前可是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库里瓦嘴角再次抽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魔王大人鼻间重重“哼”了一声,这才一脸不开心地开始吃东西。

    饭桌终于恢复了和平,风枕眠也开始干饭。

    他不喜欢那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而是个重度辣椒爱好者,所以总是和他们分开干饭。

    那一盆红通通的辣椒,看得卢迪克菊花疼,“吃这么多辣椒,真的不会肚子疼吗?”

    “你这是吃不到辣椒说辣椒辣。”风枕眠为辣椒正名。

    不过他还没说几句话,库里瓦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随后,整个身体轻飘飘飞了出去,又重重砸在了墙上。

    亏得艾尔尼斯的宿舍楼没有偷工减料,不然库里瓦这一下砸下去,墙估计得裂个大缝。

    “卧槽?”卢迪克握着叉子不知所措,“他怎么了?排骨有毒?”

    “有毒第一个毒死你。”风枕眠怼了句。立马起身查看,库里瓦喉间发出些囫囵的低吼,整个人看上去痛苦极了。

    下一刻,库里瓦猛的吐出口血,昏死过去。

    风枕眠手搭在库里瓦的脉上,灵力在人经脉中流转,脸色逐渐难看,“他的经脉断了……”

    四分五裂的,虽然不致死,但足够折磨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卢迪克不理解,从自己的百宝箱中掏出了一瓶药,“这药对他有效果吗?”

    那是一瓶专门修复经脉的灵丹。

    “有。”风枕眠倒出一粒,捏碎了塞进库里瓦嘴里,“你去看看马尔柯的小说。”

    库里瓦肯定不可能无缘无故成这样。

    而这世上唯一能不用动手就把库里瓦整成这样的,只有马尔柯。

    “好。”卢迪克立马去网页上搜索马尔柯的那本小说,“他刚刚才更新了一章。”

    卢迪克充钱,买了那一章,看完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艹!马尔柯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他在最新的一章里写他的主角将库里瓦打得经脉尽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像条死狗!”

    如果他没记错,库里瓦现在似乎是全书最高战力。

    反派boss被还没成长的主角打成这个鬼样子,卢迪克要是读者,真的会问候作者的祖宗十八代。

    而底下,也确实有一堆读者有和卢迪克相同的困惑。

    他们发表了不少疑问,大多数都是在说库里瓦战力崩坏,也有一些纯爽党替马尔柯说话,说这样的情节看起来才爽。

    评论区一下变成了粉黑大战,马尔柯则是看着时刻增加的收益,美滋滋开始描写下一章的剧情。

    “作者真的会这么恨反派吗?”风枕眠眯了眯眼,等到库里瓦的经脉逐渐愈合以后才站起身,“我要去找找马尔柯。”

    库里瓦不知道那个主角光环是怎么回事,但说不定马尔柯知道。

    第七十二章

    去的路上, 风枕眠对那个主角光环做了很多猜测。

    比如马尔柯之前可能是把库里瓦当成主角捏的人设,但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把他借调到了反派那里。

    因此, 库里瓦身上有残留的主角光环。

    但在他推开门看见马尔柯的瞬间,打消了那个猜测。

    彼时, 马尔柯正坐在卢迪克斥巨资买的躺椅上, 摇晃着手里的不知道是哪年的红酒,懒洋洋看着窗外。

    “有钱人的生活。”他并没有发现风枕眠的到来, 喝了口酒发出声喟叹,“很快就轮到我过这种生活了。”

    不,他现在已经过上了。

    马尔柯想着, 又看了看平板上, 收益那行数不清的0,开始幻想自己到时候该怎么花这些钱。

    “马尔柯。”风枕眠实在是看不下去,叫了他一声。

    马尔柯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红酒差点撒了自己一身,他惊慌失措站起, 将酒杯放到一旁的桌上,看着风枕眠艰难挤出个笑, “您怎么来了?”

    修士是普通人绝不能得罪的存在。

    风枕眠瞧着他这模样,眸色微沉,“你的新章节,为什么?”

    他现在越来越不喜欢那些虚以委蛇的客套话,所以直来直往。

    “什么?”马尔柯像是没听懂,“我的新章节怎么了吗?”

    不等风枕眠开口, 马尔柯又笑嘻嘻说:“大人也追我的小说?”

    “你确定要和我装傻吗?”风枕眠冷眼看着他。

    马尔柯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的, “我只是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行。”风枕眠笑了一声,突然朝马尔柯伸出手,“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你想做什么?!”马尔柯满脸惊恐,“你是修士,你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的!”

    “是吗?”风枕眠嘴角笑意更深,“你是在威胁我吗。”

    可能是风枕眠的语气太过平静,马尔柯的恐惧逐渐凝为实质。

    他止不住求饶,但风枕眠充耳不闻。

    在风枕眠探入他识海的那一刻,马尔柯因为承受不住风枕眠强大的神识晕了过去。

    熟悉的天旋地转后,风枕眠看着掉落在掌心的晏清,熟练将小精灵放在了自己肩上。

    “这里是出租屋?”风枕眠看着周围的陈设,捂住鼻子,“一股霉味。”

    晏清也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此时马尔柯还在呼呼大睡,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大堆。

    忽然,一阵刺耳的闹钟响起。

    马尔柯从梦中惊醒,身体抖了抖,心脏也猛得抽搐一瞬。

    他按着心口喘了好一阵,这才颤巍巍下了床,“又他妈到了上班的时候。”

    马尔柯的写作生涯开始的也挺离谱,他当年随手写了个小说,发到网上后小火了一把,让他尝到了甜头。

    之后,马尔柯一直在源源不断的写小说,但再也没取得过第一次的成就。

    很多人都劝马尔柯放弃,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可马尔柯不听。

    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写出名堂,也觉得自己一定能靠码字暴富。

    可现在失败了太多次,他已经快吃不起饭了。

    马尔柯看了眼后台,这个月只有800块的稿费,焦虑的抓了把头发。

    之前小火那本书赚的钱早就挥霍空了,马尔柯的稿费也一直维持不了每个月的基本生活,找朋友借了不少钱。

    现在,他已经找不到人借钱了。

    “不行。”马尔柯盯着电脑屏幕,“下一本我必须赚到钱。”

    风枕眠还挺好奇马尔柯打算怎么赚到钱,他本来想着这人会去扒文,学习别的作者的行文节奏,人设剧情。

    但没想到,马尔柯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从数百篇曾经火过的老文,和一些因为时运不济被淹没的冷文里,截取了各种高光片段。

    然后经过面目全非的修改,将它们融合成自己的大纲。

    在截取时,马尔柯看到了一本评分很高的冷门小说。

    那本小说的名字取得很随意,文案也只有短短两行,不过还挺能勾起人的兴趣。

    马尔柯看评论里的读者清一色在夸赞主角的人设,想到自己总是被人诟病的主角,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本文。

    然后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

    看完那本小说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马尔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心情复杂。

    随后,他嘴硬道:“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设呢。”

    小说是本无cp公路文,里面的男主叫库里瓦,是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

    他冷静又强大,善良但有底线。

    他见证了太多苦难,依旧坚守本心。

    马尔柯写不出这样的主角,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在文档里敲下了一个名字。

    “反派:库里瓦。”马尔柯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喜欢这种人设?我倒要看看你们喜欢他什么。”

    可能因为故事构架不用自己思考,这一本小说马尔柯写得格外顺手。

    为了提高自己主角的逼格,马尔柯还特意去学习了很多大神的写作手法,力求写出一个完美的人设。

    “现在流行BKing。”马尔柯仔细学习,捏主角的人设大概是他最用心的一次。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马尔柯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主角人设,满意的笑了,“哈,就我这主角,吊打市面上所有主角!”

    风枕眠看着马尔柯做的人设,嘴角微抽,“隔行如隔山,这挺难评的。”

    怎么说呢,这本文唯一的败笔就是马尔柯原创的人设。

    但马尔柯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当即就写出前三章,一口气发了出去。

    事实证明,这种集“众家之所长”的小说的确很吸引大家的目光,短短三个小时,马尔柯的收藏涨了好几百,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涨幅。

    他激动得睡不着,一直刷新页面,没一会就看一次,心里的喜悦更是止不住。

    而当他看到那些读者的评论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风枕眠捏了捏眉心,不是很理解马尔柯的心态。

    他和原作者无冤无仇,就算是想火,也不至于在“偷走”库里瓦后,如此苛待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风枕眠又自己否定了,“我在想什么?有几个后爹会好好对待对偷来的孩子。”

    这本书的涨幅的确很好,连编辑都被惊动了。他头一次戳了马尔柯,告诫他一定要稳定更新。

    马尔柯心里飘飘然,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赚了大钱。

    度过了最开始的兴奋期,马尔柯逐渐平静,但看着噌噌上涨的数据,他还是抑制不住笑容。

    只是,变故在库里瓦第一次出场时发生了。

    当时马尔柯美美更新了一章,写主角遇到了黑暗森林的魔王反派,考虑到先抑后扬的手法,他将主角的境遇描述得凄惨了些。

    “今晚他们应该会讨论主角如何翻盘啊?”马尔柯美滋滋的想,“到时候看看他们是怎么讨论的,我也能少耗费点脑细胞。”

    “借鉴”上瘾后,马尔柯爱上了这种不用动脑的感觉。

    然而,评论区完全没有出现马尔柯想看到的评论。

    追他文的读者什么性别都有,平日里那些女读者都潜水,但今晚被库里瓦炸了出来。

    【卧槽,魔王好帅啊!】

    【+1,这是什么?这是我的新晋老公!】

    【楼上吃桃,u1s1,魔王比主角帅好多啊,作者要不考虑换个主角?】

    马尔柯看着这些言论,被气得不行,差点把键盘摔了。

    “你们这群人懂什么!”马尔柯面目扭曲,“还魔王大人好帅!你们都瞎了吗?”

    自己的原创角色在偷来的角色出现的瞬间被疯狂吐槽,马尔柯扭曲得不行,当时就开小号和那些人对喷了起来。

    可惜,一张嘴敌不过那么多嘴,有些读者吵烦了,反手扔给他一个负分,说了句“傻逼腿毛令人恶心”,就取消了收藏。

    马尔柯看着突然下降的收藏,逐渐冷静。他思考了半天,装模作样把自己刚刚发出去的东西删掉,又用一副无辜者的口吻发了个公告。

    说什么,请各位读者大大理性讨论,不要吵架。作者是个菜鸟,欢迎各位指出不足,作者一定会改的。

    这话一出,果真将读者的情绪安抚住了。

    有些老书虫也真开始给他提意见,主要都是在说他主角的人设不行什么的,马尔柯咬牙切齿地打出“好哦,感谢意见”,嘴里骂骂咧咧吐出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不开心,也不想让其他人开心。

    思索很久,马尔柯决定对库里瓦下手。

    “呵。”马尔柯看着大纲里有关库里瓦的剧情,面无表情地开始修改。

    这年头,反派也是很容易吸粉的,马尔柯都把他偷来了,自然是想物尽其用。

    他原本没有改动库里瓦的身世和性格,只是给他加了苦难,让他不得已成为了黑暗森林的魔王。

    这本来是文里一个引人落泪的高光时刻,但现在全被马尔柯改了。

    “让你们喜欢!”马尔柯继续骂骂咧咧,“看我把他改成一个天生坏种,作恶多端,害死了无数人……”

    看到这,风枕眠就不想看了。

    后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马尔柯嫉妒库里瓦被那些读者喜爱,所以一次又一次修改他的结局,直到成了现在这样。

    他抬手一挥,结束了这段回忆,从马尔柯的脑海中出来。

    马尔柯还躺在地上没有醒,风枕眠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了开。

    “难怪库里瓦身上有主角光环,人本来就是主角。”风枕眠吐槽着,“当务之急,是找到库里瓦的亲妈。”

    第七十三章

    “你的意思是, 马尔柯不是创造我的人?”库里瓦听着风枕眠的话,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边觉得原来如此,也幸好如此, 一边又觉得有些遗憾。

    “我被马尔柯从她身边偷走,她知道了, 会难过吗?”库里瓦压低了声音问道。

    库里瓦并不知道原本创造他的人是什么模样, 但马尔柯给他留下了太多不美好的记忆,让库里瓦忍不住怀疑。

    如果那个人也不喜欢他呢?

    那他, 又该去到哪里?

    人类的世界纸片人并不能久居,马尔柯是犯了错,但罪不至死。

    他不能汲取马尔柯的气运存留, 更不能汲取那些无辜者的气运, 只能被送回小说世界。

    可,库里瓦不知道原本的那个小说世界是什么样的。

    “没有作者不爱自己笔下的角色。”风枕眠安慰他,“你可是主角啊。”

    每个故事的主角都凝聚着作者的心血, 至少到现在为止,风枕眠还没见过哪个作者不爱主角的。

    库里瓦点了下头, 没接话。

    “或许,你想看看自己原本的世界和命运吗?”风枕眠点开了那本小说, 递给库里瓦。

    接过平板的时候库里瓦有些抗拒,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点了开。

    小说的名字还挺文艺,叫《去世界的尽头》,是一本充满奇幻色彩的公路文。

    而从库里瓦开始看的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袋也越来越清明。

    随着他阅读的深入, 之前那些被强行塞进灵魂中的暴虐也逐渐消失。

    风枕眠见状,默默退出房间。

    他手里捏着根库里瓦的头发, 是方才趁魔王大人看得入迷时拔下来的。

    指尖一抹华光闪过,一条并不明显的银白色丝线从库里瓦的头发中延伸而出,消失在远方。

    风枕眠正准备跟上去,卢迪克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只脚的鞋子都还没穿好,“等等我风哥!我也想去!”

    他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风枕眠的差距,大抵是不食人间烟火惯了,卢迪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实战能力不如他们,观察力也比不过。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当初灵让他观察蚂蚁的良苦用心。

    “好。”风枕眠有些惊讶,不过没怎么表现出来。

    以往卢迪克总喜欢偷懒,能躲在后面躺尸混成绩绝不主动出击。

    看来,那天的事给卢迪克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丝线拉扯出的距离很长,两人走了好一阵走到丝线的尽头。

    那是一栋很有年代感的居民楼,风枕眠正准备敲门,忽然又想起什么,推了把卢迪克。

    卢迪克被偷袭的措不及防,撞到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卧槽,风哥你这是做什么?”卢迪克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肘子,一脸懵逼。

    “给你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风枕眠抱着胳膊,说得理直气壮,“该我在后面躺尸了。”

    以前在青云宗,他都是咸鱼来着。

    没想到来了艾尔尼斯,遇到这么多不靠谱的队友,让他不得不站在最前面。

    卢迪克显然没意识到风枕眠想偷懒的决心,而是泪眼汪汪盯着风枕眠,一脸感动,“你真好。”

    为了不伤及他的自尊,还找了个想偷懒的借口,给他台阶下。

    卢迪克握紧了拳,想着自己一定不能辜负风枕眠的期待,抬手敲了门。

    “你好。”卢迪克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一道怯怯的女声从门后传来,门被打开了条缝,女生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卢迪克,“你是?”

    卢迪克立马扬起个笑,大金牙金光闪闪,“我是艾尔尼斯的学生,找你有点事。”

    风枕眠嘴角一抽,抬手戳了戳卢迪克的后背,咬牙切齿道:“你直接说库里瓦!”

    艾尔尼斯的名头的确大,但修士怎么会莫名其妙去找一个普通人。

    这就像好好在家里躺着,结果警察突然上门说找你有点事一样,很难让人不怀疑是诈骗。

    卢迪克愣了一下,又立马说:“是和库里瓦有关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明显犹豫了。

    卢迪克再接再厉,“你笔下的主角库里瓦,被一个作者抄袭了,他现在过得很不好。”

    “他怎么了?”女人急忙问道。

    “他被那个作者写成了反派,还成了主角的踏脚石,会死的很惨……”卢迪克叹了口气,“但他曾是主角,身上的主角光环还存在,给了他反抗的力量。”

    女人抓着门,指节用力。

    “他现在来到了现实世界。”马尔柯继续说:“不过纸片人不能在现实世界久呆,我们需要把他送回去。”

    卢迪克吸了口气,“库里瓦,需要你的帮助。”

    抓着门的手终于是松了开,女人的全貌出现在两人面前,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她居然是那天库里瓦碰到的那个人。

    “我,应该怎么做?”女人看着他们,依旧有些胆怯。

    “先去见见库里瓦吧。”风枕眠终于开口,温柔一笑,“你应该也想看看自己笔下的主角吧?”

    女人点头,“想。”

    风枕眠又看向卢迪克,说:“你去把马尔柯带过来。”

    卢迪克应声,也没耽误时间,“那我去了。”

    “我带你去见库里瓦。”风枕眠做好安排,“他要回到最原本的小说世界,需要你的帮助。”

    女人再次点头,“好。”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我叫若伊。”

    “风枕眠。”风枕眠自我介绍道。

    若伊的家离艾尔尼斯有些距离,风枕眠思考片刻,租了个魔法马车。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有钱人,需要一些符合身份的交通工具。

    回去的时候库里瓦正坐在沙发躺椅上思考人生,他看完了那本书,被强塞进灵魂的暴虐逐渐平息。

    他看着窗外,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库里瓦……”

    忽然,一道怯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库里瓦回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是你?”

    若伊也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出来,“原来,我们已经遇见过了。”

    难怪那天遇见库里瓦的时候,她总觉得眼熟。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十分熟稔的聊了起来。

    风枕眠再次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这才是作者对笔下人物的态度吧。”风枕眠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晏清,将小精灵收回了虚空戒。

    他有钱以后就对虚空戒进行了一个大改造,现在里面有一栋专属于晏清的小洋楼,还选了晏清最爱的原木风。

    虚空戒再也不是那个让小精灵害怕的黑漆漆的地方了。

    若伊和库里瓦眠聊了很久,晏清也睡觉了,风枕眠觉得无聊,索性看起了那本被遗忘已久的学生守则。

    【66.禁止询问同学的生命八字并给他们算命或扎小人

    67.剑修的学生禁止在学院内大喊“剑来”

    68.禁止使用“妈咪妈咪哄”“天灵灵地灵灵”等一切东方神秘术语

    69.禁止在百鬼夜行时请阴兵

    70.禁止学习赶尸的交换生带走同学或老师的尸体】

    风枕眠合上书,再次被那些交换生前辈的所作所为离谱到。

    不是,那些交换生都干了些什么啊!

    能不能给他们这些后来的交换生留点活路?

    风枕眠看得心塞,刚好这时库里瓦和若伊聊完了,他勉强将自己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聊完了?”

    库里瓦点了点头,“嗯。”

    他终于找回了自我,破碎的主角光环也渐渐恢复,不过光芒依旧微弱。

    “很多读者都已经忘记我了。”库里瓦说:“不过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我,我就永远存在。”

    “我不会忘记你的。”若伊认真开口,“谢谢你让我找回了写作的勇气。”

    真正能靠写小说吃上饭的是少数,若伊并不是什么天赋党,纯粹是靠着热情支撑。

    但,热情也抵不过终年的无人问津。

    没有读者,没有数据。

    没有任何精神或物质上的支撑。

    反倒隔三差五有一些看了盗文的“读者”跑过来指点江山。

    一腔热血被现实浇灭,若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时间与灵力去写,曾经那个热爱写作的小姑娘,终究是死在了岁月的洪流中。

    “当年那本书是我的起点。”若伊朝库里瓦笑了笑,“他绝不会是我的终点。”

    “库里瓦,我想为你,再创造一个新的故事。”

    南墙已撞,仍不回头。

    “我知道,我的小说和我的人生一样充满瑕疵。”若伊语气温柔又坚定,“但当我有勇气把它发在公共平台,接受所有人审视的那一刻,我就赢了。”

    很多人都有梦想,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敢为了自己的梦想迈步。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风枕眠抬手结印,法阵在三人脚下浮现,一道银白色的丝线连接了库里瓦和若伊。

    一根虚幻的笔出现在若伊手中,她抬手,执笔一挥,虚空划破。

    库里瓦的身体逐渐化为星光,朝裂缝飞去,“谢谢。”

    谢谢若伊创造了他,也谢谢若伊到现在也没有忘记他。

    “愿你执笔绘众生,写尽人间烟火。”

    说完这话,库里瓦彻底化为星光,飞进裂缝中。

    等最后一点光芒消失,裂缝合拢,法阵退散。

    房间忽然恢复安静,风枕眠正想说什么,门忽然被人推了开,紧接着,马尔柯被卢迪克推进来,摔在地上。

    “这狗东西居然偷了我屋子里的黄金!”卢迪克气得不行,“我要报警!让他蹲局子!!”

    风枕眠抬手示意卢迪克安静,“你得等等,他可能得先吃个官司。”

    之前风枕眠一直疑惑马尔柯为什么那么讨厌库里瓦,后来才想明白,因为他是地沟里阴暗的老鼠。

    自己废物又窝囊,却有些极强的嫉妒心。它深深厌恶着所有比自己优秀的人,因为那些人的存在,会显得它更加丑恶。

    “就是你偷了我的主角……”若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可现在,她充满了勇气,“你偷走了他,还那样对他!”

    若伊抓着马尔柯的衣领,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怎么敢的!你这个人贩子!!”

    那是她耗费了无数个夜晚,呕心沥血创造出的角色。

    奈何若伊平日里温吞惯了,此刻就算是生气也做不出什么。

    风枕眠递了杯水给她,“想讨回公道吗?”

    若伊点头,“想。”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吃了那么多苦的库里瓦。

    “那就拿起法律武器,告他吧。”风枕眠将卢迪克推向若伊,“这位是迪西亚公爵的独子,他将为你提供帮助。”

    卢迪克先是朝若伊笑了笑,随后偏头用眼神疯狂和风枕眠示意:我不会打官司啊!

    风枕眠无语:谁让你去打了?你给她出钱,帮她请律师就行。

    提到钱,卢迪克一下专业了起来,“你放心,我们家的律师团队号称圣亚必胜客,比他们东方的那个专业团队都专业。”

    若伊还有些懵,“我、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不需要。”风枕眠回她。

    若伊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风枕眠抬头看向窗外,今天也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开口,“因为原创永远灿烂盛大。”*

    第七十四章

    来到艾尔尼斯后, 时间过得很快。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这段时间所有课程都结束了,大家纷纷投入图书馆, 一时间,座无虚席。

    抢不到图书馆的风枕眠只能四海为家, 哪里安静就去哪里学习。

    至于为什么不在寝室学习, 主要是因为卢迪克。

    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学渣,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能怎么办?这知识它, 就是不进脑啊”。

    寝室里时常被卢迪克因为学习而痛苦的哀嚎填满,甚至因为卢迪克的叫声太过惨烈,他们宿舍还被敲了门。

    那个敲门的同学看上去有些腼腆, 和风枕眠说话时全程低着头, “风、风枕眠同学,你可以不要在寝室里杀猪吗?我知道你们东方人有些特殊的爱好,我也很尊重……但是, 但是你这头猪叫的太惨了,有点影响到我们学习了……”

    风枕眠没说话, 嘴角止不住抽搐。

    那个同学可能也是听说过交换生的恐怖事迹,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 “好、好吧……那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杀猪的次数吗?猪猪那么可爱,一天杀一头可以吗?”

    “同学。”风枕眠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解释,以后的传闻就是“那个东方交换生一天杀5头猪”,他接受不了这样的风评被害,好声好气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有杀猪?”

    同学愣住了, 抬头呆愣愣看着风枕眠,“啊?”

    风枕眠将卢迪克拉了过来, 面无表情道:“嚎。”

    卢迪克也一脸懵逼,“嚎什么?”

    风枕眠没说话,将《召唤魔法大全》怼在了卢迪克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卢迪克瞬间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哀嚎,“拿走!脏东西!有脏东西!!”

    “看吧。”风枕眠说:“我真的没有杀猪。”

    同学:……

    同学脸涨得通红,丢下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了。

    而风枕眠也受不了卢迪克的声波攻击,选择出门避难。

    “明天就要开始第一门考试了。”风枕眠叹气,看着在湖边踩水的晏清,流出了羡慕的泪水,“还是当精灵好啊。”

    艾尔尼斯的考试是笔试和实践相结合,笔试考的基本是那些符咒、阵法以及各种魔药的公式。

    院长是这么说的:“如果出去了,因为公式错误导致符阵失败或者炸炉,千万不要说自己是艾尔尼斯的学生。”

    “我可丢不起这人。”

    风枕眠看着旁边三四本比砖头都厚的书,叹了口气。

    这些公式全是圣亚文,看得他头昏脑涨。为了维护东方交换生都是学神的刻板印象,他真的付出了好多。

    风枕眠咬了口咖啡面包,强制开机。

    考试的时间过得更快了些,经过风枕眠的疯狂内卷,他又有了装逼的资格。

    “啊啊啊啊凉了!”卢迪克再次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我要挂科了!我要重修了!!”

    伊洛恢复的不错,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床了。

    他也是没见过卢迪克这幅死样,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加重伤势。

    至于凯娅,当时训练压下去的暴脾气又一次冒了出来,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闭嘴。”

    卢迪克怂唧唧地躲到风枕眠身后。

    “风哥,你觉得难吗?”卢迪克试图寻找一个心理安慰。

    风枕眠沉吟片刻,说:“我觉得这种东西你不应该问我。”

    卢迪克茫然,“为什么?”

    “因为我太牛逼了。”风枕眠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说完,他只留给卢迪克一个充满了装逼气息的背影。

    三人面面相觑,伊洛沉默,凯娅嘴角抽搐,至于卢迪克则是一脸羡慕。

    “这就是东方交换生吗?”他抹抹眼角的泪,“我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他也想如此有底气。

    笔试考了三天,卢迪克也哀嚎了三天。

    有些时候他晚上做梦梦到自己考砸了,梦里都还会发出一阵哀嚎。

    吵得风枕眠和困得眼泪都出来的晏清四目相对。

    然后,风枕眠面无表情给卢迪克下了个禁言术。

    “世界终于安静了。”风枕眠揉揉小精灵,“睡吧。”

    晏清点点头,再次窝在风枕眠颈间睡了过去。

    他的能量快要攒够了,这几天格外的困,几乎整天都在睡觉。

    风枕眠差点以为晏清生病了,找了好几个医修给他看病。

    气得晏清又给他表演了连翻二十个后空翻。

    “所以为什么忽然嗜睡呢?”风枕眠听着晏清平稳的呼吸,有些疑惑。

    那些医修给晏清做了不少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小精灵非常健康。

    甚至健康过头了。

    风枕眠想不通,索性也懒得想了。

    第二天就是实战考试,听说是随机抽地图和队友。

    卢迪克一路烧香拜佛祈求分到一个大佬,风枕眠也忍不住,用柚子叶洗了洗手。

    可没想到进了考室,他居然被单独分到一间。

    “老师?”风枕眠一脸懵逼,“我不用去抽签吗?”

    “不用。”灵说:“你的考核和他们不一样。”

    风枕眠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单人任务。”灵继续说:“是风不渡留下的,难度系数有点高,不适合这个阶段的同学挑战。”

    风枕眠:???

    风枕眠试图挣扎,“不适合这个阶段的?”

    那他难道就适合了吗?

    他也是这个阶段的啊!

    这风不渡怎么竟坑他!

    “你不一样。”灵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说:“你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任务,自己肯定能应付。”

    风枕眠嘴角一抽,“那我也挺厉害。”

    灵没听出他的自嘲,还在调试副本,“你本来就厉害。”

    “准备好了吗?”灵问他,“准备好了就进去。”

    风枕眠很想说没有,但早开始要结束。不过在进去前,他还是问了句,“我可以带晏清吗?”

    “可以。”灵点头。

    风枕眠心里的不爽勉强消了点,好歹有小精灵陪着,也不会太难受。

    虽然,现在的小精灵是睡精灵。

    进入副本的那刻,世界忽然变成了纯白,这次倒是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不过依旧令人不适。

    等视线恢复,风枕眠看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古堡。

    这古堡比赫尔斯的还要华丽,看得风枕眠又一次心理扭曲。

    “风不渡不会也比我有钱吧?”

    怎么转个世还把钱给转没了!

    正在风枕眠心里不平衡的时候,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十分自来熟地拉着风枕眠往里走,“先生您可算来了,少爷他们等您很久了。”

    风枕眠一脸懵逼地被拉进去,心想这副本居然还给剧情啊?

    “风不渡好像有点良心。”

    就是不知道多不多了。

    古堡大门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两边是数不清的宾客桌。

    风枕眠进去的刹那,头顶数不清的花瓣飘落,那些宾客也不约而同回头,视线全落在了他身上。

    那一瞬,风枕眠有种自己是什么动物园即将要表演的猴子的感觉。

    “先生。”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的座位在前面。”

    听到这话,风枕眠松了口气。

    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我还这么年轻。”风枕眠嘀咕,“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跟着老者走向了最里面,在宾客桌的尽头,是一个挺大的台子,周围装饰了很多玫瑰。

    “先生,这是您的座位。”老者指了指一个空位,看着风枕眠坐下后就离开了。

    “你小子怎么这么晚才来?”一个npc戳了戳风枕眠,“不怕克里顿生气吗?”

    风枕眠不知道具体剧情,只能淡定地胡诌,“路上遇到点事。”

    “又是那个精灵?”npc丝毫没注意到说出这话时风枕眠突变的脸色,“你还真是个妻管严。”

    风枕眠没接话,盯着酒杯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不渡既然能预见未来,那知道晏清也不足为奇。

    可风枕眠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散思维,尤其是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梦中,晏清说等他很久了的话。

    如果说,晏清和风不渡也认识呢?

    风枕眠忽然有些不爽,心脏像是被打翻的调味料,五味杂陈,周身的气压也逐渐降低。

    npc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抱歉抱歉,瞧我这嘴,我自罚一杯!”

    其他npc也跟着缓和气氛,风枕眠无奈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跟着喝了一杯。

    好在婚礼的时间也到了,牧师站在台上开始cue起了流程。

    “欢迎大家来到克里顿先生和路西瓦先生的婚礼。”

    风枕眠朝那边望去,看见两个身高差大概有10厘米的男人手挽手走来。

    其中一个看见他时格外兴奋,疯狂朝他招手,直到被另一个拍了拍才消停。

    风枕眠沉默了,对自己拿的剧本更加懵逼。

    牧师依旧在走流程,风枕眠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幻想了一下自己未来结婚是什么模样。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风枕眠下意识伸手,看着自己掌心的捧花一脸懵逼。

    而方才同他挤眉弄眼,疯狂招手的那个男人,又一次朝他做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

    风枕眠再次沉默,盯着捧花不知所措。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这个男人好像叫克里顿。

    所以,他和克里顿到底什么关系?这人看对他挤眉弄眼,旁边路西瓦不会生气吗?

    没等风枕眠想出个什么,克里顿就抢过了牧师的话筒,大声开口:“风枕眠,你抢到捧花了!准备什么时候和晏清结婚啊?”

    第七十五章

    风枕眠听到这话, 一口酒直接喷出来,“你说什么?!”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没有形象的一次,也亏得这里没人认识他, 不然风枕眠高低得为自己的形象自闭一下。

    克里顿瞧他这模样,捂着嘴笑了, 和旁边的路西瓦咬耳朵, 不过声音一点也不小,“瞧瞧, 这么久了,提起晏清还是害羞。”

    风枕眠:……

    他不是他没有别造他谣!

    风枕眠想辩解,但这些人根本没有让他解释的想法, 调笑完又继续进行着婚礼的流程。

    风枕眠有口难言, 气得又喝了一大杯酒,“幸好小阿晏不在这……”

    不然听到这种话,指不定会气到好几天不理他。

    “风不渡怎么尽坑我?”风枕眠一杯接一杯, “有这么自己坑自己的吗?”

    他在心里问候了风不渡好几遍,那边婚礼也终于到了尾声。

    克里顿拉着路西瓦过来和他们喝酒, 用胳膊撞了撞风枕眠,“你难得有空, 在这边多住几天吧!”

    风枕眠很想说你们新婚我在这住着算怎么回事,但很明显,这是npc在给他cue剧情。

    他又在心里问候了风不渡一遍,木着脸说了句,“好。”

    克里顿顿时喜笑颜开,朝路西瓦说:“亲爱的, 你和风也有很久没见了吧?今晚要不要叙叙旧啊?”

    “不用。”路西瓦说:“今晚陪你。”

    然后他又转头看着风枕眠,“咱们明天再约吧, 你之前想去的那家店我已经定好了位置。”

    风枕眠依旧想拒绝。

    三个人的故事实在是太拥挤了,他想退出。

    但他没有退出的权利,只能木着脸答应。

    结婚是一件喜庆的事,两位新郎都喝了不少,他们的亲朋好友也跟着喝了不少。

    风枕眠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副本里喝醉了。

    他是被佣人扶着回房间的,躺在床上后直接睡死过去,要不是有均匀绵长的呼吸,还挺像具尸体。

    难得清醒的晏清从虚空戒中冒出头,看到的就是睡死的风枕眠。

    “呀……”晏清叹了口气,用一种“这人真不会照顾自己”的眼神盯着风枕眠看了好久。

    随后,他身后召唤出比以往粗壮不少的藤蔓,捆着风枕眠去了浴室。

    一身酒味,晏清想,他也不是嫌弃风枕眠,主要就是他的鼻子比较脆弱,闻不了这种味道。

    风枕眠醉得厉害,被藤蔓扔进浴缸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晏清莫名其妙红了脸,背对着风枕眠不敢看,只让小藤蔓忙碌干活。

    身后的水流声不断,晏清越听脸越红,他捂着脸唾弃了自己一番,到底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风枕眠的长发湿漉漉散落在肩上,那双桃花眼紧闭,睫毛上挂了两颗水珠,看上去多了几分无辜感。

    常年练剑,风枕眠的身材极好。

    平日里被衣服笼罩,无人窥见这一风光,现在晏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线条流畅的肌肉,结实紧致的腹肌,耳朵更红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骚话——

    想在哥哥的腹肌上滑滑梯。

    完了,他堕落了。

    他不是纯洁的小精灵了。

    晏清脑袋里天人交战了八百个回合,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蹭一蹭地挪到了风枕眠那边。

    可他确实想知道,在腹肌上滑滑梯是什么感觉。

    浴缸表面被一层玫瑰花瓣盖住,看不清底下的模样。

    晏清疯狂给自己洗脑,想着我现在还小,还能滑滑梯,过几天长大了可就滑不了了!

    而且,他一只小精灵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在对象腹肌上滑个滑梯怎么了!

    然后他理直气壮飞到风枕眠的腹肌上,刚准备坐下,就听见一个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阿晏?”

    晏清浑身一僵,翅膀都不动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风枕眠在被扔进浴缸的时候就隐隐有了意识,但脑袋昏沉的厉害,并不想睁眼。

    直到,感觉腹肌上多了个东西。

    晏清完全不想说话,甚至头也不想回。

    可能是尴尬得厉害,在风枕眠又一次叫出他名字的时候,晏清迅速钻进虚空戒,不管风枕眠怎么叫他都不出来。

    丢死精灵了!

    晏清头埋进被子里,脑子里思考着把风枕眠打晕能不能让人失忆。

    而躺在浴缸的风枕眠依旧一头雾水。

    “小阿晏这是怎么了?”风枕眠想不明白。

    晏清钻回虚空戒后,帮风枕眠洗澡的藤蔓也随之消失,风枕眠给自己洗完澡躺在床上,仍旧想不明白。

    不过酒精还没完全代谢,风枕眠没一会又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醒醒醒醒!”

    克里顿的大嗓门自带扩音效果,连拍门声都压不住,“风!太阳都晒屁股了!”

    风枕眠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不是,他有病吧?”

    再看一眼时间,凌晨4点。

    怎么会有一对新婚夫夫,大早上不睡觉,跑来敲他这个路人甲的门?!

    他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这敲门声实在吵闹,风枕眠顶着一脸怨气开门,克里顿没站稳,差点摔了。

    亏得路西瓦眼疾手快把他捞回来,这才没让克里顿摔在地上。

    “怎么突然开门啊。”克里顿惊魂未定,抱着路西瓦的腰在人颈间蹭了蹭,“吓死宝宝了。”

    风枕眠:……

    风枕眠的拳头一下就硬了。

    他真的严重怀疑风不渡是来恶心他的,他还有证据。

    “别闹。”路西瓦无奈拍了拍克里顿的腰,“你在这样,等会风揍你,我可不拦着。”

    克里顿哼了声,看着风枕眠说:“风才不会揍我呢!”

    风枕眠握着的拳头又捏紧了些。

    说完,他又一脸兴奋的过来抓风枕眠的手腕,“风,我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吧!”

    克里顿叽叽喳喳说着爬山的好处,他们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听得风枕眠头发,抬手打断了他的魔法攻击,“停。”

    风枕眠看看克里顿,又看看路西瓦,“今天是你俩新婚第一天,我没记错吧?”

    克里顿点了点头,“对啊。”

    “你俩不你侬我侬亲亲我我!大早上跑来找我去爬山?”风枕眠就差把“你俩没事吧”说出来了。

    “呀?”克里顿捂着嘴,“怎么了?看我俩成双成对,你孤单寂寞了?”

    他笑得很荡漾,“把晏清叫来呗。”

    风枕眠嘴角再次抽搐,不理解自己到底来了个什么样的副本。

    最后在他的据理力争下,克里顿终于打消了一起去爬山的想法,“好吧,那就去逛街吧。”

    他脸上满是失望,有一眼没一眼看着风枕眠,试图让这人改变想法,但风枕眠不为所动。

    克里顿委屈巴巴说:“那就去你之前想去的那家店吧,不过预约的下午,咱们上午干嘛?”

    风枕眠推着他俩往前,“你俩回去交流感情,我回去睡觉。”

    “吃过午饭以后再找我!”

    说完,风枕眠猛得摔上了门。

    克里顿更委屈了,窝在路西瓦怀里小声吐槽,“风他好凶啊……不会是还没追到晏清,恼羞成怒了吧?”

    路西瓦思考了一会,“应该不是,我记得当初……是晏清追得他。”

    “没劲。”克里顿瘪嘴,拉着路西瓦往外走,“那我们也回去睡觉吧。”

    听到两人离开,风枕眠终于松了口气。

    他睡意全无,看着天花板思考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鬼。

    “难不成,和晏清有关?”风枕眠想不通,想看看小精灵,晏清也呆在虚空戒中死活不出来。

    风枕眠叹气,“我还真只能睡觉。”

    副本的时间流逝也挺快,没一会克里顿就再次来敲门。

    风枕眠依旧不明白这个设定到底是什么,满脸怨气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难不成,风不渡有给别人当电灯泡的爱好?”风枕眠面无表情地揣测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极其不靠谱的形象。

    克里顿是个典型的e人,一路上那张嘴就没停过,和路过的狗都弄聊上两句。

    风枕眠不理解,抱着胳膊戳了戳一旁沉默寡言的路西瓦,“你们俩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

    一个话特别多,一个话特别少。

    难不成,是因为互补?

    路西瓦有些奇怪,看了风枕眠一眼,“你又在说笑了。”

    他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起伏,“不是你撮合的我俩吗?”

    风枕眠震惊,低声嘀咕了句,“卧槽?风不渡还有当红娘的癖好?”

    这人真的是他的前世吗?

    风枕眠想到斯狄安和弗伊莱,心想果然转世后不能当同一个人吧,容貌性格都变了。

    相同的灵魂又能证明什么呢?

    “路西瓦!”克里顿忽然叫了路西瓦一声,指着对面那朵开得正艳的玫瑰兴奋开口,“你看,那朵玫瑰像不像咱们刚遇见时看见的那朵?”

    路西瓦笑着点头,“嗯,像。”

    “那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克里顿继续问。

    路西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可以。”

    这附近的花都是可以买卖的,不过克里顿是个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后续养花还得靠路西瓦。

    他叹了口气,计划着请个园丁的事。

    风枕眠生怕在这个故事里拥有姓名,磨蹭着退到了最边上,看看天又看看地。

    “克里顿应该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风枕眠开始分析人物,这人实在是太天真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至于路西瓦,这人太过沉默寡言,风枕眠还真不知道怎么分析。

    “从言谈举止来看,他应该和克里顿门当户对。”那种用金钱养出来的气质,是普通人模仿不来的。

    “以及,他身上有灵力流转。”风枕眠回头看着路西瓦,这人是有灵根的,而且还入了道。

    路西瓦正勾唇看着兴致冲冲跑去采花的克里顿,风枕眠本来还想观察一下这个重要npc,但又不想吃狗粮,索性移开了目光。

    “砰——”

    碰撞声骤然响起,风枕眠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时,看见脸色大变的路西瓦疯了一样朝前跑去。

    不远处,是倒在血泊中的克里顿,以及一辆开进绿化带的车。

    “克里顿!!”路西瓦几乎破了音,“克里顿你醒醒,别吓我!”

    克里顿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鲜血不断涌出,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甚至,等救护车的时间都没撑到,就这么在路西瓦的怀里咽了气。

    这变故搞得风枕眠一头雾水,他这下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拿了什么剧本,犹豫片刻还是朝那边走去。

    “风……”路西瓦抱着克里顿的尸体,不停给风枕眠磕头,“风,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救克里顿的对吗?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他真的,满怀希冀地看着风枕眠。

    “抱歉……”风枕眠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虽然他觉得克里顿吵闹,但并不讨厌这种吵闹。

    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换谁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克里顿和路西瓦才刚结婚。

    昨天刚步入爱情的殿堂,今天就天人永隔……

    残忍。

    太残忍了。

    听到风枕眠回答的那一刻,路西瓦的眸子都暗淡了。

    他整个人变得灰扑扑的,同彩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风枕眠还想说些什么,但路西瓦一直抱着克里顿的身体,怎么都不松手,“都怪我……”

    都怪他没保护好克里顿。

    如果刚刚是他去采花,克里顿就不会出事了。如果刚刚他和克里顿一起去采花,现在就不会留下他一个人了。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阴云密布,大雨淅淅沥沥落下,将克里顿身上的血越冲越远。

    路西瓦依旧紧紧抱着克里顿,像在守护什么珍宝。

    风枕眠不知所措,抬手将油纸伞悬在路西瓦头顶。

    犹豫半晌,他试探开口,“路西瓦,节哀顺变。”

    “你已经入了道,寿命不同于常人。或许,你可以等待克里顿的转世?”

    “不……”路西瓦拒绝,“转世以后,他就不是我的克里顿了。”

    他想要的,只是克里顿罢了。

    风枕眠一边吐槽路西瓦真是油盐不进,一边又给人点赞,感慨这思想觉悟。

    领先赫尔斯好几百年。

    医生赶来时克里顿已经死得透透的,路西瓦不愿意松手,自己将克里顿带回了家。

    新房忽然就成了灵堂,风枕眠倒是也能理解路西瓦痛失所爱的心情,但一直把克里顿的尸体摆在家里的行为他就不是很理解了。

    路西瓦用灵力将克里顿变成了一个行动迟缓的傀儡人,随后像无事发生一样,天天带着克里顿同进同出。

    风枕眠很想拒绝,但路西瓦明显精神状态不正常,一发现风枕眠又想拒绝的意思,就阴恻恻开口问:“风,为什么要拒绝我呢?是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吗?”

    风枕眠一阵无语,这怎么还强制让人刷剧情的?

    果然,沉默寡言的人更变态。

    饭桌上,路西瓦一脸温柔的给克里顿喂着食物,而克里顿也在灵力的控制下,如傀儡般机械行动着。

    这画面看着还挺瘆人,风枕眠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吃不下去。

    灵力能维持克里顿的尸身不腐也只是见面不腐,没过几天,那身尸臭就掩饰不了。

    好不容易熬过晚饭时光,风枕眠逃命一样回了房间。

    他松了口气,瘫在床上宛如死狗。

    “怎么还带强制陪演戏的?”风枕眠看着天花板,“也不给加钱啊。”

    风枕眠觉得自己急需心理安慰,于是强行将晏清从虚空戒中带了出来。

    晏清还在害羞,突然被带出来,看着风枕眠那张脸,耳朵又一次红了。

    “呀……”他扑腾着小翅膀就想逃,但被风枕眠阻止了。

    “小阿晏。”风枕眠被冷落了好几天,现在也很委屈。他压低声音,桃花眼湿漉漉的,看着像只委屈的大狗狗,“小阿晏开始讨厌我了吗?”

    晏清扑腾的翅膀一僵,诧异地看着风枕眠。

    风枕眠的脸太具有欺骗性,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子半阖,长长的睫毛遮掩情绪。

    晏清一时分不清风枕眠是不是在装难过,毕竟这人以前用这种手段骗过他很多次。

    他现在已经是只成熟的小精灵了,才不会被这些拙劣的手段骗到。

    但晏清不想看见风枕眠露出这样的表情,犹豫好一会,忽然凑近几分,在人脸上落下一吻。

    小精灵的轻吻总是轻轻柔柔的,像轻飘飘的羽毛。

    风枕眠微微勾起嘴角,又迅速压了下去,依旧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晏清,“小阿晏每次都这样。”

    他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晏清生气的“呀”了一下,瞪着风枕眠。

    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明明以前亲他一下都会开心很久,现在竟然还觉得亲亲都不值钱了。

    人类果然是贪得无厌的生物。

    “小阿晏,亲吻是不可以随意进行的。”风枕眠想到克里顿说的那些话,疑惑又一次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和晏清是一对啊?这让把晏清当崽崽养的风-老父亲-枕眠十分疑惑。

    晏清也很疑惑,歪头看着风枕眠。

    他又不是那种随便的精灵,才不会随便亲别人呢。

    这么久了,也就只有风枕眠得到过精灵王的亲吻。

    糟心事在脑子里堆成一团,风枕眠不想去思考这个诡异的副本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小阿晏,要抱抱。”

    他朝晏清伸出了手。

    晏清看向风枕眠的眼神更奇怪了,他的能量的确快到达临界值,即将步入成年期,但始终还差了点。

    二头身的小精灵和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要怎么拥抱?

    晏清正思考着,风枕眠的身型一下缩小。

    他也成了个二头身的□□人,就连曦辉也跟着缩小。小小的风枕眠站在小小的曦辉上,朝同样小小的晏清飞了过去。

    他再次朝晏清伸出手,歪着脑袋笑着说:“小阿晏,抱抱?”

    晏清只想到了让自己尽快步入成年期,根本没想到还可以让风枕眠会将自己缩小成二头身。

    他盯着晏清看了好久都没动作。

    最后还是风枕眠朝他走了过去,“怎么傻了?”

    他抬手,将晏清抱在怀中。

    小精灵身上清清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风枕眠身上冷冽的味道混在一起,有种玫瑰盛放在大雪中的感觉。

    晏清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才抬手抱住风枕眠。他眨眨眼睛,将脑袋埋在风枕眠颈间。

    这是时隔那么多年以后,他们的又一次拥抱。

    “小阿晏还真是软软的。”风枕眠捏了捏晏清最近因为补充能量过度,软乎乎的腰身,发出声轻笑。

    晏清瞬间恼羞成怒,推开风枕眠瞪着他,“呀!”

    是不是想打架?晏清开始挽袖子,现在他们可都是二头身,风枕眠肯定打不过他!

    只是这火还没燃一会,就被风枕眠浇灭了,“小阿晏,真可爱啊。”

    他又不推崇什么白幼瘦,更何况晏清只有二头身,就算是圆滚滚的精灵,也很可爱。

    不等晏清有所反应,风枕眠就将小精灵拉上了曦辉,“难得咱俩都是二头身,哥哥带你出去玩。”

    晏清想起之前风枕眠的“飙剑”,挣扎着想下去,“呀呀呀!”

    他可以自己飞的!

    “别乱动。”风枕眠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曦辉“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之前他就发现了,城堡附近有一处树林,长得特别像精灵之森。

    精灵那么眷恋母树,他当然不会让晏清错过这片景色。

    风枕眠御剑飞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缩小成二头身也不影响他“飙剑”。

    呼啸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刮在晏清的脸上,他有些呼吸困难,自暴自弃似的将脑袋埋在了风枕眠肩颈。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喜欢欺负精灵的癖好依旧没发生任何改变。

    忽然被小精灵抱紧,风枕眠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勾出个浅浅的笑,抬手搂住了晏清的腰。

    然后,没忍住又捏了一把晏清腰上的软肉。

    气得晏清一口咬在他肩上。

    “嘶。”风枕眠发出声痛呼,委屈开口,“好疼啊阿晏。”

    晏清发誓,他刚刚那力道连牙印都很难留下,这人说疼纯属污蔑精灵。

    但晏清精灵在剑上,不得不低头,只能委屈巴巴在人脸上亲了一口,又用脸蹭了蹭风枕眠的脸。

    之前成年状态被晏清亲亲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两人都是二头身大小。

    那种怪怪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他垂眸看了晏清一眼,小精灵因为害羞耳根通红。

    “小阿晏……”风枕眠没一会就到了那片森林,落下以后,拉着晏清语重心长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不可以随便和人亲亲?”

    肯定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晏清偷偷在网上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片森林的确和精灵之森很像,尤其是那片泉水,还散发着和生命之泉同样的气息。

    晏清当即就想去里面游个泳,可风枕眠却一直抓着他的手腕瞬间。

    “呀呀!”晏清不满,“呀呀呀呀!”

    都说了,他不是那种随便的精灵!

    风枕眠听不懂,只当晏清叛逆期发作,不愿意听他语重心长的劝告。

    “算了。”风枕眠叹气,“大不了我以后看紧点。”

    反正肯定不会让他家小精灵被什么不三不四的鬼火少年给拱了。

    晏清一头扎进了伪-生命之泉,欢快的模样像只回到水里的鱼。

    风枕眠被他这模样逗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条水做的鱼一跃而起,水花飞溅。

    “呀!”晏清眼睛都亮了起来,下意识想去追那条水鱼,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点纠结。

    他马上就要步入成年期了,在做这么幼稚的举动会被嘲笑吧?

    “不喜欢吗?”风枕眠又打了个响指,一只水做的鸟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水珠。

    紧接着,各种水做的小动物出现在晏清身边,风枕眠想了想,又捏了个水做的独角兽。

    之前看那些故事里,精灵好像经常和独角兽一起出现。

    晏清显然也喜欢极了这只独角兽,一下就忘记了什么成熟的精灵王,翻身骑上了独角兽。

    精灵王是成熟期以后的事。

    晏清想,反正现在他还是只幼崽,做什么都不幼稚。

    身后,那些水做的动物都跟着晏清,画面还挺壮观。

    风枕眠瞧着晏清这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前在餐桌上的那些不愉快骤然消失,尤其是在晏清骑着独角兽朝他跑来,又朝他伸出手的时候。

    风枕眠伸手,被晏清拉了上去。

    “呀!”晏清拉着风枕眠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忽然又想起什么,自己捏了捏腰上软乎乎的肉,“呀呀!”

    不可以捏他的肉!

    风枕眠没忍住笑了一声,“知道啦。”

    小精灵个头不大,还挺记仇。

    晏清这才满意,再次拉着缰绳,骑着独角兽远去。

    明明是在水上,晏清硬生生骑出种策马奔腾的感觉。呼啸的风贴着脸颊擦过,风枕眠下巴抵在晏清的肩上,默默收紧了手臂。

    他家小精灵,真可爱啊。

    这天晚上他们玩到很晚才回去,小精灵累得不行,最后还是被风枕眠抱回去的。

    风枕眠瞧出了晏清对这片伪-精灵之森的喜爱,之后的好几天,每晚都带晏清出来玩。

    而白日里,他依旧要接受傀儡克里顿和变态路西瓦的精神折磨。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五天。

    五天里没有任何新的剧情,风枕眠正思索着要不要做些什么,比如劝路西瓦让克里顿入土为安什么的。

    只是还没等他行动,路西瓦先一步找上了风枕眠。

    “风。”路西瓦的状态看上去和前几天截然不同,他站在窗前,手里夹着根还没燃烬的香烟,“明天,是克里顿的葬礼。”

    风枕眠只当路西瓦还打算继续变态,突然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你还……你说什么?”

    葬礼?克里顿的葬礼?

    他不在的时候,谁给他剧情快进了?

    “嗯。”路西瓦点头,“其实我知道这几天挺疯魔的。”

    “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克里顿就这么……就这么离开我了。”

    离别本就是痛苦的事更何况,是与爱人的死别。

    风枕眠拍拍路西瓦的肩膀,他能理解路西瓦的心情,不过很难理解这人的做法。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风枕眠心想自己终于不用再闻着尸臭吃饭了,“克里顿肯定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说完,风枕眠就离了开。

    路西瓦这几天和克里顿同吃同住同睡,身上也染了尸臭味。

    作为一个五感灵敏的修士,风枕眠实在受不了这味,自是有多快跑多快。

    也因此,他错过了路西瓦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过不去。”路西瓦盯着远处那一抹黑,“过不去的。”-

    克里顿的葬礼很隆重。

    风枕眠看着那场面,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王室的葬礼现场。

    “你来了。”路西瓦今天彻底恢复正常,他穿了身黑色西装,因为下雨,手里还握了把黑色的伞。

    周围也全都是些穿黑衣服的人,男男女女都有,脸上写满了悲戚。

    有些甚至情绪失控,崩溃大哭。

    面无表情的风枕眠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挤两滴眼泪,路西瓦再次同他搭话,“风,克里顿死了。”

    前几天风枕眠提醒他,克里顿已经死了的时候,这人总是歇斯底里的反驳他。

    这还是风枕眠头一次从路西瓦嘴里听到“克里顿死了”这种话。

    他看了看路西瓦眼底密布的红血丝,“节哀。”

    “我不想他死。”路西瓦没搭理风枕眠,自说自话,“你会阻止我吗?”

    风枕眠沉默了。

    他转头看着路西瓦,说:“路西瓦,虽然很多小说里都将修士写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连起死回生也手到擒来。”

    但天地自有定数,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定好了死亡的命运。

    用消极的话来说,人活着也是为了等死。

    “你自己也入了道,贸然更改他人的命数会付出什么代价,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到现在,风枕眠终于对这个副本有了些猜测。

    他的任务,难不成是阻止路西瓦黑化?

    “我知道。”路西瓦脸色平静,声音也没什么变化,“我不会那样做的。”

    风枕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但也没多说什么。

    好几天了,他依旧不知道路西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的两幅面孔太过割裂,风枕眠一时间都不知道那副面孔是真实的。

    说完那话后,路西瓦仿佛无事发生,继续去操持葬礼的流程。

    神父讲述着克里顿的生平,宾客也虔心为其祷告。

    风枕眠观察了一会,见路西瓦没什么特殊的举动,也逐渐放下了心。

    或许,这人就是随口一说?

    风枕眠并未因此刻的平静就排除路西瓦作乱的想法,不过逆天改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是路西瓦有这想法就能做到的。

    至少,连风枕眠目前就做不到。

    葬礼上播放的是克里顿生前最喜欢的轻音乐,配上连绵的雨天,莫名悲伤。

    流程很快来到了祭奠这一项,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依次上前时都哭得很大声,风枕眠混在其中不知所措,努力了很久也没挤出眼泪。

    最后,只能悄咪咪蹭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假装自己不在。

    同样消失的,还有路西瓦。

    葬礼的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路西瓦转身来到厨房,拿了瓶酒。

    “风。”路西瓦再次找到风枕眠,说:“陪我喝几杯吧。”

    风枕眠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对于这种刚死了老婆的寡夫,还是需要多些关照的。

    “喝酒也不错。”风枕眠想,“至少情绪抒发出来了。”

    路西瓦本就沉默寡言,憋久了只会更加变态。

    “兄弟。”风枕眠喝着酒,还是试图给路西瓦做点思想工作。

    不过就和他不会安慰人一样,思想工作这种事,他依旧很不擅长。

    本来路西瓦的表情还没那么难看,结果风枕眠越说,这人的脸越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风枕眠尴尬,“算了,我不说了。”

    或许他真的需要去买一本《语言的艺术》。

    “没事。”路西瓦抬手捏了捏睛明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风枕眠送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不过。”路西瓦盯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冷漠的话,“听我一句劝,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风枕眠:……

    好像被npc鄙视了,不确定,再听听。

    路西瓦大概是真的被风枕眠无语到,酒都不想喝了,转身离了开。

    风枕眠瘪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也没说什么啊。”

    “不就给他分析了一下关于克里顿去世的客观与主观因素吗?”

    风枕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底下葬礼已经到了最后一项流程——

    将克里顿的棺材送入墓地。

    四个壮汉一人抬着棺材的一角,缓缓朝前,神父和路西瓦带头,领着那些亲友送葬。

    这一路上神父的祷告都未停止,身后夹杂着些啜泣,低低哑哑的。

    风枕眠心想都到这一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然而才刚松口气,变故就发生了。

    路西瓦突然掏出了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刺向神父的心脏。

    紧接着宾客如鸟兽散,恐惧迅速蔓延。

    一个结界将他们拦在其中,路西瓦杀疯了,几乎是一刀一个。

    “路西瓦?!”风枕眠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急忙上前阻拦路西瓦,“你疯了?”

    “我没疯。”路西瓦的语气很平静,他抬头看着风枕眠,说:“风,让开。”

    他现在还不想杀风枕眠。

    “不可能。”风枕眠当即就和路西瓦打了起来,也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住了。

    灵力完全流转不了,此刻风枕眠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那杯酒?”风枕眠看着路西瓦,“你在酒里下了东西?”

    “准确来说,是酒杯上。”路西瓦笑了笑,“没有了灵力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让开吧风,我不想现在杀你。”

    这话的意思,像是准备杀他,只是还没有排到他的号。

    说话间路西瓦又手起刀落,杀掉了好几个宾客。其中有一个还是克里顿的母亲,妇人跌在地上,惊恐万分,“路西瓦……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啊妈妈。”他眸子里满是悲怆,“我想要克里顿活过来……”

    他思考了好几天,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可惜,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要是克里顿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不理他吧?

    “路西瓦!”风枕眠被路西瓦的灵力锁住,好半天都没挣脱开,“逆天改命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个剧情,“克里顿已经死了!”

    这人到底在挣扎些什么?

    “我知道。”路西瓦又是一刀下去,血珠飞溅,落了风枕眠一脸。

    克里顿的人缘很好,来参加葬礼的人有一百多个。

    路西瓦宰人的速度也很快,几乎是一刀一个,从未失手。

    血越流越多,雨水已经掩盖不住血腥味了。惨叫声此起彼伏,其中一个逃跑时摔了一跤,再抬头,脸上沾满了血。

    “救救我……”他不停朝着风枕眠的方向爬去,“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话才刚说完,路西瓦就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路西瓦!”这里的人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了,风枕眠从未见过这样的屠杀场面,更没哪一次,是这样无能为力的。

    只是路西瓦,肯定不可能压制他的修为。风枕眠试图冷静,能压制他修为的,只可能是这个副本。

    也就是风不渡。

    他到底想干什么?

    风枕眠依旧想不明白,而这时路西瓦已经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风。”路西瓦叫他,“抱歉。”

    那把沾染了无数人血的刀再一次举起,“或许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但没关系,下一次你就会忘记了。”

    心脏被贯穿,剧烈的疼痛让风枕眠说不出话来。

    偏偏路西瓦还怕他死不透,握着刀柄狠狠拧了两下。

    “唔……”风枕眠表情狰狞,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和你当朋友,还挺费命……”

    刀被拔出,血珠在空中连成串。

    风枕眠重重摔在地上,因失血过多,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

    “轮回……成功……”

    耳边似有一道天雷乍响,意识溃散前。风枕眠看见天裂成了两半。

    第七十六章

    “先生。”

    风枕眠睁眼, 只见一个笑眯眯的老者站在他面前,“您可算来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盯着人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想起自己是在干什么。

    他在期末考试,进了风不渡留下的变态副本。

    风枕眠按了按胀疼的额角, 另一只手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次的眩晕感,这么猛吗?”

    都给他整得大脑空白了。

    npc老者没发现风枕眠的疑惑, 尽职尽责走着流程,“少爷他们等你很久了。”

    说着,就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风枕眠拉进了古堡。

    “不是……”风枕眠就这么被连拖带拽的进古堡, 甚至都没来得及感慨一句这古堡真大。

    可能是出场的姿势太过奇葩, 进门以后,那些宾客的目光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怎么又把我当猴?”说完他忽然愣住了,“奇怪, 我为什么要说又?”

    “先生,这是您的座位。”老者将风枕眠领到座位以后就离了开, 风枕眠才刚坐下,旁边的npc就戳了戳他的手臂。

    “你小子怎么这么晚才来?”那个npc调侃, “不怕克里顿生气吗?”

    风枕眠皱了皱眉,心想他和克里顿又没什么关系,那人生什么气?

    于是随口敷衍,“路上遇到点事。”

    “又是那个精灵?”npc喝了口酒,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风枕眠给打断了。

    风枕眠盯着他,语气不善, “你怎么知道小阿晏的?”

    他迅速想到了风不渡,随即又皱起了眉。可就算风不渡预见未来, 知道了晏清……

    不同的身份也依旧是同一个灵魂。

    他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将晏清是精灵的身份暴露出来。

    风枕眠大脑飞速转动,如果他这样做,肯定是想做点什么提示。

    “难不成,这个副本和小阿晏有关?”风枕眠做着猜想,脑袋又浮出一阵钝痛。

    “我怎么知道?”npc被他问傻了,抬手摸了摸风枕眠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他似乎是真觉得风枕眠有病,同桌上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笑了,“你们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几人憋着笑,点了点头。

    “他居然问我怎么知道晏清的!”npc轻拍了一下桌子,没发出太大的动静,“某人一天恨不得秀800次恩爱,就差直接把‘我老婆是晏清’刻在脑门上了,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其他几人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桌上只剩下风枕眠一个垮着批脸的人。

    好在婚礼来时,牧师拯救风枕眠于水火。

    “欢迎大家来到克里顿先生和路西瓦先生的婚礼。”

    风枕眠循声望去,和新人视线对上时,看见那个叫克里顿的新郎疯狂对着自己招手抛媚眼。

    被旁边的路西瓦拍了拍才消停。

    “这人有病吧。”风枕眠迅速转过头,结着婚呢,朝他抛什么媚眼?

    他可不想等会被那个叫路西瓦的新郎揍。

    风枕眠按按自己的心口,总觉得那里有些疼。

    婚礼仍在继续,以往这种时候风枕眠肯定会凑热闹,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毫无波动。

    甚至心里只有干饭。

    很快,就到了抛捧花的流程。

    风枕眠一心干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正抬手想给自己打碗汤,一个什么玩意就飞到了他手里。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束捧花。

    “这他妈也行?”风枕眠惊呆了,一抬头,克里顿朝他挤眉弄眼的动作更欢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副本?

    风枕眠还在持续蒙圈,台上克里顿倒是忍不住了。

    他抬手,抢过牧师的话筒大声叭叭,“风枕眠,你抢到捧花了!准备什么时候和晏清结婚?”

    此话一出,先是安静一瞬,随后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直觉告诉风枕眠,得赶紧说些什么阻止接下来的闹剧。

    于是他面不改色的扯谎,“不出意外的话,明年。”

    克里顿眼睛都亮了,眸子里写满了“我要吃瓜”,他正准备追问,但风枕眠先一步开了口。

    “这是你们的婚礼,我可不能喧宾夺主。”风枕眠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不如你俩亲一个?”

    克里顿顿时羞红了脸,路西瓦若有所思,目光在风枕眠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台下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大家的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克里顿他们身上,风枕眠长舒口气。

    流程结束,就是熟悉的敬酒环节。

    风枕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亲友桌,被拉过去喝酒的时候还挺懵。

    他本来不想喝那么多,可这些npc实在太热情,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最后,风枕眠直接醉死过去。

    晏清出来时,看着躺在床上一身酒味的风枕眠,陷入沉思。

    他就睡了一天,风枕眠怎么就又醉死了?难不成葬礼也有人灌酒?

    不了解人类的小精灵很不理解,只和上次一样,用藤蔓把风枕眠拎去浴室洗澡。

    熟悉的水流声再次响起,晏清不自觉又想起了之前没有完成的事。

    他背对着风枕眠思考了好久,一边想继续,一边又害怕风枕眠醒过来,他可没有再丢一次脸的勇气。

    纠结了很久,两个念头不停在脑海中打架,搞得身后给风枕眠搓澡的小藤蔓也动作越来越快。

    最后,还是想继续的念头占了上风。

    晏清轻咳一声,一脸正直地回头。

    一根小藤蔓悄悄伸到了风枕眠脖颈处,对着人后颈猛的来了一下。

    随后晏清才放心坐在了风枕眠的腹肌上。

    哼,这次风枕眠肯定不会中途醒了。

    晏清想着,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他开心从风枕眠的腹肌上滑了下去,坐在玫瑰花瓣中被水流冲远。

    又自己慢吞吞划回来,用手指戳了戳风枕眠的肚子。

    “呀。”晏清玩得还挺开心,丝毫没发现风枕眠正眯着眼看着自己。

    他依旧是在晏清把自己扔进浴缸的时候醒的,本来还晕晕乎乎,但小藤蔓忽然给了他一下,愣是把风枕眠给敲醒了。

    脖颈处的疼痛一阵阵泛起,风枕眠正疑惑着晏清想干什么,就感觉到小精灵坐在了他的腹肌上。

    然后……像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而且晏清好像还玩得不亦乐乎。

    风枕眠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晏清这是,把他当成游乐场了吗?

    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带小精灵去游乐场玩过。

    风枕眠正思考着,晏清又一次从他的腹肌上滑了下去。

    异样的触感将风枕眠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垂眸,看着晏清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栽进了水里。

    水面铺满了玫瑰花瓣,一时间小精灵还真浮不出水面。

    风枕眠没忍住笑了笑,抬手将湿漉漉的晏清捞了出来,“小阿晏。”

    他刚叫了个名字,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感觉到掌心的小精灵浑身僵硬。

    甚至,那张漂亮可爱的脸上还出现了惊恐这种情绪。

    风枕眠被整不会了,他是洗澡又不是画皮卸脸,晏清怕什么?

    晏清自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在风枕眠准备再次开口的前一秒,选择了再次逃避。

    浴室里忽然就只剩下流水声,风枕眠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挑了挑眉,“跑什么?”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线条分明的八块腹肌,悟了,“我懂了!小阿晏一定是羡慕我的八块腹肌!”

    他身材如此完美,晏清羡慕也是很正常的。

    “小阿晏。”风枕眠自觉善解人意,对着虚空戒里再次尴尬成一团的精灵开口道:“没事的,你还是只精灵崽崽,不用这么着急锻炼的。”

    “等你长大了,哥哥就教你怎么健身,保证你也能拥有这样完美的八块腹肌。”

    尴尬过头的晏清:……

    不知道为什么,尴尬突然就散了。

    晏清坐起来盯着某处,将手里风枕眠斥巨资买的枕头扔了出去。

    不是,这人有病吧!-

    第二天一早,风枕眠依旧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宿醉后的头疼混着被藤蔓打出来的疼,风枕眠浑身不适,开门时怨气比鬼都重。

    “呀。”克里顿惊讶,“风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你要不看看现在几点?”风枕眠盯着他,“你有事吗?”

    现在才凌晨4点,这人刚结婚不和老攻亲亲我我,大早上敲什么他的门?

    “哎呀。”克里顿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越界,笑着和风枕眠说:“风!咱们一起爬山看日出吧!”

    风枕眠看了眼现在黑漆漆的天空,下意识想拒绝。

    话卡在喉咙里,在即将说出口的前一秒,心脏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风枕眠表情微变,按着心口不明所以。

    怎么进了这副本以后他的心脏总是莫名其妙的泛疼?

    难不成,他有什么后天性的心脏问题?

    风枕眠思索着,错过了拒绝克里顿的最佳时间。

    那人忽然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一脸兴奋,“没拒绝就是默认了哦!风你赶紧换衣服,东西我和路西瓦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直接出发就行了!”

    风枕眠比克里顿高了不少,这人揽着他的脖颈,用自身重量迫使风枕眠低头。

    他很想说些什么,主要是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对新婚夫夫中亮眼的电灯泡。

    只是一抬头,看见了路西瓦打量的目光。

    这目光里探究的意味很重,风枕眠下意识收敛表情,将克里顿的手从自己脖颈上拿了下去。

    “你已经是结了婚的人。”风枕眠往后退一步,和克里顿拉开距离,“不可以随便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

    克里顿一脸傻白甜,“可,风不是别人啊。”

    路西瓦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他身上。

    风枕眠嘴角抽搐,心想你他妈再说下去我就要被你老攻宰了。

    于是他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克里顿,“不去。”

    开什么玩笑,有这时间他睡觉不好吗?大早上爬什么山啊真是。

    而且,还是和一对昨天刚举行了婚礼的夫夫去爬山。

    到时候太阳都没他亮眼。

    风枕眠转身就想走,结果又一次被勾住了脖颈。

    这个高度,是路西瓦。

    “去吧。”路西瓦语气平静,“克里顿想和你一起爬山很久了。”

    他搭在风枕眠肩上的手用了点力气,风枕眠被拉着转了回去,看着路西瓦一脸无语,“大哥,就算是要爬山,咱们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凌晨四点,狗都没醒。

    但路西瓦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再次用劲,拉着他出了房门,“你又不用睡觉,几点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风枕眠一时无语,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而克里顿也再次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

    被推上车的那一刻,风枕眠还是理解不了,“我一定要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吗?”

    有个电灯泡在,这俩的恋爱会更甜一点?

    “什么play?”克里顿睁大眼睛,依旧是那副天真愚蠢的样子。

    “没什么。”路西瓦揉了揉他的脑袋,“风在和你开玩笑呢。”

    克里顿“哦”了一声,靠在路西瓦肩上小小打了个哈欠,“凌晨四点还真有些困呢。”

    不过一想到要去看日出,他又压抑不住那些兴奋的情绪,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风枕眠还是头一次遇到话比卢迪克还多的人,他靠在车窗上,沉默着思考人生。

    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在车里?

    “风不渡到底在搞什么?”风枕眠按按胀痛的额角,完全不理解风不渡设计这个副本的意义。

    车只开到山脚,风枕眠被拉下车的时候依旧精神恍惚。

    他的确不用睡觉,但宿醉后的头疼时不时泛起,脑袋昏沉沉的,根本提不起精力。

    他打了个哈欠,正想问克里顿他们怎么还不走,就看见克里顿掏出了两个特别大的背包。

    然后和路西瓦一人背了一个。

    “走吧走吧!”克里顿像是春游的小学生,“在不快点要赶不上日出了。”

    说完,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风枕眠皱眉,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上山的路挺崎岖,对风枕眠来说倒是无所谓,不过克里顿就有些吃力了。

    克里顿一步三喘,累得不行。

    风枕眠难得善心大发,抬手拿过那人背上的包,“我来吧。”

    “你可以吗?”克里顿可能是脑子抽了,莫名其妙吐出这么一句。

    风枕眠顿时有种被挑衅到的感觉,冷笑一声健步如飞,“我不可以?”

    “我在青云宗爬台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当年,风枕眠年少不懂事,不听师兄师姐的劝阻,执意要自己走上山。

    然后,他差点累死在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小风真是可爱。”师姐御剑飞在他身边,“你说你,好端端的,非得走什么路呀?”

    她拍拍身后的空位,“师姐御剑的技术可好了。”

    那时的风枕眠还没学会御剑,人也还没长大,总是被师兄师姐拎来拎去的。

    眼前这个师姐,特别喜欢“飙剑”。

    关键她技术不行还脾气暴躁,“飙剑”的时候特别容易急眼,根本不顾剑上人死活的那种。

    风枕眠被她甩下去了不下10次。

    他别过头,婉拒师姐的好意,又气若游丝道:“咱们为什么要修这么多台阶啊?”

    之前御剑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咻”一下就上去了,根本没在意过有多少台阶。

    以至于风枕眠总觉得台阶很少,自己能走上来。

    师姐再次被他逗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凸显青云宗的逼格啊!”

    “台阶越多,地位越高。”

    青云宗作为上三门之首,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来拜访的。

    要想进青云宗,得过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风枕眠不理解,但从那天后就和这些台阶杠上了。

    最开始他总被台阶教做人,后面时间长了,修为上去了,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强,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对他而言再也不是什么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错了。”克里顿朝风枕眠笑了笑,“这不是早上起太早,脑子不清醒嘛。”

    风枕眠知道克里顿没什么坏心思,也没太在意。

    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他们才到达山顶。

    期间,克里顿因为实在走不动,拿过路西瓦的背包,然后跳到人背上,“好累呀。”

    他黏糊糊开口,“走不动了。”

    路西瓦笑了声,任劳任怨背着人往前,“平时让你锻炼总找借口,现在知道自己体力不行了吧?”

    克里顿嘿嘿一笑,抱着路西瓦的脖颈蹭,“可是有你呀。”

    “有路西瓦在呢,我可以一直当小废物。”

    两人黏糊糊的氛围让风枕眠很不适,好在这时到了山顶,他放下包,坐在一旁。

    太阳还没升起,只不过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橘色。朝霞占了大半个天,风枕眠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看着克里顿和路西瓦忙碌。

    “风。”克里顿还准备了很多食物,“快过来吃饭!”

    风枕眠看着这两人不停往他碗里夹菜的动作,有种自己是他俩崽子的感觉。

    这种感觉挺莫名其妙,风枕眠有一搭没一搭和两人聊着天,等太阳完全升起,克里顿困得不行,靠着路西瓦睡着了。

    “所以,看日出的意义在哪?”风枕眠不理解。

    路西瓦看着克里顿的睡颜,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嘴角却勾了勾,“在于他喜欢。”

    只要克里顿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风枕眠盯着人看了半晌,没忍住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克里顿。”

    换做是他,风枕眠想象不到他会为了谁凌晨四点爬起来看日出。

    除了晏清。

    风枕眠想,小精灵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出,变成路西瓦朝他投去了目光。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盯着风枕眠看了许久,看得风枕眠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你是不是,还记得?”

    “啊?”风枕眠一头雾水,“记得什么?”

    他和路西瓦不会还有什么故事吧?

    风枕眠的脑回路一如既往地奇葩,想到这个可能,他看路西瓦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你……”他拍了拍路西瓦的肩膀,“虽然我的确长得有几分姿色,你被我的帅气迷了眼也很正常。”

    “但兄弟,我是直男。”

    路西瓦沉默了很久。

    风枕眠还语重心长教导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句,才被路西瓦打断。

    “我对你没兴趣。”路西瓦冷漠开口,“你不要自作多情。”

    风枕眠:???

    风枕眠被他气笑了,“那你要我记得什么?”

    “没什么。”路西瓦低头,“随口一说而已。”

    这下风枕眠是真无语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正想一拳揍过去,克里顿忽然醒了。

    拳头直直拐了个弯,风枕眠摸摸后脑勺掩饰尴尬。

    “我居然睡着了。”他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啊?”

    “没多久。”路西瓦温柔开口,“还要不要再睡一会?”

    这语气,这态度,和刚刚天差地别。

    风枕眠的拳头不自觉握紧,等什么时候有空,他非得揍这npc一顿。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npc。

    “不了。”克里顿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这片山是个旅游景点,山顶上修了公共卫生间。

    不过距离露营的地方有些距离,走过去大概要10分钟。

    “我陪你去。”路西瓦起身,准备和克里顿一起离开。

    克里顿笑了笑,把他按回去坐下,“不用,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朋友一样,上厕所都要手拉手。”

    作为在场唯一的普通人,克里顿的身体比不上风枕眠和路西瓦。

    他依旧有些困,走路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你和风那么久没见,刚好这时候叙叙旧。”克里顿逐渐朝远方走去,“我很快就回来!”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太阳完全升起,刺眼的阳光划破云层,落在两人身上。

    路西瓦安静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记得个屁。

    风枕眠面无表情点头,“记得点。”

    “那时候,咱俩和现在几乎是两模两样。”风枕眠淡定扯谎,说完这句后就闭了嘴,等待路西瓦继续传递剧本信息。

    “是啊。”果不其然,路西瓦跟着感慨,“那是我当时走火入魔,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风枕眠嘴角抽抽,没说话。

    “也是通过你,我才认识了克里顿。”路西瓦继续说:“虽说你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风枕眠听着这话,总觉得方向不太对,但他依旧没打扰路西瓦讲剧本。

    “很感谢你,让我很认识了克里顿。我很爱他,特别爱他。”路西瓦重复着这句话,“我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无论对错。”

    “哈?”风枕眠有点疑惑,你说什么?

    没看出来,路西瓦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我的意思是……”路西瓦看着风枕眠,“如果有一天我为了就克里顿做了很多错事……你能不能原谅我?”

    风枕眠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思考一番认真说:“这得看是什么错事,有的错误可以原谅,有的错误不能被原谅。”

    路西瓦张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克里顿回来时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太一样的氛围,“你们吵架了?”

    “没有。”路西瓦摇头,迅速转移话题,“还想看太阳吗?”

    “不要。”克里顿拒绝,“太晒了。”

    日出的确震撼,阳光刺破云层,光影千变万化。目光所及之处,彩霞掩映,金光翻涌。

    克里顿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出去旅游吧!”

    他有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随性,偏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路西瓦的认真回应。

    风枕眠走在他俩后面,听着他们聊天,忽然有种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恍惚。

    句句有回应,字字不落地。

    “风!”克里顿忽然叫了风枕眠一声,“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风枕眠打了个哈欠,快步走到两人前面,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你们俩度蜜月,叫我干嘛?”

    他半侧着脸,“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可能是他语气中的拒绝太过强烈,克里顿有些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好吧。”

    很快,克里顿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风枕眠看着他扑蝴蝶的样子,同一旁的路西瓦说:“克里顿有时候看着,还真像个小朋友。”

    “毕竟他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少爷。”路西瓦往前走了几步,“何况,这浑浊的世界不就是需要克里顿这样的人吗?”

    现在的社会乱象太多,尔虞我诈,人心冷漠。人们越来越不相信“人”,信任崩塌,分崩离析。

    “也是。”风枕眠点头,这大概就是傻白甜不招人讨厌的原因吧。

    他们俩站在距离克里顿大概三五米的距离,路西瓦叮嘱了句让克里顿注意安全,偏头看着旁边的景色。

    风枕眠觉得无聊,思索着晏清昨晚到底在做什么。

    而克里顿追着蝴蝶越走越远。

    “小蝴蝶!”他看见蝴蝶落在一朵花上,正轻手轻脚走过去,忽然,头顶传来了一阵山石滚动的声音。

    风枕眠和路西瓦循声望去,刚好看见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正正砸中克里顿头顶的画面。

    世界被按下消音键,路西瓦奔跑过去的动作也被无限放慢。

    风枕眠按着耳朵,看见血缓缓流下,染了克里顿一脸。

    “克里顿!”路西瓦扑过去的瞬间,刚好接住了倒下的克里顿。

    他握着他的手,不停传送灵力,想让克里顿起死回生。

    可惜,克里顿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再次当场死亡。

    风枕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好像一个误入镜头的路人甲,直到各种工作人员医护人员到来,将他推开以后,才回过神。

    医生的话锤定克里顿当场死亡的事实,路西瓦拒绝了让他们把克里顿带走,自己背着人下山。

    风枕眠跟着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等回家后,他看见路西瓦将克里顿脸上的血擦干净,又用傀儡咒术将灵力注入克里顿身体里,操纵那具身体再次睁开眼睛。

    很多话卡在嗓子里,没等风枕眠开口,路西瓦就行先一步说道:“你回去吧。”

    他声音沙哑,“我想一个人静静。”

    风枕眠哑声,抿了抿唇还是点头答应,“好……”

    他不会安慰人,留在这也是添堵。

    上楼时,风枕眠看了路西瓦一眼,又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只希望这人,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风枕眠瘫在床上,疲惫得厉害。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忽然又将晏清从虚空戒中拉了出来。

    此刻的晏清,依旧没从自己做了蠢事还被发现的尴尬中回过神来。

    “呀!”小精灵气鼓鼓的,身后小藤蔓若隐若现,“呀呀!”

    风枕眠丝毫没把晏清的威胁放在眼里,可怜兮兮开口说:“小阿晏,我头好疼。”

    “呀?”晏清身后的藤蔓一下收了回去,他朝风枕眠飞去,掌心落在人眉间。

    一道绿色的光缓缓注入风枕眠的身体,那瞬间,所有的不适感都消退了。

    “还是小阿晏心疼哥哥。”风枕眠抓着晏清,用脸蹭了蹭小精灵,“你要是在大一点就好了。”

    那样,他们的拥抱就有温度了。

    “呀?”晏清觉得风枕眠有些奇怪,紫色的眸子填满了担忧。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怎么突然就开始催他长大了啊?

    “没事。”风枕眠笑了笑,“就是忽然觉得,生命挺无常的。”

    谁能想到只是爬个山,克里顿会永远停留在那里呢?

    他又吸了会精灵,把晏清揉捏得快要炸毛才收手。

    依依不舍将小精灵放回了虚空戒。

    晏清差点心软,想今晚陪着风枕眠睡,但想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成年期,还是乖乖回了虚空戒。

    等他复活成年期就好了。

    到时候,不仅变得高大威武,关键是风枕眠也能听懂他说话了。

    这种鸡同鸭讲的日子,晏清是真的受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城堡里多了具尸体,这个夜晚阴森森的。

    第二天,风枕眠看见路西瓦操纵着克里顿吃到的时候,几乎是立马转头就走。

    然后,他被叫住了。

    “风。”路西瓦抬眸看他,手还握着勺子给克里顿喂饭,“不下来一起吃吗?”

    “我忽然肚子疼。”风枕眠面不改色开口,“等会再来,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路西瓦盯着他,但也没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五天。

    灵力维持着克里顿表面的尸身不腐,但内里早就溃烂,尸臭味根本遮掩不住。

    风枕眠差点被熏得吐出来,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朝路西瓦说:“路西瓦,让克里顿入土为安吧。”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也为此做了长篇大论。

    可没想到路西瓦只是垂着眸子,“好。”

    “我知道克……”风枕眠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这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有什么问题吗?”路西瓦看向他。

    风枕眠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答应。”

    他都快以为路西瓦是个病娇变态了。

    结果这人忽然又正常了,真的很难让人适应。

    那些话堵在嗓子里,噎得风枕眠难受。

    可最终他也没说什么,转身离了开。

    晏清依旧在沉睡,黑漆漆的夜吞没了一切,抬眼望去只见一片虚无。

    风枕眠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路西瓦抱着克里顿尸体的画面。

    那股尸臭味几乎刻入骨髓,风枕眠总觉得自己鼻间还萦绕着那个味道。

    他按了下抗议的胃部,翻过身头埋在被子里,猛吸了一口。

    之前晏清往他床上撒了不少亮晶晶,现在床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刚好能压制住那股尸臭。

    “总觉得明天有大事发生。”风枕眠低声嘀咕一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和现实一样,黑沉,黏腻。

    那些“浓墨重彩”的黑从四面八方涌来,如章鱼的触手般将人死死裹住,让他无法呼吸。

    风枕眠在这片黑暗中挣扎了很久都挣脱不开,窒息感越来越重,他手伸出去想把那些缠绕住自己的东西抓开,但却抓了个空。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这场诡异的梦戛然而止。

    风枕眠按着酸疼的额角坐起,在一声声拍门声中逐渐清醒。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不过今天的阳光很微弱,躲藏在乌云后,几乎看不见。

    这几天他的脑袋似乎总是泛疼,风枕眠皱着眉开门,他该不会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吧?

    “风。”门外,是穿着黑色西装,打扮格外得体的路西瓦。

    他手里端着个盘子,放着牛奶和面包。

    “你这是……”风枕眠迟疑,盯着路西瓦不明所以。

    路西瓦笑了笑,“不让我进去吗?”

    风枕眠侧身让开条道,在路西瓦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表达内心的抗拒。

    这人天天和一具尸体同吃同住,身体都被腌入味了。

    门打开的瞬间,那股尸臭味就铺天盖地涌来,风枕眠空空如也的胃差点痉挛。

    “有什么事吗?”风枕眠同路西瓦隔着些距离,为了自己的鼻子,他悄悄封住嗅觉。

    路西瓦低低笑了一声,“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风枕眠噎了一下,心想没事你找我干嘛?继续抱着你的尸体要死要活啊!

    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路西瓦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些笑意,“风对我很失望吧?”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风枕眠微微偏头,“何出此言?”

    “这几天我的行为,是不是吓到你了?”

    风枕眠摇头,他虽然没有别的修士活得久,但见过的事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修真界中最不缺变态,比路西瓦更变态的人数不胜数。

    相比之下,他抱着个尸体睡觉显得格外正常。

    “那就好。”路西瓦将牛奶面包往风枕眠面前推了推,“我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克里顿的离开……”

    他哽咽了一下,“毕竟,他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完全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忽然就死在他面前。

    他们才刚刚举行了婚礼,那些幻想过的美好生活都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变为泡沫,路西瓦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风枕眠倒是能理解他,只是他依旧不会安慰人,想拍拍他肩膀,又想起那腌入味的尸臭,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节哀顺变。”风枕眠只能吐出这句话。

    “嗯。”路西瓦应了声,“你快吃吧,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早饭。”

    “就当是替这些天的不理智行为,给你赔罪了。”

    风枕眠看着那面包和牛奶,也不是很想吃。

    但架不住路西瓦道德绑架他,“风……是生我气了吗?”

    “没有。”风枕眠不想节外生枝,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只是我还不太饿。”

    “好吧。”路西瓦也没多说什么,“等会吃完,就和我一起去参加克里顿的葬礼吧。”

    风枕眠没反应过来,“葬礼?”

    “今天是克里顿的头七。”路西瓦说:“该让他入土为安了。”

    话是这么说,可风枕眠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

    不能去。

    绝对不能去。

    脑海中这个想法格外坚定。

    他握着牛奶杯大脑飞速运转,“我身体不舒服,要不就不去了吧。”

    “等我身体好些了,会为克里顿诵经祈福的。”

    路西瓦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诡异,他盯着风枕眠,眸子里翻涌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风……”

    他起身,一步步朝风枕眠走来,“你真的没有记起来什么吗?”

    “什么?”路西瓦现在身上的气息很危险,风枕眠下意识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经脉被封住了,“你给我下了药?”

    “抱歉。”路西瓦抓着风枕眠的衣领,不知何时设下的传送阵忽然亮起。

    下一秒,他们到了葬礼现场。

    周围是数不清的宾客,不过都被绳子拴着,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你想做什么?”风枕眠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路西瓦,你疯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符阵亮起,那些宾客发出惨叫,一声盖过一声,然后一个个脑袋低垂着,再也发不出声音。

    “路西瓦!!”风枕眠目眦尽裂,“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我疯了。”路西瓦笑了,手握着刀,眼角含着泪朝风枕眠走来。

    他一手抓着风枕眠的衣领,另一只手将刀刃送进风枕眠的心脏,“风,抱歉……”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我一定以死谢罪。”

    第七十七章

    再次睁眼时,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老者说着熟悉的话。

    风枕眠头疼得更厉害了,他看见老者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都没听清。

    脑子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不停搅拌, 风枕眠昏昏沉沉被老者拖进城堡,坐在座位上。

    周围各种声音混杂, 但风枕眠一个字也听不见。好像有一团塑料袋堵在耳朵里, 将那些声音全部隔在外面。

    那些人见他脸色不太好,凑过来关心了几句, 吵得风枕眠更加头疼,急忙摆手说自己没事。

    “真的没事吗?”一个人问:“你的脸色真的好差。”

    风枕眠依旧大脑空白,全凭本能做出行动, “没事……”

    当事人都觉得自己没事,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风枕眠握着杯子喝了许久的水,脑海中那阵钝痛才渐渐消退。

    他刚准备揉揉额角,手才伸起来, 都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上,一束捧花就飞到了他手上。

    风枕眠懵了, 呆愣愣看着捧花,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这玩意怎么就飞他手里了?

    “呀!”克里顿兴奋开口, “风!你抢到捧花了!”

    风枕眠无语,垮着脸嘀咕一句,“我就没抢。”

    明明是这捧花硬生生飞到他手里的。

    克里顿是个不需要回应的人,他自说自话说了一大堆,“风,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晏清结婚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 风枕眠的思绪终于找回来了点。

    空白的大脑缓缓运转,被遗忘的前情也终于浮现而出。

    他在参加期末考试。

    一个风不渡留下的, 难度还挺高的期末考试。

    风枕眠再次按着额角,有些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保持沉默。

    “好吧。”克里顿见风枕眠不回答,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不过下一秒他又自己接起话来,“风果然还是太害羞了。”

    他说:“每次一提到晏清,你就害羞得不敢说话。”

    被迫害羞的风枕眠:……。

    好端端的,到底谁在造谣!

    大概是因为风枕眠的脸色太惨白,这天晚上风枕眠并没有被灌太多酒。

    小酌两杯让本来头疼的脑袋雪上加霜,风枕眠跌跌撞撞回到房间,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盯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脑袋依旧一抽一抽的疼。

    “不对劲。”风枕眠再次揉了揉额角,这个头疼很不对劲。

    他试图整理思路,可脑子稍稍一转就传来阵剧烈的疼痛。

    风枕眠咬唇忍了一会,“难不成,这个副本的难度在于无法思考?”

    可风不渡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枕眠想起晏清,急忙把小精灵从虚空戒中捞了出来。

    见小精灵沉沉睡着,风枕眠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又皱起了眉。

    晏清最近一直在积攒能量这件事风枕眠是知道的,虽然不明白小精灵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肯定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进来之前,风枕眠还特意检查过晏清的丹田,知道他灵力积攒到了什么程度。

    明明之前还差一截,可现在……竟是已经到了临界值。

    他才刚进副本,晏清也还未进食灵果,这些灵力是从哪来的?

    风枕眠皱眉,心底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头实在疼得厉害,风枕眠没思考多久就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件睡得并不安稳,风枕眠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注视着自己,偏偏又挣脱不开那些缠绕着自己的黑色黏腻。

    挣扎间,他神识离体,铺陈开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屋子里安静极了。

    风枕眠的神识在屋子里飘荡了会,路过一个房间时,他忽然听到了些声音。

    “我想去爬山看日出。”克里顿小声开口,“我们把风叫上吧!”

    “太早了。”路西瓦声音沙哑,带着倦意,“你这个时候去叫风,会被他骂的。”

    克里顿瘪嘴,不死心道:“不会,风脾气超级好的!”

    风枕眠无语,心想他脾气再怎么好被人四点叫醒去爬山看日出也是会生气的。

    尤其,还是一对刚结了婚的夫夫。

    路西瓦给克里顿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才终于说服他打消这念头。

    风枕眠松了口气,“谁家好人四点去爬山啊。”

    而且这俩刚结婚,就不能自己黏糊糊吗?他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

    但克里顿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又继续开始叭叭,“那我们下午叫风一起去逛街吧!你不是很早之前就和他约了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西瓦堵住了嘴。

    路西瓦按着他的后脑亲了一会,将人亲得昏昏沉沉才松开,“宝宝,你放过风吧。”

    克里顿还没回过神,“啊?”

    “咱俩昨天才刚举行了婚礼,今天你就让他出去玩。”路西瓦说:“你这样,他会觉得自己是个闪亮的电灯泡。”

    “而且晏清不在他身边,看到我们成双成对,他会伤心的。”

    克里顿的脑子一向不聪明,听到这话下意识点了头,“你说得对。”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叫他出去玩啊?要不,我单独和他出去玩?”

    这话差点给路西瓦气笑了。

    风枕眠也一个踉跄,差点从栽下去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不是!这到底有他什么事!

    “宝宝。”路西瓦看着他,“你才刚和我结婚,就和另一个男人的单独出去,我会生气的。”

    “可是……”克里顿还想说什么,但路西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后面的声音属实少儿不宜,吓得风枕眠神识连滚带爬回体,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

    “不是,他们有病吧?”风枕眠看不懂这个副本,“难不成,这副本是精神折磨?”

    风不渡到底和他有什么仇?

    这事一时半会很难想通,风枕眠决定静观其变。他脑袋依旧泛着疼,但睡是不想睡了,干脆打起了坐。

    几组吐纳之后,天亮了。

    克里顿和路西瓦起床,敲响了风枕眠卧室的门。

    “风!”克里顿眼睛亮晶晶的,“咱们一起去做饭吧!”

    他热情邀请,风枕眠果断拒绝。

    “不了吧。”风枕眠按着门框,不让克里顿闯进来,“这种事适合夫夫增进感情,你们俩做就行,不用带我。”

    “可以前都是我们三个一起玩啊。”克里顿看上去有些失落,“结婚以后……就不是朋友了吗?”

    这模样看着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风枕眠欺负他了。

    路西瓦这个恋爱脑当即就开了口,“风不是这个意思。”

    他揉了揉克里顿的脑袋,声音温柔得能滴水,“他只是希望我们俩能多培养培养感情而已。”

    克里顿“哦”了一声,又笑着挽着风枕眠的胳膊,吓得风枕眠疯狂后退。

    “别这样!”风枕眠吓了一跳,“你已经是有夫之夫了,要守男德!”

    怎么能当着自己老攻的面随随便便挽别人的胳膊呢?

    风枕眠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路西瓦暗杀了。

    “是你怕晏清生气吧!”克里顿抱着胳膊气鼓鼓道:“风今天奇奇怪怪的。”

    路西瓦又安慰了句什么,风枕眠没听清。

    随后,两人也不顾风枕眠的反抗,强行把人带下楼,进了厨房。

    “我不会做饭。”风枕眠抱着门,死活不肯松手。

    “骗人。”克里顿扒拉他手,“你明明做得超级好吃。”

    风枕眠镇定自若,“可是晏清说了,我只可以给他做饭,如果给别人做他就不理我了。”

    换做平常,风枕眠肯定会解释自己和晏清之间纯洁的感情,但现在,他有种说太多次都没效果,最后自暴自弃的感觉。

    心底的疑惑更深,只是还不等他细想,克里顿就再次开了口,“好吧,那你教我。”

    风枕眠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纠缠,点头答应了。

    克里顿想做的是一些复杂的西式甜点,风枕眠站在旁边指挥得很详细,奈何克里顿笨手笨脚,面粉弄得到处都是。

    最后还是路西瓦加入,才控制住战局。

    “我的手好笨啊。”克里顿叹气,在他手里格外难搞的面团,落到路西瓦手里就特别听话。

    挫败感从心底升起,路西瓦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鼓励教育。

    风枕眠在这个画面里有点多余,要不是晏清还在沉睡,他肯定把小精灵捞出来唠唠嗑。

    “嗯!”克里顿喜笑颜开,整个人注入鸡血,变得活力满满,“我先去个卫生间。”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了风枕眠和路西瓦,空气都安静了。

    风枕眠有些不自在,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可路西瓦忽然开了口,“风,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嗯?”风枕眠不动声色,“我应该记起什么?”

    路西瓦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愧疚,风枕眠眯了眯眼,难不成这人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风枕眠正想试探一下,忽然间,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混着声痛呼从不远处传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路西瓦就扔下了手里的面团冲了出去。

    声音是从卫生间发出来了,风枕眠慢了一步,赶到时就看见路西瓦将克里顿抱在怀里,手按在那人不断流血的后脑,嘴里不停重复着什么。

    克里顿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路西瓦疯狂传输灵力,却也无济于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风枕眠叫了救护车,但还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观察了一下案发现场,得出个离谱的结论——

    克里顿大概是脚滑摔倒,后脑磕在台阶上,成了这副模样。

    第七十八章

    克里顿还是死了。

    他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最终因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台上。

    风枕眠看着一言不发的路西瓦,抬手拍了拍人肩膀,“节哀……”

    这死法确实离谱, 家属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而且路西瓦这么喜欢克里顿,风枕眠已经在思考如果等会路西瓦歇斯底里的发疯, 已经应该怎么阻止了。

    可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路西瓦什么都没说, 平静接受了克里顿的死亡。

    这让风枕眠很是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盯着路西瓦一言不发。

    路西瓦的表现太不符合逻辑了。

    “风。”路西瓦突然叫了风枕眠一声。

    风枕眠骤然回神,依旧没说话。

    “克里顿死了。”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他, 还是死了。”

    风枕眠不明所以, 但这话细思极恐。

    什么叫“他还是死了”?

    难不成,路西瓦知道克里顿会死?

    风枕眠越想越心惊,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什么意思?”

    他轻声开口,“你知道克里顿会死, 是吗?”

    路西瓦坐在长椅上,将脸埋进掌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头笑了一声,“风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女巫,怎么会提前知道克里顿的死亡。”

    他垂着眸,里面填满了悲伤,“我是说,我做了这么多努力, 他还是死了。”

    医院永远是一个充满离别的地方,不远处, 压抑的哭声传来,应当是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风枕眠怀疑着路西瓦话语的真实性,但这人到底是刚刚失去了爱人,他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路西瓦的肩膀,“人死如灯灭,你……向前看吧。”

    时至今日,风枕眠依旧将自己不会安慰人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路西瓦苦笑一声,眼底的红色血丝几乎将眼白染成红色。他抬头看着风枕眠,声音更沙哑了,“如果死的是晏清,你也能向前看吗?”

    落在路西瓦肩上的手猛然顿住,风枕眠看着路西瓦,眸子里翻涌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那个有关于精灵的梦,想起精灵破碎的翅膀和遍布全身的伤痕。

    想起他们看不见的未来。

    风枕眠的手不自觉缩紧,路西瓦疼得脸色一变,但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说:“你看,你也走不出来。”

    劝别人的话,连自己都劝不了。

    风枕眠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玩笑的意思,看着路西瓦说:“不一样。”

    路西瓦闻声朝他看来,“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让晏清走到那一步。”

    说完,风枕眠就转身离开了。

    路西瓦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苦笑了一声,“是吗?”

    “可明明,我也很努力,让他不走到那一步了啊。”-

    晏清这一觉睡了很久,他醒来时,风枕眠正坐在窗户边上发呆。

    “呀?”晏清感受到了风枕眠身上的落寞,不由有些疑惑。

    他就睡了一觉,风枕眠怎么一下就emo了?

    小精灵飞到风枕眠视线正中央,歪着脑袋看着他。

    “小阿晏。”风枕眠看见他的时候笑了笑,伸手,小精灵乖乖坐在自己掌心,“你是不是快长大了?”

    晏清点头,咿咿呀呀吐出一大堆风枕眠听不懂的话。

    但从小精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长大这件事格外期待。

    受这二头身限制,他现在能干的事情太少了,而且还和风枕眠存在语言障碍。

    还得快点长大才行!

    风枕眠静静看着将兴奋写在脸上的小精灵,心中情绪翻涌。

    晏清对身体里多出一大截灵力的事没有丝毫疑惑。

    说明,他知道这些灵力是怎么来的。

    “小阿晏。”风枕眠唤了他一声,“我们来这多少天了?”

    晏清愣了下,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数,过了一会,他小小的手一只比1,另一只比7,“呀!”

    这好像是他们做任务最长的一次。

    小精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睡时感知不到外面,和风枕眠存在着信息差。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人情绪的大起大落,尤其是在他比出“17”这个数字以后。

    是过了17天还没找到解决办法,所以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吗?

    晏清越想觉得越是这样,正想安慰一下风枕眠,那人忽然抬手,指尖落在他眉心。

    灵力不断涌入晏清的身体里,风枕眠看着懵懂的小精灵,笑了笑,“小阿晏也想加快进入成年期吧?”

    晏清点了点头,依旧不知道风枕眠想干什么。

    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多,这具二头身的幼年期身体明显撑不住了。

    睡意上涌,小精灵的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风枕眠低声说了句,“心锚已种。”

    再然后,就彻底被吞没了意识-

    剧情依旧和前几次一样进行着。

    克里顿的尸体还是被路西瓦留在了家里,每天被灵力操控着,好像还活着。

    风枕眠看着克里顿宛如丧尸一样的肢体动作,默默闭上眼睛。

    但空气被令人作呕的尸臭填满,对风枕眠来说属实是不小的折磨。

    尤其是在克里顿端着乱七八糟食物朝他走来的时候。

    克里顿活着的时候厨艺就不行,死了以后尸体僵硬,做出来的东西就更不行了。

    风枕眠看着那盘色香味全没有,还黑乎乎的不明生物,往后退了退。

    偏偏克里顿还往他跟前凑,歪着脑袋看向风枕眠,“风,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距离产生美。”风枕眠面不改色,淡定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他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动作丝滑流畅,没有半点停顿。

    “风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克里顿笑了笑,把盘子推给风枕眠,“尝尝,我刚学会的土豆泥!”

    风枕眠很难从那团黑漆漆的东西里看出土豆的身影,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浪费食物是可耻饿。”

    克里顿瘪嘴,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灵力流转,只是让他看上去还活着,实际这种逆天改命的事,只会加速尸体的腐烂。

    外表完好无损,但内里已经完全衰败了。

    路西瓦刚好过来,克里顿委屈巴巴朝人扑了过去,“路西瓦……”

    “怎么了?”路西瓦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风枕眠都有些佩服他。

    难不成这就是爱能止臭?

    “风说我在浪费食物。”克里顿委委屈屈的告状。

    他将那盘“土豆泥”推给路西瓦,“我真的做的很差吗?”

    “没有。”路西瓦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慰,“风和你开玩笑呢。”

    说完,他居然吃了一口!

    风枕眠瞪大了眼睛,在路西瓦说出“很好吃”的时候属实没忍住,冲进厕所一阵干呕。

    过了好一会,路西瓦出现在厕所门口,靠着门低声道:“他都死了,你就不能让让克里顿吗?”

    “你也知道他死了。”风枕眠抬头,“入土为安懂不懂?”

    “我知道。”路西瓦没什么反应,“我知道。”

    风枕眠想说你知道个屁,但想起那些怪异,以及自己没有记忆的前十几天,还是闭了嘴。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路西瓦忽然又开了口。

    “风。”他叫住风枕眠,语气悲伤,“我又失败了。”

    “什么?”风枕眠回头看他。

    但路西瓦怎么也不说,只神神叨叨念了句什么,又转身离开了。

    风枕眠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对路西瓦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前十几天的记忆消失肯定和路西瓦有关,但风枕眠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没有办法提前做准备。

    “还真是个高难度副本。”风枕眠捏了捏眉心,再一次感受到对未知的恐惧。

    或者说,是面对未知的那种无力感。

    这种苦逼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被黑暗料理荼毒后,风枕眠几乎不出门了,但架不住克里顿总喜欢敲他门。

    时间一晃,再次来到了第七天。

    风枕眠依旧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路西瓦端着一份沙拉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风。”路西瓦身上腌入味的尸臭被一股不知名的香水掩盖,“抱歉。”

    那股香味还挺好闻,风枕眠没忍住多嗅了两口。

    “为什么道歉?”风枕眠看着他,半点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

    “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路西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将那份水果沙拉往前一推,“我想通了,会让克里顿入土为安的。”

    风枕眠听着这几个字,心里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这份沙拉是我做的。”路西瓦说:“就当是给你赔罪了吧。”

    风枕眠勉强将沙拉接过,一点也不想吃。

    好在路西瓦也没强迫他做出反应,只是道:“今天是克里顿的葬礼。你吃完饭,会过来的吧?”

    “如果我拒绝呢?”风枕眠问他。

    “那我和克里顿都会很伤心的。”路西瓦看向他,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风枕眠一直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路西瓦说完那句话以后就离开了,风枕眠看了眼沙拉,一口没吃,继续思考人生。

    最后,他还是去了克里顿的葬礼。

    他也想看看,路西瓦到底准备做什么。

    参加葬礼的人不少,神父抱着克里顿的遗照,刚准备开口,就被一刀封喉。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场蓄谋已久的屠杀就开始了。

    风枕眠的灵力依旧被锁住,也依旧是最后一个被杀的人。

    “对不起。”路西瓦不停和他道歉,“风……我真的不能没有克里顿……”

    “等轮回线结束,我成功修改他的结局,一定给你赔罪。”

    第七十九章

    熟悉的古堡, 熟悉的婚礼。

    风枕眠头比以往几次疼得更厉害,完全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路西瓦显然发现了异样, 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格外久。

    轮回只会保留一个人的记忆,但偏偏路西瓦是借风枕眠的灵力和那些宾客的生命来开启的轮回。

    也因此他不仅保留了记忆, 开启轮回的反噬还通通落到风枕眠身上。

    “对不起……”路西瓦低声说出这三个字, 收回目光继续进行婚礼。

    不过克里顿被风枕眠的表情吸引了目光,居然打算过去看看风枕眠怎么了。

    “风那么厉害, 肯定不会有事的。”路西瓦可不敢让克里顿现在过去。

    风枕眠很厉害这事他一直知道,前几次轮回时即使被抹去了记忆,但那人还是发现了端倪。

    如果抹去记忆对他失效, 那自己和克里顿肯定会被制裁……

    路西瓦抓着克里顿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 “别去,克里顿。”

    他说:“风不会有事的,而且他最讨厌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了, 你现在过去,他会生气的。”

    克里顿也知道风枕眠很讨厌那种被人围观的感觉, 只能点了点头。

    可他依旧不放心,“风的脸色好难看啊, 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路西瓦十分肯定,“好了我们继续婚礼誓词吧。”

    克里顿又朝风枕眠看了一眼,乖乖继续走着婚礼流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枕眠的脸色太过难看,这一次捧花并没有扔到他手里。

    周围抢捧花的人挺多,男男女女都有,很是热闹, 但风枕眠依旧按着额角,同剧烈的头痛做抗争。

    “嘶……”风枕眠脑袋一片空白, 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清,“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的脑袋会这么疼?

    除了年幼时生病发烧,风枕眠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头疼是什么感觉了。

    他脸色难看得厉害,那些人依旧没敢灌他酒,婚礼结束后,风枕眠被两个佣人扶到客房。

    路西瓦看着躺在床上的风枕眠,抬手晃了一下,一道华光从他指尖没入风枕眠的身体中。

    “抱歉。”他又一次道歉,“等我找到拯救克里顿的方法,一定会赎罪的。”

    如果风枕眠知道他为了逆天改命,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宾客,还对他下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路西瓦想了想,朝风枕眠伸手,准备实施抹除记忆的术法。

    不过刚好这时床上的风枕眠醒过来,他按着额角坐起,同惊慌失措的路西瓦四目相对。

    “你……”风枕眠脑子乱糟糟的,缓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叫什么,“路西瓦?”

    这好像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不过这人怎么在他房间?

    “你怎么了?”路西瓦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面不改色问道:“我瞧你今天脸色很不好,克里顿很担心你呢。”

    “有点头疼。”风枕眠不知道剧情,不过和路西瓦相处时有种莫名的不适,他揉按着额角,试图结束话题,“没什么大事,我睡一觉就行。”

    说着,风枕眠又躺下,盖上被子,“不用管我,你快回去吧。”

    路西瓦松了口气,留下句“有什么就叫我”,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奇怪。”风枕眠盯着他的背影,他和路西瓦素不相识,怎么会对这人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排斥?

    他按着心口沉思了好一会,从虚空戒掏出个小瓷瓶,抖了颗从药修师兄那里顺来的清神丸。

    草木的清香在口中炸开,那股疼痛被压了下去。

    风枕眠吸了口气,感觉到些薄荷的味道。之前剧烈的疼痛只剩下一点点胀疼,他终于可以好好思考一会了。

    “小阿晏呢?”风枕眠担心小精灵的安全,又将晏清掏了出来。

    小精灵还在沉睡,风枕眠盯着他身上溢出来的,属于自己的灵力,陷入沉思。

    他什么时候给晏清注入过灵力?

    脑海中没有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风枕眠眉头紧皱,迅速思考。

    对路西瓦莫名其妙的厌恶,晏清身上莫名出现的,属于自己的灵力,以及开局时剧烈的头疼。

    风枕眠按了按眉心,得出一个结论,“心锚?”

    他在什么时候,给自己留下了心锚?

    晏清身上属于自己的灵力是提示,对路西瓦的厌恶是他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要小心路西瓦。”风枕眠皱眉,心锚能留下的信息属实有限,剩下的东西还得靠他自己探查。

    脑袋最后一点疼痛被压了下去,风枕眠也没什么心思入睡,当即就出了卧室准备找找线索。

    “总共就顺了3颗清神丸,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用掉一颗。”风枕眠一脸肉疼,“回去还得想办法从师兄那里顺点。”

    现在是凌晨,风枕眠走到克里顿他们房间的时候,刚好又听到了克里顿想和他一起去看日出的逆天言论。

    以及路西瓦各种劝阻。

    不对劲,很不对劲。

    虽然凌晨四点去爬山的确不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东西,但路西瓦那藏在劝阻之下强硬的态度,很难让人不怀疑。

    他,在拒绝让克里顿出门。

    “为什么?”风枕眠脑子加速运转,正思考着该怎么把克里顿骗出门,门忽然被打了开。

    “我去拿蛋糕,你乖乖躺床上睡觉。”路西瓦出门下楼,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一番。

    风枕眠急忙躲了起来,犹豫片刻,他也跟着下了楼。

    问题主要还是出现在路西瓦身上。

    “聊聊?”风枕眠靠在楼梯边上,抱着胳膊看向路西瓦。

    他手里拿着两块小蛋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等会吧,克里顿饿了。”

    风枕眠嘴角一抽,路西瓦已经越过他准备上楼了。

    也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声惨叫。

    风枕眠还没反应过来,路西瓦就脸色一变,扔了蛋糕急忙往上跑去。

    风枕眠紧随其后,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就看见克里顿躺在地上,昏暗的月光勉强照亮一角,刚好能看见他手臂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五彩琉璃蛇?”风枕眠惊呆了,“这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

    五彩琉璃蛇是一种低阶异兽,属于食物链底端的那种。

    但它的毒对人类来说极其恐怖,只需要一点就能致死。

    而且,药石无医。

    克里顿再次死在了路西瓦怀里,那一刻,空气好像冷了不少,风枕眠莫名感觉到危险,手腕一转,掌心一把尖刀浮现。

    “为什么?”路西瓦忽然发出声呕吼,“为什么?!”

    他明明这么努力,已经用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逆天改命……

    为什么克里顿还是死了?

    路西瓦想不通。

    “不……”他抱紧克里顿,“一定还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

    路西瓦又哭又笑,看上去离疯也没差多少距离了。

    风枕眠被他这模样整不会了,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来一次?”

    路西瓦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人。

    他抬头看向风枕眠,通红的眼睛被黑夜吞没,“风……”

    他声音嘶哑,话语中浓浓的全是悲伤,“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对他逆天改命的惩罚吗?

    “人真的不可以逆天改命吗?”路西瓦眼角一行泪滑落,“克里顿死了……”

    又是如此离谱的死法。

    “当然不能。”风枕眠还是很同情他的,但每个人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生死离别,旦夕祸福皆是命运。

    如果人人都不满自己的命运,去逆天改命,那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我不信。”路西瓦抱紧克里顿,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不信!”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这条路只能成功。

    “路西瓦。”风枕眠皱眉警告,“别做傻事。”

    路西瓦没说话,依旧紧紧抱着克里顿。

    之后几天,他仍旧和之前好几次轮回时那样,用灵力维持克里顿的傀儡形态。

    风枕眠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屋子里布下了一个不起眼的阵法。

    时间一晃,又到了第七天。

    那天一早,路西瓦就来敲了风枕眠的卧室门。

    “风。”路西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能聊聊吗?”

    风枕眠没开门,“有什么好聊的?”

    “今天是克里顿的葬礼。”路西瓦说话间,还有阵不知道是什么的音乐一同传来,不过声音太小,几乎听不见。

    风枕眠再次拒绝了参加克里顿的葬礼,五分钟后,路西瓦对风枕眠动了手。

    “就知道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路西瓦叹气,每一次轮回,风枕眠都变得比之前更难对付一点。

    风枕眠的灵力再次被压制,在这场打斗中很快落于下风。

    不过他到底是比路西瓦精通剑术,再加上早就对路西瓦生了防备,还真让他抓到个机会。

    在路西瓦又一次一剑贯穿他胸口时,风枕眠也反手一挥,小刀划破路西瓦的脸颊。

    鲜血滴落,刚好划入风枕眠掌心。

    “看来,我没多少机会了。”路西瓦没什么反应,“对不起啊,风。”

    心脏传来的剧痛不断深入,灵力再次被抽离体内,轮回禁术再次开启。

    “等我成功逆转克里顿的命运,我一定以死谢罪。”

    风枕眠被他气笑了,看着再次裂开的天,艰难挤出一句,“你的以死谢罪有什么用?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你不会成功的……”

    画面不断扭曲,吞没了所有人的意识。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一道浅浅的光也进入了扭曲的漩涡中。

    第八十章

    第五次被老者拉着进城堡参加婚礼时, 风枕眠依旧头疼欲裂。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伤到路西瓦的缘故,这一次他的头没有上一次那么疼。

    脑袋依旧酸胀,不过并不影响思考。

    风枕眠再次对那些npc口中, 自己和晏清的关系产生了疑惑,也再次思考起了这个副本究竟要他做什么。

    “风!”走完婚礼流程, 克里顿拉着路西瓦过来和他们喝酒,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要不是我扔的准,捧花就被别人抢走了!”

    克里顿属实话痨, 即使风枕眠一句话都没说,他还是叽叽喳喳吐出一大堆话。

    路西瓦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可能是因为上个轮回被风枕眠刺伤, 他看向风枕眠的目光有些躲闪,

    那种厌恶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风枕眠再次疑惑,但依旧没表现出来。

    npc们还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除了灌那对新婚夫夫,连带着风枕眠这个路人甲也一起灌了。

    风枕眠留了个心眼, 那些酒并未真正下肚。

    酒过三巡,他假装自己喝多了, 被佣人架着去了客房。

    “咔哒——”

    房门关上的瞬间,风枕眠睁眼坐了起来,观察了四周一圈。

    随后,他再次因为那些人的话,将小精灵从虚空戒中掏了出来,也再次发现了晏清身上, 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灵力。

    “心锚?”风枕眠皱眉,他居然给自己种下了心锚。

    疑惑越积越多, 等到城堡完全归于寂静时,已经是深夜了。

    风枕眠本来想叫上晏清一起,但晏清依旧在沉睡着,而且看这模样,正在步入成年期的关键时刻。

    他不敢打扰晏清,只能自己出门探查。

    “怎么有种孤寡老人独自出门的感觉?”风枕眠嘀咕一句,蹑手蹑脚下楼。

    城堡就是个很普通的城堡,除了有钱没别的问题。

    风枕眠搜寻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正打算回去时,忽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自己的气息。

    这里,有他留下的东西。

    风枕眠皱眉,小心翼翼朝那里靠近,只见角落里有一个微弱的符阵。

    它几乎快溃散了,破破烂烂的,像一碰就散的骨架。

    “留影阵?”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留这种东西?

    风枕眠心中充满了疑惑,抬手取出留影阵里的东西。

    一道浅白色的华光注入眉心,紧接着脑海中多出段熟悉又陌生的记忆。

    画面中,克里顿皮肤青紫,肢体僵硬,但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嘴里哼着歌,手上握着剪刀,把灌木丛修剪成歪歪扭扭的形状。

    忽然,路西瓦从身后抱住他,吓得克里顿手一抖,剪得更歪了。

    也在这时,风枕眠自己的声音传来,“抱着一具尸体恩爱,他也真是下得去嘴。”

    可能是想到这里是留影阵的范围之内,他又飞快补了个前情介绍,“克里顿被五彩琉璃蛇咬死了,路西瓦用灵力控制尸体,自欺欺人,假装克里顿还没死。”

    声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天是来到副本的第六天,克里顿死后的第五天。”

    “我总觉得,明天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随后,风枕眠看见了最后一天的记忆。看见路西瓦大开杀戒,葬礼现场血流成河,看见自己修为被压,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一幕属实离谱,可心脏处传来的疼痛又太过真实,再加上心锚的存在,无一不是在证明这离谱记忆的真实性。

    他在窗边吹了许久的风,不断思考自己该怎么破局。

    “风不渡留下的到底是个什么离谱的副本?”风枕眠嘀咕着,按了按眉心。

    刚好这时,房间里的钟忽然响了声,风枕眠抬头,刚好凌晨四点。

    克里顿命运的转折点。

    他起身上楼,每一步都走的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同样没有声音的,还有克里顿他们的房间。

    五彩琉璃蛇并没有出现,克里顿也没有死。

    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两人安静沉睡着。

    风枕眠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真的让路西瓦逆天改命了?”

    可逆天改命要付出的代价……

    真的是一个普通修士能付得起的吗?

    风枕眠等了许久,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

    一直站在门口等看上去有些不太聪明,风枕眠留下一缕神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依旧在思考,只是没有头绪。

    太阳升起,房间里沉睡的两人终于醒转,克里顿揉了揉有点疼的脖颈,“我好像落枕了。”

    将人打晕的路西瓦抬手揉了揉他后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可惜,还打算叫风一起去看日出呢。”克里顿瘪嘴,下一秒眼睛又亮了起来,“你不是和风约好了吗?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不去。”路西瓦说:“克里顿,今天我们哪也不去,好不好?”

    他声音有些哑,情绪听起来也不怎么高。

    克里顿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我想让你在家好好陪我一天。” 他抱着克里顿,“明天在出去玩好不好?”

    只要过了今天就行。

    克里顿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好吧,那我们就在家里吧。”

    说着,他又揉了揉路西瓦的脑袋,感慨说:“路西瓦真粘人,像小孩子一样。”

    前几次的失败让路西瓦格外惶恐,他几乎是形影不离跟着克里顿,生怕这人出半点意外。

    就连上厕所也是如此。

    “路西瓦。”克里顿看着他,“你怎么了?”

    这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路西瓦低着头,下巴抵在克里顿肩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去世了……”

    “梦都是反的。”克里顿笑了笑,“我肯定会长命百岁,和路西瓦长长久久的!”

    路西瓦喉间发出声含糊的“嗯”,然后什么也没说,依旧紧紧抱着克里顿。

    风枕眠默默观察着这一切,路西瓦警惕心这么强,这一次克里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可最后克里顿还是死了。

    吃饭时,他被饭团噎死了。

    死法离谱到匪夷所思,路西瓦就只是去接了个水的功夫,还不到一分钟,回来时克里顿就闭上了眼睛。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他握着水杯不知所措,忽然间“咔”得一声响起,水杯竟是被他生生捏碎了。

    玻璃碴子落了一地,鲜血顺着他的指尖落在地上。

    “为什么?”路西瓦想不明白,他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克里顿死亡的命运?

    这天,真的不可逆吗?

    风枕眠也没想到克里顿居然还会死,而且还是被噎死的。

    他也有些无语,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安抚好路西瓦的情绪。

    否则这人又要一言不合变成杀人机器,他脆弱的心脏可经不起又一次折磨。

    “路西瓦。”风枕眠叫了他一声,那人抬头时,眸子里满是血丝。

    “他死了。”路西瓦说:“克里顿,死了……”

    风枕眠点头,“我知道。”

    随即他叹了口气,“你又打算杀了所有人,强行开启轮回逆天改命了吗?”

    路西瓦没说话,抿紧的唇角印证了他的决定。过了大概三五分钟,他才低声开口,“对不起。”

    对于风枕眠知道他做的那些事,路西瓦并没有任何疑惑。

    他和风枕眠认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人的能力。

    他本来也没指望能瞒风枕眠多久。

    “我不能没有他。”路西瓦低头,“而且,风,我快没有机会了。”

    “这是第几次了?”风枕眠皱眉。

    路西瓦使用的轮回禁咒名叫七日轮回,即在人死后的第七日以大量祭品为媒介,溯洄7日时光。

    轮回最多开启7次,如果第七次仍旧成功,那就再也成功不了了。

    “第四次。”路西瓦吸了口气,声音哽咽,“已经第四次了。”

    克里顿的死法越来越离谱,不论路西瓦怎么做,死亡总会见缝插针找上来。

    “轮回禁术本就是逆天改命。”风枕眠说:“一旦开启,他的气运会严重流逝,你不仅需要规避那些已经发生的风险,还需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风枕眠思考了一会,按着自己的心口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路西瓦抬头看他,“什么交易?”

    他本以为风枕眠会直接杀了他,毕竟为了克里顿,他造了太多杀孽。

    修行已毁,未来他只能成为一个被正道不齿的魔修。

    可没想到风枕眠什么也没说,甚至还打算和他做个交易。

    “借我三滴你的心头血。”风枕眠将一柄小刀和一个小罐递给路西瓦,“这次的轮回,由我开启。”

    按理来说,这种轮回禁术是不可能中途换人的。

    但前几次的轮回都是由风枕眠的灵力作为支撑,他的气息早就刻在了轮回中。

    稍稍用路西瓦的心头血做诱导,欺骗法则不成问题。

    路西瓦沉默了很久,应该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为什么帮我?”

    像风枕眠这种正道修士,应该杀了他结束这可笑的轮回才对。

    风枕眠也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了路西瓦结束这场闹剧,但克里顿将永远死去。

    另一个则是加入这场闹剧,想办法拯救那个无辜的灵魂。

    风枕眠不了解风不渡,但他足够了解自己。

    “因为,逆天改命……”风枕眠看向窗外,“是每一个与天争的修士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