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青年手插口袋,唇角维持着不变的弧度,面朝着训练热火朝天的学生们,但是隐藏在绷带之下的眼睛有些失焦。
“五条老师……五条老师?”中场休息的学生们不解的断断续续呼唤着僵立在原地的老师。
五条悟这才从思绪的漩涡中抽出神来,习惯性的随便扯了几句玩笑话,糊弄着刚刚不对劲的状态。
自从那封信函送到高专后,这已经不是五条悟第一次异常了。
家入硝消失,夏油杰出走,五条悟连质问的力气都被日渐消磨,只是偶尔透过学生们的互动幻视一下自己不在的青春。
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瞒着自己这个最强进行,在那两个家伙眼里,五条悟这个最强到底算什么?连依赖和告知都不曾给予,朋友……好像有些可笑了。
但是就算这样,五条悟依然说不上愤怒,他选择再一次交付信任。
毫无理由的信任,这是自信的最强能给挚友的最宝贵东西。
五条悟不擅长揣摩,他一向是被迁就的那一个。哪怕是那个疲累过头的苦夏,家入硝和夏油杰也不曾将那些晦涩诉说。五条悟不是没后悔过,什么也没看出来的自己最终什么也没留住,抱着理想,成为了那届东京高专唯一一个留下的人。
但是在另外两人眼里,五条悟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也因此,到了这个节点,依然选择将友人留在了高专,自己前往面对未知的风暴。
他们都太过傲慢,太过自负,近十年的时光也不曾磨灭一丝棱角傲骨。
家入硝亦然,夏油杰亦然,五条悟……亦然。
谁都不愿意先一步低头,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求救。看起来是默契的互不干涉,其实只是隐晦的逃避。身体快速成熟着,吞吐着不应该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超规格力量,心灵却在缓慢而煎熬的痛苦中沉默着窒息,无法追逐身体,最终被遗落。
只要这一核心不曾改变,无论多少次也会攻破最强三人组之间的链接。
逐步击破着,先是引诱家入硝入局。
羂索得到了家入硝能够穿越时空的消息,计划改了,但也没完全改。他做好被得知原计划的准备,也有过想要撤退的忌惮。但当他发现家入硝依然我行我素,没有回头联络另外两个同窗时,他就明白了,没必要退缩,一切不会改变。
苦夏,是三人的苦夏。
被人心恶意诅咒了的,属于三人的青春,是他们回忆中永恒的伤疤。
但羂索却能从容的甩开作为操纵者的污蔑。
他诱导着事件的起因和末尾。
但到底是谁使得这一诅咒成真呢?是不听不看不说的傲慢。轻蔑着弱于自己的一切,滥用着强大的力量,那些手持武器的孩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羂索不可避免的有所嫉妒嘲弄,却因为这一刺目的弱点得以庆幸。千年的计划,也许这一次能成功。
一手策划了高层反水,假借名义绑架夏油夫妻。
羂索让夏油夫人陷入昏迷不醒,任由对方获救,他有自信这个诱饵能钓上想要的大鱼。耐心帮他捕捉到了满意的成果。
横冲直撞闯入的家入硝像是个被触犯领地龇牙咧嘴的凶兽,择人而噬。
未完成的计划因为软肋遭到痛击而被迫早产。
机械的童年处处充斥着夏油一家的影子,这是家入硝无可抗拒的饵。
披着家入皮的羂索用血缘定下了强力束缚,迫使能够掀翻棋盘的异数陷入沉睡。
但家入硝终究是留了一手,紧急修改了束缚的内容,模拟特级咒物的沉睡形式避免了身体遭到伤害和操纵。
等他醒来的那一天,他发誓,一切都会结束。
双方的计划博弈着,有的失败,有的成功,最终变为一次赛跑,先一步的人将是胜者。
夏油杰……是羂索计划最核心的一环。
违背了不允许伤害夏油父母的束缚,羂索冒着刺激家入硝的风险,寄出了人质的一部分,引来了夏油杰。
自负又自厌的青年视若无睹,投身计划的漩涡。
在敌方大本营中,这对分别已久的竹马久违的握上彼此的手,陷入安心又荒诞的沉睡。
破局其实不一定要赢,只要对手无法取胜就好。
迫切需要咒灵操术的羂索无法得到夏油杰的身体,只能硬着头皮发出百鬼夜行的请柬,暗骂这对竹马脑子不正常。
又能怎么样呢?
破碎的青春残片,不断的祓除吸收,充斥着血腥呕吐的气息。夏油杰早就疯了。
这是个没法让他真心欢笑的世界,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时间久了,他连在父母面前都感到疲惫。
所以……
当因为没能保护好父母被硝指责的时候,夏油杰其实是想用命偿还算了。
他自暴自弃的想找一条最短的路,不论打出这样恶心的结局。
但是家入硝不允许,不允许自己护着的友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进入亡者的国度。
对于像他这样的人,生死的界限早就模糊不清,判定方位的锚点就是存活于人世的挚友。
他是因为夏油杰、五条悟留下的。他们就这样轻易离开不是很可笑吗?
就算还剩一口气,家入硝也要把人捞回来。但唯有死亡……是不可逾越的节点。即使是神也无法触碰。
麻烦的束缚、一败涂地的计划,这些都可以放弃,唯独生命……牺牲所有都要攥在手心。能挽回的前提是有挽回的价值。支离破碎的棋局只要还有棋子总能破局。
缓慢勾上的小指,自幼年便缔结的束缚,一点一点复苏。
活下去,夏油杰。这次……抓住你了。
心甘情愿为你放下那份傲慢,准绳拉回放纵自我的内心荒原。如果是因为忽视彼此而败北,那么也就能因为彼此信任而最终胜利吧。
我们三个,要一起续写未完的青春,走下去,把还没用完的幼稚挥霍干净,然后一起长大。不是被迫,而是水到渠成。
百鬼夜行,到底哪一方才是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