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姜云姝和沈度吵架了。
小两口自成婚以来,除了那次的矛盾后就再无大的争吵了。
一来是姜云姝性子本就温和，不常与人急眼，若非极其过分之事,她都只会是柔柔一笑,一笔带过。
二来沈度对姜云姝本也有着令外人瞠目结舌的宠溺，不论大小事,旁人必得一冷眼，他对姜云姝却从不急眼。
但这次,情况似乎很是严重。
清晨的府邸小院中。
几名丫鬟趁着主子还未起床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夫人和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人知晓情况吗？”
“好像是因为主子这次出外差的事。”
其中两名丫鬟闻言,一前一后道：“是因为主子出外差没告诉夫人？”
“是因为夫人在主子回来这日彻夜不归？”
这两句话一出，几人安静了一瞬。
而后,有人表示：“那便是主子的不是呀，出外差怎可不告诉夫人？”
但也有人说：“主子好像是因要事临时被外派的，而且很快就寄了信回家,但夫人彻夜不归是故意的，那日我听杨姑娘嘀咕夫人怎有家不回非赖在她那。”
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不管怎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两位主子怎会闹得如此僵？”
“不知道啊,昨晚我在门前守着还听见屋内争吵的声音，好像还砸东西了。”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严重？谁砸的？总不能是夫人吧,夫人性子一向温和。”
“那是主子？！主子此前那般珍视夫人，如今成婚久了,竟还对夫人砸东西了！”
话题在众人的讨论下越发离谱。
有人说起最初沈度就对姜云姝十分不客气,对她咒骂是常事。
也有人说沈度早已痛改前非,一直都是把姜云姝捧在手心,或许是姜云姝越发恃宠而骄了。
讨论激烈进行着。
直到从主屋中轻手轻脚走出来的清秋清了清嗓道：“都围在这干什么，没事做了吗？”
几人连忙噤声，三三两两分开而行。
一拨人随着清秋入了主屋，另一波人转而去到了偏院的书房方向。
因为，这两人从三日前开始，就分房睡了。
下人们各自去到自己负责的方向伺候两位主子起身。
主屋内，清秋问：“夫人，早膳在何处用？”
姜云姝云淡风轻地撩了下发丝：“屋里。”
那便是又不与沈度同吃了。
沈度那头，丫鬟也问：“主子，今日要回主屋用膳吗？”
沈度眼睛都没抬一下：“不回。”
饭后。
今日小两口是有回沈家的安排的。
沈家老三沈毅休沐归家。
他已是参军在外一年多，头一次归家，自是要一家人团聚。
但偏偏这时候，小两口闹了矛盾。
两人一前一后从主屋和书房走出来。直到两条小道相汇在院门前。
沈度脚下步子一顿，没有抬头，视线也落入了姜云姝走来时飘动的裙摆。
跟在他身后的长庚见状连忙也停了下来，眼眸一亮，期待地看着两人，只待主子说不定要主动开口破冰，这场别扭的矛盾也能就此结束了。
但岂料。
姜云姝竟是连停都未曾停顿一下，目光不移，好似没瞧见另一个方向的沈度似的。
大步迈开，就这么冷淡地直接略过了沈度，朝着前厅而去。
沈度：“……”
长庚：“……”
周围的下人：“……”
沈度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脸色阴沉着叫人不敢直视。
他很快迈步，随着姜云姝离去的背影也大步朝前厅而去。
一众下人不禁在心头捏了一把冷汗。
无论怎么猜测，他们都不知这小两口究竟是因何而冷战。
更莫说今日他们要一同回沈家，这副状态叫其余人瞧见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府邸门前。
仅一辆宽敞的马车停驻等待着两位主子上车。
姜云姝率先迈步走到马车旁。
微微伸手，一旁的清秋下意识就看了眼不远处站立不动的沈度。
但沈度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
清秋抿着唇不敢多言，连忙向姜云姝伸出手。
姜云姝扶着清秋登上了马车，也未曾回头多看一眼。直到姜云姝的裙摆也没入马车帘后。沈度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清秋还未退开，顿时呼吸一窒，生怕沈度会下令让她再去备一辆马车。
但她还没来得及退开，沈度已略过她，没有任何吩咐，抬腿敏捷地跨上了马车。
清秋微舒了一口气，这才抬眼和随后而来的长庚目光对上。
她以口型相问：“今日如何？”
长庚无声地摇了摇头。
能如何，不就是眼下这副僵硬的模样吗。
两人同时看向了落下的马车帘。
无论如何，两人总算是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希望回沈府的这段路途上，他们的冷战能稍有缓和吧。
马车缓缓驶动，一路朝着沈府而去。
马车内，沉寂一片，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很轻，好似连呼吸都生怕与对方产生半点交流。
姜云姝淡然地侧头看向车窗外的光景。
余光不见沈度，只鼻腔内能闻到她十分熟悉的冷香。
或许是他身高腿长，即使没挨着她，在狭窄的马车空间内，也隔得很近。
或许是这辆马车大多是他在使用，他每日乘坐，车内早已留有了他的气息。
姜云姝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好似并未受到影响。
而车内的氛围也在沉默中更加凝固，像是随时都要冻僵一般。
突然。
马车车轱辘碾过地面一处凸起的硬石。
车身猛然颠簸。姜云姝蓦地瞪大眼，猝不及防。身体失衡，本就偏向车窗的头顺势就朝着车窗木框上撞了去。
咚——
一声闷响，姜云姝愣了一下。
头不疼，压着了一个柔软温热的掌心。
沈度的手背在她头撞来的力道下重重撞在车窗木框上。
前后夹击，声响沉闷，必然是疼的。
姜云姝下意识张了张嘴。
眸间淡色在瞬间染上担忧，连指尖都抬动了。
但沈度很快在车身平稳后就收了手，神情未变，冷漠淡然。
好似方才他只是随手抬了下手，并非要护着姜云姝不让她撞到。
姜云姝微张的唇也就此闭上。
她抿了抿唇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一个小插曲并未让马车内的气氛化冰。
直至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前，沈度率先起身，径直下了马车。
在门前迎接的是二弟沈临。
“大哥！大……”沈临欣喜迎来，正要唤人，但一声大哥后，后一句大嫂因着马车内的人未露面，便也止了声。
沈度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后，便迈步入了府。
沈临呆站在原地，没一会就瞧见马车车帘从里面撩开，姜云姝这才躬身走了出来。
沈临讪笑道：“大嫂。”
“嗯，我爹娘他们到了吗？”
比起沈度的冷漠，姜云姝温柔如常。
沈临忙道：“到了，到了，他们老早就来了。”
姜云姝轻声道：“叫你们久等了。”
“没有的事！”
两人一路寒暄着入府。
沈临显然一副很想打开某个话题的样子， 但又在每每瞧见姜云姝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生生止住话头。
无从问起，当真是无从问起啊！
姜云姝在厅堂门前和沈临分开，厅内姜盛和李令嘉已是坐了一会了。
沈临这头，刚把姜云姝送进去，连忙转头就走。
而后更是一路小跑起来，直至在院后和几个翘首以盼的小青年们会和。
“怎么样？怎么样？”
“是一起来的吗？”
“他们和好了吗？”
“没什么事了吧？”
沈临缓了一瞬呼吸摆了摆手：“好什么好，大哥那张冷脸能把人冻僵！他俩一句话都没说，虽是同乘一辆马车来，但入了府就分道扬镳了，现在大嫂去了厅堂，大哥去了茶室。”
沈毅、沈妙慈、姜茂颜几人顿时苦了脸。
“到底为何吵架呀？”
“那怎么办呀，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帮帮他们？”
“能有什么办法？”
沈临打了个响指：“我倒真有个办法！”
沈毅眼眸一亮：“什么办法，快说！”
沈临视线在两个妹妹身上扫过，而后对上沈毅道：“办法是有，但事后你得承认是你和我一起出的主意，你若又把我一人推出去，那我便不出主意了。”沈毅赫然瞪大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帮大哥大嫂和好可是要事！况且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什么时候背弃过你。”
沈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两个妹妹更是捂嘴偷笑。
要说背弃，这两兄弟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
姜云姝在厅堂和父母待了一会。
而后林英寻来唤走了李令嘉，沈力泽也随后提及有些朝堂之事想和姜盛探讨。
姜云姝独自在此坐了一会，闲来无事，便想先回房歇息一下。
姜云姝招来下人询问：“屋中现在有人吗？”
她自然问的是她和沈度的屋中，也是问的沈度是否在屋中。
丫鬟回答：“回少夫人，大少爷现在在茶室。”
姜云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我没问他。”
随后便起身一路朝她和沈度的屋子走了去。
姜云姝刚绕过转角，忽的瞧见沈妙慈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她上前询问：“妙慈，你怎在此，出什么事了吗？”
沈妙慈眼眶红红的，没有挤出眼泪来，但也足够可怜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嫂嫂，我准备给三哥的礼物找不到了，我分明放在仓库的，可方才我在仓库翻遍了也没找见。”
“怎会如此，你让人帮你找了吗？”
沈妙慈摇头：“还没有，我太着急了。”
小姑娘就是惹人怜。
姜云姝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别急，我帮你去看看吧。”
于是，姜云姝带着沈妙慈转而朝着仓库的方向走了去。
此时，仓库门前静悄悄的，敞开的房门好似沈妙慈方才匆忙跑出未能关上的样子。
姜云姝迈步走进去，仓库被库存的东西堆得显得有些拥挤。
窗边的光线被遮挡大半，室内光线显得昏暗。
姜云姝环视了一周，视线受阻，并不能看到仓库内全貌。
她转头，正打算问沈妙慈东西最初收在何处。
啪嗒——
一声突兀的关门声响起。
姜云姝一愣，身后压根不见沈妙慈跟进来，而关上的房门随之传来上锁的声音。
姜云姝三两步走到门前，伸手一拉。
果真拉不开。
她迷茫不解，甚有气恼涌上心头。
正这时。
静谧的仓库忽的传出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姜云姝心头一惊，赫然转头。
猝不及防看到从一堆木箱后走出的沈度。
两人神色皆是一顿。
空气在这一刻好似凝滞。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
是两人异口同声的淡声：“你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