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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军侯府

    云戈没有脱常青山的靴子就能看出来他已经肿胀起来的脚腕,埋怨的目光落在温礼身上,斥责道:“你家主子伤成这样,你竟然也让他走了回来?”

    “为何不背着回来?”

    温礼:“”

    常青山:“”

    他扶额:“温礼你先下去办事。”

    温礼行礼告退。

    云戈叹了口气:“脱鞋,我给你上药揉一下。”

    常青山摆手:“不用,只是一点小伤,你把药给我,我自己回去上就行。”

    “行吧,”云戈回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一天揉搓三次,不出三日就能消肿,恢复如初。”

    常青山接过:“多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常青山起身,摆手笑了笑。

    “等一下,”云戈叫住他,“我闻到血腥味了,将军伤口裂开了?”

    常青山摸了摸/胸口:“无事,只是小口子,我可以自己处理。”

    云戈叹了口气,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这是伏珍膏,作用是什么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看着用。”

    常青山接过,惊讶道:“不是都用完了嘛?”

    “天都城的药材要比关山岗那边好买一些,我又做了一些,”云戈说,“你其他受伤的地方也多涂一下,我这个伏珍膏里又多加了一份空青草,可以淡痕去疤。”

    常青山说:“我用不着。”

    云戈静静地看着他,没解释。

    常青山无奈一笑,把药瓶塞怀中,往外走:“谢了。”

    云戈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摇头叹气:“一个个都不省心。”

    霎那间,门口传来申明廷的怒吼:“云戈,快给”

    话音未落。

    申明廷就接到了云戈撇出来的人参片,立刻含在口中,骂道:“慕任那脑子和嘴巴若是能当武器,定能将北桡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云戈失笑:“这是又怎么了?”

    “去美人宴是需要请柬的,我想着乔装打扮一下,当个外地猎奇而来的富商公子哥进入美人宴,结果慕任这个莽夫,说话不过脑子,直接把军侯府的名号给说出去了,这下好了,整个天都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将军要参加美人宴!”

    慕任委屈巴巴的从后面走上来:“你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嘛。”

    申明廷咬着人参片,低吼道:“这特么用打招呼,将军刚在风月台遭遇截杀,咱们后来又去风月台查探,如今你直接把军侯府给报出去了,等着风月台提前做好准备啊!”

    慕任被骂的低下了头。

    云戈拍了拍申明廷的肩膀,打圆场:“算了,慕任没脑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气了。”

    慕任:“”

    申明廷喘了一口粗气,四处看了看:“将军呢?不是说来你这儿了吗?”

    云戈说:“回房了。”

    “唉,你们俩等会再过去,”云戈拉住申明廷和慕任,“将军回去换衣服了。”

    慕任毫不在意道:“都是男的,有什么的。”

    申明廷赞同:“对啊。”

    云戈白眼,拽紧他的衣领:“等会再去,将军的卧房不可随意闯入,懂点规矩。”

    慕任纳闷:“可在军营里的时候,我就随便乱闯了呀。”

    云戈瞪他:“然后你就被将军一脚给踹出来了,不是吗?”

    慕任:“”

    申明廷躲开云戈的桎梏,整了一下衣服:“算了,这里是天都城军侯府,不比军营,我们确实该守点规矩。”

    慕任点头:“那好吧。”

    “对了,刚才我听温礼说将军脚腕受伤了,怎么回事啊?”申明廷来的路上和温礼碰上,闲聊了两句,得知常青山脚腕受伤,便立刻跑来问候,“难道将军在槐山上又遇刺了?”

    常青山独自一人先回天都城,路上遭遇拂涯居截杀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可他们是处于明面的人,各方势力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无法像暗月卫一样去探查。

    如今回到天都城,怕是早就有人盯上了他们。

    将军要去美人宴这事估计很快会有人知道了。

    “按将军的话来说,没有遇到拂涯居的人,但他遇到了比拂涯居还要难缠的人。”

    云戈想到常青山那别扭又羞愤的小表情,低垂笑了笑。

    “比拂涯居还难缠的?谁啊?”慕任纳闷。

    申明廷也很好奇:“哪方势力?”

    云戈摇头:“将军没说。”

    “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申明廷和慕任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常青山回到牧云阁,锁上房门,脱掉衣服。

    他看着心口上方的刀痕,本来快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里衣,黏在伤口上,撕扯的时候还带着皮肉。

    常青山眉头都不眨一下,拿过金疮药和伏珍膏涂抹伤口,包扎好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脱掉靴子,看着红肿的脚腕,掌心搓热云戈给的药酒,一下一下的揉搓。

    常青山脑中不禁闪过那时司屿触碰他脚腕的场景。

    明明隔着靴子,却感觉那冰凉的手透过鹿皮靴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一样。

    哪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如此真实。

    常青山看着自己的脚,渐渐失了神。

    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才回过神。

    “将军,你好了吗?”

    是慕任的声音。

    “好了。”

    常青山立马穿好足衣和靴子,将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扔到一旁,走过去开门。

    他看着申明廷和慕任,问道:“请柬拿到了吗?”

    申明廷把怀中的请柬递过去,欲言又止道:“一共两份,持有请柬的人可以带一位伴友,就是”

    他瞪一眼唯唯诺诺的慕任,“身份暴露了。”

    常青山坐在凳子上,看着风月台的请柬,赤红的封面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箔,上面写出三个极其豪迈狂放的字体。

    ——美人宴

    常青山翻开请柬,内容很直白,就是告知参加美人宴的宾客带好钱财,别到时候遇到了喜爱之物因力不从心而含恨错失。

    “无所谓,自打我第一次踏入风月台的时候身份就已经暴露了,”常青山合上请柬,“如今我回到天都城,虽是得胜归来,回朝述职,但在旁人心中恐怕觉得我是回来帮皇后撑腰,给轩王查明死因的。”

    “如今再想着去隐藏身份,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常青山表情淡然,目光凌厉如破空的箭:“帮皇后查轩王死因这个理由挺好的,能够掩藏住我们真正回天都城的目的。”

    “好的,那明晚我们陪将军一起过去,两个请柬,刚好咱们四个人可以一起去。”申明廷建议道。

    常青山本就有这个打算:“可以。”

    “那将军继续休息吧,我们先回房了。”申明廷拉着慕任往外走。

    “云戈?”常青山喊住他。

    云戈回头:“将军有何吩咐?”

    常青山问:“若是一个人身体一直冰冷如铁,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云戈诧异:“将军生病了?”

    “不是我,”常青山婉转了一下说辞,“是我的一位好友,身体自小冰冷瘦弱,如今再见她的时候,发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将军这位好友现处何地?”云戈问,“我可以上门给他问诊。”

    常青山犹疑道:“她比较害羞,不爱见生人。”

    云戈:“那具体的病症将军可知,能细致一些吗?”

    常青山想了想:“她很瘦,很白,那种白像是没血色的白,然后身子很冷,就像冰块似得。”

    “”云戈淡淡道,“按照将军你这种表述,你这位好友像是死了很久。”

    常青山:“”

    云戈无奈道:“医者问诊,需得望闻问切,从旁人口中得知病症终归是不靠谱的,将军若是关切那位好友的病情,不如和他说一下,我可以悬丝诊脉,也可以隔屏问诊。”

    常青山指尖在桌面短促地敲打了几下:“再说吧。”

    “那属下先告退了。”

    “嗯。”

    云戈刚迈出一步,又歪着身子凑过来:“我虽不知道具体病症是什么,但按照将军刚才的表述,我可以先做一些暖身丸,只是补药,对身体无害。”

    常青山说:“好的,谢谢。”

    云戈摆手:“将军不必谢,明日暖身丸就能做好,到时候将军给你那位好友试试。”

    “好。”

    定天宅。

    岁杪看着满身淤泥的司屿,惊讶道:“主子,你这是上完香去采莲子了吗?”

    槐山山脚下有片池塘,种满了荷花莲藕。

    司屿平静的看着她:“你脑子里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岁杪嬉笑道:“还有主子您。”

    司屿嘴角一勾,摸了一下岁杪的脑袋:“小滑头,去给我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

    “好的。”

    岁杪立刻去准备。

    司屿在院中的石凳坐下,轻声道:“出来吧,有我在,岁杪不敢打你。”

    京辞的身影在院中闪出,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所做一切,京辞感激不尽。”

    “你找到蛊人被关之所了吗?”

    京辞回道:“找到了。”

    司屿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那枚绿目:“确实如你所说,这枚绿目里能有救你哥哥的方法。”

    京辞眼眶泛红,神情激动:“求殿下救我哥哥一命。”

    “我既已答应你,自然不会失信于你,”司屿把玩着绿目,“如今绿目已经到手,你将那些反对我的天门门徒悉数斩杀,能做到吗?”

    京辞犹豫道:“全部吗?”

    司屿看着他,目光森然:“全部。”

    “天门之中,真正听从我的人不多,算起来也就你和拾春,其余人对我来说并无用处,”她将绿目放在掌心,当着京辞的面慢慢收紧,“这绿目也是我和你做交易,答应替你从我爹爹手中骗过来救你哥哥的,如今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该你履行承诺。”

    “你若是想毁约也可以,”司屿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这绿目我可以还回去。”

    “不要!”京辞忙道,眼中满是慌乱和无措,“殿下,我错了,我不该违抗你的命令。”

    司屿淡淡道:“这不是命令,这是交易。”

    “京辞,你若是心软想要放弃这场交易,我不会怨你怪你。”

    “如今我才是门主,那些越俎代庖,目中无人的门徒我自然要清理,”她眼角眉梢尽显冷意,“你和拾春都是主动投靠我的,而那些人想要和我作对,也就该明白成王败寇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是追随我?还是违抗我?”

    京辞神情悲痛,纠结不已。

    他和哥哥是孤儿,自小被天门收养,受门主悉心照养长大成人,从低等门徒努力的爬到了护法的位置,得到了门主的青睐和关照,京辞很感激门主。

    门主创办天门不易,收养各地孤苦孩子,培养成人,他与那些孩子一样,一起习武做任务,一起出生入死,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如今却要为了自己的私心绞杀那些不服司屿管教的门徒,京辞还是不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

    “殿下,他们”京辞还是想争取一下,祈求道,“我可以去劝服他们听从您的指令,求您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司屿唇间缓慢的吐出来几个字:“你不打算救你哥哥了吗?”

    京辞身子一僵,面上几近狰狞扭曲:“殿下,我想救哥哥,可我也不想乱杀无辜之人。”

    “求您了,殿下。”

    他磕头恳求,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都没有停下。

    一声比一声大。

    青石砖上血一点一点的增多。

    突然,京辞磕头的动作一滞,后脖领被人拽住。

    “我刚打扫好的院子,你又给我弄脏了。”岁杪不开心道。

    京辞:“”

    他甩开岁杪的手,打算继续磕祈求。

    岁杪见他还要糟蹋自己打扫过得院子,一生气,直接拽着京辞的腰带给他举了起来:“我都说了,你弄脏了我的院子,你还来!是找打吗?”

    “放下我!”京辞整个人都被岁杪举到空中,动弹不得,“岁杪,你把我放下来!”

    “把你放下来继续弄脏我的院子?”岁杪拧着小脸,气不打一处来,“你休想。”

    “你”

    “好了,”司屿动动手指,“岁杪,把他放下来。”

    “不是扔,是放。”她见岁杪做出投掷的动作,立马喝道。

    岁杪撇撇嘴,不情愿的将京辞放下,警告道:“你再敢弄脏我的院子,我就打死你。”

    京辞白了她一眼,额头的鲜血流了一脸,惨白的脸加上赤红的血,在搭配阴沉沉的天色,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京辞刚要继续跪下磕头,司屿开口道:“别跪了。”

    京辞以为司屿不打算帮他了,瞳孔一缩,目光绝望又无助,呐呐道:“殿下,我”

    “我会救你的哥哥。”

    京辞眼睛一亮,可下一秒神色左右为难,“可门徒我”

    “不用杀了,”司屿看着他一脸血,“我只是在考验你。”

    京辞呆住:“什么?”

    岁杪见他被吓傻的样子,一掌呼过去,给京辞差点打飞:“笨啊!主子说在考验你,考验不懂吗?”

    司屿看着打趴在地的京辞,无奈道:“岁杪,安静点。”

    岁杪噘嘴:“真讨厌!”

    京辞咳了两声,跪直身子,直视司屿,不解道:“殿下,属下不知您的意思?”

    司屿没有过多解释缘故,她给了岁杪一个眼神示意:“给他吧。”

    岁杪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和钥匙:“自己去知天居地牢看吧。”

    京辞接过:“这是?”

    司屿沉声:“你向来是热心赤城,明辨是非,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残害他人性命,我很看重你,也希望你不要再被蒙骗,待你去过地牢后,得知真相,也告诉你那些伙伴,不要再为他人拼死拼活,付出生命,最后惨淡收场。”

    京辞攥紧信封和钥匙,他觉得手中的东西突然沉重了起来,像是他人生之中的转折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恐惧和迷茫。

    但想到哥哥,京辞目光坚定,对着司屿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定天宅。

    岁杪从厨房里拿出抹布,擦了擦院中的石板上的血迹,越擦越气愤,最后无力的坐在地上,将抹布捏碎:“主子,那家伙肯定受不了真相的。”

    司屿看着头顶厚厚一层的乌云,闪电在黑云中忽明忽灭,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赫然逼近。

    “真相都是残酷的。”

    岁杪从怀中掏出一块冰糖塞嘴里,牙齿咬碎坚硬的糖块,发出“咔吱咔吱”的脆响,含糊道:“那家伙得疯。”

    “清醒的疯总比麻木的活好。”

    司屿起身回屋洗澡:“要下雨了,回屋吧。”

    岁杪起身,不管血迹:“我不擦了,一会下雨就冲没了。”

    暴雨前的天都城渐渐安静,等着迎接震破天际的雷鸣和闪电。

    狂风席卷大街小巷,豆大的雨滴轰然落下。

    无人害怕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经过那次旱灾的折磨,他们将每一场的大雨视为神佛的馈赠。

    一个划拨天际的闪电,照亮整座天都城的天空,恍惚白昼突降。

    京辞赤红着眼,目次欲裂,血丝遍布眼珠,表情狰狞如恶鬼。

    他看着地牢中奄奄一息的天门法师,咬牙切齿,含着血沫:“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72章

    风月台

    美人宴

    随着戌时敲起的一道铜锣声,宴会开始。

    大批有权有势的宾客涌入雅阁,他们身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腰间玉佩挂绳皆是精品,手持折扇乃是名家大作,就连身上的熏香都名贵万分。

    所有人脸带半截面具,面具形状各异,只让宾客露出挂满笑容的嘴和充满贪婪淫/欲的眼。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展台,一个个千娇百媚,娇艳欲滴的美人,头戴白纱斗笠,给人一种半遮半露的暧昧缱绻,让台下的宾客心思骚动。

    雅阁除了四楼不开放给外人涉足,其余三层都已经站满了前来竞拍玩耍的看客。

    “公子,这次一共有十位美人,不仅有天启国的人,还有来自南疆和北桡的人。”

    常青山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看了眼宾客每个人手上都有的介绍单,上面画了美人图和姓名以及拍卖的最低价。

    “十个美人,宾客却这么多,这是要抢起来啊?”慕任感叹道。

    云戈说:“物以稀为贵,这介绍单上的美人样貌都是绝佳的,来这里的宾客一个个都有气性的,谁也不想被谁压上一头。”

    申明廷翻着介绍单,赞同道:“确实不错,个个都是样貌出色,各有风韵,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艺音律无一不懂。”

    “嗯嗯,都好看,尤其是这个,”慕任把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递到申明廷眼前,“十个美人里,这个最好看。”

    申明廷不信慕任的眼光:“你看中的美人能有什么”

    他一顿,立刻把介绍单扯过来,“这个人?!”

    云戈见申明廷惊诧,问道:“怎么了?”

    常青山闻声看过去。

    申明廷把最后一页展开,让他们都能看清楚上面的美人图:“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吗?”

    不说不要紧,一说都认识。

    常青山眉头紧蹙,扯过介绍单,目光几乎钉死在美人图上,沉声道:“大胆!”

    “这不就是唔”被申明廷这么一提醒,慕任才发现这个叫做“易安”的美人竟然和天启国那位神奇的三公主长得有五分相似啊。

    云戈眼疾手快的捂住慕任的嘴巴,警告道:“注意点,这里都是人,不要胡说八道。”

    申明廷面色一沉:“慕任这家伙都能看出来,其他人更清楚这个易安美人的样貌和那位很像。”

    当年祭祀求雨时,三公主出尘绝艳的样貌和身姿早就刻入人心,让人无法忘怀。

    天启国有美人榜和公子榜,按照样貌、背景、学识等条件来挑选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而第一美人便是天启国三公主赵司屿。

    三公主求雨时,身着白衣轻纱,似仙女下凡舞动,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一抹倾城倾国的风姿被画师拓印在纸上,被世人相看敬仰。

    也曾有名门望族,世家公子,王亲贵爵向赵文帝求娶三公主,但三公主被知天居的燕国士收为亲传弟子后,便无人再敢上门求亲了。

    虽无法直白言说,但美人风姿依旧存在人心深处,会在阴暗隐晦的角落里随意亵渎。

    就像现在,申明廷扫视一眼,很多人将目光都停在了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那眼中的势在必得,淫/邪欲/望几乎实质,令人恶心。

    他看着常青山将介绍单攥紧手心,力气之大,手背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公子,那易安只是与那位有几分相似,但终归不是”

    申明廷觉得常青山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位三公主再怎么国色天香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常青山此刻的状态让人觉得他很在意三公主。

    常青山目光一压,看着展台上带着斗笠的美人,随着老鸨的一声声叫喊,一个接着一个美人摘掉斗笠,被一个又一个挥金如土的宾客买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美人竞拍。

    老鸨一手摘掉美人斗笠,露出比美人图上还要精致俊美的易安,看着底下惊叹连连的宾客,得意一笑:“这位美人,名叫易安,起拍价五千两。”

    话音一落,便有人已经急不可耐的喊道:“六千两——”

    还没等众人反应,又有一个声音喊道:“七千两——”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前几个美人竞拍,每次喊价都是一百两的喊,此刻竟然直接一千两的喊,实在是太疯狂了。

    “八千两——”二楼有人喊道。

    喊到这里,有些人已经默不作声,无法参与这场乱战。

    老鸨忙道:“还有没有哪位客官想要加价的啊?”

    “三声之后,可就要错过这位美人了哦。”

    话音一落,二楼的,常青山脚下的位置传出一道像是故意压低的声音:“九千两——”

    老鸨笑嘻嘻道:“二楼贵宾叫价九千两!”

    申明廷拧眉:“这声音好熟悉啊?”

    常青山挑眉:“兵部尚书,薄康毅。”

    那次回朝觐见还有御花园宴会,薄康毅都主动找过常青山攀谈,他的声音还是很有特点的。

    嗓音像是故意压低一样,但实际上这位薄尚书是在旱灾之时,得了霍乱,嗓音落了病,变的低沉沙哑。

    云戈笑了笑:“这美人宴还真是藏龙卧虎。”

    老鸨见无人叫价,拉过易安,喊道:“九千两第一次。”

    “九千两第二次。”

    “九千”

    “一万两!”

    众人一震,老鸨顿时喜笑颜开:“三楼的贵宾喊叫一万两!”

    申明廷猛地转头,看向那开着门的包厢,低呼道:“这是”

    常青山眯眼:“四皇子,赵天宇。”

    慕任纳闷道:“四皇子干嘛要拍下和三公主这么相像的人啊?”

    说话之人无意,但听话之人震惊。

    常青山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冷冽:“恶心!”

    云戈冷哼一声:“天都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老鸨喊了三遍,无人再报价,狠狠敲动铜锣:“恭喜三楼贵宾竞拍成功。”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常青山看着薄康毅甩袖回到二楼包厢,看起来很生气,但他肯定是认出了叫价之人是谁,所以没有再继续喊下去。

    竞拍结束,宾客也不再聚集,拍到美人的带回去享受,没拍到的只能另找姑娘小倌享乐。

    常青山回到包房,掌心的介绍页已经支离破碎,看向申明廷:“将老鸨带来。”

    申明廷应道:“好。”

    他转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三人没有说话,静静的待在房间里,但房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寂静下去。

    四周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慕任捂着耳朵,羞红了脸:“真是要命了!”

    云戈神色淡淡:“人之常情。”

    慕任纳闷:“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啊?”

    云戈上下打量他,勾唇坏笑:“谁像你啊?初哥一个。”

    “”慕任脸红的更厉害,“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风流浪荡。”

    他看向常青山,试图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你嘲笑我就是嘲笑公子。”

    常青山抬眸瞪他:“闭嘴。”

    慕任打了一下偷笑的云戈。

    云戈疼地甩了甩胳膊。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慕任打开房门,申明廷带着老鸨进来。

    老鸨一看都是美人宴的宾客,脸上还带着面具,她忙道:“各位公子好啊,叫奴家前来是有什么吩咐?看中哪位姑娘小倌了?”

    常青山说:“看中那个易安了,你能给我弄来嘛?”

    老鸨面露苦涩:“公子,今日怕是不行,易安的初夜已经被拍下了,要不您过几日再来,到时候我一定让易安伺候您?”

    常青山问:“这个易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鸨眼睛一转,笑哈哈道:“这孩子是个苦命人,是他家里人把他卖到我这里的,我见他生的貌美,就把他当做这美人宴的压轴。”

    “真的吗?”常青山耳廓一动,回头看了眼窗户。

    老鸨故作严肃扬声大喊:“当然句句属实啊。”

    常青山看向云戈。

    云戈收到示意,拍了拍老鸨的肩膀。

    老鸨偏头看过去,只见旁边俊雅的公子手掌一开,吹起掌心的白/粉,糊了她一脸。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弹指。

    云戈看着老鸨的目光慢慢呆滞,表情麻木。

    他说:“公子,可以问了。”

    慕任叹为观止:“云戈,你这手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云戈得意的扯起一边嘴角:“承让。”

    “等下次和北桡敌军对上,你能再想今天这样吹他们吗?”慕任满眼期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倒他们。”

    云戈:“”

    常青山看着老鸨,问:“易安是什么来路?”

    老鸨:“家里人把他卖到了风月台。”

    常青山拧眉:“卖了多少钱?”

    老鸨:“一千两。”

    慕任咋舌:“一千两买入,转手就买一万两,暴利啊。”

    常青山问:“他是哪里人?”

    老鸨:“不知道哪里来的,估计是天启国附近哪个穷僻村子里的。”

    常青山问不出易安的身世,但他也不信老鸨的说辞。

    估计是有人隐藏了易安的身份背景,所以老鸨知道的信息也是缺失的。

    “赵天宇常来风月台吗?”他问了别的。

    老鸨点头:“四皇子是风月台的常客。”

    “经常会带着好友来玩。”

    常青山眉眼一动:“他都带谁来玩?”

    老鸨数着指头,一一报名:“王公子,林公子,赵公子轩王殿下”

    “等等,”常青山叫停她,“轩王殿下是四皇子介绍来的?”

    老鸨点头:“嗯。”

    “何时来的?”

    老鸨:“五月末。”

    申明廷闻言:“夏季美人宴之前,轩王就已经来这风月台游玩了。”

    云戈补充道:“然后在美人宴上竞拍到了拾春姑娘,最后死在了冷宫水井。”

    “现在轩王之死,竟然还牵扯出了四皇子。”

    常青山指尖摩挲了几下:“四皇子和轩王关系很好嘛?”

    老鸨:“应该很好,当初竞拍拾春的钱,一半都是四皇子出的。”

    慕任撇撇嘴:“能给出这么多钱,一看就是好兄弟。”

    申明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常青山问:“拾春在轩王死后接了几个客人?”

    老鸨:“太子殿下、李丞、薄康毅、四皇子、太史景衍、常青山、还有三位看起来就不像来玩的男人”

    申明廷&云戈&慕任:“”

    太子和李丞,常青山知道这两人来找拾春的理由。

    薄康毅和四皇子,估计是求色的。

    太史景衍乃太傅嫡子,文人风骨,雅正肃清,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申明廷说:“公子,要查吗?”

    常青山抿唇:“回去再说吧。”

    云戈在老鸨耳边打了响指,轻声道:“走出去,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鸨点头,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申明廷刚要把房门关上,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二楼响起。

    “死人了啊啊啊——”

    第73章

    兵部尚书薄康毅死了。

    死在了雅阁的二楼包厢之中。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房间反锁,无人进入。

    薄康毅死状凄惨,被人一刀刺穿心脉,一击毙命,鲜血流了满地。

    表情惊恐万分,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目瞪口呆。

    赵文帝得知兵部尚书惨死于风月台,勃然大怒。

    之前轩王因游玩风月台而惨死冷宫水井,现金兵部尚书竟然参加美人宴,狎玩歌女,沉湎淫逸,被人杀死与秦楼楚馆之中,简直恬不知耻,有失风化。

    赵文帝虽生气薄康毅放浪形骸,无耻之尤,但朝堂大员无故惨死,凶手不知所踪,逍遥法外,实在是折损天启国威,他勒令大理寺和刑部立刻纠察薄康毅死因,要求三日内必须抓到凶手。

    一时间,天启国暗流涌动。

    刑部尚书李丞和御史大夫顾永河马不停蹄的探查薄康毅死因,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还牵扯出兵部尚书贪污腐败,哄抬市价,以权谋私之罪。

    事情起因是李丞先去风月台检查现场,想看看有没有凶手遗留下的痕迹,还审问了当晚在雅阁的所有人,结果发现薄康毅竟然用九千两想要竞拍一个小倌。

    九千两。

    一个正三品的尚书竟然一夜一掷千金。

    要知道一个正三品的尚书月俸也就是才二百两,而美人宴所竞拍的美人需得要求宾客当场结算,不许赊账,一次性付清。

    薄康毅敢在竞拍美人是喊叫九千两,就说明他可以一次性拿出九千两,若按照他的俸禄,这简直天方夜谭。

    由此可见,薄康毅定然有别的途径收敛钱财。

    于是,李丞和顾永河双线并查,一边继续抓捕凶手,一边细究薄康毅巨额款项的来源。

    结果这追查杀手的支线缓慢,但追查款项来源却非常迅速。

    李丞先是调查了一下薄康毅的背景身世,得知他并非天都城之人,而是来自禹洲府的人,天启国四十四年科举中第,成为榜眼,而后又与天都沈家嫡长女沈清韵成亲,成婚后育有一女,但因沈清韵生产时坏了身子,无法再有身孕,薄康毅本想在娶一门姬妾传宗接代,奈何沈清韵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可以接受薄康毅收养一个孩子,但不允许他招姬妾过门,若是薄康毅执意要收姬妾,沈清韵就要与薄康毅和离,带走自己独女,薄康毅对沈清韵有情,自然不会想与她和离,只能歇了收姬妾的心思。

    单看薄康毅的家事,平平无奇,但李丞换了个方向去查,查了一下沈清韵的背景,毕竟当时已是榜眼的薄康毅,正是意气风发,眼高于顶的时候,怎么会接受一个商贾人家的嫡女,官商之间还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要知道当年还有大臣想要和薄康毅结亲,其中就有如今刑部侍郎陈子敬的女儿,但薄康毅却拒绝了。

    这么一查,又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沈家来头不小,竟然把控着天启国所有的米面粮油的售卖,在禹洲府和幽州府都有万亩良田,每年的产量几乎达到上万吨,不仅在天启国出售,还会远销至南疆和北桡。

    目前苍海米铺所售卖贡米“金瓷米”便是沈家在背后掌控管理,就连官宦世家,权豪势要,达官贵人等有权有势常爱吃的“细精米”也是出自沈家掌管的成嘉米铺。

    还有很多米铺粮油店都是沈家产业,它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米铺掌柜都是沈家人以及牌匾上都有沈家特有的图纹。

    祥云纹。

    若只是开米铺,并不会让李丞多加注意,但沈家管理的很多米铺曾在旱灾之时抬高米价,以次充好,还会囤积米面售卖给南疆北桡,任由天启国百姓受旱灾折磨,活活饿死。

    而且在户部正在给关山岗坚守的御天大军筹备粮草军饷的时候,沈家所掌管的米铺竟然谎报米仓受旱灾影响,早就没有余粮,无能为力。

    此事一出,李丞和顾永河震怒痛心,将军在战场奋勇杀敌,抵御敌寇,而我朝子民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将米面卖给外国,不顾天启国百姓和士兵,任由拼死保卫边疆的士兵们食不充饥,实在可耻可恨!

    赵文帝看到李丞和顾永河的奏折,大发雷霆,怒火中烧,要求立刻查抄沈家和薄康毅,没收沈家和薄康毅所有财产,严惩不贷。

    沈家和薄康毅等人进行刺配。

    女眷入娼奴贱籍,男子皆流放,违令者当场斩杀。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呵,还能牵扯出贪污腐败?”云戈听到温礼送来的最新消息,不禁摇头感叹了一声,“天都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慕任气极,一拳拍碎了桌子,骂道:“他娘的,老子当初饿的都生啃地皮了,他们这些狗东西竟然还私藏米粮,私藏就算了,还敢卖给南疆和北桡,良心都喂狗了是吧?老子奋勇杀敌,不顾死活守卫关山岗为了什么啊?”

    申明廷也很生气,没有劝慕任。

    他胸膛剧烈起伏:“这些人贪图无厌,毫无底线,朝廷购买军饷米粮会有折扣,若是贩卖给外国,他们可以涨价几倍,孰重孰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慕任气得脸红脖子粗:“若是薄康毅没死,我真想将他大卸八块!”

    “随意诛杀朝廷官员,你想死吗?”申明廷叹了口气,“要不是薄康毅被人杀死,以他的势力和沈家的财力,估计还不能发现他做的这些腌臜事。”

    云戈颔首:“确实。”

    慕任喘了一口粗气:“这么说还得谢谢那个凶手喽。”

    “凶手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申明廷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常青山,说:“温礼说,李丞命仵作检查了薄康毅的尸体,发现伤口的形状和天启国内作祟的采花贼大盗所有的武器六棱锥很像,那夜他听闻美人宴有有神似三公主的美人,想要一亲芳泽,独揽美人,结果寻错方向,无意撞到薄康毅看到,采花贼只能杀死薄康毅逃走了。”

    “现在全城戒备,抓到采花贼是迟早的事。”

    常青山突然问:“何时抄家?”

    申明廷顿了顿:“圣旨已经已下,估摸酉正之时李丞大人和顾大人就会到达薄康毅府邸和沈家大宅。”

    “将军有何打算?”

    从温礼来报最新消息后,常青山一直沉默不语,连同仇敌忾的斥责都没有,只是坐在软榻上垂眸不语。

    云戈问:“将军沉默不言,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慕任替常青山解释:“将军肯定是被气坏了。”

    常青山目光闪动:“无事。”

    “只是有些累了。”

    申明廷说:“那将军休息会吧,我们回房,不打扰将军您了。”

    常青山单手支颐:“嗯。”

    申明廷三人离开房间,云戈帮常青山关好房门。

    ——

    李丞带着士兵浩浩荡荡的前往薄康毅的府邸,看着紧闭的大门,抬手一挥:“上,违令者就地诛杀!”

    士兵们:“是——”

    士兵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府中赫然响起尖叫声和哭喊声,连绵不绝,惨不忍睹。

    有仆人丫鬟想要逃走,被士兵一剑击杀,鲜血流了满地。

    正在此时,尚书府后院失火,漫天火焰冲上云霄,熯天炽地,从远处看像是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李成见状,立刻让士兵连忙救火,但因火势太大,无法用人力将其扑灭,为了避免伤亡,李丞让所有人立马撤退,待援军赶来将其大火浇灭。

    大火肆虐,烧灼着所有人的眼眸。

    赤红的夜空下,闪过两道黑影,速度之快,无人察觉。

    常青山在李丞还未来之前就到了尚书府,他心里有深深的疑虑,薄康毅死的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薄康毅会武功。

    常青山第一次见他时就能感觉到他内力豪迈,气息沉稳,典型的练家子,善用外家功法。

    采花贼竟然能将他一击毙命,直接戳中心脏,薄康毅并无反抗机会,就说明这个采花贼定然是拥有踔绝之能。

    而那个拥有六棱锥的采花贼,名叫尚且,是一个轻功卓越,但武功境界只有六品阶级的人。

    常青山潜入尚书府想要查一些蛛丝马迹,结果却发现早有人先下手为强,先进入薄康毅的书房,从博古架后面的密室里拿出了一堆信封和一个玉佩,见黑衣人要走,常青山上前去拦。

    黑衣人身形瘦小,武功路数非常刁钻古怪,每每对上都被他的拳风震得筋骨发痛,一招一式,力大无穷。

    小小的身体里像是积攒了无数的气力,运用起来竟如惊涛巨浪一般汹涌扑来。

    常青山袖中飞出短剑,只听“铮”的一声,短剑与六棱锥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鸣声。

    “尚且?”

    黑衣人带着面具,只能从双眸口中看到他眼神变化,声音像是做过伪装,嗓音粗哑:“既然你认出我的身份,给我死!”

    常青山歪头多开六棱锥,脚尖踢开锥刃,空中翻身,短剑“蹭”的一声飞出,直逼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见状,翻身躲开,反手为爪,抓住常青山的右胳膊。

    常青山觉得手臂似铁钳一般难以撼动,见他要强行掰断手臂,常青山左手运力,浩瀚内力在周身翻涌,直接打了上去。

    “干!”黑衣人瞪大眼睛,立刻松手,不敢与常青山对掌。

    但内力已至,黑衣人被打的后退两步,涌上来的鲜血被他咽下。

    这时,远处有人喊道:“失火了——”

    后院窜出冲天的火焰,黑衣人眉头一皱,他不想与常青山过多纠缠,脚尖一踏,飞身离开。

    “休想逃!”

    常青山深喘两下,捂着心口处,立刻追上去。

    黑衣人瘦小的身形在屋顶上上下翻飞,故意借着暗沉的夜色伪装自己的踪迹,但每次都被常青山发现。

    “干!”

    黑衣人捂着肩膀,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常青山,目光焦急不已。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冲常青山扬去,奈何常青山掌心内力翻涌,直接将粉末吹散,散在空中。

    黑衣人身形一转,往右前方的房屋瓦舍中,他踏碎一间房屋的瓦砾,跳了进去。

    常青山立刻跟上,跳进那屋顶碎裂出一个大洞的房间。

    常青山觉得眼前的房屋摆设有些似曾相识,尤其是眼前的这面绣着云彩的轻纱。

    “再敢靠近,我杀了她!”

    常青山掀开白纱,看着面前的景象,瞳孔一缩。

    黑人手持六棱锥,抵在司屿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此时的她坐在浴桶中,不着寸缕,常青山扯下白纱扔到浴桶中,遮住司屿的身体。

    他见六棱锥刺进一份,深吸一口气,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和恐慌:“你放开她,我,我不追你了。”

    第74章

    黑衣人眼睛一转,故意伸手往下摸去。

    “住手!”常青山怒目而视,“别动她,我已经答应放你离开,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黑衣人桀桀一笑,“我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女人啊?”

    “我只是不想牵扯无辜之人,”常青山喉结滚动,沉声道:“怎么?你想和我继续僵持下去,等士兵追上来吗?”

    黑衣人拧眉。

    常青山继续道:“我追你的路上可处处留下了记号,士兵寻着记号会追上来,若你仍想和我僵持下去,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就不一定了?”

    黑衣人手下用力,五指收拢,掐住司屿的脖子,阴恻恻道:“你威胁我?信不信我杀了她?”

    “杀呗,”常青山手持短刃,目光凛冽,“一个平民换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贼人,我可是赚了啊。”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和愤怒,咬牙道:“你竟然为了抓我,打算一命换一命?”

    “你还有良心吗?!”

    常青山沉下气来,“你杀害我朝官员,论良心,你应该也没有吧?”

    他紧盯着那只掐住司屿脖子的手,手指短小白嫩,不似个男人的手。

    单看身形和个子,看起来像个孩子。

    而且武功境界并非像真正的采花贼“尚且”一般,眼前的黑衣人要比尚且厉害许多。

    黑衣人哑然:“你真能放我走?”

    常青山见他松开,舒了口气:“一言为定。”

    黑衣人说:“那你转过身去!”

    常青山皱眉:“我若转过身去,岂不是被你偷袭?”

    黑衣人“啧”一声:“我又不打过你,我能偷袭成功个屁!”

    “”常青山抵了抵腮,“好。”

    他转过身去,耳朵一动,听到窗户煽动的声音,等常青山在转身回来后,发现黑衣人已经没了身影。

    常青山没有去追,此人的武功和轻功都是上乘,若是将他逼急了,真随意滥杀无辜,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为了降低黑衣人警惕的假话,但有句话说的认真,那就是他做了记号,此刻温礼怕是早就追上去了。

    常青山长舒了口气,目光瞥到已经安全的司屿,又立马转过身子去,说:“公主,你没事吧?”

    “嘶”

    常青山闻言,忙道:“怎,怎么了?”

    司屿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刚才被刮到了,出血了。”

    她看着常青山的后背,嘴角微勾,语气却弱小又可怜,“将军,我好疼。”

    常青山吞了吞喉咙,抿唇道:“这样,公主你先从浴桶中出来穿衣,一会儿微臣给您上药,如何?”

    “好,”司屿故作愁虑,“可是我的衣服放在了外室,将军能帮我拿来吗?”

    “外室?”常青山看向前面,“在哪里?”

    “榻子上。”

    “好,我去拿。”

    常青山从榻上拿过衣服,虽是贴身衣物,但衣服材质还没他身上的外衣质量好,摸起来略有些劣质,布料也不是皇室中人都会穿戴的“锦云缎”。

    他微微垂眸,倒退到浴桶边,背着身将衣服递过去,“公主,给您。”

    耳旁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常青山低着头,手臂僵直着,不敢乱动。

    “多谢将军,今日若不是将军您唔”

    常青山僵住,他脸颊“蹭”的一下红了起来,背后那湿漉漉又过分柔软的躯体紧紧贴合他,那清雅的馨香在他鼻尖肆无忌惮的萦绕,耳廓被温热的吐息所包围,渐渐发烫。

    “公,公主?”常青山声音都打飘了,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了?”

    “我被浴桶中的白纱缠住脚了,不小心绊了一下,”司屿握住常青山单薄的肩膀,“将军,借我扶一下,我把白纱解开。”

    “好。”常青山板着身子,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弱了许多。

    “唉呀,竟然缠了好几圈。”司屿一边看着常青山羞红的脖颈,一边慢条斯理的玩着水中飘荡的白纱。

    她手掌滑下,紧握住常青山的手臂,有意无意的抚摸,故作苦恼道:“将军,再等等,我还没解开。”

    常青山吸吸鼻子:“没事,公主慢些。”

    他垂下眼睫,有意无意的落在那握住他手臂的指尖,形似葱白,骨节分明。

    白玉柔荑,润如羊脂。

    指甲因为司屿的用力透着一丝粉嫩,指端用力发白,在充满水汽的屋内中,硬生生让常青山瞧出一丝缱绻艳丽。

    常青山猛地偏过头去,不再看那搅动人心的手指。

    只是个手指。

    这只是个手指!

    虽目光移开,可脑子里却依然闪过那指尖的粉/嫩以及刚才背后所感受到的柔软和馨香。

    常青山忽地想到以前在关山岗的日子,那时刚打完一场胜仗,常青山宴请三军,大家席地而坐,围着篝火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有些将士喝多了便互诉衷肠,想念家中的亲眷,思念爱慕的姑娘。

    慕任觉得好奇,便问那些将军思念何处?

    将士们喝了酒,性子也就开放了些,拉着慕任开始说。

    思念姑娘的脸蛋,白里透红。

    思念姑娘的身子,窈窕绰约。

    思念姑娘的手指,细如葱白。

    思念姑娘的声音,鸢啼凤鸣。

    那时常青山只是笑笑,任由将士们喝酒打诨,没多在意。

    如今,那些只是语言表述出来的简单又平白的修辞竟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如此让人欲罢不能,念念不忘。

    常青山闭紧双眸。

    司屿走出浴桶,穿上衣服,看着常青山绷直的身子,轻笑道:“将军,我好了。”

    常青山呼出一口浊气,慢慢转过身。

    他看着司屿被里衣包裹的身材,凹凸有致,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胸前,背后竟开始发烫发虚。

    司屿唇角勾起:“将军,你在看什么?”

    常青山眼神慌乱移开:“没,没看什么。”

    他看着司屿的脖子,果真有个细小的伤痕,立刻从怀中拿出伏珍膏,“公主,快快上药吧。”

    “伏珍膏?”

    常青山握紧瓷瓶:“公主认识?”

    司屿目露怀念:“将军忘记了嘛?”

    “六年前,将军给过我一瓶,”她伸手,触碰带着余温的瓷瓶,“我一直记着将军的救命之恩,如今将军又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常青山顿了顿:“公主言重了,只是一瓶药,而已。”

    司屿苦笑一声:“对将军来说是一瓶药,对我来说,那是我黑暗惨淡的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束光。”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公主,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必介怀。”

    “伤口还在流血,公主尽快上药吧。”他把瓷瓶往前递了递。

    “好。”司屿拿过瓷瓶,打开盖子,手指蘸取一抹豆大的膏体往脖子上抹。

    常青山见她好几次都抹错地方,抿抿唇:“公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微臣帮您抹吧。”

    “好。”司屿非常痛快的把伏珍膏给回去,还往前凑了凑。

    “”

    常青山看着逼近的容颜,呼吸顿了一下,微微后仰:“公,公主不必靠近,微臣够得到。”

    司屿眨眨眼:“屋内烛火微弱,若不近些,我怕将军你看不清。”

    怎么会看不清?

    先不说距离近到吐出的呼吸都在缠绕,就以常青山的武功来说,他的视力已经达到眼观六路。

    常青山清晰的看见司屿眼中的自己有多么紧张无措,像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那脸上的薄红昭示他内心的羞涩和窘迫。

    他垂眸,暗自念了几句清心咒,指尖挖取一大块膏体。

    “将军挖的太多了,”司屿哭笑不得,“浪费了。”

    常青山尴尬道:“没事,公主贵体,不浪费。”

    “微臣要上药了,公主要是疼,就和微臣说。”

    司屿点头:“好。”

    常青山送上指尖,轻轻地将伏珍膏抹到伤口上。

    动作轻柔的仿佛没有触碰到,司屿眼睛里猫着坏,红唇微张,低吟了一声。

    指尖微颤。

    “疼了?”常青山忙道。

    “还好,将军继续。”

    常青山看她眼尾的红,心中不忍:“这药效果很好的,但上起来会有些刺痛,公主若是疼,不如捏着微臣的手臂,将痛转移就会好受些了。”

    司屿偏头:“可是将军会疼的。”

    常青山说:“微臣皮糙肉厚的,不会疼的。”

    “可我心疼。”

    常青山眼皮一颤,手指蜷了蜷,扯扯嘴角:“公主勿要逗弄微臣,微臣要是手抖,可就要弄疼公主了。”

    “好吧,将军继续上药吧。”司屿咬着下唇,“我可以忍着。”

    常青山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敷在伤口上,轻轻揉搓,让药膏可以均匀些。

    他余光瞥到司屿将红润的唇咬的泛白,眉头蹙了一下,冲着伤口处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一个士兵说的,战场受伤是常事,有一次他的腿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依旧疼痛难忍,于是他就对着伤口吹,边吹边嘀咕着什么。

    常青山见状,好奇问询,得知士兵说他小时候顽皮时磕坏了腿,疼得哇哇大哭,他阿娘就会给他上药后,吹着他的伤口,说着:“瓜崽子,阿娘把病痛都吹走,咱吹吹就不疼了。”

    如今常青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着用这种没有任何依据的办法来缓解司屿的疼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司屿感觉到脖子上的温热,神色动容。

    她偏头,看着常青山微微扩张的黑眸,弯唇一笑:“将军好厉害,我真的不疼了。”

    两人的距离简直太过分,嘴唇只差一息便要亲上。

    常青山屏住呼吸,飞快躲开,支支吾吾道:“好,好了,上好药了。”

    司屿感受到脖颈处的清凉舒缓:“谢谢将军。”

    常青山握紧掌心:“公主客气了。”

    “天色已晚,微臣就不便多加停留,公主早些休息吧。”

    “将军慢走。”

    司屿笑笑,看着常青山慌不择路的离开。

    过了一会儿,窗户外飞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的武功真的很厉害,主子,我差点折他手里。”岁杪摘下面具,又是惊叹又是抱怨。

    司屿看着她:“东西拿到了?”

    岁杪从怀中拿出递给她,得意道:“岁杪办事,主子放心。”

    司屿没有接手:“这些东西在送出去。”

    “好。”

    岁杪刚要离开,突然又拧着身子,双膝跪地,“主子,我刚才不小心划破你的脖子,主子罚我吧。”

    司屿给她拎起来:“我罚你作甚。”

    岁杪惊喜:“主子不气我吗?”

    “不气,”司屿摸着她的头发,眼里划过一丝狡黠,“还要夸你干得漂亮。”

    “明天带你去吃珍馐阁。”

    岁杪鼓掌:“谢谢主子,主子对我最好了。”

    “等下次,岁杪还要划主子一刀。”

    司屿:“”

    大可不必。

    第75章

    常青山没有从定天宅的正门走出来,毕竟一个男人夜半三更的从一个女子住宅中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是会坏了女子的名声。

    常青山飞出定天宅,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见定天宅依旧安稳平静才转身离开。

    军侯府。

    牧云阁。

    常青山回到房间,没有立刻脱衣上床睡觉。

    房间的烛火并未点亮,他静静地坐在圆凳上,看着屋外时不时走过的护卫。

    子时三刻的铜锣声在侯府门前响起。

    常青山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温礼,沉声:“如何?”

    温礼抬头,神色凝重:“黑衣人并未离开过定天宅。”

    常青山说:“你把当年监视三公主的月卫叫来。”

    温礼应道:“是,月主稍等片刻。”

    圆桌上响起了轻轻地的敲击声。

    嗒嗒嗒——

    常青山看着指尖上的白色,他抹了一下,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那人的身子依旧寒凉,哪怕刚从温热的浴桶中出来却依然无法褪去她身上的冷。

    常青山摸了摸怀中的瓶子,这是云戈给他做好的暖身丸。

    本想着

    “月主,”温礼带来了一个男人,两人跪在常青山面前,“他就是当年监视三公主的月卫,牵机。”

    牵机行礼:“暗月卫牵机,拜见月主。”

    常青山看着面前的男人,样貌清秀,看起来年纪不大,双眸带着一丝激动和认真。

    他淡淡一笑:“你监视了三公主多久?”

    牵机:“一共三年,从天启45年到天启48年。”

    常青山问:“通过这三年的监视,你对三公主的印象如何?”

    牵机不解常青山为何要问这个?

    他一个平民百姓如何去评价尊贵无比的皇室公主,尤其这位三公主还被天启国百姓视为“神迹”,经过那次旱灾求雨,这位三公主在世人的心中的地位可谓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牵机犹犹豫豫的看了眼常青山,又战战兢兢的看了眼温礼。

    温礼碰了他一下:“怕什么,月主问你话,你就照实说。”

    常青山说:“不必紧张,你就把你这三年监视三公主的所有细节都讲与我听就好。”

    牵机颔首:“是,月主。”

    “天启四十五年,属下接到温月君的命令去监视三公主赵司屿,那时三公主还在冷宫生活,日子过得非常艰苦,经常被七皇子和六公主欺负,还会被会被”

    “会被什么?”常青山见牵机欲言又止,语气加重了些,“别支支吾吾的。”

    牵机似是鼓足勇气道:“还会被四皇子骚扰调戏。”

    常青山猛地握紧掌心,语气陡然危险又冷冽:“什么?”

    牵机身子一抖,颤颤巍巍道:“有一次七皇子和六公主将三公主推下落月湖,三公主衣服本就破旧不堪,落水后更是衣不蔽体,三公主好不容易自己爬上岸,被四皇子看到了三公主隐藏在头发后的容貌,他眼睛都看直了,此后便时不时就往冷宫里跑,欺负羞辱三公主。”

    “若非后面三公主因为求雨成功离开了冷宫,怕是三公主早就被”

    剩下的话梗在喉咙处,但屋里的人都知道牵机后面想要说什么。

    温礼抬眸,见常青山的脸隐在黑暗之中,月光透不进来,他看不清常青山的神色,但却感觉到了冷冽的杀意。

    这是曾在关山岗杀敌时,他才在常青山身上感受过的杀意。

    牵机也察觉到了常青山的变化,将头低的更深,不敢在说什么。

    常青山语气没什么情绪,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除了这几位皇子公主欺负三公主,有没有人暗中保护三公主?三公主有没有离开过冷宫,见过什么人?”

    牵机想了想:“据属下这三年的观察,没有人保护接触三公主,三公主也”

    他眉头微蹙,脑袋泛起一丝微痛,似针扎过一样,“也没有出去过宫城,直到求雨成功,燕国士收了三公主为亲传弟子,三公主才离开了皇宫。”

    “而且三公主也”牵机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只有冷宫里的静妃会和三公主说说话。”

    “静妃?”常青山回想了一下,“那个疯了的静妃?御史中丞之女梁静柔。”

    牵机点头:“是的。”

    “静妃和三公主说什么?”

    常青山看着他皱起的眉心,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困扰和迷茫。

    牵机说:“许是静妃记挂着她死去的孩子,误将三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经常会和她说一些注意身体,不要着凉的话,属下并不觉得有问题。”

    常青山问:“你觉得你记性好吗?”

    牵机不理解常青山问这话的缘故,但也照实说了。

    “属下觉得挺好的,一般经手属下的事情,属下仍会牢记于心。”

    常青山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又问:“你知道三公主给皇上送的药是什么吗?”

    牵机点头:“那是燕国士给皇上做的补药,用来延年益寿,调养身体的。”

    “补药?”常青山疑惑,“什么补药需要知天居做?太医院做不了吗?”

    牵机说:“做不了,此补药是要燕国士测算天象在结合”

    他深吸一口气,“需要结合三公主心头血才可以制成。”

    话音一落,房间内寂静的仿佛呼吸都停滞了。

    常青山语气冷硬,一字一句:“心头血制药?”

    牵机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监视三公主时看到的,燕国士说只有天命之子的心头血制成的药可以让皇帝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因为三公主求雨成功,乃是神佛选中的天命之子,她的血液是神赐之物,干净纯洁,可以去除凡人身体里的污垢,便可以让凡人洗髓净身,成为永存之人。”

    温礼看着常青山放在桌上的拳头,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

    是用了极大地力气,将指骨捏出脆响。

    月主生气了。

    就连他也觉得愤怒和不可思议,皇上竟然舍得用曾经拯救天启国众多百姓的三公主的心头血来制药获取长生不老的可能性,这简直是恩将仇报,背信弃义之举。

    就算赵文帝不记挂着三公主曾经求雨救下数万百姓的恩情,也该念着三公主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对她有一些关照和呵护。

    如今,赵文帝却为了自己的寿命和未来舍得让三公主自剖心脉,取心头血制药,保赵文帝长生永存。

    虎毒不食子啊!

    一国之君怎么能这般凶残自私。

    常青山语气冷冽:“这种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牵机说:“属下以为,不重要。”

    “”

    常青山身子一震,心潮起伏,不禁苦笑两声:“确实不重要。”

    一出生就被仍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没娘照顾没爹宠爱,还被兄弟姐妹随意欺辱,甚至都得不到宫女太监尊敬的三公主,谁会在意?

    谁又会觉得她很重要呢?

    没有人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被抛弃的公主会很重要,甚至觉得她就该死在冷宫之中或者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常青山闭眼:“走吧。”

    牵机和温礼离开了侯府。

    常青山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长叹了口气。

    他垂眸,看着掌心的指甲印,有的地方都抠出了血痕。

    一个从小孤苦伶仃,无权无势,含垢忍辱的公主殿下,却没有她给世人所透露出来的那么简单清白。

    常青山眼底血丝遍布,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弧度。

    牵机的记忆是缺失的。

    而那个黑衣人藏在定天宅中,又可以说,黑衣人也许是定天宅的人。

    “赵司屿。”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常青山低沉的嗓音,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又透露着一丝丝渗人的危险。

    ——

    兵部尚书薄康毅惨死于风月台之事暂时被搁置了。

    其一,赵文帝因薄康毅贪赃枉法之罪,气得好几天上朝都在怒骂薄康毅,甚至还说了一句杀害薄康毅的凶手真乃大义之举,薄康毅活该被杀死,要不然赵文帝还得被薄康毅欺骗,因此,赵文帝宽限了刑部和大理寺追查真凶的时间。

    其二,北桡投降后,新任的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带着朝贡来到天启国都,意图求娶天启公主,行和亲之举,建立两国友好邦交,又闻天启即将举办秋狝,特希望能一同参与秋狝,增进两国情谊。

    如今,将近六百人的北桡使团还有北桡副将以及北桡太子已经入住“迎宾馆”,不日就会进宫面圣,进献贡品,商讨和亲事宜。

    御书房

    赵文帝坐在书桌后,将北桡是送上来的折子展开,看着面前的高丞相、翰林院大学士贺知渊、六部尚书以及常青山等人,问道:“北桡和亲之事,你们觉得朕该选哪位公主?”

    高丞相看了眼贺知渊。

    贺知渊走上前,行礼道:“回陛下,老臣以为长幼有序乃我朝祖制,如今北桡来求娶公主,意图与我朝建立姻亲关系,我朝万不可失了风度。”

    赵文帝眉头微蹙:“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直接说重点。”

    贺知渊噎了一下:“如今三公主已及笄,也该考虑一下婚嫁之事。”

    赵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你是想让司屿嫁给北桡太子?”

    贺知渊躬身:“臣是为了天启着想。”

    赵文帝挑眉,看向高丞相:“丞相以为如何?”

    高丞相颔首:“贺老所言,合情合理。”

    赵文帝攥紧扳指,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建议?”

    户部尚书上前:“臣以为贺老所言有理。”

    工部尚书道:“臣以为,长幼有序,也该如此选择。”

    礼部尚书道:“臣以为,此乃两国邦交之事,理应陛下做出选择。”

    吏部尚书看了眼礼部尚书:“臣附议。”

    赵文帝看向兵部新任的方尚书以及刑部李丞,还有常青山:“你们三人有何想法?”

    李丞拱手道:“我朝一共两位公主,北桡来求亲,想必是有了自己的选择,陛下的意见我们要尊重,但北桡的选择我们也该重视。”

    兵部尚书道:“李大人说的极是,北桡来我朝求亲,定是有了自己的决断,天启乃大国,也该彰显我朝勇猛慷慨的大国天威,对于和亲一事,当慎重选择,万不可损了陛下的风度和我朝的威严”,也不能让北桡败兴而归,对天启失了心。”

    赵文帝点点头,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常青山,问:“青山,你与北桡对抗多年,对于北桡比他们了解许多,北桡求亲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常青山道:“微臣一介武夫,不懂和亲事宜,如今北桡想要通过求娶公主来投诚交好,我朝万不可失了分寸,怠慢了人家,理应尊重一下北桡的选择,但最后还要让陛下来做决断,毕竟北桡已经战败,在这方便,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赵文帝闻言大笑两声:“还是青山会说话,都说到了朕的心里去了。”

    他指着桌上的折子,“你们可知,北桡真正想要求娶的公主是谁?”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摇头不知。

    赵文帝冷哼一声:“六公主。”

    高丞相目光一颤,眉头紧蹙,忙道:“可这六公主还未及笄,怕是?”

    “北桡会在秋狝之后离开天启,等到那时,思思已然及笄,”赵文帝招来禄承,笑道,“准备诏书,朕应允了北桡的请求。”

    高丞相目光陡然一沉,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禄承应道:“是,陛下。”

    常青山余光瞥到高丞相,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彷徨,像是答案没有他预期的那样。

    北桡太子想要和天启国和亲这件事,怕是高毅早就知道了,但他没想到北桡和亲的对象会是六公主?

    至于那位三公主。

    是否也早就知道了赵文帝不会让她离开天都城了呢?

    第76章

    东华门。

    申明廷、慕任和云戈在宫门等着常青山,却发现高丞相气冲冲的走出来,上了马车离开宫城。

    慕任纳闷道:“高丞相这是尿急?”

    “”申明廷白眼,“粗鄙,那叫内急。”

    慕任撇嘴:“不都一个样,拉屎撒尿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什么可粗鄙的?”

    “你不拉屎?你不撒尿?”

    “”申明廷深吸一口气,向云戈伸手。

    云戈无奈笑笑,习以为常的递过去一片人参,看到宫门口走出来的人,说:“将军出来了。”

    申明廷含着人参片,走上去,见常青山神色凝重,问:“将军,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先回侯府。”

    常青山上了马车,申明廷回头看了眼陆续走出来的六部尚书以及大学士等人,上了马车,驶离皇宫。

    “李大人在看什么?”兵部尚书方砚问。

    李丞偏头,盛邀道:“天色尚好,方大人要不要与我到珍馐阁小酌几杯啊?”

    方砚笑道:“当然。”

    “那就坐我的马车去吧。”李丞邀请方砚上车。

    “好。”

    方砚和府邸的小厮交代了一下,便上了李丞的马车离开宫城。

    常青山等人回到军侯府,一起进了牧云阁。

    “皇上竟然舍得将六公主送到北桡和亲?”申明廷惊诧感叹道,“北桡那地方,气候干冷,穷山恶水的,六公主那自小娇生惯养,被皇上和高贵妃宠溺长大的姑娘能受的了北桡那种地棘天荆的地方吗?”

    常青山觑他:“那你觉得哪位公主合适?”

    “三公”申明廷看到常青山的眼神,顿时一噎。

    常青山垂眸:“你说的对,任谁都会选择让三公主去北桡和亲,包括皇上和高丞相。”

    云戈说:“可现在北桡却定下了六公主,是不是他们也发觉了三公主其实无权无势,娶一个毫无势力和背景的公主回去,无法达到他们的目的,所以更换和亲人选?”

    “你说的不无道理,”申明廷想了想,“任谁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帮助的结亲对象。”

    常青山思忖了一下,问了别的:“沈家女眷入娼奴,去了哪里?”

    申明廷道:“沈家女眷去了赣州府,秦风楼。”

    “薄家女眷去了瀛洲府,妄念阁。”

    “将军,你是觉得沈家还有问题?”

    常青山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任忙道:“那我们跟您过去。”

    申明廷拒绝:“不行,我们一起跟将军过去,目标太大,会引起旁人注意。”

    “将军一人去赣州府,会隐秘些。”

    常青山点头:“明廷说的对,我自己去,尽量明天早些回来,以免被人发现我私自离开天都城。”

    “你们守着点侯府,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旧伤复发,在家修养。”

    申明廷颔首:“好的,将军要万分小心。”

    云戈从怀里拿出一个黑瓶:“若是遇到危险,可用【三蚀散】御敌,将军在关山岗的旧伤未愈,又在幽州府遭遇截杀受伤,前几日还和黑衣人动手,万万不可在强行催动内力,能避则避。”

    常青山笑笑:“谢了。”

    慕任好奇道:“什么叫三蚀散?是里面你用了三十种药材吗?”

    云戈勾唇,笑的邪气又危险:“三蚀散一旦沾染,会瞬间侵蚀你的皮肤,让你发溃发烂,除非割肉求生,否则会被活活腐蚀成一滩血水。”

    慕任瞪大眼:“你好毒!”

    申明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闻风丧胆的鬼医,能量产吗?”

    常青山拧紧了盖子,默默收好。

    云戈白眼:“不能量产,里面所需要的药材很难找。”

    常青山看他:“看来回到天都也是好的,最起码云戈买药制药方便了许多。”

    云戈说:“天都城中济世堂里的药材真的很全,在关山岗的时候也会托邱爷爷从济世堂买一些药材送往关山岗。”

    “好,你们在府里待着,”常青山说,“北桡已经进入天都城,最近应该不会太平。”

    “是。”

    常青山进入赣州府已是入夜,他问了一下摊贩,得知了秦风楼的位置。

    恰逢得知秦风楼入了一批犯了罪的“谢女”。

    想必说的就是沈家女眷。

    常青山以防外人发现他的容貌,特地从云戈那里要了一张“□□”,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因为是猪皮制作的,所以不能细看,否则会被发现易容痕迹。

    他按照摊贩指引的方向来到了秦风楼。

    位于赣州府的西北角,这里鱼龙混杂,杂乱无章,一眼望去,让人不禁升起一阵恶寒。

    赣州府的人口本就很复杂,走江湖的人很多,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狠辣,不寒而栗。

    常青山视若无睹,踏进秦风楼。

    秦风楼的老鸨立刻迎了上来,笑嘻嘻道:“公子是来听曲还是赏舞的?喜欢谢女还是谢郎啊?”

    “谢女。”常青山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珠扔过去。

    老鸨受宠若惊的收下,忙道:“公子真是又俊俏又大方,公子想要几个谢女?我都给您带来。”

    常青山说:“听闻你这里最近进了一批新货。”

    “都是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来的。”

    老鸨眼中精光一轮,面上透着一丝为难:“公子好耳力,这新货也刚来没多久,奴家还没整理好,不敢送到公子面前找晦气。”

    常青山勾唇,笑容带有深意:“逆来顺受没什么意思,我啊,就喜欢不服管教的。”

    他又掏了一颗金珠子扔过去,“赶紧送来,老子挺急的。”

    老鸨看着手中的金珠子,咬了咬嘴唇,刚要说话,只见从后院跑来一个伙计,对着老鸨耳语两句。

    老鸨脸色瞬间舒缓了许多,握紧手中的两颗金珠,看向常青山,大笑道:“行行行,公子既然急的厉害,奴家也不让公子苦等,公子先上楼稍等片刻。”

    “行。”

    常青山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秦风楼不大,也就三层楼加一个外人不可进入的后院。

    路过的每个包间都能听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甚至有的包间房门未关,里面刺激又露骨的景象表现的淋淋尽致。

    常青山移开目光,跟着伙计进入到楼道最里面的包间。

    “公子可以先喝喝酒尝尝果品,谢女马上就来。”

    伙计说完,关上门离开了。

    刚才伙计和老鸨耳语的话,常青山听得一清二楚。

    常青山急着想要新的谢女,老鸨神情却异常为难纠结的原因是那一批戴罪的谢女跑了。

    伙计来报,说那一批谢女又抓了回来,说是想要跑到天都去告御状,结果被秦风楼的打手给抓了回来,不听话的死了几个,其余的都带回后院了。

    正好常青山就要不服管教的谢女,老鸨便顺水推舟卖给了常青山玩乐。

    常青山等了一会儿,老鸨就带着几个谢女走了进来。

    “公子,您要的谢女来了,”老鸨连拉带扯的把堵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女子弄进包间里,“公子看看,喜欢哪个?”

    常青山来之前,特意让温礼找了沈家女眷来到秦风楼的人的样貌,但现在老鸨拉来的这五名女子,无一人是沈家的。

    “这都是什么货色!?”常青山拍了一下桌子,怒视老鸨,“你他么糊弄老子是吧?这一个个哪像大家闺秀?”

    常青山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看着老鸨双眼发亮,“老子不差钱,你要是再敢那这种货色来滥竽充数,老子砸了你的店!”

    “哎呀呀,公子息怒,息怒啊,”老鸨视线离不开那枚金锭,“奴家带来的这些也都是有钱人家送来的,公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您跟奴家说,奴家给您找嘛。”

    常青山又拿出一枚金锭:“我要花容月貌,皮肤白净,一看就是那种大气尊贵的女人,知道吗?”

    老鸨看到两枚金锭,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连忙应道:“好好好,奴家这就领来。”

    她拿着金锭跑了出去,五名女子也被带走了。

    常青山听到一丝异响,不像是秦风楼会有的暧昧色/情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人在飞檐走壁。

    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出去,落了小雨。

    常青山四处看了看,似有察觉一样拧着身子,往楼上看去。

    只见窗户上的有半个脚印,因为脚底沾染了水渍,所以痕迹还能看出来一些。

    看脚印方向,去往秦风楼后院。

    常青山神色一变,双手抓住窗棂,身子一下飞出窗口,往后院赶去。

    秦风楼的后院和正楼之间隔着一个湖泊,湖泊上伫立着大小不一的石柱台阶。

    常青山借着夜色隐藏身形,躲开秦风楼护卫。

    突然,一阵刀剑相撞的摩擦声在后院响起,还在巡逻的护卫立刻赶往后院。

    常青山立刻过去,趴在后院的围墙上,看着里面乱糟糟的场景。

    两拨人,一波人是秦风楼的护卫,一波竟是拂涯居的杀手。

    护卫对上拂涯居,根本难以抵抗。

    常青山看着拂涯居要闯入后院中唯一点灯的房间,那架势不像是救人,倒像是灭口。

    谁要灭口,不知。

    但要灭谁的口,常青山一清二楚。

    护卫已经全军覆没,拂涯居的杀手斩断房间门上的锁,刚要冲进去。

    杀手们突然觉得眼前飞出一大片白色粉末,他们还未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沾染粉末的身体部位开始红肿腐烂,速度之快,让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痛到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啊”

    常青山收起三蚀散,走进房间,只见里面只有两名女子。

    一名是常青山看过画像,认出来是沈家庶女,容貌秀雅轻灵,气质端凝,看人时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清明和漠然。

    此人便是沈清韵的三妹妹,沈清芸。

    至于另一个女子,常青山看到样貌之时,双眼陡然瞪大,脸上隐隐有一丝龟裂。

    竟是——

    赵司屿

    第77章

    “你怎么会……”

    常青山的话梗在喉咙,他现在易了容,三公主认不出他,而他也不该认出三公主。

    “你,你是谁?”

    沈清芸惊慌道,她听到房外撕心裂肺的呻嚎,那么惨烈那么恐怖。

    常青山眼睛一转,压低嗓音:“我是柳家派来救你的。”

    柳家,沈清芸娘亲柳知之的本家。

    柳知之是死于难产,连带着沈清芸还未出世的弟弟一起去了。

    而后柳家想带沈清芸回到荆州府自行照养,沈家家主沈堂乾没在意,让沈清芸自己决定去留,最后沈清芸没有离开天都沈家,柳家来的人也离开了。

    常青山打算接触沈家人之前都事先了解过的,所以他特意说出自己是柳家人派来的,沈清芸可以对他信任几分。

    沈清芸眼睛一亮,喜道:“你是外翁派来救我的?”

    常青山应道:“对的。”

    他听到远处跑来的脚步声,“沈小姐,咱们得快点离开,要不然秦风楼的护卫就发现我们了。”

    “好,”沈清芸站起来,拉起司屿,“她是被我连累的,可以把她一起救出去吗?”

    此话正和常青山心意。

    “当然可以。”

    常青山走在两人面前,看着湖泊对面聚集的护卫,眉头微蹙:“沈小姐,你们先从后门跑走,我去吸引他们,一会去追你们。”

    沈清芸不敢耽搁:“好,你要小心。”

    沈清芸刚要拉着司屿往后门走,就听到这个被她连累的女子说了一句:“请万分小心。”

    常青山神色一动:“多谢挂怀,我会小心的。”

    “快走吧。”

    沈清芸拉着司屿跑出去。

    常青山见秦风楼的护卫已经冲过来了,他将房间里的火烛仍在角落里堆积的杂草和木头,并用运力催大。

    火势蔓延非常速度,张牙舞爪的火苗将后院吞噬,漫天的火焰惊吓了所有在秦风楼玩乐的人。

    “着火了——”

    “快跑啊——”

    所有人大喊大叫的往外跑,生怕下一秒自己会葬身火海。

    老鸨看着后院被火焰侵蚀,怒拍大腿,哭喊着:“快点救火啊啊啊啊”

    常青山看了眼天色,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这场火烧不到秦风楼,顶多起到一个震慑众人以及转移视线的目的。

    他看了眼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拂涯居杀手,抓起一个还有口气的杀手离开了秦风楼。

    常青山带着拂涯居杀手来到一处闭塞的巷子,如今赣州府的半城人都被秦风楼大火吸引住了,没人发现一个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谁让你们来灭口的?”常青山卸下杀手的下巴,以防他口中□□。

    杀手全身鲜血淋漓,身上血腥味和腐臭味交融,脸色惨白如纸,五官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扭曲。

    “不,不知道。”

    常青山拿出话中还剩下的三蚀散:“这东西的威力你应该领略过了,还想再试试吗?”

    杀手眼中划过一丝恐惧,嘴唇颤抖道:“别,别”

    “我,我说。”

    常青山眯眼:“谁指使的?”

    杀手嘴唇蠕动,声音微弱,常青山刚要仔细听,只见杀手双眼一凸,脸色瞬间发青发黑,口吐黑血,从脖颈处蔓延上来一条条黑色纹路,异常可怖。

    常青山看着他气息已决。

    拂涯居擅长用蛊用毒,不仅用于对抗敌人,还会用于自己人身上,以防泄露机密。

    常青山摸了摸杀手的全身,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摸到衣袖,发现了一个四象袖箭,箭匣之中还有三支箭矢。

    箭矢上没有任何国家的标志,常青山知道南疆、北桡和天启在铸造武器时会刻有专属于自己国家的标记,可眼前的箭矢上没有任何标记。

    他拿走了袖箭,立刻去追沈清芸和司屿。

    ——

    沈清芸拉着司屿跑出秦风楼,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秦风楼那边着了大火,秦风楼内所有的人都跑出来了,还有路人看热闹在附近看秦风楼的火势。

    两人趁乱,往赣州府的北门跑去,北门是里天都城最近的城门,而秦风楼距离北门只有一条大街。

    赣州府关闭城门是正戌时,沈清芸拉着司屿踩着点跑出了北门。

    随着她们离开赣州府,北城门缓缓关闭。

    司屿看着关上的城门,担忧道:“救你的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沈清芸拉着司屿继续往天都城的方向走去:“不等,那人不是柳家派来的。”

    司屿诧异道:“什么?”

    沈清芸头也不回,冷笑:“柳家不会来救我的,如今沈家遭难,旁人避恐不及,怎么还会有人上赶着救罪人呢?不怕株连吗?”

    若柳家是个情深义重的家族,又怎么会将柳知之一个嫡女嫁给沈堂乾做妾?

    还在柳知之死后,想要强行带走柳知之独女,试图用沈清芸来维持和沈家的姻亲关系呢?

    可笑又恶心。

    司屿说:“可那人也算是救了我们。”

    沈清芸不争气的看她:“你这人就是心太善良,之前为了救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差点被杀手杀掉,后又被秦风楼的护卫抓到秦风楼,如今又关心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不怕再次陷入绝境吗?”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警惕性这么低?”

    “你是天都城里哪家的大小姐,竟然把你保护的这么好,让你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司屿说:“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就是个普通人。”

    沈清芸边走边说:“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就你这样貌和气质,还普通人?你当我瞎啊?”

    “”司屿弯唇,“你这性子还真是可爱。”

    “可爱什么?”沈清芸撇撇嘴,满不在乎,“不必假意夸赞我,我性子就是粗鄙张狂,不似寻常温婉可人的女子,也不像你善良温柔,你不喜也正常,毕竟有很多人都不喜我,我也习惯了。”

    司屿无奈道:“我若是不喜你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救你?”

    “不可妄自菲薄。”

    沈清芸眸光一闪,抿抿唇:“算了,不说这个,赶紧跑吧,别到时候又被抓走了。”

    她看着前面的分叉口,“我们走惠山山路,那里适合隐藏躲避,若是走官道,容易被发现。”

    从赣州府离天都城并不远,走官路需要三个时辰,若是走惠山,所耗的时间就会减半。

    司屿点头:“好。”

    两人刚走进惠山,阴沉的天空响起一声惊天撼地的炸雷。

    沈清芸吓了一跳:“要下大雨了,我们得快些。”

    司屿说:“好。”

    两人顺着山路往南方跑。

    司屿眼皮一颤,脚下被什么拌住,摔了下去。

    “司屿?”沈清芸弯下身子去拉。

    突然背后飞出来一只箭矢,插进了沈清芸旁边的树上。

    “他们追上来了,快跑!”沈清芸瞪大眼睛,连忙拉起司屿往前跑去。

    拂涯居杀手追上去:“站住——”

    唰唰唰——

    一支支箭矢从两人身边飞过,司屿用力拉过沈清芸,似是踉跄了一下,箭矢从沈清芸耳边擦着过去。

    沈清芸顾不上耳廓传来的刺痛,连忙往丛林中钻去。

    突然,脚下一滑,沈清芸扯着司屿摔进了一处沟壑中。

    “嘶”沈清芸刚要起来,脚腕处传来痛意。

    司屿听到她的声音:“脚崴了?”

    沈清芸忍痛:“没事,我们得赶紧跑,不然小命就不保了。”

    她艰难起身,脚腕的痛几乎让她寸步难行,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

    司屿拉过她的手臂,架在肩上:“我扶你。”

    沈清芸神色动容,语气带有愧疚和难为情,道:“要不你跑吧,别管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要别跟在我身边,就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司屿没应答,只是继续扶着沈清芸往前走。

    沈清芸停下,推了司屿一下:“你赶紧跑,别管我了!”

    司屿看着她。

    沈清芸红着眼,语气非常差:“我让你走啊——”

    拂涯居的杀手已经追上来了,最前面的人抬起手,对准沈清芸的后背,发射袖箭中的箭矢。

    唰——

    司屿神色未变,看着那支箭矢飞快的射过来。

    呯——

    拂涯居的箭矢在即将射入沈清芸后心时被另一支箭矢射开。

    司屿看着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常青山,勾唇一笑。

    沈清芸看她嘴角的笑容,那种感觉不似获救后的庆幸和后怕,更像是势在必行,有备无患的自信从容。

    拂涯居看到突然出现在的人,是在秦风楼绞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小队。

    “杀——”

    常青山身形如电,一掌打断了冲上来的杀手颈骨,夺过他腰间的弯刀。

    刀身被云层之中的闪电照的森寒无比,带着嗜血凌冽的杀气直逼拂涯居杀手。

    沈清芸拉着司屿往旁边躲去,一脚踢开冲上来的拂涯居杀手,看着他还想要冲上来,却被常青山扔来的箭矢直接封喉。

    “此人武功竟然如此厉害?”沈清芸看着常青山行云流水的身法,还有厚重的内力,不禁叹服。

    司屿淡笑:“是啊,好厉害。”

    常青山轮动右臂,弯刀猛地向杀手劈去,右腿顺势往后一踢,直接将想要在背后偷袭他的杀手踹开。

    沈清芸见那个被踹到的杀手还想起来,眼疾手快的捡起一把弯刀,双手握紧刀柄,狠狠地捅进杀手的胸膛之中。

    鲜血喷到她脸上和脖子上,沈清芸目光虽狠厉坚定,但眼底也透着一丝惶恐。

    常青山将弯刀狠狠掷出,插入想要逃跑报信的杀手胸膛。

    他转过身,看向树后的司屿和沈清芸,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沈清芸还停留在自己杀人了的后怕和惊悚的情绪之中,常青山倒也理解,他目光落在司屿身上,却看见她向他跑来。

    常青山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刺骨的杀气,耳朵一动,只闻“嚓”的一声,一只箭矢刺破落下的雨珠,直逼他的心口。

    常青山意识到司屿突然向他跑来的原因,神色骤变,喊道:“你别过”

    话音未落,箭矢入体。

    常青山虽无法躲避突如而来的箭矢,但可以让箭矢不射入致命处。

    可眼下,司屿跑到他面前替他挡箭,若非他及时扯开她,那支箭矢会直接射入她的心口!

    常青山连忙抱住司屿,看着深深嵌入她肩膀的箭矢,神色凝重阴沉,像是暴雨前顿感压抑的天色。

    沈清芸见到司屿受伤,并非致命伤,只要箭矢不拔出来就无事。

    她握紧手中弯刀,架在常青山的颈侧:“你到底是谁?”

    “把她放开!不然我杀了你。”

    常青山没在意脖子上的刀,双眸死死盯着司屿褪去血色的脸,赤红的鲜血染了她的白衣,看起来脆弱无比。

    “为什么?”常青山艰涩道,“我能躲过。”

    沈清芸:“”

    大哥,你的关注点不该在我身上吗?

    我正在威胁你呢!

    司屿喘了口气:“但你会受伤。”

    她知道常青山不会让箭矢射入心脉,但他会拿其他部位去抗。

    那箭矢来的突然迅猛,常青山又杀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早已精疲力尽。

    常青山瞳孔猛地一沉:“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我受不受伤干嘛?”

    司屿轻笑了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常青山抱紧她:“不要乱动!”

    “我们怎么会没关系?”司屿抬手,冰凉的指尖落在常青山的脸庞。

    常青山眼皮一颤。

    司屿指尖一挑,轻而易举的扯下了常青山的面具,莞尔一笑:“你是我的将军啊。”

    常青山凝眉:“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司屿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的□□若是沾水就没用了,鬓角还有下巴这里都起皮了。”

    “……”常青山深深叹了口气,“就算是我,你也不该为我挡箭。”

    他刚要抱起司屿起身,发现架在颈侧的刀已经拿走了。

    常青山抱起司屿,看向沈清芸,只见她双目赤红,热泪盈眶。

    “您是…常青山常将军吗?”

    常青山没想到沈清芸会认出他:“你怎么知道我?”

    “您回朝之时,民女在街上见过您的样貌。”

    常青山淡声:“所以呢?”

    沈清芸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痛心疾首道:“民女恳求将军救我一命,我民女愿拿将军想知道的一切来换。”

    第78章

    三人快马加鞭回到了天都城。

    暴雨如期而至,如银龙一般的闪电在黑云之间游走,可怖至极。

    定天宅。

    岁杪看见常青山怀中受伤的司屿,吓得脸都白了,慌道:“主子,你怎么会受伤啊!?”

    她怒视常青山,伸出手,“把我主子还”

    岁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常青山怀中的司屿看向她时露出来的冰冷的眼神。

    像是在说:别耽误我正事!

    岁杪把话转了弯,勉强道:“还,还得是常将军您来照顾是最好的了。”

    司屿露出满意的微笑。

    常青山:“”

    是当他瞎吗?

    以为他没看到两人暗流涌动的小动作吗?

    常青山也不想戳破两人的“阴谋”,径直走向司屿的卧房,也就是他曾经被司屿安置的房间。

    岁杪看向跟来的沈清芸,没吭声。

    常青山小心翼翼将司屿放在床上,扫视一屋,刚要问,就听见司屿开口道:“岁杪,去准备热水、黄酒、金疮药”

    司屿交代完,岁杪立刻去准备东西。

    常青山提前封住了司屿的穴位,以防流血不止,如今为了拔箭,封住的穴位会在拔出的一瞬间立刻破开,鲜血迸出。

    而且这箭头上有倒刺,拔出的时候会剐着血肉,疼痛无比。

    常青山知道怎么处理箭伤,在军营之中,他帮助云戈治疗伤兵,下手又快又准,云戈都夸他是个好帮手。

    可眼下,常青山握紧有些颤抖的手,见司屿瘫在他怀中,脸色越来越白,喘息声也越发微弱,若是再不拔箭,就算不是血尽而亡,也会被活活耗死。

    “将军想必是处理过很多次这种箭伤,不如将军帮我拔箭上药,可好?”司屿感受到常青山的颤动,轻声细语道。

    常青山深吸一口气:“微臣去给三公主找大夫,微臣此次回朝,带回了一个名医,定能治好”

    司屿打断他:“将军想看着我死?”

    常青山否认:“不想。”

    “三公主为了救微臣而受的伤,微臣怎么会恩将仇报?”

    司屿动了一下身子,看着他略带慌张迷茫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将军,别怕,我不疼的。”

    常青山瞳孔一颤,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他调节呼吸:“那微臣就得罪了。”

    沈清芸此前是见过司屿的画像,但画像却没有画出司屿的三分美貌,又是三更半夜,夜色遮掩,沈清芸便没有认出司屿的真实身份。

    她虽有些意外,但眼下处理司屿的伤更重要。

    于是,沈清芸便主动开口:“我其实也会一点医术,我可以帮忙处理的。”

    司屿说:“无事,有将军在,我没事的。”

    她看着准备好一切的岁杪,“岁杪,带着沈姑娘下去休息,关好大门,今夜雨大。”

    岁杪看了眼常青山,闷声道:“是,主子。”

    “沈姑娘,请跟我来。”

    沈清芸本想再争取一下,若不是为了她,司屿也不会为了救常青山而受伤,算起来她应该出一份力。

    但此刻,沈清芸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常青山和三公主之间的氛围太奇妙,那种感觉像是自动的将第三个人排除,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他们相依为命,彼此交融。

    沈清芸意识到自己有些怪异又有些微妙的想法,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她可真是大逆不道,竟敢臆想常将军和三公主,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岁杪带着沈清芸去了偏房休息。

    常青山关好门窗,以防寒风吹入。

    他拿过匕首,刀尖在火烛上烤了烤,又用黄酒擦拭。

    常青山靠近司屿,沉声道:“得罪了。”

    司屿只是淡淡一笑。

    常青山握了握手,撕开司屿的衣衫,也许是他太过紧张,力气竟有些失了分寸。

    撕扯的范围有点大了。

    “”常青山看着白皙的肩膀和粉白抹胸下半露的□□,眼神一下就慌了。

    心口处有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常青山想起温礼的话,眸色一闪。

    “将军,此时可不是你害羞的时候哦。”司屿淡笑一声。

    常青山脸红的仿佛要炸开,他想把衣衫给司屿遮上,奈何衣服已经被他扯碎,根本遮不住。

    眼下除了继续保持原样就是把衣服全都脱了。

    然后,常青山的脸更红了,手更抖了。

    “将军打算让我继续煎熬着?”司屿语气透着委屈。

    “抱,抱歉。”常青山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微臣马上来。”

    他将刀尖对准伤口,拿过一旁的手帕递到司屿嘴边,“三公主,咬着,微臣要割开你的伤口才能将箭头拿出来。”

    司屿咬住手帕。

    常青山收息凝神,下手稳固,不敢颤抖一下,生怕给司屿多一分痛。

    刀尖划开白皙柔软的皮肤,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沾染了常青山的手。

    在这一刻,常青山感觉到了司屿的火热。

    索性常青山经常处理这种伤,手法熟练的拔出箭头,立刻又封住司屿的穴位,给她上药包扎。

    一套操作下来,常青山感觉自己满身都是汗,也如释重负了。

    司屿倚着被褥,看着常青山的脸上都是汗,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军,受累了。”

    常青山抬眸,看着脸色有些血气的司屿,如此脆弱不堪,像是能被一阵清风吹散的云彩,又像是击打过他心口后悄悄褪去的浪潮。

    常青山不觉得抬起手,轻抚司屿脸庞:“公主,受苦了。”

    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人动容心软的灼灼光芒。

    司屿不禁仰起头,凑近,想去吻住那双红唇。

    常青山眼神一颤,飞快起身,站直身子,躲开她的视线:“三公主,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有助于伤口恢复。”

    “微臣先告退了。”

    没等到司屿的回答,常青山立刻转身离开。

    司屿收回眼神,坐直身子,脸上没有半分疼痛难忍的神情。

    她看着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无奈摇头,轻笑了下。

    “主子,你伤好些了吗?”岁杪趴在窗口,一脸担忧,问道。

    司屿起身换衣服:“没什么事,你要进来就进来。”

    岁杪跳进来,关上窗:“沈姑娘已经在偏房睡下了,刚才来了几个废物,被我解决扔进落月湖了。”

    司屿换好内衣:“秋猊结束之前保护好沈清芸。”

    岁杪应道:“是,主子。”

    她看着桌上残留的沾血的纱布,还是问了心中的疑问,“主子,你怎么会受伤呀?”

    以主子的武功,就算是常青山都不一定能打过,更何况拂涯居那些废物。

    司屿神色一沉:“让京辞去查一下,今晚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在不在迎宾馆?”

    岁杪皱眉:“是贺兰盛琅伤了您?”

    “我去宰了他!”

    “回来!”司屿叫住气冲冲的岁杪,“你连常青山都打不过,更别提贺兰盛琅了。”

    岁杪纳闷道:“贺兰盛琅跟我境界相同,我就算杀不死他,也会让他不好过的。”

    “但如今,你怕是打不过他了。”

    “主子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岁杪委屈道,“如今我已经修炼至玄妙境界巅峰了,肯定不会输给贺兰盛琅的。”

    司屿拿过匕首,对着手腕划了一刀,鲜血迸出。

    岁杪吓道:“主子,你干嘛自残啊?”

    司屿运力,薄唇蠕动,发出阵阵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岁杪刚拿着纱布给司屿止血,就看见司屿的手臂上似有东西爬动。

    她以为是虫子,把司屿的袖子撸上去,却看见那虫子在司屿皮肤下面蠕动。

    “主子,这是”岁杪瞪大眼睛,“蛊虫吗?”

    司屿逼着蛊虫从她手腕处的刀口出来:“附尸蛊。”

    尸体腐肉中练出来的剧毒蛊虫,若是被此毒虫钻进身体里,它便会顺着血液游走,啃噬经脉,心脏腐烂,直至宿主痛苦而死。

    要是普通的箭矢,司屿知道常青山定可以自己解决,还有云戈在他身边,司屿自然不会担心,但这箭头中藏着的附尸蛊被司屿察觉到了,常青山要是被附尸蛊转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贺兰盛琅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任人可欺的北桡五皇子了,”司屿碾碎附尸蛊,眼神冷沉,“能将之前的北桡太子从东宫之位拽下来,还能将其他兄弟悄无声息的剿灭,贺兰盛琅可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温和。”

    岁杪看着蛊虫,似是想到了什么,说:“我记得以贺兰盛琅的身世背景不应该会成为北桡太子的吧?”

    皇室选择太子时,会很注重血脉传承的。

    贺兰盛琅是北桡皇室中血脉不纯之人,如今却成为了新的北桡太子,想想也是因为皇室中已经没有贺兰盛琅的竞争者了。

    司屿讥诮一笑:“其实他更适合成为太子,东宫之位的争夺要比皇位更加残酷冷血。”

    “如今他坐稳了北桡太子之位,得到了北桡国主的重视,出使天启,不顾高丞相的意愿更改和亲对象,就说明他想要的不止是眼前可以唾手可得的一切。”

    ——

    金兰殿

    “啊啊啊啊”

    一个上好的青花兰蝶纹玉壶春瓶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飞的哪都是,甚至还划伤了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

    “为何是我要嫁去北桡!?”赵思思拿起一个花卉的六方瓶,直接砸向面前的太监头上,顿时满地鲜血。

    她火冒三丈,怒吼道:“北桡那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不嫁,我不去!”

    高贵妃走进金兰殿,看见发疯的赵思思,眉头微皱:“思思,别闹了,此事你父皇已经下旨了,你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赵思思哭丧着脸,跪倒在高贵妃面前:“母妃,你救救我,你最疼我了,父皇听信谗言,要把我嫁到北桡那种慌乱贫瘠的地方,女儿过去会死的,会被活活熬死的啊。”

    “天启皇室不止一个公主,让赵司屿去嫁,让她去嫁,她那个小贱蹄子,最适合去北桡那种地方啊。”

    高贵妃也没想到北桡太子临时修改了和亲对象,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高贵妃也让爹爹去问过北桡太子的意思,北桡太子却说对赵思思一见钟情,就是想娶赵思思。

    这理由看似理由应当,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高贵妃也不得不承认,赵思思的样貌和气质比不上赵司屿,若说贺兰盛琅在宫宴上一见钟情,也该钟情于赵司屿,而非赵思思。

    但如今和亲的圣旨一下,待秋猊结束,北桡就会带着赵思思回到北桡国都成亲了。

    高贵妃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赵思思,心中虽然不忍,但想到之后的合作,她也只能忍痛。

    “思思,不是母妃不帮你,如今你父皇下了圣旨,圣旨不可逆,若是违抗,便是大罪啊。”

    赵思思哭喊道:“可我不想嫁到北桡去啊!”

    “娘,你救救我,你知道我想嫁给谁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赵思思抱紧高贵妃的大腿,“娘,我若是嫁给常青山,不是比嫁给北桡太子还能帮助我四哥争夺皇唔”

    高贵妃连忙捂住赵思思的嘴巴,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都滚出去。”

    “是。”

    金兰殿此时只剩下赵思思和高贵妃。

    高贵妃厉声道:“这种话怎可随意出口,想死吗?”

    赵思思哭的一抽一抽的:“我若是嫁去了北桡,还不如去死呢。”

    “娘,你救救我,求你了,你救救我。”

    高贵妃还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受苦:“你想如何?”

    “这次秋猊过后,北桡太子就要带你回去了,你想怎么做?”

    赵思思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娘,只要赵司屿与北桡太子苟合,这道圣旨就会不攻自破,我也不用嫁去北桡了。”

    高贵妃思忖了一下:“你想在秋猊”

    赵思思握紧拳头,眼中闪过认真和付诸一炬的坚毅:“娘,我没机会了,我不想认命。”

    “我是天启国最尊贵无比的公主,不该嫁去北桡那种破地方消磨自己。”

    高贵妃略略沉吟:“好。”

    暴雨终在子时停歇。

    常青山摆摆手,让报信的暗月卫离开。

    温礼沉声:“月主,需要我?”

    常青山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不用你,我自己来。”

    第79章

    天启国今年秋猊所选定的场地是为槐山和槐山旁边的回廊密林。

    户部也提前在槐山和回廊密林里放了许多的猎物,增加打猎的乐趣和玩法。

    户部尚书闫骅看着高台之上的众人,将这次秋狝的规则说明了一下。

    “这次猎场之中藏有上千只猎物,有些猎物上挂有不同颜色的绳子,一共四种颜色,分别为红色、蓝色、黄色和绿色,以及没有挂绳子的猎物。”

    “若是射中挂有蓝色绳子的猎物,加20分;”

    “若是射中挂有黄色绳子的猎物,加10分;”

    “若是射中挂有绿色绳子的猎物,加5分;”

    “若是射中没有带绳子的猎物,只加1分;”

    “秋狝共五日, 第一日午时开始至第五日午时结束,得分最高者为此次秋狝的头筹,可向皇帝陛下求得奖赏。”

    赵文帝目光环视一周,视线移到天启国朝臣和世家子弟时微微停顿,大笑道:“谁若是能得到此次秋狝第一名,不论何种要求,朕都应允。”

    众人激动万分:“谢皇上——”

    “唉?闫尚书,若是射中了带有红色绳子的猎物,加几分啊?”太子问道。

    闫骅笑道:“槐山和回廊密林之中只有一个猎物身上有红色绳子,若是哪位勇士射中,就直接成为此次秋狝的头筹!”

    众人惊讶不已却也斗志满满,势在必得。

    “陛下,若是我们北桡人得到了这次秋狝的第一名,是否也能得到陛下的奖赏呢?”贺兰盛琅站出来,淡笑道。

    赵文帝面不改色:“自然,贺兰太子带着北桡使团一起参加天启秋狝,自然要玩的尽心,天启国人能得到的奖励,北桡国人自然也会得到,毕竟不能厚此薄彼嘛。”

    “只是此次参加秋狝的人众多,贺兰太子要努力了。”

    此次秋狝,赵文帝破例让官家子女都可以参加,不论男女,不分朝臣品级,凡是可以在秋狝之中大放光彩的人都可以参加秋狝。

    贺兰盛琅微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他看向身旁的壮汉,“仝格,你要加油了,要给天启国人展示一下咱们北桡的风采了。”

    仝格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右胸:“太子,属下一定拔得头筹。”

    “仝格将军自信是好事,万不可太过自负哦。”四皇子赵天宇哼笑两声,“此次参加秋狝的成员皆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说别人,光是我朝战无不胜的常将军也参加了这次秋狝,仝格将军可要小心喽。”

    四皇子话音一落,在场的女眷目光纷纷投向常青山,炙热的视线比当空的烈日还要猛烈。

    常青山不动如山,视若罔闻。

    仝格看向常青山,抱拳道:“常将军,战场上咱们没有尽兴,这次定要好好打过。”

    常青山回礼道:“仝格将军客气了。”

    仝格眼中满是战意,反观常青山,异常淡漠平常,像是从未将仝格的挑衅放在眼里。

    颇有大将风范,稳重强大,让人心生崇敬。

    皇后凑近赵文帝身边,轻声道:“陛下,有咱们侄儿青山在,北桡怕是要败兴而归了。”

    赵文帝冷笑一声,说:“妇人之仁,万不可小看北桡,北桡这次带来的人个个勇猛无畏,此次秋狝看似游玩享乐,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皇后抿唇:“是臣妾见识浅薄了。”

    赵文帝看向贺兰盛琅,那人始终挂着一副温柔平和的笑颜,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但赵文帝心里清楚,这种不会把任何情绪变化表现出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闫骅交代完一切,随着一声巨大的铜锣声响起。

    午时已到,秋狝正式开始。

    一大批官宦子弟先行进入槐山狩猎,也有一些女眷也带着护卫进入槐山,看似打猎实则在挑选结亲之人。

    参加秋狝之人,心思各异,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参与狩猎。

    “将军不动吗?”申明廷打趣道,“场内好些贵女都在等着将军动身呢。”

    慕任撇嘴:“这些女子看向将军的目光比敌军看向将军的目光还要猛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拿将军的项上人头呢。”

    “噗嗤…”云戈没忍住笑,“你这形容好形象哈哈…”

    申明廷也觉得有趣,笑道:“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贵女听到,非得埋怨死你。”

    慕任想到那个场景,吓得虎躯一震:“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啊。”

    “你要是请客,用美食美酒堵住我的嘴,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听见。”申明廷挑眉道。

    慕任只能认栽:“行。”

    云戈说:“我也听到了,你想不想堵我的嘴?”

    慕任咬牙:“行。”

    常青山突然道:“那我呢?”

    慕任哭丧着个脸:“将军,你跟他们凑什么热闹啊?”

    常青山作势要起身:“那我去嘴漏一下吧。”

    “别别别,”慕任连忙拽住常青山的衣摆,“我请,我请还不行嘛。”

    常青山满意的坐下。

    慕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申明廷笑容不止,贴近常青山身边,问:“将军打算何时动身?”

    “不着急,”常青山扫视一周,“这才第一天,北桡使团不也没动嘛。”

    他目光在高台二层停了一下,“柔妃竟然让五皇子出来狩猎?”

    高台一共两层,第一层坐着皇帝和皇后以及受宠的高贵妃。

    第二层则是天启国的皇子公主王爷以及北桡太子和使团重臣。

    至于北桡其他人和天启国朝臣则坐在下方的棚子中。

    而常青山的位置非常靠近高台。

    云戈闻言看过去:“听闻五皇子虽已及冠,但仍像五岁稚儿一样,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申明廷说:“五皇子幼时摔了脑袋,以至于他身体依旧成长,但智力仍处于五岁孩童时期,实在可惜了。”

    常青山看着正在玩着枇杷的五皇子赵天佑,弄得满脸都是汁水,手上和衣服上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很可笑,尤其是对面坐着的四皇子赵天宇一脸讥讽和好笑。

    但四皇子的目光没有在五皇子身上停留,而是落在了五皇子身旁的三公主身上,原本讽刺的目光瞬间变得淫/邪了起来。

    常青山眉头微蹙。

    四皇子身旁的六公主也在注视着三公主,满眼算计。

    突然,赵文帝有些累了,下了高台,走进王帐休息,走之前还让禄承传话于三公主。

    常青山见三公主起身去王帐,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动,他眼睫一颤:“云戈,来。”

    云戈凑过去,听到常青山交代的事情,眉眼一动,点头应道:“是。”

    申明廷见云戈突然消失,也没说什么,他看见常青山交代云戈做事,想来云戈自己去办了。

    禄承带司屿到王帐门口,拉开惟布:“三公主,陛下在里面等您。”

    “多谢公公带路。”

    司屿走进王帐,惟布便落下来。

    约你一盏茶的功夫,司屿就出来了。

    她没有立刻回高台,而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他派你来的?”

    云戈颔首:“主子,常将军对你多有在意。”

    司屿坐在软塌上,轻笑道:“这不是好事嘛。”

    云戈知道司屿对常青山的感情,但心中仍有些顾虑:“常将军毕竟是常家人,皇后的亲侄子,属下担心他会向着皇后和太子。”

    司屿单手支颐:“那就不让他支持太子和皇后好了。”

    云戈不解:“主子打算如何?可有需要我做的事?”

    司屿眉头微动:“有。”

    ——

    常青山见云戈回来,云戈说了一下赵文帝让三公主去王帐其实是去送药的,至于什么药,两人心知肚明。

    常青山看着回到座位上的司屿,脸色一直都苍白没有血色,跟六公主一比,虽容貌比她漂亮,但气色稍逊一筹。

    四皇子突然起身坐在五皇子身旁,表面上是故意逗弄五皇子,实则故意往三公主那边贴。

    常青山刚要起身,就看见太子出来教训了四皇子,带着五皇子离开,去帐篷里整理一下。

    四皇子看向太子一脸不屑,他刚想坐到司屿身边,奈何司屿说自己累了就离开了座位。

    而这一切都被贺兰盛琅看在眼里。

    贺兰盛琅正要收回视线,却无意和常青山对上眼。

    他微微一顿,随即笑起来,走向常青山:“常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风采依旧啊。”

    常青山淡淡道:“贺兰太子言重了。”

    贺兰盛琅摆手:“怎会?常将军有勇有谋,堪当天降神兵,你在关山岗的雄韬伟略可谓是震惊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本王自打入了天启国境内,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百姓对常将军的崇拜和敬仰,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此次是来天启国进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关山岗呢。”

    常青山面不改色:“贺兰太子许是见惯了关山岗那种贫瘠之地,刚离开没多久竟然开始想念北桡了?”

    “现在想想也对,我在北桡的名气应该要比贺兰太子大一些。”

    贺兰盛琅眼中划过一丝幽光:“常将军还真是风趣幽默啊。”

    常青山起身,从申明廷手中拿过弓箭:“贺兰太子要是闲来无事,不如进入猎场猎上几只猎物烤着吃,嘴巴里有东西,人也就能踏实多。”

    贺兰盛琅:“……”

    这是让他堵上嘴!

    申明廷跟上去,瞥了眼贺兰盛琅:“贺兰太子可以试试这槐山特有的山鸡,肉质鲜美,在北桡吃不到的,若是喜欢,可以多打一些带回去哈。”

    贺兰盛琅:“……”

    带你妹啊!

    慕任也说:“贺兰太子别客气,天启国人都热情好客,你若是喜欢,我也给你打一些山鸡来你到时候带回北桡吃。”

    贺兰盛琅:“……”

    显着你了?

    云戈没跟着去凑热闹,回到常青山的帐篷里休息去了。

    仝格走过来,看着常青山进入猎场,气势汹汹道:“太子,要不要我跟过去?”

    贺兰盛琅眯眼:“不急,这才第一天。”

    他看着跟着常青山离开的六公主,微微一笑:“再说了,我们这次来天启国只是为了和亲,别搞得我们像是过来搞破坏的。”

    仝格诧异:“难道不是嘛?”

    “……”贺兰盛琅白眼,“我要是来搞破坏的就不会带你。”

    仝格不理解:“为啥?”

    贺兰盛琅冷漠:“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问原因。”

    仝格:“……”

    作者有话说:

    仝格:我其实还是没听懂太子什么意思?

    第80章

    一下午的狩猎,众人满载而归,可猎物大多都是没有挂绳或者绿色和黄色挂绳的猎物,而蓝色甚至红色的猎物几乎都没有看见。

    闫骅派人验收猎物挂绳,进行核算分数,填写到秋狝排行榜上。

    此时第一名为大理寺卿之子顾奕,总分55分。

    其次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总分50分。

    ……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则是常青山,众人见他持弓入场,却没有猎杀一头猎物回来,反而他身边的副将申明廷和慕任都猎到了猎物,得分虽然不高,但也在排名前十之中。

    “这秋狝对常将军来说大材小用了。”

    “也对,杀鸡焉用牛刀,再说了,北桡使团一个人都没进去猎场,想必常将军收着力,等着北桡使团进场后碾压他们。”

    “对对对,常将军肯定等着北桡使团进场,不能先施展出实力。”

    ……

    众人的商讨没有引得常青山的关注,他看着手上的血,走到帐篷后的河边洗手。

    常青山望向上流,却看见太史景衍和三公主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两人没有交谈多久,太史景衍就离开了。

    司屿坐在河边,洗着手。

    夜色婉约,烂漫繁星仿落河流之中,波光粼粼。

    因帐篷处的烛火猛烈,将河中的倒影显得更加真实。

    司屿起身,转过来,笑问:“将军可有帕子?”

    “抱歉,微臣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常青山看着她手上的水滴,凝在指甲上,似一颗晶莹的珍珠。

    司屿耸肩,摊开手掌:“那我就让晚风吹干吧,顺便赏赏月色。”

    “将军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常青山没动:“三公主和太史景衍很熟?”

    司屿说:“相亲过,将军觉得算熟吗?”

    常青山脸色一变:“微臣记得三公主并未婚配。”

    司屿丧气道:“人家没看上我。”

    “……”常青山皱眉,“太史景衍虽学富五车,才貌双全,但这眼睛怕是不佳。”

    司屿勾唇:“将军是在替我鸣不平吗?”

    常青山平淡道:“实话实说。”

    “各花入各眼,太史景衍不喜欢我也不能说他眼光不好,”司屿垂眸,“也许是我不好吧。”

    常青山说:“公主言重了。”

    司屿叹气道:“将军不懂,我又不像将军你招人喜欢,这次秋狝,好多女子都盯着将军,那眼中的喜爱愈演愈烈。”

    常青山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个六公主,还跟他进入猎场,叽叽喳喳的绕着他,烦死了。

    “公主说笑了,微臣品貌不佳,不会有人对微臣这种武夫多加在意的。”

    司屿好整以暇道:“将军,你才是说笑了。”

    她向前跨一步,几乎贴着常青山的脸,说:“将军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可是天都城中所有女子的心上人,良婿的最佳人选呢。”

    常青山被她突然一凑近,呼吸骤停,他微微后仰:“公主莫要打趣微臣,都是饭后谈资的玩笑话,不当真的。”

    “是吗?”司屿勾唇一笑,透着一丝奸诈,“将军明明带着手帕,为何要骗我呢?”

    常青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屿从腰间抽走了帕子。

    “三公主,您怎么可以…”常青山脸颊一红,“男女授受不亲!”

    司屿说:“将军为我宽衣时也没见将军说男女授受不亲啊?”

    常青山瞪大眼,几乎想要上手去捂住司屿的嘴:“三公主,慎言慎行,那是…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司屿双手环胸,作一副无赖模样:“将军只说是与不是?”

    “人家都让将军看光了,将军不该负责吗?”

    “比如将军娶了我如何?”

    常青山定住,哑然道:“三公主,此话莫要胡说。”

    司屿见他神情严肃,把手帕还过去:“将军可是生气了?”

    常青山没接:“微臣不敢。”

    “将军生气了。”司屿肯定道。

    常青山沉默不语。

    司屿歪头,笑道:“将军,莫要生气了,司屿错了,给您赔个不是好嘛?”

    常青山拧过身子,不想看她。

    司屿凑过去,故意往常青山跟前凑:“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态度太浪荡了,惹恼了将军,将军别生气了,好不好?”

    “将军若是气不过,可以惩罚我,就像惩罚军中犯错的士兵那样,如何?”

    常青山抿唇:“军中惩罚,公主贵体怕是受不住,三公主莫要开玩笑了。”

    “将军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受不住?”

    常青山道:“公主尊贵无比,微臣不敢。”

    “那我命令将军惩罚我,将军应该听从吧?”

    常青山无奈叹气,看着司屿透彻的蓝眸和嘴角的笑,心中的郁气似是找到了突破口在一点点消散。

    他似是妥协一样,“三公主,有些话,你若是没那个心意便不要随口说出。”

    司屿淡淡一笑:“好,我听将军的。”

    “将军不生气了吧?”

    常青山板着脸:“微臣从未生气过。”

    “好,将军没生气过,”司屿转移话题,“今日听闻将军并未狩到一只猎物?”

    常青山淡淡道:“嗯。”

    “将军是打算直接射中红绳猎物吗?”

    常青山摇头:“此次秋狝我本无意夺得头筹。”

    “将军想让太子得到头筹,同时不会让北桡使团得到头筹,对吧?”

    常青山偏头看她:“三公主蕙质兰心。”

    “委屈将军了,替他人做嫁衣。”

    “何来他人之分?”常青山说,“太子是未来的天启国君,理应拔得头筹。”

    “是嘛?”司屿感叹一下,“将军还真是忠心为国。”

    “三公主谬赞了,夜已深,这山中阴凉,公主早些休息,莫要受了风寒。”

    “将军,你的手帕。”

    常青山头也不回的离开。

    司屿看着手中的帕子,掌心收紧。

    赵思思看着常青山离开,脸色阴沉,语气不满:“这俩人何时认识的?赵司屿这个小贱/人为什么可以和常青山聊这么久?”

    “公主,一定是赵司屿引诱常将军的,但常将军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受赵司屿的蛊惑。”芳草说。

    赵思思瞪着司屿,咬牙切齿道:“不等了,等明日找个机会,让他们谁也跑不了!”

    芳草颔首:“是,公主。”

    赵思思准备回帐篷,路过四皇子的帐篷,突然停到里面传来暧昧不清的呻/吟声。

    赵思思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声音,她看着守门的贴身侍从长河,问道:“兄长此次未带女人来,里面的人是谁?”

    长河为难道:“公主,属下…属下不知。”

    赵思思瞪着他:“敢骗本宫?你不想活了了吧?”

    “滚开,本宫自己进去看。”

    长河拦住:“六公主,不行的,四皇子吩咐下来,不允许任何人入内的。”

    “找死!”赵思思一脚踢开长河,“芳草给我拦住他,我今天非得……”

    “赵思思你要是有病去别的地方撒泼去,别在本王面前发疯!”

    四皇子穿了个外袍就出来了,一脸潮红,满身痕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帐篷内在做什么事。

    赵思思看他眼底下的青黑和发白的嘴唇,一副筋疲力尽的虚弱模样,顿时无语道:“赵天宇,你疯了吧?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胡来,被父皇发现不得骂死你!”

    “你要是别胡乱诌诌,没人知道。”赵天宇一脸烦躁。

    “你自己胡来可以,可别连累了我!”

    赵思思担心自己的事情会被自己这个只知淫乐无脑的兄长给影响了,要不然她才不会管赵天宇这些破事。

    赵天宇冷笑:“瞧瞧本王这个没心没肺的亲妹妹,只顾着自己,白瞎兄长多年的照顾和疼爱了。”

    赵思思耻笑:“可拉倒吧,还疼爱和照顾,本宫都没你的一个宠妾重要。”

    “还是那句话,你想怎么玩都行,但别影响我,否则我就告诉母妃和父皇你干的那些破事!”

    说完,赵思思甩袖离去。

    赵天宇满不在乎的“啧”了一声,转身回帐篷,不一会,帐篷内又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深夜,弯月隐在黑云之中。

    司屿坐在床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再等等,很快了。”司屿声音很轻,似风一样。

    “主子,我能等下去。”

    司屿看着他,宽大的锦袍也遮不住他突出的脊骨,像是即将被压折的竹竿。

    “易安,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易安抬眸,含泪笑道:“主子,我不想活了。”

    “自从易遥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如今主子能为我报仇雪恨,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司屿微叹了口气:“易安,回去吧,别让他发现了。”

    易安重重的磕了头:“谢主子成全。”

    “明天想办法留住赵天宇,别让他进入猎场。”

    易安虽不理解司屿的安排,但也无条件答应:“是,主子。”

    司屿看出了易安的不解:“赵天宇只能死在他该死的地方。”

    易安眸光一闪:“易安知道了。”

    “对了,主子,你要小心六公主赵思思,她准备对您下手,拒嫁北桡。”

    因为床笫之欢,赵天宇不会对易安隐瞒任何事情,他从赵天宇口中得知六公主打算趁秋狝之时让赵司屿和北桡太子搅在一起,从而破坏和亲。

    司屿勾唇一笑:“我知道了。”

    易安相信司屿的本事,定不会让六公主钻了空子:“那属下先告退了。”

    司屿摆摆手。

    易安一走,岁杪抓着一个人走进来:“主子,抓到一个偷听的,怎么处理?”

    若是以前,岁杪早就一拳捶死,都不会问司屿什么,但这个人不同,他是常青山跟前的人。

    事关常青山,岁杪不敢轻举妄动。

    司屿看着地上目瞪口呆的人,指尖轻点眉心,似是觉得有趣笑了一下:“呦,这不是申副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