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近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白术所在的房间。
他站在空旷的庭院内,不愿去细想刚刚白术的话语。
这世上最浓重的愧疚,不过是加诸于自身的枷锁。枷锁附身的人手中,都有一把打开枷锁的钥匙。
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开,有人却丢掉了钥匙,带着名为愧疚的枷锁走完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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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来自沉玉谷。
沉玉谷的沉玉之名,来自层岩巨渊地下先民所带来的美玉。
无数妖邪觊觎着美玉的力量,想要将这块通体无暇的宝物据为己有。
现在名为长生的蛇,也就是曾经沉玉谷的药君,为了世道的平稳,做主将美玉分成几大块,沉在水底、封印在神龛中、藏在山中,唯有一枚玉环留在手中。
这块美玉是自愿的。他在未被分散时,便喜欢听人类交谈的话语,在干旱时为这里的居民降下甘霖。
他不愿自己成为祸乱的根源,便祈求此地的药君将他拆解封印,断绝那些妖邪的野心。
在最后,他选择将自己的意识附着于玉环或神龛中碎片,继续倾听人类的交谈与话语,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玉谷传闻,若是在路边见到了神龛,不妨随意供奉些什么,即便是一株随处可见的野草,神龛中的存在都会给予回应。
刚刚同长生契约的白术,在随意供奉一株清心后许愿。
在他身边的长生以为他只是像每个沉玉谷人一样习惯性的供奉,并未发现白术已悄然对神龛许了愿。
他的愿望是将这份契约终止于己身。
神龛中的美玉会回应每个人的愿望,他收起这株清心,用尽自己残缺身体中的力量,去塑造了一个病弱却长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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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是在沉玉谷的山野间苏醒,被外出采药的白术带回了家。
他不知道身体虚弱的原因,只是看着这位善良的大夫在他身上用尽了名贵的草药。
那条名为长生的蛇总是用酒红色的眼睛打量他,偶尔还会拿出一枚玉环放在他面前,问他熟不熟悉。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对玉环有一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就好像——
【母亲一般】。
元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敢跟长生和白术说自己离谱的猜测。
经过了几次试验,两人一蛇发现,若是将玉环佩在身上,元清的身体会舒服很多。他手里拿着玉环,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身体的痛苦也消失不见。
自那以后,玉环就被挂在了他的脖颈。
但他依旧喝着日复一日的苦药,看着这位大夫对自己进行研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粗茶淡饭,却也香甜。
元清偶尔也会生出,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这周目的攻略实在是过于顺利了,顺利的他不舍得离开。
白术给好感给的很大方,大方到他觉得自己像个欺骗人心的渣男。
但元清发现,他给剧情给得很吝啬。
为了完整的剧情,元清在这个周目停留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上很多。
经历了六个周目的玩家隐隐感觉到平静之下正在上涌的火山,却下意识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的身份很奇怪。
山野之间迷路的旅人,却在沉玉谷没有记录,身上还带着重重的谜题。
身体很不对劲。打个比方,元清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水瓶,里面水在不断向外流动,但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的给他加水。
这只手不是那些药草,而是一个未知的力量。
这些洞都是无法修复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不断流失。
元清在平静的一天得知了自己身体的原因。
彼时的他正在打理屋前的药田,帮每日匆忙的白术分担一些事物。
恍惚间,药田中窜出了一个成精的人参。
元清看着它皱巴巴的脸颊,莫名的有些不喜。
他觉得很奇怪。面对人参这种补品,他不应当是这样的情绪。
毫无顾忌的、如同打量着一件物品的目光在他身上移动,就像黏湿又恶心的虫子一般。
可他看起来似乎是习惯这种注视的。
元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株成精的“人参”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
“那个人类就是贪图你身上的秘密,给你喂的药虽然能让你活下来,却也能成瘾…”它故意停下来,观察这位美玉造人的表情。
震惊、愤怒、悲伤…这些都是它期望看到的情绪,也都是它接下来话语要引导的方向。
低矮的人参精抬起头,葱绿色的顶部在风中摇摆,却在一瞬间僵直。
它自信满满的对上了一张无波的面容,就好像它不存在一般。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这样的小插曲还有很多,多到白术和长生不得不腾出手来处理的地步。
与这些插曲同时进行的,还有元清一日日衰败的身体。
但他没有死,一直被一口气吊着。
玉环只能缓解痛苦,不能治疗他身上的病症。
长生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残酷的惩罚,也像是对白术的提醒。
心怀人类的美玉不愿自己的信徒陷入这样无解的酷刑,他创造了一个相似的人。
一个有着长生,却无时不刻在病魔折磨中的人。
……
“后来呢…那个人去哪里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似乎忘了草药的苦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白术,期待着后面的故事。
白术的笑容带着点怀恋,“后来啊…那个人知道真相后,就离开了。”
他不愿意心怀希望的爱人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也不愿意成为爱人心中的阻碍,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消失在山野之中。
有关元清的一切都消失了,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有枕边玉环上的温度和淡淡的清香,证明它曾经被另一个人佩戴过。
玉环被床上的另一位主人拿起,放在了身边。
白术曾经走遍山野,在每一个神龛前放下一株清心。
也曾来到失落的祭台,寻找那位被遗忘的魔神,期望获得一丝指引。
……
最后,他来到了水边。
水中的锦鲤做出了指引,引领着他来到璃月港。
时隔多年,白术再次拿起玉环,放在元清手中。
他用尽了毕生所学,完成心恋之人的愿望。
「现在,你有一个足够健康的身体了。」
非人的金瞳中,有着不该存在、却又无比浓烈的情感,仿佛与金色的太阳一般,温暖也灼热。
泪水滴落在陈旧的玉环上,映出一双水汪汪的红瞳。
充满草药味的身体将元清抱住,在他耳边留下了无声的叹息。
白术说:
“凡事皆有代价。去做能够让你活下来的事情吧。”
「我会保证你的健康。」
泪水淹湿了白绿交缠的发丝,在分开时还眷恋不舍的黏在一起。
偶尔需要哄小病人的白大夫拿出一只丝帕,轻轻拭去他的眼泪。
他得到了这世上最为真诚无私的爱,代价是永远背负愧疚的枷锁,直到一切的尽头。*
元清收下了玉环,丢掉了一把无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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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卜庐的日子很像从前同白术和长生一人一蛇生活的日子。
白术负责赚钱,元清负责打理家里的一切事物,长生在不忙的时候会来搭把手。
在十几个周目中,他早就学会了做饭,做出的食物也不亚于如今出名的新月轩和琉璃亭。
他知道七七的喜好,总是为这位僵尸小姑娘准备偏凉的饭菜。
僵尸没有味觉,但他依然尽力做出了足够美味的味道。
在这段时间,经过白术的允许后,他偶尔还会带着自己做的饭菜去万民堂,和香菱交流厨艺的同时,元清还认识了重云和行秋。
对于这位除魔卫道的小道士,不论是出于佩服,还是对他的好感度有所图谋,元清同香菱研制出了能够压至纯阳之力的食物,尽量让它能够储存的够久。
行秋相对来说要难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元清讲述了现实生活中看到的小说剧情后,这位飞云商会的二少爷便成了不卜庐的常客。
这位少爷没什么架子,和那些不愿意喝药的小孩一起听元清讲故事,然后无意识的喝下一碗加了黄连的中药。
等他回过神来,嘴里的苦味已经积攒到三天都无法消散的地步,就连去吃香菱做得饭,都是满嘴的苦味。
行秋来了兴致。从前只有他捉弄别人的地方,还没被人成功捉弄过。
他一边拉着重云当挡箭牌,一边研究怎么反击。
作为商会的少爷,他家名下的所有铺子都是消息来源,他要做的,就是整合和分析。
【代号为「公子」的执行官近来在到处购买首饰和一些■■■■的道具。】
【听说代号为「富人」的执行官有来璃月的打算。】
【城外的愚人众好像在找什么人(附画像一张)。】
……
行秋看着这些部分18+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这位名叫元清的客人,身份好像不太一般。
出于对故事的喜爱,行秋打算去不卜庐把这些消息都告诉元清,让他好好防范一下愚人众。
他虽然小,但大部分璃月孩童都有过小时候偷偷在被窝看小说的经历,元清这种情况,一旦被捉到,那就是各种小孩不能看的限制级画面了。
如果行秋知道万民堂曾经发生的闹剧,那他会对自己推测更加信任。
不过没关系,类似的场景在不卜庐门口再一次出现了。
行秋如同往常一般来听故事时,发现门口站着几个愚人众,里头还传出几声呵斥和杯盏碎裂的声音。
他立刻拿出挂在腰上的剑冲进里面,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代号为「公子」的执行官就像孩童时期看得小说一样,双手掐着元清的腰,双目赤红,就差来一句“命都给你”。
掐腰是真,但下手不重,至于双目赤红,据愚人众士兵说,是喝了好几瓶火水。
行秋瞳孔地震。
好几瓶火水?那种一口就能放到一个的火水,他喝了好几瓶?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
难道他像那些小说男主一样,误以为女主喜欢上了别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