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难闻消毒水气味蔓延鼻端,医院这个地方带来的记忆几乎都是灰色难过的。
能出院清水春屿就迫不及待地跟着五条悟他们离开,夏油杰两人也看出来他不想在压抑的医院待着,一个抱崽,一个提着用品归家。
清水春屿安静地伏在五条悟的脖子上,问他:“小悟,已经没什么事了,对吧?”
那天的记忆对他来说是心惊肉跳的,每每到了晚上都还要被噩梦惊醒,一想到会失去最重要的人,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悄然攥紧。
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五条悟明白他说的什么,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那是当然的,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吗?那只特级已经被我们祓除了,只是之前没想到那家伙的报复心理会这样强,居然还联合身边小弟来动手。”
他眉毛微微下压,语气低沉,脸上带着一点严肃:“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斩草要除根,一定要把咒灵挫成灰才能完全放心。”
清水春屿悄咪咪地加了一点私货:“还要记得及时补刀,防止它们原地复活。”
他的嗓音听起来稚声稚气的,开口却是这样冷酷无情的话,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逗笑了。
幼崽脸颊上的小奶膘被捏了捏。
“不错,有这个觉悟很好,对待敌人不要留情。”夏油杰的声音温温柔柔,却不会退让寸步。
一家人心情愉悦地回家。
慢悠悠散步归家的期间,五条悟还遇见了被人扔在地上的易拉罐,一般正常人都是捡起来扔回垃圾桶,最差也是绕开这个罐子。
然而缩在五条悟怀中的清水春屿从墨镜缝隙里看见他那双蠢蠢欲动的眼睛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紧紧抓着少年的手臂,跟着五条悟后仰又弹起立正的身体上下起伏,就像是一棵被拉弯到极致的白杨树,猛地放开之后弹直。
易拉罐当着他们的面被踢飞,也不知道最后会让哪个可怜的受害者倒霉蛋碰上。
虽然五条悟的操作让他眼前一黑,但是在对方怀中的他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只除了夏油杰那愈发危险可怕的眼神,以及下一秒就会落在五条悟脑袋上的砂锅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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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吃的是营养套餐,味道在五条悟的精心把控下已经算是高质量的了,但是比起伤前的滋味,现在的料理味道肯定是赶不上的。
但是谁让清水春屿现在是个病号,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吃着没滋没味的料理,只有夏油杰和他拥有同样的病号餐。
五条悟倒是美滋滋地吃着丰盛的料理,饭后甚至还能有甜点和小蛋糕,心满意足地看着幼崽盯着他咽口水的样子。
他没有良心,所以不会痛。
夏油杰直接坐在他面前,阻隔了清水春屿的视线。
五条悟:“?”
夏油杰咬牙切齿地看他,用口型说:“混蛋,别随随便便把人逗哭了。”
五条悟扭过头,吹口哨装傻充愣。
饭桌一旁的清水春屿吃完后就对他们说:“我吃好了。”
“小悟,谢谢你做的饭,很好吃。”他的笑容是带着满足的甜,说出来的话也是不掺半点假的真心实意,“真的,很感谢。”
只要看到他笑靥的人,就能清楚他说的是真话。
五条悟那颗没什么良善的心都有些隐痛了。
他主动接过了抱幼崽洗漱、回房间的一系列任务,明明他以前是最不耐烦伺候小鬼的,饭后结束干的事情就是吃甜点和打游戏。
清水春屿这时候就会很羡慕:“小悟吃多了甜点不会牙疼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就知道自己是说了句废话。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简单的真实世界了,漫画家甚至能让自己笔下的人物成神,而五条悟更是这个世界的佼佼者,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龋齿给打败。
五条悟修长的手指点着下巴,欢快地回答:“因为我身上有无下限啊,甚至能干涉原子这种等级的物质,还能支配空间。会让普通人觉得痛苦的东西实际上是伤不到我的。”
他还挺骄傲的,扬起的笑脸和微抬的下巴都在等着清水春屿的夸奖。
幼崽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捧场地鼓掌:“小悟好棒。”
看起来很营业很塑料的话,实际上清水春屿是真的很羡慕。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把人抱回了屋子里,电视、游戏机还有清水春屿的画画本什么的都拿到了床边。
清水春屿手中还多了一只被他们早早就买来的手机,手腕上也戴着一条可以定位的电话手表,随时可以联系他们。
“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出来喔。”
五条悟说完这句话,优雅地离开,姿势没能维持两秒,门都还没出就又变成了吊儿郎当丧尸一样甩着自己手,走得乱七八糟的姿态。
完全没有要给幼崽做出一个好榜样的想法!
清水春屿盯着他的背影,失言。
五条悟难得贴心关上了门,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很少见的,清水春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房内安静下来,清水春屿等了几分钟,慢吞吞拖着那条伤腿挪到书桌旁,从柜子里面放着厚厚几本书籍的最下方里拿出一本最厚的书。
翻开一看,才发现这其实是做成了一本书的盒子,里面装的赫然是一个绿皮封面的本子。
封面上还有镶金勾勒的几个英文字作简单的装饰,横在正中央的是梦幻的繁花风景画。厚厚一本,外壳也很硬。
翻开后,全是歪歪扭扭、稚嫩幼圆的字迹,清水春屿已经尽力想要把字写好看了,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字只能到这种地步。
幼崽的脸颊红了一下,挪开了一秒视线后又放了上来,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清水春屿其实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知道五条悟不会注重他的隐私,要是被发现翻出来后一定会拿到手上肆无忌惮地观看。
所以,日记本这样私密的东西都是被好好藏起来,一点都不敢被暴露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五条猫猫翻出来瘫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清水春屿情愿选择在咒灵那里自投罗网。
2005,9,16.
我遇见了黏糊糊的绿色咒灵,很恶心,也很可怕。
它很强,我没有逃脱的能力。之后来了一个应该是特级的家伙,我拖了小杰的后腿,害得他被特级伤到了。
我很难过,但是无能为力。
我其实是个胆小的懦夫,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下去,如果我再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向灭亡的话,我选择宁愿死掉,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们。
最后一个句号刚落下,本子被主人仓惶地藏起来。
“春屿,出来上药了!”五条悟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清水春屿捕捉到了,慌慌张张地把水彩笔的盒子压在日记本上。
五条悟没有要提前敲门的觉悟,推门的声响也不轻。
清水春屿心脏都跳得快要出来了,他胡乱摸着鼓跳如雷的胸口,有种背着大人干坏事的心虚。
有一点点刺激,惶恐,总之情感复杂得要命。
五条悟慢悠悠地把医疗箱拿过来,也许是并不放心五条悟,所以夏油杰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喔,脸好红,心跳也很快。唔,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坏事,怎么觉得你这样心虚呢?”五条悟怀疑的眼神望过来。
“我印象中记得,抱你上来的时候好像没有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吧,春屿宝宝?”五条悟锁定了真相。
夏油杰走了过来,也许是第一次遇到幼崽“不听话”的场面,他还觉得很新奇,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看。
“我、我只是想打发消磨一下时间,腿好痛,小悟。”这句话半真半假,清水春屿咬了咬唇,还是说出了口,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两人。
人在说谎时都有自己的小动作,但清水春屿太老实了,很少干乱七八糟的事和扯谎,所以两人都没发现他的假话。
夏油杰轻轻攥着他瘦小的脚踝,像是握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石一样小心,慢慢往上抬了一下,受伤的腿因此而抬高。
这条细小的短腿上绑着白色绷带,夏油杰回想起在柔弱的腿肚上缝的针,还有以后多半还会留下疤痕的可能性,心里就是一揪。
“娇气。”五条悟嫌弃地说,如果他没有拧起眉间,这句懒洋洋的话可信度也许还会更高一点。
夏油杰刀子一眼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五条悟嘁了一声,别过脸,想看又不想看幼崽腿上的伤口。
见他们的注意力被转移,清水春屿小小地松了口气。
因为幼崽腿上的伤口是咒灵弄出来的,所以感染比较严重,必须每天都要清洁创口,控制感染和换药,晚上还要时不时地看护,以免发烧注意不及时。
“你太年幼了,还不能吃止痛药。”夏油杰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明明他们在面对这样的伤口时都能面不改色,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伤落在幼崽身上,就觉得心里跟油煎似的。
清水春屿摇摇头:“没关系的,小杰。”
只是换药的时候还是生理性地疼痛,然后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但这都是可以忍耐的,清水春屿闷哼了几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夏油杰没办法,只能快刀斩乱麻,他也不敢动作慢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简简单单地换药比他自己进行一场大战还要累,人都汗流浃背了,五条悟在旁边看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要是这个时候受伤的是别人,他多半还会忍不住在旁边落井下石吵吵嚷嚷,让换药的被换药的都不得安宁。
他们俩陪了清水春屿一会儿,一直等对方睡着了,才关上门出去。
二人沉默着,从一楼下来后,凝滞安静的氛围一松。
“春屿宝宝他……背着我们俩有秘密了!”五条悟语气沉重地说。
夏油杰也发觉了这件事,他心情怅惘:“也许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吓到他了,所以他有些应激了吧。”
五条悟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出宝宝的这个秘密,身为监护人就是要掌控孩子身边的一切,排除所有危险。”
夏油杰张了张嘴,默默移开目光,没有说些所谓的尊重孩子隐私之类的鬼话。
他和五条悟实际上是一类人,只不过他习惯了忍耐和风险,不愿意干“坏事”。
所以这个白脸就只能让五条悟去唱了,刚好他也是干的出来这种事的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他很惭愧又放松地思索着。
“对了,马上就是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了,当时候就要住在高专了,春屿怎么办?”
夏油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五条悟。
只需要一个对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住进高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