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先生,你今天是去……”陈越有些犹豫,但又有些压抑不住怒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那种人。”
他其实不该问的,薄楠既然让他们不要跟,说明这件事情他并不想让他们插手,甚至不想让他们知道。抠掉客户的身份背景都可以说是一件极其私人的交易,他们并不能去指摘什么,也没有资格指摘什么。
他们的任务是陪同薄楠来洪泽湖办事,在一定程度上给他开方便之门,或许还带着一些监控薄楠具体做了什么的意思,但绝不是有权利阻止薄楠去做什么。
薄楠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放下矿泉水瓶,倒是平淡得很:“这件事和你们关系不大,不要再问了。”
陈越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却听薄楠接着道:“如果很闲的话就去整理一下洪泽湖近十年的命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尤其要关注一下。”
“你回答……”陈越还想说什么,薄楠抬了抬手:“我重复一遍,不要再问了。”
薄楠走到了墙角,从堆积如山的礼盒中拎出了一块石头,仔细地欣赏了起来。陈越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还是愤愤地走了。
李明看着他们两个,见薄楠看了过来,这才开口发言:“薄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苏市?”
“今天。”薄楠说着就把石头扔进了礼盒里。
“啊?”李明问道:“现在已经七点多了,票不好买……那洪泽湖这里……”
“已经好了。”薄楠低声说道,声音低微之极,要不是李明耳朵好八成也听不见,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薄楠自己听的。
李明回忆了一下,根据记录薄楠是中午十二点多就从明珠画舫出来的,紧接着去路边小摊吃了午饭,紧接着下午又租了船去洪泽湖上了,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回来。
想了想应该是中间这段时间弄好的吧?
他虽然也好奇薄楠为什么要帮那种垃圾角色,但是服从命令永远是守则中的第一条,他就没有多问。只不过私下有什么想法么……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李明道:“我去问问有没有最近的高铁票,我们现在就走?”
他们也不用收拾东西,到时候会有专人帮忙收拾,连带着这些礼品也会一并托运回苏市。
就是不知道这位薄先生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回去,总不能是思乡心切吧?
李明在心下有些冷淡,想着总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谢谢。”薄楠颔首,带着自己就跟李明他们几个一道快速去了最近的高铁站——哦,路上买点土特产也没忘记,高铁站旁边都是这些商店,倒也蛮方便的。
李明几人有些意动,其实他们也想带,只不过任务所在,不好徇私。
三个小时的高铁没有人说话,李明和另外两个人都在安静的玩手机,薄楠也在玩手机,与刚来时的热闹景象一对比便有些莫名的疏冷,下车之前薄楠和人家道了个谢:“感谢你们一路陪同。”
他看了看堆在旁边的袋子:“土特产我买了四份,你们一人提一份回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李明率先拒绝道,另两人也连声拒绝:“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薄先生,但是有规矩在,拿东西回去是要挨批评的。”
薄楠听到这里也不勉强,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了三个报纸团,往人怀里一人抛了一个:“那这个戴上吧,你们不要说出去就好。”
这是可以保命的法器,玉心竹没了,这是薄楠用之前从米先生那边掏来的材料做的,虽不及玉心竹,但确实也是个好东西:“不值什么钱,收下吧。”
李明拆开看了看发现是一枚小小的玉佩,看水头成色没有个万把块钱下不来,他们连土特产都不拿,自然不会收这个,另外两人干脆就不拆了,直接交给李明让他统一交还:“抱歉薄先生,真不是我们不领情,是真的不能收。”
高铁停了下来,薄楠摇了摇头说:“收着,我会和你们上面打招呼的。”
李明还想说什么,却见薄楠已经起身走了出去,方下了车,就见到站台上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跑了过来,为首那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就抱住了薄楠:“回来了?”
薄楠眉间泛起了笑意:“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吗?”
柏焰归很快就松开了薄楠,大庭广众的不太敢去拉薄楠的手:“我叫阿姨烧饭了,我现在刚好下班,就顺道过来接你。”
薄楠挑眉:“晚上九点多才下班?”
柏焰归一摊手:“社畜没得选。”
“某人之前还说自己是老总,没人敢扣工资……”薄楠好整以暇地道。
柏焰归瞪了他一眼,转而又上下看了看薄楠,见他好端端的,才从心底里松了口气:“……还行,没又受伤回来,累不累?走吧,回家……话说起来我买了咖啡你喝不?”
说着他也没等薄楠回答就从助理手上接过了咖啡递给薄楠暖手,顺道名正言顺地摸了一把薄楠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早让你多穿点……”
薄楠微笑着黏糊了上去,挽住了柏焰归的手臂:“那怎么办?”
“就这么办!”柏焰归恶声恶气地把胳膊上那只手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薄楠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和李明几人打了个招呼后便跟着柏焰归一道回家去了。
“这是薄楠给你们的?”一人看着桌上的三枚玉佩,面露沉思。
“别看了,是好东西。”柏洗云把玉佩推到了李明面前:“薄先生既然给你们你们就收着。”
李明梗着脖子不说话:“……”
柏洗云见状奇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不想要。”
“理由?”
“没有理由。”
“好,你们先出去吧。”
李明敬了个礼,出去了。
柏洗云随手抓了桌上的玉佩,对那人道:“我去问问。”
“行吧……玉佩留下啊,我研究研究。”那人笑道:“好歹留一个吧?”
柏洗云从脖子上取下薄楠给的一念成佛:“下次任务之前还给我,价值连城,你小心。”
那人仍旧是一派斯文:“知道了,弄坏了赔你一个……赔不起那能不能以身相许?”
“滚。”柏洗云言简意骇的说完便出去了。
派李明去跟着薄楠第一是因为李明等级够了,第二则是他和柏洗云有旧,李明本来就知道点风水上的事情,这样一来再合适不过。
柏洗云三两步就追上了李明,问道:“站住,发生了什么?”
李明把薄楠帮那明珠画舫彭老板的事情说了:“……那明珠画舫陈越已经再三提醒有问题,薄先生仍旧是为了酬金帮对方做了什么,具体做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多少兄弟会因为这件事情折在这里头,一想到这个我恶心的吃不下饭。”李明说到这里便不由流露出一点厌恶来。
他见柏洗云脸色大变,觉得柏洗云怕是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亲戚这么不靠谱,不由有些同情地道:“老柏,你这个亲戚厉害归厉害,可见利忘义,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你以后也离他远点,说不定早晚也要进去,别连累了你。”
柏洗云可太清楚薄楠的为人了,好人他不一定帮,坏人就更不一定帮,尤其是薄楠已经透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之色,实在是说不好。
但是他知道有一点,薄楠既然去了淮市,他能回来那淮市那边必然是已经弄好了,可至今没有看到什么结果,怕是这个结果会不太如意——或者说如薄楠的意,不如别人的意。
要出事了。
“让人盯紧那个明珠画舫,所有人不要试图潜入船上,盯梢的时候也不要离得太近。”柏洗云下了命令:“切记,不要离得太近,关键时候保命重要。”
李明:“……???”
薄楠安安心心地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等收到彭先生那边已经清理了大部分他所知道的尸体后,就微笑着将他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
下午时分,柏洗云的电话打了进来:“薄楠,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薄楠抬头对咖啡店店员打招呼道:“抹茶拿铁,全糖。”
“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了,现在船还在灭火,估计到晚上消息就会通过新闻传播出去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几天可太精彩了,先是明珠画舫上来往众多达官贵族,又是剪彩又是放爆竹,转而又是彭先生大宴亲朋好友,还大张旗鼓得给弄了个什么开放日,抽取免费餐券欢迎广大市民前去用餐,弄得天天人满为患。整得他也天天心惊肉跳。
今天中午,明珠画舫刚刚驶入洪泽湖中央水域就发生了煤气爆炸事件。
亏得今天已经结束了免费用餐活动,听说船上只有他的亲朋好友,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薄楠就是在拿无辜百姓的命来赌啊!但凡今天再多做一天活动,那该怎么办?
薄楠风轻云淡地道:“朱雀垂死,只能浴火重生。”
“小叔叔,这船在淮市,我在苏市,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柏洗云:“……你在说什么屁……喂?喂?!”
薄楠已经挂了电话。
薄楠承认自己这事儿是做的不太地道,简而言之就是黑吃黑。
但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彭先生死在金盆洗手之后,换了谁都只能说一句报应使然……对吧?
洪泽湖那么脏,救起来太繁琐了,薄楠给彭先生做局是真,想要清理洪泽湖也是真,薄楠哪个都没有漏下……只不过那泰山石被他盖了阎罗印,他一开始给彭先生做的就是死局罢了。
他在洪泽湖的中央区域布置了一个坏到了极点的风水,叫做涸泽而渔,顾名思义,这局一布下,喜欢在洪泽湖做水上生意的自然会越是昌顺,端看洪泽湖何时彻底到底能供给多久。
彭先生这样的人,既然要风风光光的金盆洗手,那最后几日必然要风风光光的过,朱雀都要被涸泽而渔了,而彭先生那块泰山石上那条锦鲤可真的好……
波光粼粼,锦鲤喜人。
朱雀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呢?
万物有灵,人不想死,朱雀自然也不想死,与其就这样被慢慢地耗完,不如奋力一搏,求他一个干干净净得浴火重生。
终于彭先生该不该死,该不该由薄楠杀……彭先生好用就可以了,其他不在他的计较范围内。
至于会死多少人,死的都是什么人,这中间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因果——天道自有定数,不必他多计较。
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死不了。
薄楠勾了勾嘴唇,和服务员道了谢,拎着奶茶去给柏焰归送下午茶。
昨天送了寿司,今天送奶茶和蛋糕,明天他就又要出发了。
总不能留着过年吧?
下一站,青龙。
明珠画舫头七后,网上爆了一条大新闻。
几个女人举着身份证拍了条实名举报的视频,举报明珠画舫如何压迫女性逼迫其卖-淫,受害者据她们所知有几人,又有多少人莫名其妙的‘回老家’,从此人间蒸发,是明珠画舫死亡名单出来后她们才敢来举报,否则还不知道这条命会落到哪里。
“他把我们从老家诱骗出来锁在船上,要是不听话就用鞭子抽我们,还用烙铁烙我们的隐私的地方!”
“还让我们去骗家里的亲戚来一起,只要到了船上就不得不听他的话了。”
“我妹妹……他明明知道那个老变-态喜欢玩那种东西,还把我妹妹送过去,我妹妹才十六岁!直接就被那个老变-态给掐死了!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我一起沉进湖里……是,不是他说的,他手底下的方芳跟我说的,他一直都装得特别好,让我们觉得他是个讲义气的好人,坏事全是他手下干的,我呸!要不是我听见他们的谈话,我真以为他是个好人!”
“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来控制我们罢了!”
“什么遣散费什么看病,只有给他赚了大钱还听话的才有!我们生了病就自己打抗生素,染了脏病的都说被遣散回家了,谁知道遣散到了哪里?!再也没联系到!”
洪泽湖旁的祭奠菊花被原本感念免费餐券的市民愤怒地踩踏成泥。
“亏我以为姓彭的是个好人!脏了我的花!”
“我呸!”